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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转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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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天作之合?”刚看到两个人的课程表的时候,余丹兴奋的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她径直跑下楼,敲开了江修远家的门,佯装成有问题要请教,一关上他的房门就死仰八叉到他的床上,嘿嘿的傻笑着。

“穿着外裤,别往我的床单上躺。”江修远眉头微皱,看了看余丹正穿着的那条裤脚还残留着下雨飞溅上的泥点的牛仔裤,上前一步,像提溜小鸡一样伸手把余丹从他的床上拽了起来。

余丹顺势钻到了江修远的怀里,她伸出手,环住江修远的身体,像只腻人的宠物。

两节体育课连堂的一个半小时,对于正值高三课业紧张的江修远和恨不得一天有28个小时和男友腻在一起的余丹来说,都异常的弥足珍贵。每次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子一响,余丹总会溜到江修远的身边,要不然就是缠着他跟他说话,要不然就是用惊天动地的声音给正在打球的江修远呐喊助威。

余丹和江修远都是所在年级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凑在一起必然是学校里著名的校对,所以所在班级的同学对余丹的种种行为大多报以见怪不怪或者羡慕万分的目光,倒不会显得有多尴尬。

一周一次的游泳课,余丹换上了一件新买的款式可爱的鹅黄色泳衣,娉娉婷婷的从更衣室走了出来。她没有立刻跳下水,而是和三三两两的女同学一起坐在池边,把脚伸进水里,荡啊荡的,不时把池水撩到身上适应水温。

余丹的班里大多是旱鸭子,会游泳的寥寥,尤其是男生,所谓的游泳课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泳装秀。

“怎么样,我们班的女生,脱了肥大的校服,还是比较有料的吧?”一个男生凑近陆非,瞟了瞟对面刚刚换上泳衣的女生,压低声音偷笑着问道。

陆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穿梭着,最终定在那个鹅黄色的身影身上。

要找到她一点都不难。

笑的满脸是牙的,准是她。声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的,准是她。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围在中间,领着头叽叽喳喳的,准是她。

用男生的审美观来评价,余丹的身材只能算差强人意,勉强打个70分。两腿纤长,皮肤白皙,但是体型偏瘦,凹凸度不够。

但是陆非发现自己目光飘来飘去,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搜寻着个“差强人意”的身影。

江修远从男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对岸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尖叫。

“哎呀,你家修远哥哥身材好棒啊!”

“太瘦了。麻杆一个。”余丹瞟了一眼,语气不善,但是掩饰不住嘴角得意的笑意。

江修远穿越整个游泳池,走到余丹的身边,他尽量无视着那些放肆的在自己上三路下三路来回划拉的目光,“过来一下。”他把余丹从池边拽到了角落里。

“怎么了?”

“你今天不是不能游泳吗?”

余丹的脸红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江修远在说什么。她总是丢三落四,从来不会计算生理周期,时常被“突然袭击”搞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初二那年和江修远去电影院看电影,炎炎盛夏,她穿着纯白的过膝长裙,把裙摆和沙发都染上了点点血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余丹登时六神无主,脸色惨白,幸亏江修远反应快,立刻跑到楼下的超市,买了卫生棉和深色牛仔裤,才让她第一次“画地图”安然脱险。

“迟了,没关系啦。你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能跟我讨论这么隐私的问题!”

江修远被噎了一下,表情僵了僵,随后阴沉着脸留下一句“随便你”就转身走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去了。

余丹下水之后游了几个来回,算是小试牛刀,舒展舒展筋骨,远远的便看到戴着泳镜的陆非像自己“走”过来。

“你个子高,在浅水区都能露出胸口了,有什么意思,去深水区玩啊!”余丹说。

“我不会游泳。”陆非有些局促的说道。

“哈哈,那我今天不是有机会报仇了?”

“报什么仇?”陆非后退一步,死死的抓住手边的浮线不敢放手,生怕余丹把自己按到水里去。

余丹咬牙切齿的说道:“报你把不及格的卷子写上我的名字,毁了我这学期的奖学金咯!”

附中每学期的奖学金需要综合期中和期末两次的成绩进行排名,陆非送给余丹一份年级最末的“大礼”,导致余丹就算期末考出个负数的名次,也注定和奖学金擦肩而过了。

“一个玩笑而已,干吗当真,大不了把奖学金的钱赔给你好了。”陆非撇了撇嘴巴。他一向觉得穷的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好,拿来。”余丹伸出手掌。

陆非一巴掌拍打在余丹的掌心。

余丹吃痛,没好气的瞪了陆非一眼,随即用手推起水花,向陆非的脸上扬了过去。

陆非自然不甘示弱,他虽然不会游泳,但是打水仗的本事还是有的。于是也迅速挥舞手臂,予以反击。

两个人闹着闹着,陆非突然发现余丹身子一滞,再看看两人中间的水面,竟然飘飘悠悠升腾起几缕血丝。

陆非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了!”

余丹怎么也没想到“好朋友”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来到,她本能的抓住扶手准备起身上岸,但是刚一发力就改变了主意——如果水里都已经有了血,那么她的泳衣自然也不能幸免,这样的形象让她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岸?

她转过身去,求助般的寻找江修远的身影。

穿越过四五个泳道,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他正站在浅水区的水中,用手托着女生的腰身,教对方漂浮的样子。余丹鼻子一酸,咬了咬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眼泪没有在陆非面前立时掉下来。

此时的陆非看着余丹重新跌回水里,进退维谷,浑身抖的厉害,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他没有走扶梯,而是两手撑着岸边,轻松的上了岸。他从岸边的椅子背上拿起自己的浴巾,转身走回岸边,蹲下身子,对半身泡在水里,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余丹伸出了手,“上来,我用浴巾裹着你,别人不会看到的。”

泪眼朦胧中,余丹几乎看不清陆非伸向自己的手。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小腹的坠胀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感让她的意识有些麻木,她握住了陆非的手,那双手很大,指节修长,手掌有力,轻易的就将她拽上了岸。

那句哽在喉头的“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丹就觉得自己被陆非用宽大的浴巾罩在了里面。

一股温暖和安全的感觉,让她觉得整颗心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

正被江修远托住腰部漂浮的女生原本眯着眼睛,面带微笑,腰间的触感让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改变了频率,但是突然,她觉得自己腰间的力道消失了。对于游泳,她原本就是个菜鸟,心里一慌,屁股一坠,就这么沉了下去,呛了好几口水。

“咳!咳!”女生剧烈的咳嗽着。

江修远对这一切仿佛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里只有被陆非拉上岸,然后用浴巾裹成一个蚕蛹的余丹。

他的视力也是2。0,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陆非看向余丹的眼神里混杂着让他厌恶的一些东西。

如果有人能在此刻潜水到江修远的身侧,一定能发现这个平时喜怒不行于色,惜字如金的冰山王子,两手正垂在水下,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第十三章 求和

午饭时间,戴小朋端着饭盒坐到了余丹的旁边。

余丹低着头,闷声不吭,用筷子在饭盒里随便扒拉着。

戴小朋几次张嘴闭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鱼蛋,你没事吧?吃个饭像刨地似的……”

“没事。”

“还没和好?”

“压根就没吵架。”余丹苦笑,“算是默契?就是谁都不搭理谁了。”

“快一个星期了吧……你们俩还真能沉得住气。”

“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那样,每次吵架,无论谁对谁错,最后低头服软的总是我。”

戴小朋安慰性质的抚了扶余丹的后背,“你也别总是把责任往他身上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的毛病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他就是吃定了你最后一定会摇晃着小白旗,屁颠屁颠跑去求和。不过,吵架?你们还吵过架?我觉得你家修远哥哥一生气,就是把脸一沉,浑身散发寒气,然后不理你了,要让他咆哮着跟你吵架,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说的也是。”余丹点了点头。

其实江修远和余丹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都很和谐,毕竟双方都知根知底,省去了磨合阶段,明白怎么让对方开心,也知晓哪部分会是对方的雷区,少有的几次摩擦也都是余丹的独角戏。江修远个性内敛,情绪很少外露,表达不满的方式大多是冷战,这让每次愤怒积聚于胸无处发泄的余丹深感郁闷。

“你长嘴巴是干嘛的?”某一次和好之后,余丹窝在江修远的怀里,用头顶亲昵的撞了一下对方的下巴颏。

“吃饭,还有就是回答你那层出不穷的无聊问题。”

“你也知道嘴巴还有个很重要的功能是说话,我还以为你忘了,什么都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烦不烦啊。”江修远叹了口气,“何必一定要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余丹被噎了一下,是啊,他何必要让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问题让她刚刚晴朗起来的心情又迅速阴霾密布。

她一直知道,她和江修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冰一个火,她企图温暖对方,让他和自己一样热,但这就仿佛是一场自作多情,被江修远不置可否的予以轻视。他或许会依着心情的好坏,选择性的配合一下,但大多数情况下依然我行我素,这让余丹时常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仿佛“解冻”不成,反把自己弄的瑟瑟发抖。

戴小朋的嘴巴里含着饭,说话含混不清:“谈恋爱里爱的深的人肯定付出要多一点,这个世界才能能量守恒啊,如果两个人都一副烈火燃烧的德行,那不成琼瑶剧了。再说了,他的性格天生如此,对你已经算不错了,你别告诉我你们相处了十多年你还奢望着有朝一日他能把自己的心用双手捧到你面前,单膝跪地,说‘噢,鱼蛋,我爱你,你是我的唯一!’你以为他是马景涛啊?”

“你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理论啊!”余蛋把筷子往堆的像小山一样的米饭上狠狠一插,佯装愠怒道,“而且还一直用不屑的口吻蔑视我的痛苦,乐此不疲的帮江修远说话!说,他拿什么贿赂你了?”

戴小朋将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在余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力道不轻,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她看着吃痛的余蛋捂住脑门,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傻了吧你,我为他说话不就是为你说话?你满心委屈的时候如果我还在那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你万一真跑去跟他闹分手怎么办?”

余丹嘴硬:“我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下去……”

“我看你分明就是离了他活不下去!”

“……”

“没话说了吧!”戴小朋轻哼一声,“其实这次的事你也不能全怪江修远,你自己也有责任。谁让你最近跟陆非走得那么近!”

“关陆非什么事,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啊。”余丹一脸呆像的半张开嘴巴。

“说你是白痴我都为白痴叫屈,让我说你什么好。”戴小朋摇了摇头,看向余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你是聋子还是瞎子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你跟对其他女生不一样好不好,昨天我还旁敲侧击的来问我你和江修远的事情呢。这么个招人喜欢的花花公子,也难怪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江修远都有了危机感,直接掉到醋缸里去了,啧啧~”

“你是说,修远,在吃醋?”

“不然呢?”

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江修远都有一种胸闷的感觉。

好像有块石头堵在胸口,让他有种喘不动气的窒息感。偏偏那石头又卡的紧,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让他甚为恼火。

这直接导致他在拿着笔奋笔疾书做试卷的时候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淡定,用自动铅笔画辅助线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他接连好几次折断了笔铅,还犯了两个让他都瞠目结舌的低级错误,在前两道送分的大题上失了分。

课间操时间,他穿越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就找到了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始作俑者。

余丹正和戴小朋手挽着手,周围还围着几个自己班的男男女女,陆非也在其中。不知道陆非说了什么,引得一干人等开怀大笑,余丹笑的尤其夸张,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可恨的就是这个了!自己的心被她搅和的乱七八糟的时候,她竟然蹦蹦跳跳那么开心?

由于这股闷气,在课间操结束后,余丹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跑来找江修远求和的时候,自然没得到对方的半点好脸色。

“也不能都怪我啊!”余丹委屈的扁了扁嘴巴,“我那么糗的时候,回头向你求救,结果看到你在教别的女生游泳,而且还把手放在她腰上托着她,我能怎么办啊!当然是就近找个人来帮忙咯……”

江修远的表情依然是一片冰冷的空白,仿佛对余丹颠三倒四的辨白充耳不闻。

“别生气啦……”余丹看周围人潮如炽,老师应该不会注意到他们,于是大着胆子把手塞进江修远的校服口袋里,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江修远嗖的一下子飞快的把手从校服口袋里伸了出来,连带余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看着余丹发红的眼圈,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在操场上,你不怕老师看到?”

“不怕。”余丹摇了摇头,“其实老师早就知道了,私下还时常开我的玩笑。”

江修远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的。老师说,只要不影响成绩,不在校园里搞太夸张的行为就好。后来又补充说明,说虽然有我在就难保了,但是你应该不会由着我胡来,啧啧,说得好像我多么不知道矜持,只知道倒贴你一样!”

余丹方才还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末了泪光就消失无踪了,尤其说到老师对她的“不公正评价”时脸上那股不服气的表情,变脸比翻书还快,终于让绷着一张脸的江修远笑了出来。

“你笑了?没事了?不生气了?”

江修远的笑容转瞬即逝,嘴硬道:“本来也没生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气么?”

“我哪里小气了!”

“我只是教个女生游泳,你就立刻钻到别的男生的怀抱里了。”

“喂!还不承认!这明明就是你在小气好不好!”余丹哭笑不得。

平安度过这次冷战事件之后,余丹的心情一直保持明朗状态,仿佛心口有个太阳,转啊转的,让她通体都散发着暖洋洋的温热气场。

虽然反问着自己,“不可能吧?陆非这么优秀,这么受女生欢迎,怎么可能喜欢我?”但她还是吸收了戴小朋的建议,刻意的和陆非保持了距离。这种东西,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不是贪心和喜欢搞暧昧的女生,享受着众多男生众星捧月的恭维且多多益善,她一心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平稳的前进,等到大学毕业就拉着江修远的手直奔民政局领张大红本,晚了怕他后悔。

周六放学,江修远和余丹一起回家,在地铁里被挤成了罐头里密密匝匝的沙丁鱼。江修远把余丹环在怀里,将她和周围拥挤的人群隔离开。余丹只觉得鼻息间净是江修远的衣服上好闻的洗衣粉的清香,于是本能的靠近了些,抓紧了他的手臂。两个人都还是学生,再加上江修远冷淡疏远的性格,导致两个人所谓亲密的相处实在是少的可怜,所以每次乘地铁都是余丹为数不多的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希望那条长长的隧道永远没有尽头,能够一直延伸下去。

“我到校外租房子住了。”头顶传来江修远的声音。

“为什么?”

“学校11点就熄灯了,还要查寝不能晚读。”

“那你晚自习也不在学校上了啊?”余丹眉头微皱。

“嗯。”江修远点了点头。

第十四章 师生

走进家门,余丹意外的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黑色的女士皮鞋。

样式很老旧,看上去早已经穿了很久,鞋尖有一些掉皮,鞋背有几条折痕。

“爸,家里来人了?”余丹把钥匙丢到鞋柜上,换了拖鞋,寻着水声走进厨房。

厨房里,余福久正系着围裙站在水池前洗鱼。他个子很高,虽已到中年依然保养的很好,没有丝毫中年男人的肚腩出现。

“就在客厅里坐着呢,你怎么不去跟人打招呼反而先跑到厨房来了。快去快去,是我学生,比你大6岁,大学刚毕业,叫常静。”

余丹扶着厨房的门框,回身对刚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满脸局促的常静说:“你好。”

“你好。我叫常静,经常听余老师提起你。”

完全不甚新意的言语。

“你坐吧,想吃什么水果或者喝什么饮料吗?”

“不用了,老师都招呼过了,我喝茶。”常静指了指茶几上正冒着热气的茶杯。

余福久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你去跟常静多聊聊,人家可是高材生。”

余丹听命的坐到了沙发上。常静急忙摆手道:“余老师您别这样说,余丹是附中的年级第一,到时候前途无量,我算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就是典型的盖房子打不牢地基,看上去挺行的,但是风一吹就垮,她能三天复习完一学期的课程,但是考完试再问她考了什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跟狗熊掰玉米一样,掰一个丢一个……”

“好了好了,快进厨房去吧!”余丹见余福久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又摆出一副对自己说教的架势,急忙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连拉带推的把余福久推进了厨房,末了还不忘关上房门。

“其实你爸爸很以你为傲的。”常静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搭腔。

“嗯?”

“我刚到诊所不久,工作之余,余老师最常跟我提起的,就是你了。”

“他说我什么?”余丹从果盘里拿出一个饱满鲜红的苹果,一边削皮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说你成绩很好,性格开朗,很招人喜欢。总之都是好话。”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说我爸以我为傲,在外面常念我的好,可是大概是因为我都没福气听到,所以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相信了。”

“他可能比较嘴硬,当着面不太好意思,而且怕夸多了你会骄傲吧。”

“什么怕夸多了,根本从来没夸过。”余丹冷哼一声,“我考的好,他说我耍小聪明,我考的不好,他说我活该,我活泼,他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我招人喜欢,他说我缺心眼,交朋友没有选择没有度,反正我做什么错什么。你不用为你的余老师说话,今天这种情景,之前早就上演了无数次了,充其量算是个无关痛痒的小前戏,如果我还会为了这个和他吵的话,我家这房顶估计好几年前就已经被掀翻了。”

话题进展到这里已经没有前进的必要了,常静被堵的哑口无言,余丹也刚好削好了苹果,开始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五分钟左右,厨房的门开了,余福久端着一盘木耳炒青椒走了出来,“饭好了,常静你去洗洗手吧。”

“余老师,我进去帮你。”常静急忙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余丹,进来端菜,别屁股那么沉,长点眼神。”余福久像是变脸一般,前半句对着常静则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后半句瞬间变了脸。

余福久独自拉扯余丹长大,自然厨艺精湛,小试牛刀就拼出了三素一荤一汤,像模像样摆了大半张桌子。余丹饭前添了堵,心里憋着气,一声不吭只顾着把菜往嘴里塞,反而是常静,一改刚才的拘束,席间落落大方的和余福久闲聊,每句看似不经意的恭维都恰到好处的踩在点上,哄的余福久眉开眼笑。

常静离开后,余福久叹了口气,“常静是我学生,以后你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你怎么对她这种态度,没个好脸色,一点都不懂事,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太爱巴结你,是你的狗腿子,我不喜欢她。”

“怎么说话呢!”余福久力道不清的拍了余丹的脑袋一下,“她家里穷,大学全是靠奖学金和自己打工念完的,还负担着一个在老家念高中的弟弟,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个就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都是被我惯的。”

“她以为她是《知音》的女主角啊?”余丹不置可否,低头咕哝道。

“什么?”

“没事!我去刷碗!”余丹赶紧开溜。

正如余福久所说,这之后的日子,余丹和常静真的有了很多打照面的机会,有时是在诊所,有时是像第一次一样在自己家的饭桌旁。

常静话不多,勤奋好学,踏实肯干,再加上大学期间的基本功很扎实,一个多月后就成了余福久的左膀右臂,在诊所站稳了脚跟。但余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常静,仿佛天生就气场不合,她总觉得常静所谓的懂事像是一场表演,她把自己打造成小学思想品德课本上的模板人物,但真实的她,其实远没有看起来这么高尚。

只是她的隐瞒比较高明而已。

余丹把自己对常静没来由的厌恶告诉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陆非。当时是晚自习,他们躲在书立后面,压低声音。陆非听罢叹了口气,“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我看你是因为你爸把她当女儿一样疼,所以有危机感了吧?”

“怎么可能!你也太小看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的骨肉深情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其实比她装比她作的女人多的是,你干嘛这么介意她。她就算再装再作也是要巴结你和你爸,对你来说是完全无害的。”

余丹哑口无言。

第二个是戴小朋。

“你将来学中医吗?”听完余丹絮絮叨叨的描述,戴小朋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不学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子承父业的鬼把戏。”

戴小朋拍了拍余丹的肩膀,“不是我歧视农村人,他们到了北京,没家世没背景没钱没人脉,要想在这站稳脚跟必须找到一个靠山。等她把你爸攻克了,搞不好你家的诊所你爸都能给她。反正给你也没用!”

“她和我爸非亲非故的,我爸再可怜她,怎么可能给一个外人?”

“大概是我爸的事影响的吧,但愿是我多想了。”

戴小朋的爸爸包养了小蜜,去年小蜜怀孕,戴小朋的爸爸让她打掉孩子,这厮竟然挺着肚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了个男孩之后又从天而降要求戴小朋的爸爸分钱分家产。这是戴小朋人生中的最大的伤痕,所以话题进展至此,余丹也觉得尴尬,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第三个自然是江修远。

在余丹喋喋不休的过程中,江修远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甚至不曾抬头看过余丹一眼,他一直保持着一手托腮一手拿笔的姿势,在试卷上写写画画。

见自己仿佛是对牛弹琴,余丹有些恼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听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讨厌?”

“没见过,不知道。”

“我不是都讲给你听了吗?”

江修远一脸云淡风轻:“你的描述肯定带有主观色彩,我对可信度保持怀疑。”

余丹气恼的抓起手边的抱枕,冲江修远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江修远托腮的左手迅速撤下,准确无误的挡住抱枕的攻击。

“别闹。”他把抱枕丢到地毯上,抬头瞅了余丹一眼,“我要看书。”

江修远在和附中仅隔一条马路的小区租了一间一居室,从找房子到搬家,自始至终他的妈妈修玲都没有帮忙。修玲是典型的事业型女性,尤其是和江容止离婚之后,倔强好强的她生怕被人看了笑话,工作方面几乎是玩命一样拼,仿佛要借机来证明自己的世界离了男人依旧阳光灿烂,以至于江修远租房子的时候他只顾的上递给江修远一个装了生活费和房租的信封。

新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圆桌,吃饭学习两用。江修远把大摞的复习资料搬到桌子上的时候余丹刚帮他铺好床单,已经忙活了一个多钟头的她满脸汗涔涔的,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的线条一直滑到下巴。江修远抽了一张纸巾,板过余丹的身子,一边帮她擦汗一边说:“你怎么这么能出汗。”

“所以怎么吃都不胖咯。”余丹半眯着眼睛,眼角含笑,专心致志的享受专人伺候的待遇。

江修远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床边的纸篓里,发现余丹还保持着这种姿势站在原地,样子及其搞笑。“还闭着眼睛呢?”

“啊?”余丹急忙睁眼,看到江修远一脸憋笑的表情不禁大窘,“我还以为你要继续擦呢!”

江修远的回应很简单,他一把把余丹拉到自己怀里,径直吻了上去。

第十五章 姑嫂

这个午后的吻很甜蜜。

仿佛是她最爱的黄桃果冻凝固在舌尖,不安分的来回跳跃着的感觉。

“嘿嘿。”

“笑什么?”江修远一脸尴尬。

“没事。”余丹满足的摇摇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沾沾自喜吧。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见过这样的修远,外表冰冷刻板,不近人情,但每每环着自己腰背的胳膊却都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怀抱很紧很安全,接吻时闭着眼睛,睫毛很长,柔软的垂下,口腔里有灼热的温度,用舌尖和她的互相触碰,试探最后纠缠。

动情的修远就像是冬天里正午的阳光,晒在人的身上格外温暖。

“到点了,该上课。”修远看了看腕表。

“下午就一节政治,听不听都一样的。”余丹横在床上,“我累死了,小眯一会儿……”她打了个滚。

铁面无私的修远伸出手去,大力把余丹从床上提溜了起来,拉着她就往门外拖。

“喂!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我帮你搬家,午饭没得吃,午觉没得睡,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都不行!你变态是不是!喂!放手!”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关上了,走廊里,余丹无谓的哀号声越来越远。

余丹被江修远从小区里生拉硬拽出来的时候刚好被出来买烟的陆非看到。

“不是吧……这也太前卫了!”身旁的男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始迅速联想。

附中和大学城毗邻,这片小区平日里就提供很多日租房给恋爱中的大学生,过往的电线杆或者布告栏时常贴满了招贴广告,附中每逢学习雷锋月或者什么重大节庆时都要组织专人对其予以清除。

附中的学生大多老实本分,谈个小恋爱也止于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出入出租屋是他们只敢仰视不敢尝试的境界。而余丹和江修远从这里手拉手走了出来,实在很难令人不浮想联翩。

陆非的脸已经在他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迅速僵硬了下来。他看得出,江修远是在把余丹往学校里拽,而余丹拼命的挣扎,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我不想去!我将来又不学文,听政治有什么用,期末背背不就好了,回教室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说不定还落枕,我想舒舒服服的躺着睡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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