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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紫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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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进厅中,道:“二公子途中遇袭,身受重伤,命俺敬德先来通报一声,他随后就到。”

声到人到,黑面修躯的尉迟恭像一股黑烟般冲入大厅中。

李靖神情冷肃的道:“世民的伤势如何?尉迟恭兄保驾有责,怎可弃主先走?”

“俺说不来的,但二公子念念不忘约会时间,一定要俺先来致歉,敬德不敢违命,只好先来一步。”

“幸好还未开席!”

秦叔宝背着一个头发散乱血染前胸的年轻人,快步冲入厅中。

袁天罡、李淳风、李靖等齐齐迎了上去,扶着那血染黄袍的年轻人。

秦琼大喘息几口气,道:“二公子心急约会,受伤后放步奔行,致失血过多晕倒在地,叔宝只好背着他赶来。”

程知节怒道:“秦二哥,你好笨啊!为什么不先替二公子包扎起来,放着马不骑,背着人赶路……”

“马!”秦叔宝苦笑着道:“三匹马都被刺客杀死了。”

程知节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我想秦二哥也不会这么笨啊!”

顾不得礼貌了,救人要紧,李靖撕开了衣袍,只见一道伤痕斜斜由前胸划过,鲜血仍然不停的涌出来。

袁天罡左手扶着伤者,右掌却紧压在黄袍人的背心。

李淳风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投入黄袍人的口中。

两个青衣童子已捧着药物、热水,行人厅中。

李靖以白布擦去伤口血迹。

李淳风敷药包扎。

方包好伤口,黄袍人似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口中却喃喃自语道:“李世民来晚了,有劳久候,抱歉抱歉!”

袁紫烟一直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但此时刻却不能不开口了,缓缓地道:“事出意外,怪不得你!”

袁紫烟心中却暗忖道:他人一苏醒,口能出声,意识尚在惶忽中,就先致歉意,心中果然是摆着这件赴约的事,并不是能装作得出来,是一位心口如一的君子。

“二公子,我扶你去房内休息一下,客人的事,李靖会代二公子向她谢罪。”

袁天罡显然暗中把功力输入了李世民的身上。

李世民原本苍白的脸色已泛现出血色,缓缓睁开了眼睛道:“不不不!初度会晤,就失信于人,世民如何安心?”

目光斜动,接着道:“袁紫烟姑娘在哪里?”

“紫烟在此。”

李世民挣脱袁天罡和李靖的双臂,摇摇颤颤的行近木案,长揖到地,道:“世民惭愧,拖累姑娘久候了。”

他体能未恢复,长揖大礼牵动了伤口,竟然立足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了。

袁紫烟右手伸出,一股暗劲涌了过去,托起了李世民。

袁紫烟道:“二公子,紫烟没有怪你呀!先请养息伤势,我可以等你两天。”

“伤不致命,世民奉陪姑娘饮它几杯!”

李世民目光一掠袁天罡、李淳风,接着道:“两位先生,我们入座吧!”

他目光转到李靖身上,接道:“你来了,世民心中好高兴。”

李靖扶着李世民,行向席位。

李靖低声道:“二公子,真能支撑得住吗?”

右掌紧握世民一只手,一股热流传递过去。

那是李靖苦修的真元之气。

李世民很快感应到这股深厚的情意,伤疼减轻了,精神振作了,体能也大大的增强了不少,直到此刻,袁天罡和李淳风才定下了心,对望一眼,步入席位。

他们发觉了李靖是真的被世民那种民胞物与的胸襟征服,生出了辅佐之心。

袁紫烟有点失常,望着李世民呆呆出神。

发觉了,他就是袁宝儿的心上情郎,乱发披脸,血污黄袍,苍白的脸色,混乱的场面,使得袁紫烟疏忽了。

待他乱发抚整,精神稍复,袁紫烟才发觉了因重伤失去的一种神韵,已在隐隐流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李世民的身上时,却听得砰然一声震动。

秦叔宝摔倒了……

众目转注,才发觉秦叔宝站立之处一大滩鲜血耀目。

一则是他有意地用脚掩遮,二则是他那股神色不动的气势,完全瞧不出是个身受重伤的人。

“叔宝!”

李世民站起来,要向前扑,却被李靖一把拖住。

李靖道:“二公子,佳宾在座呀!”

李世民摇摇头,流下了两行清泪,道:“他背着我奔走十余里,我竟然不知道他也受了重伤?”

李淳风站起身子行过去。

程知节已抢先抱起了秦叔宝的身子,一把撕开了身上衣袍,

天啊!

左肋上一把短刀,只露出二寸骨柄,刀刃全都插入肋中了。

这是疼彻心肺的大伤!

秦叔宝不是不疼,而是忍下不叫,若无其事,神情不变。

宇文成都也看得呆住了!

这种豪壮的举止,他自觉无法比拟,想不佩服也不行了。

程知节手握骨柄要拔刀,却让李淳风伸手挡住了。

李淳风低声道:“跟我来!”

尉迟恭一手探在秦琼的鼻息间,吁口气,道:“李先生,叔宝气绝了。”

李淳风微微一怔,道:“他忍耐得太久,耗尽了元气。”

“如此英雄人物,怎会有不测之祸?”袁紫烟举步一跨,人已到程知节的身前,伸出右腕玉指,轻轻一按秦琼的鼻息,笑道:“尉迟将军,秦将军气息未绝呀!”

尉迟恭再伸出黑大的手掌按在秦琼的鼻息之间。

他呆了一呆,道:“真的气息未绝,可真是忙中有错啊!”

“你这黑大个子,吓了咱老程一跳!”

程知节抱着秦叔宝大步奔入厅后。

尉迟敬德一转头,站在身侧的衰紫烟忽然不见了,转头再看,只见袁紫烟端坐在客位首席上,好像一直就未曾动过。

他暗忖道:李先生说她不是好与的人物,看来果不简单。哪明站在身边,一眨眼就回到了坐位上,真是个妖女!

他是个粗豪人物,这本是心中想的事情,但却嘟嘟囔嚷地说了出来。虽是声音极微,袁紫烟还是听到了。

但袁紫烟没有计较。

李世民尽量使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举起酒杯,道:“世民三生有幸,今日得会袁姑娘!”

袁紫烟道:“二公子,休息去吧!这里尽集了山右灵气,紫烟也想在此地多留两日,不为自己,为益友,灵药也要一些时间才能随血气行开,止住伤势,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李世民不禁脸上一热,他确实强忍着伤疼硬撑。

李靖道:“袁姑娘说得对,你伤到内腑,不能喝酒,也不宜进食荤腥。何况,袁姑娘又答应多留两日,不用硬撑下去了。”

“好!恭敬不如从命,世民告退,明日再为紫烟姑娘接风。”

站起身子,向后行去。

柴绍和尉迟恭随护身后,退出大厅。

袁天罡叹口气,道:

“真是一次波折多变的晚餐,上菜吧!”

天已入夜了,大厅中早已点起灯火。

“宇文将军,是不是我们的人途中截杀二公子?”

“不是!未得国师之命,谁敢私下出手?”

解释了可能的误会,也表明了国师的身份。

“袁国师不要多心!”李淳风缓步行了出来,接道:

“我们绝不敢怀疑到姑娘头上。”

“什么人下的手呢?”袁紫烟道:

“不是大军阻杀,而是三两个高手狙击。”

袁天罡道:

“能在叔宝、敬德的鞭和锏护衙之下伤了二公子,当得是绝顶高手之称了。”

李靖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四个青衣童子捧着木盘,奉上酒菜,是别开生面的宴会,人各一份,摆在各人的面前。

偏是袁紫烟不肯放过,目光一掠李靖,道:“阁下阅历丰富,想是看出一些门道了。”

“隐有所感。”李靖道:“只是证据不足,不敢妄言。”

袁紫烟道:“谈谈何妨?太原郡中,真的是藏龙卧虎?”

李靖淡淡地道:“江湖之大,奇人众多,又何至太原一郡呢?”

袁天罡道:“先请进餐,吃过饭,挑灯夜谈。二公于遣来了侯府中两位名厨,特地为袁国师准备了山右佳肴,老朽先敬国师和宇文将军一杯。”

既然说“吃过饭,挑灯夜谈”,主人即已表明了准备接下任何麻烦,那就只先吃饭了。

厨是名厨,料是精选,烧的味道也很好。

但袁紫烟心中想的是挑灯夜谈,她希望能够在挑灯长谈中,找出一个处理双方歧见的办法。

袁天罡、李靖、李淳风都是修习道法的人物,非同寻常。但明显的,都已对李世民心悦诚服。

李二公子身受重伤,仍念念不忘赴会之约,充分的表现出君子重诺的风范,使人心折。尚未和他深谈,已感受他领袖的魅力,透发出王者的气势。为叔宝重伤落泪,更尽现仁厚的胸怀。

尉迟恭、程知节也都是可敬的英雄人物,也带着浓厚的纯朴气息,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还有那身在长安,心留太原,楚楚可人的袁宝儿,为情付出了美丽的身体,忍受着千般委屈。

抬头笑颜动人怜,低头情泪湿衣衫……

这一切都在影响着袁紫烟,使她在不停的改变。

争胜之心消灭了!

胸怀的杀机消散了!

只希望能在异中求同,免去了一场杀戮。

表面看去,这餐饭吃得很平静,没有人说一句煞风景的话,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欢宴的气氛。

事实上大家都在想心事,暗作估算。

袁天罡无法预测出袁紫烟如何处断他干与天机的事,但他已见识了袁紫烟的精奇术法,有一种自叹弗如之感。

可是加上李靖、李淳风,至少也该保有了七分胜算,要不要三人合力一举歼灭了袁紫烟呢?

单打独斗,三个人谁也不是她的敌手。

今晚,三人会齐,应该是最好一个杀她的机会,错过今晚,

再找这样一个巧合的机会就非常不易了。

李靖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他在想饭后的挑灯夜谈该不该说出李世民遇刺事情,他认识秦琼肋里那把刀,当然就知道了刺客是谁?

问题是该不该说出来?

说出来,对大事未必有益。

不说,又觉得愧对世民。

何况,袁紫烟似是已经瞧出了他心中隐秘,如果被她步步逼进,只怕是很难有所保留。

酒菜用罢,换上香茗。

两个奉茶童子剔亮了四盏灯火,室内更觉明亮。

袁紫烟喝口茶,目光投向李靖,道:“挑灯夜谈第一题,紫烟向李靖兄请教,什么人行刺李世民?杀得他血透衣袍,秦叔宝肋里插刀。”

袁天罡心中暗道:

“第一题,应该是干与天机当何罪呀?怎么会扯到李世民身上去,二公子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呀!一见面就让人摆在心头上!”

李靖道:“紫烟姑娘如此关心二公子,在下开心得很!”

“当然关心!”袁紫烟娇笑如花,道:“他是我手帕姐妹的好朋友,不也是你们请来的对付我的人吗?”

回答得既有“四两拨千金”的奥妙,也未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你的朋友是谁呀?”李靖道:“既称姐妹帕交,想是情义深如海了!”

“私交情深不废公!”袁紫烟道:“第一美女袁宝儿,想来你们很熟了?”

李靖道:“在下是久闻其名,这一次袁大国师猜错了。”

袁紫烟道:“那就不谈宝儿,什么人杀伤二公子?你早已心知肚明。为什么不愿说出来?是害怕报复?还是别有所图?”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

李靖又急又气,脸色一变,道:“我说过,证据不足,说了图乱人意!”

“还是老词啊!”袁紫烟道:“意却未乱?只是听得有些难耐罢了!”

李淳风、袁天罡也都感到奇怪了!李靖明明已猜到何人行刺?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

四道目光一齐向李靖看去。

这时回归入席的尉迟恭一拍桌子,道:“李药师,二公子对你何等器重,拿你当手足同胞看待,你却连杀他的刺客都不肯说出来,这哪里还有一点朋友味道?”

“秦二哥肋中插刀,可是伤中要害呀!”程知节正由室内走出来,接道:“现在还昏迷未醒啊!这个仇岂能不报?李靖啊!既知刺客是谁,为啥不肯说出来,俺者程素来佩服你,这一次俺可也看不惯了!”

李靖没有发火,而且脸色如常,气也平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只不过一两句话,就把我推成众矢之的,厉害呀!厉害。”

袁紫烟吃惊了!

这个人不忍屈辱,但事情扩大了,他又能突然的镇静下来,从容不迫的思虑应对,把大事化小,推卸重担,点破关要,以息众怒,是一个大将之才。

心头转念,人却嫣然一笑,道:“言重了啊!李公子,既知众怒难犯,何不说个明白呢?言有所本,错了!也没人怪你呀!

越套越紧了,不说就误会更大了。

李靖接道:“刺伤了二公子和叔宝兄的,可能是龙、虎二将我说的只是可能,因为我只认出了那柄短刀,牛角刀柄上雕有个虎头,号称虎头匕;可作兵刃,也可作飞刀伤人。”

“那就不会错了,一个又黑又高的大个子和我恶斗数十回合。”尉迟恭道:“那个大黑小子的腰中就插了这么四柄虎头匕。”

第四回 纵骑觅情

尉迟恭长得既黑又高,口中却说别人是大黑小子,活脱脱像是在骂自己了。但大家都强行忍住了,没有人笑出声来。

“敬德兄!”李靖神情肃然地道:“你要仔细的想想,那个黑大个子还有什么特征?”

尉迟恭沉思了一阵,道:“有了,那人左颊下面有一个大黑痔,上面还长了一撮毛。”

“虎将燕可!”李靖道:“他用的可是一把三十二斤的虎叉。”

“不错,比起一般的虎叉短了一些,但却分量很重,我一连三鞭击在他虎叉之上,都未能把他的虎叉震脱出手。”

“真的是他们了?”李靖叹口气,脸上泛现出忧苦的神色。

李淳风道:“龙、虎二将是何方神圣?在叔宝、敬德的护卫之下,还被他们伤了世民,是不可轻视的敌人!”

“主人就更可怕了,”李靖道:“龙、虎二将只是虬髯客的四大护从中的二人,虬髯客规令森严,未得他的允准,两人决不敢擅自行动。”

“那是虬髯客派他们刺杀二公子了?”程知节道:“虬髯客在哪里?俺老程找他斗个三百回合。”

李靖道:“他如想杀你,你一回合也接不下来。不可贸然行动,自求速死。”

“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吗?妖法奇术,诡奇难测,上不了台盘。俺老程不懂,但如论真实的本领、武功,俺老程怕过谁来?”

“这倒好,一句话,把袁天罡、李淳风、李靖和袁紫烟全骂上了。”

李靖摇摇头道:“虬髯客不会术法,但他也不惧术法,他是剑客,飞行绝迹快如闪电的剑客。知节兄不要逞强,就算他不用快剑,但他天生神力惊人,力拔山兮气盖世,就是他那个样子,你抗拒不住的。”

李淳风、袁天罡都听他说过虬髯客的事,也知道他和虬髯客义结金兰的关系,两人默然未语。

程知节、尉迟恭素服李靖,看他说得认真,也未接口。

但袁紫烟忍不住了,笑道:“李药师说他飞行绝迹,想来应该是传言中御剑飞行瞬息千里的剑仙了?”

李靖道:“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御剑飞行,不敢妄言。但我见过他挥剑一击,劈了空中一只飞鹰,羽毛零落,血肉一团。”

袁紫烟问道:“李药师,虬髯客为什么要杀李世民呢?一旦他行如所愿,诸位是否准备为李二公子报仇呢?”

这番话不只是问李靖了,袁天罡、李淳风也都包括在内。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下,未回答。

李淳风、袁天罡心有顾忌,不便开口。

李靖倒是很认真的在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回答?

“袁姑娘,你要听真话吗?”李靖道:“不过忠言逆耳,真话听起来就少了一些人情味了!”

“紫烟只想听听李药师的高见,说的是真言假话就无关重要了。”

“如是他们掳去世民,我李靖会联合淳风、天罡两位老前辈,全力以赴,纵然和虬髯客闹到割袍断义、翻脸绝交,也要把世民救出来!”

袁紫烟道:“如果龙、虎二将一举之下,击杀了李二公子,药师是不准备替他报仇了?”

李靖道:“大丈夫放眼天下,志在万民苍生,岂会为逝者伤痛?世民在,我愿为世民死;因为他身系了万民希望。如果他死了,我不会为他报仇,因为虬髯客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不拿性命一拚,是无法报仇的。为死人拚命,非吾之愿也!”

尉迟恭怒声叫道:“李药师,你好薄情,二公子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看待,今日盼你不至,明日望你不来,日日以你为念,千期万盼的好不容易把你盼到了,你竟是一个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咱敬德好伤心啊!也为二公子识人不值!”

“住口!”李靖大声的喝住了尉迟恭,道;“世民知我,不希望我为他报仇,期望于我能承继他的未完心愿。我知世民,不忍让他含恨九泉,以他个人的生死而误了救世大业。

袁宝儿人间至美,世上绝色,李世民都能舍了,还有什么他舍不了的?他念念不忘的是要开创一代太平盛世,让天下万民安居乐业。你们追随世民,生死不渝,固然可敬;但要了解他民胞物与的胸襟,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尉迟恭呆了一呆,突然拜伏于地,道:“李药师,咱敬德是个粗人,哪里能想得如此透彻?开罪之处,药师不可放在心上。”

李靖挽起尉迟恭,道:“将军,不可行此大礼,李靖担当不起。”

“李世民真有如此的领袖魅力吗?”袁紫烟道:“谦恭下士,心怀万民,都可以装出来的。舍弃了袁宝儿更是一桩很大的罪恶,正如你李靖所言,连宝儿都能舍弃的人,天下有什么他舍不了的?无情无义,血冷、心凉,我不懂?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受到你们如此的拥戴呢?”

袁天罡道:“姑娘,世民让人敬服的,是他的始终如一的救民精神。你可知夜泣目眦、呕血近斗,是多么深刻的椎心之痛吗?宝儿难舍,可是万民苍生更难舍,以姑娘大慧才能,你又能作何取舍呢?”

袁紫烟摇摇头道:“要紫烟作取舍,我不会背弃宝儿,那是人间的大悲至苦啊!”

“天下的万民、苍生呢?”袁天罡神情严肃地问道:“任令他们永隔于水深火热之中,不作闻问了?”

袁紫烟道:“这就是我找先生的重点了,天数劫运,本于自然;人生的苦、难、欢、乐皆寓于定数之中,先生擅改天运,使一切变化失了常态,人间的运数顺序全被你搞乱了。

只为了让大隋朝气数早尽,李世民早登上九五之位。需知天下能人众多,你狂妄自恃,干与天机,当然会引起他们心中之怒,这就是欲速则不达了。

星火如燎原而起,袁先生自信能控制得住吗?虬髯客遣人刺杀李世民,就是一个严重的警告,这件事是否也在你预估之内呢?”

袁天罡道:“干与天机运行,关系重大,老朽和李淳风研议再三,但最大的失算还是未料到会引起姑娘的怒火,竟尔红颜一怒入红尘,使我们乱了章法。”

虬髯客遣人行刺,确实未在预估之内,但是世民近日有此一劫,倒是得到过天机预示了!”

袁紫烟冷厉的目光缓缓由袁天罡、李靖、李淳风三人的脸上扫过,

她冷冷的道:“天机的运行加速了,是不是一定会应在李世民的身上呢?”

“这……”袁天罡道:“如果无能人出手干与,老朽认为就八九不离十了!”

“我奉命消灭王气!”袁紫烟道:“李世民既已被诸位选定了,这就是他的不幸。”

一句话,就把事推到了无可转圆的余地。宇文成都、田当、萧雨、巧儿、莲儿,全都站起了身子,也亮出了兵刃。

刹那间局面一变,要翻脸动手了。

袁紫烟坐着未动。

袁天罡、李淳风也都还沉得住气。

李靖虽然有些激动,但还能自恃的坐着,只不过已提聚真气,目光如电,似是已经完成了打架的准备。

尉迟恭、程知节就没有那么文雅了。

他们不但兵刃出手,而且作势欲扑,比起了宇文成都等几人,更多了一份激怒和愤慨。“袁先生,他们都是虎将、勇士,一旦动手拚命,必将是一个血染战袍不死不休的局面。”袁紫烟道:“何不让情势文雅一点,大家一决胜负,又能不带血腥气。”

“姑娘有何高见呢?”

袁紫烟道:“由我和三位比试三阵,如是我胜了,就让我把世民带走。如果我败了,我就离开这里……”

“从此不再过问天下大事!”李靖接道:“如此倒也公平,姑娘口气虽是狂妄一些,还算讲理。但是如能把事情再说得更明朗一些,就全无遗憾了。”

“我明白!”袁紫烟道:“李药师是要我说明白是三阵二胜还是我要三阵全胜?我说的是三阵全胜,我只要败一阵,就算全输了。”

李靖道:“不能让她把世民带走!”

“胜了三阵也不行?”袁紫烟道:“总该有个办法能带他入长安吧?”

李靖道:“让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失去拦阻你的能力,你大概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是死亡的警告,挑明了以命护主,不死不休。

“无可奈何呀!”袁紫烟道:“一旦刀剑出鞘,总带些伤亡的气息,我是王命在身,不能让。”

李靖道:“世民为天命所应,万民的福祸所系,绝不能任你带走。袁姑娘,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了。”

李靖缓缓站起了身子,双手合十当胸,脸上是一片冷肃,接着道:“有些事,明知凶险可期,却又无法逃避它。”

李靖的神情不像面对着即将暴发的一场恶战,却像在作庄严的祈祷。

袁紫烟看清楚李靖的神情,脸色变了。右手举起,食、中二指捏在一处,似是在掐诀、念咒。

李淳风、袁天罡的脸色也变了。

但站在厅中,手握兵刃的宇文成都、田当、萧雨却是一点也瞧不出大危机正开始笼罩了茅舍大厅。’

尉迟恭、程知节也瞧不出什么?敬德手中雌雄钢鞭已然举起,程知节手中的两柄短斧也已蓄势待发。

袁天罡大声叫道:“药师,不要啊!这件事是老朽做的,干与了天机,如果有任何报应也该由老朽承担,药师,你是局外人啊!”

李靖道:“我说过,世民只要还活着,我会用性命保护他,袁姑娘能使片片落花重上枝头,术法之精高过李靖甚多,如不作同归于尽的雷霆一击,我是全无胜算。两位前辈,请转告出尘一声,明月有圆就有缺,人生长短奈若何?我要先走一步了。”

这句话说得明白,留言诀别,李靖准备死了。

宇文成都暗暗忖道:“这是什么武功啊?还未出手,就先作死亡的准备。”

他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武功!

这也难怪宇文成都想不通了,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武功,但却有这种法术,爆血碎骨,与敌偕亡。

李淳风缓缓说道:

“药师,稍安勿躁!紫烟姑娘,记得你刚才许下的诺言吗?”

“我说过什么?”

李淳风道:“你答应在这里留两天,等候世民的伤势好一些你要和他作一次长谈。”

“倒是不错,紫烟说过这些话。”

“如今世民伤还未愈,姑娘就准备擒他回长安。”

“王命在身,事难善休,李先生要多多原谅紫烟!”

“也不急在一时,履罢约言再斗法,事犹未迟。”

袁紫烟道:“箭在弦上啊!药师情急拚命,不惜粉身碎骨,倾巢之下无完卵,我不能再坐以待毙啊!”

“姑娘,怪不得药师啊!你轻轻一言,把事情逼入了死角,激出这一番生死对决。姑娘还未和世民论及天下政情,这一战,打得太过匆忙了。”

袁紫烟默然不语。

李淳风接着道:“药师,天罡说的不错,干与天机,纵然错,也该由我和天罡承担。袁姑娘虽然来势如泰山压顶,但老朽和天罡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决不让她轻易地带走世民,明日让她和世民谈过之后,再行兵戈相见。药师,暂请住手吧!”

“死我李靖一人,世民少一劲敌,李靖死而无憾!再说,有紫烟姑娘这等仙资玉容的美女相陪伴,死后也可含笑入九泉了!”

他择善固执,心中有一套衡量人生的标准,既现实又充满至死不渝的勇气。

“落花重复枝头上,惊雷未必能偕亡。成都,你们快些退出大厅。”

袁紫烟秀目圆睁,头顶上升起了三尺灵光。

宇文成都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看到袁紫烟头上升起的灵光正快速扩展,把整个人都置于灵光的笼罩之下,只好依言退出了大厅。

袁天罡、李淳风也站起了身子。

“药师兄,不可无礼,世民还未能稍尽地主之谊,也未聆教袁姑娘治世的教益,岂可慢待了贵宾。”

李世民扶着柴绍的肩头,缓步而出。

李世民又接着道:“药师兄,成全我一番心愿吧!”

李靖长长吁一口气,道:“罢罢罢!此番消除我豪勇之气,再见了出尘之面,真不知此后是否还能再鼓起这番勇气了?”

李淳风、袁天罡同时长长吁一口气,绷紧的一颗心才完全放松下来。

这一击是否能杀了袁紫烟,还是未定之数。但是李靖是死定了,厅中的人也很难逃过劫数。

袁紫烟心中也有些震动,固然是没有十分把握能挡住李靖的偕亡一击,因为这是法术中最可怖的一种攻势。

施术者,血肉迸射,任何术法都可能暂失效用,逃过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全要凭本身的真功实学。

没有人轻易施用,更没人在一开始就准备与敌偕亡。

袁紫烟被李靖几近疯狂的勇气震动了,也为他忠于李世民的豪壮之气,给夺走了先声。

她嫣然一笑,挥手道:“惊动二公子养息伤势,是紫烟的不敬了。来日方长,二公子养伤要紧,等待二公子伤势大好,我们再品茗详谈。”

忽然间改变了——来如急风骤雨,天地变色,去则乌云消散,晴空万里。

“好!紫烟姑娘言而有信。”李淳风道:“盘龙居已为姑娘准备了雅静的客舍,新开的温泉沐汤,小息一两日,不难涤除心中烦恼,老朽为姑娘带路。”

“这里叫‘盘龙居’啊?”袁紫烟举步随行,一面低声问道。

“是啊!”李淳风接道:“面对汾河,地藏热茶,雪不覆地,水不结冰,寒风至此而住,黄土高原上的草树皆枯时节,惟这里青山不改,如无经气盘居,怎会有此异征?”

袁紫烟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呀!但别忘了我和二公子一场约会,他的伤势好转,就尽快通知我会晤晋见。此地虽好,却非我袁紫烟久留之处。”

李淳风暗暗叹息一声!

他知道自己是很难说得动这位姑娘了,每到重要着力之处,就把话题扭转,看来真得作最坏的准备了。

客舍不远,就在青松掩映间,两个童子迎客来。

李淳风立刻告退。

大厅中灯火依旧。

李靖和袁天罡果然仍在厅中等候。

“女人擅变!”李靖道:“喜怒也在瞬息间,一句话能把事情逼入死角,要你作生死之战,一转眼,也能够笑话解冻,把一场大干戈化于无形,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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