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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尝一下可以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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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曾经还想过你是不是已经出了意外……”
  徐远桐的神色看上去也并不好,沉着声说:“我知道。”
  他蹙眉,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有点不明所以,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就是觉得来气。
  抬头打量他的表情,瞬间觉得这男人怎么走了几年更加的帅到炸裂,眉宇清朗动人。
  ……不行,差点又被男色迷惑了!
  奚温宁刚要再劈头盖脸先骂他一通解气,手机响起来。
  她准备按掉的瞬间,看到是方导打来的电话,顿时只好认怂了。
  “喂?”
  方粤在电话那边道:“你怎么能溜这么快?猫都没你跑的快啊!”
  奚温宁眉头一拧,知道准没好事。
  “有什么事吗导演?你们要吃夜宵就去吃吧,我太累了要回去休息……”
  “吃饭?你想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有夜宵,你现在回来剧院,我们去咖啡馆开个短会,把刚才首映遇到的一点问题捋一捋,还有商量明天要变动的细节和梗……”
  方粤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真的是处女座导演不好惹。
  “这都几点了,方导你真的是工作狂,明天一早来改也来得及吧!”
  也是跟这人太熟了,她才敢这么开涮。
  “别啰嗦,我是你恩人,你没了我只能去扫大街知道吗?就这样,快回来!”
  奚温宁挂了电话,只好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我还有事要做。”
  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剧院方向走,脚下步子却迈不稳,徐远桐也随她一起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扯了一把这姑娘的胳膊,她的一颗心也揪起来。
  “你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徐远桐声音低哑,显然和她说话的时候还保留着以前的态度,分毫不差,“已经这个点了,我就送你过去,有什么话等你明天有空再说。”
  时间将两人无形地划开界限。
  奚温宁很想说我没时间,但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
  会议持续到半夜三更,奚温宁就像踩在绵软的云端,不住地出神,方粤喊了她好几次,到最后就连苏巷也察觉她有点不太对劲。
  已是凌晨,咖啡馆的工作人员也收拾桌椅打烊了。
  奚温宁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心生叹息,果然没有星光。谁知一侧头,看到一个人影就站在边上等着。
  ……徐远桐。
  他竟然还没走。
  “你——”
  “我送你回去。”徐远桐见她脸上写满疲倦,微微蹙眉:“看你累的眼皮都打架了……至于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奚温宁怔了怔,还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不打算忘记,也不代表就会原谅。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夜色里恍惚着。
  苏巷从小吧台多拿了一杯热饮出来,看见她的背影急忙开口喊住:“温宁,我给你拿了水,等我开车送你。”
  他走上前几步,才发现另一边有人站着,当看到对方的脸时令他一霎停顿。
  “你们……”
  这个男人光看气场也有些与众不同,明明是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却能给人无形的威胁,也并非是类似某些巨星的盛气凌人,他的气势像源于某种不容置疑的强大。
  更令苏巷在意的,是他和奚温宁之间不寻常的尴尬气氛,很大能表明他就是她的“前任”——徐远桐。
  这姑娘刚才的反常也是理所当然了。
  奚温宁从发懵的状态回神,清了清喉咙,看向徐远桐,说:“你要回锦和新苑吗?可能不顺路,我和同事一起走就行了,到时候再联络吧。”
  徐远桐闻言,淡淡地瞥了苏巷一眼,下巴微抬,眉眼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和鄙夷。
  对方以为这位高材生徐先生至少会很有风度地笑一笑,结果却被一道冰冷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
  苏巷:“……”
  苏巷拍了拍温宁的肩膀,“走吧,我车停那边。”
  奚温宁急忙低下头,佯装平静地转身离开,不再看徐远桐一眼。
  匆匆地随着苏巷往前走,她一步也不敢停留,只觉得一场会面都已经让人精疲力尽,可是,当回想起方才他最后一眼看她的神色,就觉得心里有迷雾笼罩。
  奚温宁顿时头疼起来,又下意识双手捂住胸口,紧紧地咬住下唇,很久都未缓过神。
  ……
  凌晨三点,S市繁华的市中心酒吧一片灯红酒绿、华光溢彩,许多娱乐场所通宵达旦,还未结束营业。
  服务生恭敬地低喊一句:“老板。”
  “你去吧,这两位我招呼。”
  蒋麓说着,弯身给眼前的两位老同学倒了酒。
  大学的时候他就给家里打工,四年毕业出来之后开了几家小店经营生意,这酒吧是其中之一。
  徐远桐拿起眼前的威士忌酒杯,碎冰块在轻晃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陈凌懒懒地歪在沙发上,睨他一眼:“我他妈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家里有美娇妻和暖被窝等我,竟然还凌晨跑出来陪你喝酒,真的,你不爱我爱谁?”
  徐远桐冷笑:“有性生活了不起?”
  “对啊,不服你也试试?”
  蒋麓也随之哼了一声,对他这种即将被婚姻套牢的蠢货表示不屑。
  “你们聊着,我去后边转一圈。”
  陈凌暗自腹诽,徐远桐这货把人叫出来却不多话,几个意思?
  他微微撇着头,像在凝望窗外的夜色。
  实际却是目光焦距不定,透过这墨黑的天空看到了其他什么。
  男人唇边的笑意只有点滴,慢慢沉到了看不见的深处。
  还能真真切切地看到她愈发成熟妩媚又仍然明亮的眼睛,真是太好了。
  可能今晚首映的原因,奚温宁还特意化了一个妆容,穿着休闲得体的长裤和衬衫,长发扎成马尾,那双原先灵动的眼睛多了一些温然,但明媚与鲜活依然如初,对她想要的世界充满向往与好奇。
  徐远桐想着三年多没有相见的她,越想越觉得难以平静。
  陈凌看他这副难得可以称得上“失魂落魄”的模样,禁不住笑了。
  “先敬你一杯,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我还没答应和你合作。”
  他冷哼:“你就装吧,当我傻白甜?”
  “我不是诓你,她要不愿意接受我,你就别想了。”
  尽管徐远桐明白,她没有改变,他只稍一眼就能看出。
  时间可以摧毁最牢固的堡垒,但也能留下最坚贞不渝的精髓,那从虚妄的失乐园中寻找到的记忆碎片,使他得以从地狱中归来。
  不管奚温宁会不会再接受他,他只需要知道一点,从前是她跟随他的身影,而从今往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赴汤蹈火,为之舍弃一切理想和将来,在所不惜。


第59章 冲动
  兴许是因为在这静止的时光里反反复复地描摹了她无数次,徐远桐记得所有情情爱爱的细枝末节。
  尽管已经过了五年,但从没有忘记当时他们一起度过的高中时光,他没有忘记他们的互相鼓励,也没有忘记她给了自己最温暖的光芒。
  原来走入黑暗也并不可怕,因为就算大雪倾覆,也有她来掌灯。
  那些画面像交错盘亘的枝条,始终牢记在脑海深处。
  徐远桐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动作,还有每一个表情背后的含义。
  他端起小酒杯碰到唇边。
  他们还说好要一起去国外念书,可是……
  是他先“背叛”了承诺吧。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是可怕。
  陈凌看他这样怪不忍了,叹一声气,又陪他喝了一点酒:“你也别太自责了,大家都不想这样……你也吃了很多苦,不过现在你回来了,还不迟早把人追回来?”
  要换作高中时期的陈凌,决不能想到有一天会一头栽进爱情的陷进,那时候他幸灾乐祸地嘲笑徐远桐:“看那个小妖精把你迷的”。
  可如今一晃眼,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对某些感情也体会的更深,才知道遇上了就是一辈子,那些往事会随着岁月沉淀如酒的温香。
  外头有树叶被风吹落,徐远桐捏紧手里的杯子,觉得眉心隐隐作痛。
  “她也吃了很多苦。”
  有的苦还是因为他。
  尽管对这段分离充满懊悔,但真要徐远桐选择,他并不想让她看到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大概只是一个疯子。
  徐远桐的手指撑在下巴处,忽然一顿,闻到指尖一点有别于玫瑰花的气味。
  一缕以前并不熟悉的香味,冷淡的香水味中还夹杂一些温软的气息。
  年轻女孩的味道。
  ——
  回到家,奚温宁累的连澡也没力气洗,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他们已经不住锦和新苑了,前两年父亲的公司生意周转过来,靠打拼也赚了一点,拿积蓄在离市中心更近的地方重置了一处房子,也方便她来回奔波。
  床头晕黄的灯还亮着,她伸手将它拧暗了一些,脑海里涌上三年之前收到的那一通消息。
  别吵我学习:
  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我想了很久,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接受。
  看星星的夜晚,点亮了我们未来的道路。
  老实说我很后悔出国的选择,但又别无选择。
  希望你永远天真可爱,就像你向我保证的。
  我想,你会比我守信用,是吗?
  徐远桐。
  最后一次联系的具体过程,她都有些记不清了,但当时望着这条讯息,浑身颤抖的感觉如在昨日。
  不相信他是因为感情淡了才分手,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是,徐远桐的手机和寝室电话都联系不上,她拜托陈凌他们去查也没有结果,甚至向学校请假去了一趟美国。
  不论哪里都彻底找不到他的人。
  就像徐远桐故意躲着她,而她在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孤立无援,当时国内又有舆论压力如同梦魇纠缠着她不放。
  奚温宁只能妥协回家,疲于应付接下来与那帮恶人的口水仗,她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叫做“象牙塔盼清风”,学也不能去上了,还要和苏巷他们一起去见律师、整理资料,每天精力消耗严重,累到几乎崩溃。
  她回想他说的那句话——“所有的承诺都作数,我都会兑现。”
  不知不觉,泪水从眼角淌落,沾湿了脸。
  有些感情就像徐远桐的父母,是在日日夜夜细微的琐碎中被消磨,那样一点点的,无可厚非,但他们却不是这样的。
  奚温宁没法欺骗自己,她对徐远桐还是有着深刻如石骨般的感情,只是理智还在拼命挣扎,也幸好她还能保持一点清醒。
  手机屏幕“叮”了一声,亮着。
  她侧头看到微弱的灯光里,是徐远桐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我在外面和陈凌喝酒。今晚的演出很精彩,希望下次有机会能上台为你鲜花。”
  奚温宁握着手机,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反复看了几遍,正强忍着不想回,看到那边“正在输入”,第二条微信又进来了。
  “以后我会留在国内。”
  她一愣,咂摸着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徐远桐是毕业了吗,留在国内做什么呢。
  这三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徐妈妈她还好吗?
  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疑团。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合上眼睛,终究抵不过浓烈的睡意,睡了过去。
  ——
  隔天一觉醒来,还没到闹钟定的时间。
  她摸了摸跳动不已的胸口,好久没有做梦了。
  虽然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心情变得愉悦又炙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奚温宁眯了眯眼,往卧室窗帘的缝隙看出去,很久都没觉得晴朗的阳光这样耀眼。
  《古宅》舞台剧的出品人兼导演方粤自称是她的救命恩人,其实也不算夸张。
  奚温宁被迫从学校肄业后,倒也没急着找工作,想等风波过去一点,再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反正那些戏剧学院的大佬在演艺圈有权有势,许多电影、电视剧的剧组根本不会用她,这条路都已经给她封死了。
  好在有些安排来的不早不晚。
  方粤是他们十五中的校友,他曾看到他们校报上有一则新闻,说高二某班的女生自导自创自编,拍了一部微电影,讲述自闭症少年成长的故事,拿了第一名。
  他看了奚温宁在网上的所作所为,找来她拍的这部小电影,很快从中发现了她的灵气和热情,让助理打电话约了一个时间,要她来“旗粤文化”面试。
  奚温宁顺利加入团队,得知他们正在做《古宅》舞台剧。
  据说,先前有其他的文化公司买了这部小说的版权,但没做出来,到期之后就和方粤的工作室续了约,开始广招演员。
  她看过小说原著,也有对各个角色的印象,自然想到身边那个颜值不错、演技在线的小学弟苏巷,介绍他去试角。
  洗漱完吃了早餐,等赶到工作室的时候,苏巷他们正在排练,准备工作日晚上的这场演出。
  奚温宁先过目修改了细节的剧本,方粤则亲自在给演员说戏。
  来到工作间,她屁股下面的长椅还没坐热,有工作人员过来说:“奚导,外面有人找你啊。”
  她心头一跳,隐约已经有了预感。
  排练场外很是安静,有树影斑驳摇曳,这一地段环境清幽,建筑都是现代感十足的工业风,连土壤都翻着暖暖的地气。
  徐远桐来找她,又给她带了一束红玫瑰。
  长身玉立,长睫低敛,眸光深邃地睇着眼前的姑娘。
  美人配鲜花,真的太犯规了。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奚温宁很没底气地说:“我在上班。”
  徐远桐不动声色地笑了:“那我等你休息。”
  许多幕后团队的成员都纷纷踩着这个点过来,即便来往于俊男美女众多的娱乐圈,当他们看到徐远桐,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里人多口杂,又都是搞娱乐产业的,很快奚温宁和这男人就引起周围人的八卦和好奇。
  不断有人来问她:“温宁这是谁啊,小哥哥怎么没见过,也是你以前戏剧学院的?”
  奚温宁被问的无奈,只好简略地回答一句:“我高中学长。”
  徐远桐面无表情地补枪:“她的早恋对象。”
  奚温宁:“……”
  这么下去还是容易出乱子,她只好请了个假,与他一起去了附近,结果还没搞清楚状况,还被硬塞到他的一辆车子里。
  “说吧,全都说出来,你这三年去哪里了?”
  徐远桐在驾驶座侧过身,手指放在方向盘侧边,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指尖轻轻敲打:“那个苏巷是谁,男小三?”
  “是我学弟。”她顿了顿,白了他一眼,“什么小三,你别偷换概念!……徐远桐,你到底要说什么?”
  看她摆出一副别扭的样子,那神态就和十几岁的时候如出一辙。
  徐远桐喉咙焦热,半封闭的空间都是她诱惑人的香味。
  “我一直想着你,从来没有变过。”
  他突然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那姿态有不容抗拒的强悍,同时双手箍紧她的腰,直接封锁退路。
  十几岁的吻和二十几岁完全不同,充满侵略和占有,每一处滑滑柔柔软软的肌肤都让人欲罢不能,徐远桐的亲吻展现着充满力量的征服。
  身体像在散发着信息素,把无比排遣的想念和渴望传达给对方,分开这些日子的思念带给他们难以自制的纠缠,所有的倾诉都在吻里,那就让他陷入吻里。
  舌尖的撩拨一步步挑高温度,快要把人烤熟了。
  奚温宁好不容易才抓住残存的理智,才用力推开了他。
  徐远桐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听低沉的嗓音说:“我没和你联络,因为很多事我已经没法控制,我身不由己。还有就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其实也要多亏一年前陈凌找到了我,他为我换了主治医师,让我重新接受治疗,情况才慢慢好转……”
  奚温宁心头一跳,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怒意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你……怎么了?”


第60章 治愈
  潋滟晴方好,公园里有不少退休的老夫妻在散步,还有抱着小孙子、小孙女晒太阳唠嗑的老人家。
  这地方就是曾经遇见郁柚那位极品养母的地方,正好距离“旗粤文化”的排练场地也不远。
  徐远桐开车过来五分钟,把她的人带到了这里。
  奚温宁晒着暖和的太阳,回想刚才他在车上的一些话,还有那个炽热的吻,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时光倒转的梦。
  ……有话好好说啊!一言不合就强吻几个意思?!
  奚温宁纠结地抬头,察觉坐在自己斜对角长椅上的一个小女孩,往这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等到再定睛一看,徐远桐停好了车之后,也不知上哪儿买了一个小甜筒回来,递到她面前。
  她皱眉:“干什么,还拿我当高中小朋友?”
  “不是,我拿你当我的命,记得吗?”
  奚温宁冷冷看了他一眼,索性接过甜筒,三两口把整个都吃完了。
  她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小嘴和手指,喉咙和胸口有种冰凉凉、甜丝丝的感觉,让人的情绪也冷静不少。
  刚分开的时候她都不知道,除了与自己联络的时候,徐远桐是真的沉迷在他的研究和探索之中,日复一日的沉默,日复一日的入迷,明面上是进入更高层次的学术殿堂,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想她想的厉害。
  好在课业繁重,是他寄托思虑的好方法。
  他一丝不苟地过着刻板的日子,闲暇时候就去学校给他们提供的实验室做课外的VR研究。
  徐远桐挨到她身边坐下,将袖子撩上去一下,才说:“我以前一直不解为什么像爱因斯坦这种物理学家会是有神论者,但不可否认很多科学家到了晚年都是这样。后来我也明白了,当物理学家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越深,就越会产生怀疑,想把意识与物质分清是几乎不可能了,人的认知也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他一点点捏紧自己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
  “这样说好像有点神叨,那时候我的的确确遇到了瓶颈,面对无数‘不可能’存在的理论,以及就算我推算到了结果,却发现世界的科学应用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就觉得无法思考下去。”
  奚温宁脑海里闪过什么,神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一些,想了想才说:“我只能体会另一种……有点相似但也不完全相同。就是当一个艺术家创作不出能使他满意的作品时候,也往往会陷入疯魔,对吧。”
  徐远桐笑着应了一下。
  而且最残忍之处,就在于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
  他对物理的执着不能与最亲密的爱人倾诉,正如她要是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他也无计可施。
  因为我们成为恋人的前提,是独立的两个人。
  先前徐远桐在车上还提到了徐妈妈的去世。
  朱静瑗住在美国的第二年,病情加剧,只能吃下半流质食物,最后连口水都难以吞咽,连基本的日常行动都觉得困难。
  她被癌细胞彻底击垮,日渐消瘦,每晚都胸痛亦或背痛的无法入睡。
  没过多久永远地辞世。
  时间和空间以及这冷静到可怕的生死,将他们的距离阻隔的越来越远。
  母亲的去世、思维的障碍还有当时奚温宁的无数委屈,令徐远桐感到了痛苦。
  但他不是因为“逃避”而离开,这时候真正的溃烂是从大脑深处开始的,逐渐吞噬他的意识。
  徐远桐在实验室没来由的暴怒,像疯子一样摔仪器设备。
  有时候整夜、整夜的做梦,梦里全是混乱的数字,或者线条和几何构成,长久的组成无序的意识,让他的免疫系统都快要失灵,连续高烧不退。
  治好了,没多久又发了烧,就像从内脏器官到身体发肤,全都垮了。
  校方得知他的情况,立刻通知国内的家属徐光槐。
  当看到父亲,徐远桐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因为这多讽刺啊,他从小就害怕他会发病成为社会的异端,没想到有一天是真的发生了。
  徐光槐彻底接管了徐远桐的生活,将他半软禁在学校和私宅之间,断绝他和外界的往来。
  直到被陈凌发现异样,派人暗中查了很久,才找到机会。
  想起这茬,奚温宁霎时又不舒服了:“这家伙既然找到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种情况犯糊涂也就算了,他也是傻逼吗?!”
  徐远桐闭了闭眼,才说:“他也束手无策了。”
  看到了少年时期最敬仰的徐老师,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每天靠吊昂贵的点滴续命,陈凌也彻底愤怒了。
  当时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他在学校的课也停了,陈凌向家里求助,才知道徐光槐把他藏在美国的一处宅子里,他用了很多人脉和手腕,与徐光槐彻底撕破脸杠上了,才得以知道真相。
  陈凌不敢先惊动奚温宁这边,撤了徐光槐找来的庸医,又想起薛虚怀这学霸是专攻脑神经的,就打电话给他。
  他也够义气,只说这是一个朋友的事,从头到尾也没提徐远桐这三个字。
  真正的朋友之间许是要有这样的默契,薛虚怀也不知在那边猜没猜到,只是竭尽全力一起想方案,还联系他的老师,找美国最好的专家为他看病。
  薛虚怀还解释给陈凌听,说这种情况恐怕不单是心理疾病造成的。
  “大脑是很精密的仪器,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会让人面临崩溃,而且智商越高的人,往往越能发生运行错误。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学者综合症,有些人天赋异禀,可是却有严重的自闭症、躁狂症,或者精神疾病。”
  令所有专家都束手无措的“学者症候群”。
  既心酸又苦楚,身体内汹涌的痛苦令人一时难以承受,奚温宁捂着眼睛,掩饰这份不能示人的苦涩。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指缝的空隙间滚落,她哽咽着,深深地抽泣。
  坐在他们斜对角长椅的女孩子皱着包子脸,扯了扯妈妈的衣袖。
  温柔的母亲捏了捏她的脸,体贴地为这对小情侣留下私人空间,抱着女儿离开了。
  奚温宁勉励克制着脸上的泪,抬手摸了摸双颊的泪痕,那些水珠在不断加剧,手心捏的死死。
  她又一次想到他最后发来的那通简讯:
  “希望你永远天真可爱,就像你向我保证的。
  我想,你会比我守信用,是吗?”
  当时的徐远桐究竟在想什么呢。
  看上去是道别,其实是诀别吧。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觉得就算告诉我,我会和你分手吗?”
  “当然不是。”徐远桐觉得喉发烫,他尽可能地将实际情况描述给她,“我起初以为,只要熬过一阵子就会好的,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会好了。温宁,我不能这样回到你身边,不是怕你接受不了我,而是怕你比现在更痛苦千万倍,至少认为一个爱的人离开你,和眼睁睁看着一个爱的人受尽折磨,前者的方式要好一点。”
  奚温宁颤着嗓音,胸口闷的快要爆炸:“那也只是你以为的吧……”
  “温宁,我要向你坦白。我有求过陈凌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你,我想同样身为男人,他明白我那时候的绝望。他也害怕哪天我会彻底变成疯子,控制不了自己,选择最极端的那条路……”
  在这即将步入盛夏的时节,她却觉得浑身凉透了。
  命运的痛击太残忍,我们有时候除了逆来顺受,什么也做不了。
  两个人的感情真是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在他说出这些往事之前,她心里憋了很多埋怨和怒气,丝毫不像落了下风,要与他较劲到底,绝不能丝毫敷衍地让他把事情掩盖过去。可当知道所有始末之后,她获得了足以抵抗一切的告慰,于是那些浩瀚参天的防御都溃不成军。
  “徐远桐……”
  “嗯?”
  “我真的很想你,我一直说服自己相信你,欺骗自己你一定有隐情,你会回来告诉我的,所以才能好好的撑到现……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会不断的说……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奚温宁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平静又深切的情绪。
  “但不论我怎么对你生气,对你发怒,我还是很感谢这个世界把你带了回来,你能平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那是出于对他本能的关心,就像这一生不管再有怎样的因果报应,她都会祝他一生顺遂。
  所以不管她究竟能不能再次接受他,这样都是好的。
  “我想过是不是还有资格回来,恳请你回头。但既然最终做了决定,我就有信心会给你将来。”
  徐远桐说着,眉峰俊冽中的神色覆着淡淡的柔色,像置于黄昏与黎明之间。
  “我看了很多脑科医生和心理医生,对我帮助最大的一个治疗手段,是他们让我写日记。我写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看着这些东西才慢慢平静。”
  他低头轻轻地吻她的泪眼一下,凉凉的唇却蕴含无数痛苦与快乐交织的诉说。
  “我从没有一秒想过要和你分开,但它们不让我选择。……最后还是你救了我。”
  渐渐地,徐远桐在梦里见到,那个骄傲的少年回来了。
  长风猎猎,将校园里的花草吹入天际。
  他知道少年带回了往昔的所有执念与温柔。


第61章 听话
  很长一段时间里,分隔两地的奚温宁和徐远桐,在夜里辗转难以入睡。
  两人的轨迹走到各自人生的破裂节点,无法挽回。
  但幸好幸好,重逢亦有时。
  奚温宁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眼前的那棵树发了一会呆,几秒之后,有些迟疑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会觉得难受吗?”
  徐远桐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彻底好了,虽说之前会觉得脑袋发懵、耳朵嗡鸣,但这段时间已经不会了。”
  “嗯,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徐远桐沉默半晌,片刻之后几近贪婪地望着她的面容,动不了半点视线。
  “我想越沉痛的回忆越不能忘记,因为有时候‘忘记’反而会产生心结,只能去坦然接受它,不论多可怕,也要直面它。”
  奚温宁对这样的说法无疑感同身受,她垂眸凝视地上的剪影,语气略有点感慨:“三年啊,真的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很多人觉得三年的时光,眨眼就过了,但对我来说,这是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是一万多公里无法跨越的距离,是无数的不舍,也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奚温宁心头一颤,有点抽痛般地疼。
  他微微侧身,面对着她:“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费曼。他在妻子去世的时候没有哭,却在几个月后,看到一条适合她的裙子时潸然泪下……不过我没有他这么迟钝,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
  “……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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