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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鸟_李暮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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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笑了,笑骂道:“别闹。”
  她把门开得更大点,回头看着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意图很明显。他沉默地和她抗衡,无声地抗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没有关上门的打算。
  嘉越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骨子里其实是非常无情的。他有时觉得她呆呆的,有时又觉得她很清醒,甚至有点冷酷,再喜欢的东西,都浅尝辄止。她知道自己希望什么,想要什么,该拒绝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吗?
  五月底有一次春游,这大概是整个高中最后一次野营了,学生和老师都很重视。上个礼拜主任还特地问过她车辆安排的问题。
  这次的月考楚嘉越进了年纪前五十,他家里人都非常高兴,沈清石破天荒地接到了他父母双方的电话,还有她姑姑的。应付这些大人物实在费劲,好在对方也只是随意问候一下。其实,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有超高的语言天赋和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出身高贵,衣食无忧,有令人欣羡的幸福的家庭。而这些,是多少人日思夜想也求不来的。
  她这样想着他的时候,是一个下雨的星期六。
  阴雨绵绵,天空晦暗。
  她和陈舒晴打了伞步行去上香。一步一阶,这样走地艰辛,反而让她忘了疲惫和的困惑。生活上的,心理上的。
  她当下在城西一家高级会所兼职,值夜班,按时计薪,薪酬丰渥,每个月往回寄两千,一千五留生活费,存一千,她还能有点盈余。只是最近不太顺利,她真的很需要钱,一笔数目巨大的钱来应付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决定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边想边端着盘子走过镜面般光亮的地板。
  长长的走廊里有人谈笑,中世纪复古的装修,墙壁上挂着名贵的油画。领班的lili姐姐曾经告诉过她,这些都是真迹,是一些富豪募捐的,仅供观赏。
  回来的时候应欢在那儿补妆。
  她坐过去。
  “累?”
  “三趟。”
  应欢是以前读研时候的老同学,也南下了。她父亲做生意失败,病倒在床,母亲卷款私逃,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都要靠她养。
  她在休息室里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时常咒骂她那些亲戚,咒完了又骂她老妈,什么臭□□、贱人、烂货统统说得出口,末了无外乎是以“老娘真是倒霉,又要养老又要扶小”来结尾。
  沈清石这个时候就打趣她:“多往顶楼跑,多钓几个凯子,这钱不就滚滚来了嘛。”
  “僧多粥少啊。”应欢抱怨。
  这倒是真的,来这里应聘的女人,打着这种主意的十个里面绝对占八个以上。
  应欢最辉煌的战绩就是最近跟的那个某公安局分局局长兼党委书记的儿子,沈清石问她:“跟刘公子处得怎么样了,得了多少?”
  “别提了,那家伙长得人模狗样,但是抠门地要死,我已经不和他联系了。”应欢拿出指甲油涂上,一个一个涂地仔细了,吹一吹,“你猜我现在钓上的是哪个?”
  她适当地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谁?”
  “袁公子。”
  “哪个袁公子?”
  “市委一号杨书记的外甥。”
  “□□?”
  “这算什么?”应欢一脸鄙夷的表情,意思你少见多怪,“听说父母以前都是京中大员,正部级的干部,吓死人的大官。人长得帅,出手又大方。”
  “了不起啊。”
  快8点的时候,领班传唤铃叫她。这一趟她的运气不错,去的是顶楼。越是往上,客人的层次越高,这意味着给的小费就越多。两者是形成正比的。当然,偶尔也特别倒霉,碰上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那只能自己认栽了。
  她在包厢外面敲门,心里想着,别碰上上次那样的家伙就好。
  并不是每一个顶楼的客人都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也有那种喜欢让服务员在外面等很久来彰显他们地位的人。有一次她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手里拖着几斤重的酒,脚下蹬着10厘米的高跟鞋,犹如受刑。回去一看,脚上都长了水泡。
  所幸这一次的客人很有风度,没有让她久等。她端稳盘子,对着瓶子调整了一下笑容,推门进去。
  开门的一刹那,她愣在那里。
  酒红色的沙发里,两男两女,其中两个都是熟人,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另外一个是年轻的女人,米色的端庄的小衬衫,手边是白色的香奈儿软皮手包。
  “怎么了?”她问身边的楚嘉越。
  “哦,没什么。”他对她笑一笑,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眼神复杂,招招手,“进来吧。”
  沈清石端稳了酒,快速地过去,快速地放下,快飞快地出去。出去的时候想,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小?
  楚嘉越、林文东、应欢,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客人。
  上帝和她开玩笑。她下定了决心,回头辞掉这份待遇良好的工作。报应来得很快,蓝色包厢的客人每隔几分钟按一下传唤铃,短短一个小时,换了三次水,上了六次酒,还有菜盘果点若干。
  “行了行了。”穿米色小衬衫的女客人挥挥手让她下去,沈清石如获大赦。
  “嘉越,你有心事啊。”谢舒宁回头伸手敲敲他的手背。
  “没。”他连忙调整了心情,露出一个笑容。见她仍然看着他,他说:“没,真的没有。”
  “刚才那个服务生你认识?”
  “不认识。”
  谢舒宁笑了,把他的手拉过来,拍一拍,握一握:“你在姐姐面前装什么啊?你忘了,你从小眼睛里就藏不住事。”
  原来这样明显吗?
  嘉越丧气地垮下肩膀。
  “你不是还要和我说嘉航的事情。”谢舒宁看看旁边的应欢和袁晔,站起来。嘉越回头一看,也明白过来,他和那袁公子告歉,跟着她出门。
  “你认识刚才那位女士?”谢舒宁说。
  嘉越看看她,这个女人一颗七巧玲珑心,容不得他瞎说。他艰难地点点头,心里更加苦闷。
  “没见你这么失态过。干嘛一直找人家茬?”
  “不是我。”他说,“舒宁姐,你不懂,是她找我麻烦。”
  “……”
  走廊里的空气很浑浊,他走到一边,打开一扇窗。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来,把他的头发猛地扬起,盖住了本来的面孔。谢舒宁看着他白皙消瘦的面孔,微微垂着的嘴角,是一个落寞的弧度。
  他靠在窗台上:“是她不让我好过。”
  谢舒宁走过来,手掌按在他的手臂上。嘉越回头看看她,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看看你哥哥,在外面那么多情人,就没一刻认真的,我就好过了?你怎么都比我好一点吧。”
  “那你还要和他结婚?”
  “不结不行。”
  “我爸和你爸逼你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谢舒宁笑了,在窗外越来越冷的风里,笑容似乎有些皲裂,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来。
  两个人,在那边靠着,一人一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028

  028
  清石整理好东西,和领班的打了招呼,提前一个小时离开。她从会所后面走,到西街的公园门口等公交。
  刚刚到站,有人从对面的街道横穿过来。过往车辆开得很急,她的心提起来,可是楚嘉越丝毫不顾,径直走过来,眼睛不看一下,脚步不停一刻。隔着来往的车流,沈清石和他对视着,他也不躲,冷冷地看着她。清石认命地点点头,扔下手里的包裹朝他的方向走来。
  嘉越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不乱闯,她也就不走。 
  两个人,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对方。
  红灯了,车辆少了很多,嘉越要过来,沈清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不动了,她才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走到他面前,还是面无表情。
  “你……”
  话没说完,她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嘉越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沈清石不闪不避,让他看,毫不避讳地让他看。她的声音一样冷:“想死是不是?想死别在大街上,开车的人多无辜?要死死家里去,楚嘉越,你就这点出息!”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没用!”他的声音扬起来,“不然你会对我不理不睬?你宁愿到这里低三下四给人甩脸子,你也不愿意接受我!”
  沈清石说:“这就是一份工作,我拿钱,给人打工,没什么低三下四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聊,一个小时点5杯水。”
  “你这样说是怪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
  楚嘉越看着她,没有出声。
  春寒料峭,不少行人还穿着冬天的大衣。他注意到她只穿了件衬衫和一件线衫,衣服下的身体很单薄,嘴唇也冻地有点发紫。
  “我们去车里说。”他要去拉她的手,她避开了,先他一步走到路边。他停了停,捏了捏手心,深吸一口气,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过去。
  车里有暖气,冷热一交替,沈清石打了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楚嘉越问她。
  “没有。”
  车里的气温渐渐升高,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汽。嘉越看着看着,隔着这一层,隐约可以看到外面车辆和行人模糊的轮廓。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他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她沉默了会儿,无所谓地说:“缺钱呗。”
  嘉越转头看着她,抓住她的手:“你认真一点,我没和你开玩笑。”
  清石也抬头看他。
  车子停在路边,梧桐树的阴影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打在玻璃窗里,滴答滴答响,还有树叶,冬季还没落尽的,现在掉下来,黏在车窗上。
  嘉越的脸在阴影里半明半寐,他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放松。这一刻,清石知道他是紧张的。因为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他哥哥楚家航说过,他是一个小火人,恒温37°,但是这个男孩子现在手心很冷,沾着一层湿哒哒的汗。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这是她的错误。
  “你不要这样,嘉越。”
  她挣脱了他的手,反过来,轻轻地盖在他的手背上。他微微一怔,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沈清石没有看他,她看着被雨水打湿了的玻璃窗,上面是斑斑驳驳的水迹。
  这样的沉默让他感到压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你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
  “我说过了,赚钱而已。”
  嘉越说:“赚钱不能去别的地方?你在这里,只是当服务生吗?”
  沈清石转过头来,面向他,拂了一下头发。她看着他,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是□□吗?楚嘉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你哥哥一样,一生出来就衣食无忧。”
  他哑口无言。
  沈清石收回了自己的手,插入口袋里。
  这时他说,语气几乎是恳求的:“你不要去那里上班了,那和一般的地方不一样,碰到一些不能惹的人,你根本没有办法。”
  “我知道。”现在不就惹不起吗。
  “你答应了?”
  她点点头,本来就打算要辞职了。
  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放松的表情,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重新沉下去:“我会去别的地方工作。”
  “别的地方?”他的声音又高起来,“你要去哪里?这么晚了,你还要在外面工作?”
  “你老是说我。”沈清石看看他,笑了,“你呢,大半夜的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
  嘉越说:“我陪我姐姐来。”
  “你还是学生呢。”
  “你不要岔开话题。”
  沈清石滞了一下,仰起脸来,慢慢地,慢慢地,她看着他笑了:“不是应该我管你吗?嗳,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他没说话。
  清石仍是笑:“你啊——”她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戛然而止,仿佛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只能说:“我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晚上别出去打工。”
  他固执而孩子气的话让她禁不住发笑。沈清石说:“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你别出去打工。”
  败给他了。 
  沈清石缓慢而坚定地摇着头,有些轻蔑地看着他:“我不去打工,就我那点工资,等着坐吃山空啊?还是你养我,啊?”
  本来是句玩笑话,谁知道,他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我养你好了。”
  “你养我?”清石觉得更加荒诞,“楚嘉越,我和你说。那不是你养我,是拿你爸妈的钱养我,你心里安心吗?我能舒坦?”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年纪小。”他懊恼地踢了一下车座。
  “你要说是这样,那就是吧。”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对他说“再见”,手搭在门把上准备开门。开门的前一刻,他按住了的肩膀,往自己这里带了一下,她没稳住,整个人都摔进他怀里。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看着她,脸很安静。
  第一次被他按住是她上一次发烧在寝室休息,那时候浑身无力,不能准确判断。现在才觉得他手里有股超出寻常的蛮横的力量,拽地她手腕疼,无法挣脱。
  “楚嘉越,你松手。”
  他低下头,没有理会她,似乎要亲吻她的嘴唇。
  她马上把头别开,他吻偏了,印在她左边的脸颊上。沈清石只觉得那半边脸上有一种濡湿的触感,唇是冷的,软的,但是他的气息温热。渐渐的,那边脸不由自主地发热起来。
  他抬起脸来,换了方向,又低下来,不吻到她的嘴唇就不甘心。
  车里的空间就这么点大小,左右躲不过去了,她干脆不躲了,冷冷地看着他。而他,终于和她的两片嘴唇重合在一起,鼻尖贴着鼻尖,他的舌头伸进来,有些生涩地搅动。
  她不反抗,他反而不自在,渐渐的,自己离开了她的唇。
  沈清石从旁边望着他,他望着窗外,一个人生着闷气。
  她冷笑出声:“便宜也占了,还不高兴啊?”
  楚嘉越没回头:“你不认真。”
  沈清石:“你想我怎么认真啊?你会接吻吗?”
  他被气到了,转过头按住她的肩膀:“那刚刚是什么?”
  “刚刚?”她扬起嘴角想了想,似乎是回忆,“一块果冻塞进我嘴巴,滑了一圈又溜了出去,还能怎么?”
  他气得发抖:“果冻?我就是区区一果冻?”
  “说实话,没啥区别。”
  “你这女人——”他想发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灼烧出一个洞来。清石轻轻地笑起来:“这样倒可爱一点了。”
  “可爱?”他不乐意,“你还是把我当小孩。”
  “你不是吗?”
  嘉越仔仔细细地盯着她清理的面孔看,他觉得她就像在一层迷雾里,半真半假,若即若离的,仿佛有一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抓了一把,然后又马上离开,弄得他不上不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说,“别耍我了好不好?”
  沈清石坐起来,背对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她顺了一下头发,一时有些沉默,事实上,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嘉越踩住油门,扭转方向盘,汽车飞一般上了公路。 
  他们一路无话。
  那天晚上,二人爬围墙进的宿舍。在老地方,晾衣架林立的教师宿舍楼下,她快离开了,他忽然叫住她。
  回头,楚嘉越站在围墙底下,脸上,有月光和树叶的影子,隐隐绰绰地晃动。他说话带着点卷舌音,带着那么点京味儿,但是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晰:“我照你说的做了,成绩、目标,我都有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
  你说,你是不是耍着我玩呢?”
  他一步一步逼近,转眼到她面前了。两人身高差距大,她只能努力仰起脑袋来看他。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他低头含住她的嘴唇,双手捧着她的脸。
  这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不比之前那么仓促和彷徨。这个男孩子,已经学会了活学活用。清石在分开的时候看着他,难以说清盘桓在心里的这种异样情绪。眼前这个,是年轻的男孩子,有英俊的面孔,蓬勃的朝气,有时候会热烈地让她难以呼吸。
  这像一道警戒线,前面是悬崖,他是开在悬崖上的一朵花,虽然美丽,但是如果伸手要摘取,可能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的话不多,心里却总是喜欢多思考一层。这个礼拜,年轻的语文老师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了危机与不安。这个学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四月的清明节,她请了星期五的假,连着周六周七凑足三天,乘了三个小时的大巴回到桐乡老家。
  作者有话要说:  


☆、029

  029
  三月份,楚嘉越在忙一模的靠前复习。心中定了目标以后,他把想法告诉了父母,两位老人家在电话里深表安慰。距离上一次父亲出访法兰克福结束已经三个月,但是此刻他远赴摩洛哥,抽不出空见上一面,只在电话里鼓励一二;母亲身在首都,又要开什么“五个一”“四个二”之类的什么什么领导会议,赶不过来,联系了外交部的熟人,说是先带他见见世面,熟悉熟悉。
  嘉航最近政绩出色,隐隐有擢升的趋势,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偌大一间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反正他俩不对付,他想,他不来更好。
  他一个人安静得过日子,过几日又到姑姑家去了。姑姑家很热闹,姑父、小姨、堂妹全都在,围着桌子大家一起包饺子。
  他一个人吃了二十五只,还要再拿,姑姑用筷子敲他的手背:“撑死你啊,吃这么多,胃不难受吗?”
  他嘴里塞着一只,手里还抓了两只,含糊着:“好吃。”
  “小畜生。”姑姑笑骂。
  四月初,天气渐渐回暖,校园里万木逢春,一派欣欣向荣。
  母亲说的那位朋友终于想起他这个小辈,本着意思意思的心态,这个礼拜还是打到家里来。接电话的是保姆刘阿姨,在客厅的地方叫他。
  “月亮,电话。”
  真是的,都这么大了,一个个都把他当小孩。
  他过去接电话,听声音,是个大叔,先甜甜地叫上一声“叔叔”。对方开心了,越好见面的时间,还说要派秘书来接他,他连忙拒绝,说地方不远。
  第二日在新城国际见面,一起吃了顿饭,这位大叔和他聊着家常。嘉越应付了几句,感觉对方只是说些闲话,也没有把这差事太放心上。他百无聊赖地喝杯子里的果汁,心思已经飞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去射击场练习射箭,碰到同在国际局的同事,大叔上去打招呼。对方一行三人,态度不冷不热。
  “这么大项目,你们要一下子吃下去,我看困难吧。我也实地走过,城西靠海,地位偏远,交通不便利。”这位大叔说。
  “这个就不麻烦您劳神了。”对方说,“我自己有买家,出得起价格。”
  “代价不小吧。”大叔说。
  对方仍是淡淡的,一副鼻孔朝天的做派。他们这样的官,大到不同部门,小到同一个处室,各有派系,官职大小不能决定什么,这边矮一头,上边有人罩着。大叔恨得牙痒痒,可对方上头的人得罪不起,奈何他们不得。
  嘉越这个时候开口说:“漯河垃圾场改建,新址就选在城南临海绿化项目附近。” 
  四个人都看向他,惊疑不定。
  他在白线外拉开满弓,瞄准了,骤然放手。
  “嗖”的一声,直中靶心,尾端还在空气里剧烈颤动。
  “消息可是真?”有人耐不住问。
  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只依约听嘉航说过,他在国土局颇有人脉。他们是赚是赔,也和他没有关系。嘉越笑了笑,放出第二箭,仍是直中靶心。身边几人加入了新的讨论,因为局势变化,此刻好似朋友一般体己,对他更是态度殷勤。
  他射出第三支箭,渐渐觉得疲累,身心都有,回头和那大叔说想先离开。大叔请他稍等,费了一点功夫和那三人谈妥。出来时,脸上带着喜悦。
  “嘉越,这次可是多亏你。”他把一个小信封递给他。
  “都多大了,我还收这个?”他苦笑,不过也没怎么推辞。从小到大,父母怎么做的,他依样画葫芦。数额太大有风险,绝对不收,这种小金额的,哪怕是为了维系日后彼此的情谊,也不能太推辞。太驳人面子,在这个圈子里就成了孤家寡人,混不下去。
  他原本以为也就个几千块,但是那天,被那老头摆了一道。里面不是现金,而是一颗小小的钻石。
  回家的路上,他给远在北京的母亲拨了一个电话。
  她刚刚和□□说话,迟了很久才接起来。
  “平常你不给我打电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嘉越,你闯祸了。”
  真是的,她宝贝儿子在她眼里就是个这么不省心的?枉费他给她打的这个电话。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在那边“哦”了一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帮他拿些这个案子,虽然是无意,但受得起他这个礼物。不然,你就算替我收的。”
  “美得你。”
  “怎么,要送女朋友?你有小女友了?我和你说,你这个年纪,还不能谈恋爱。”
  他的心莫名地一突,想起某个人,她为了生活,那么晚了还出来兼职打工。电话那边一直催他,他回过神。
  “你怎么了,这么久不说话?”
  “没什么。”嘉越站起来,迫切地想去做一件事,“我想起来学校里还有事情,我先挂了啊。”没等她说话,他挂掉电话,穿上大衣出了门。
  他回了学校,在教师宿舍楼下询问,得知清石昨天就回了老家。宿管王阿姨看着他,眼神有些隐晦,问他什么事。
  嘉越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我要参加省级书法比赛,表格拉在她那儿了,明天要交。拜托了,请告诉我她家住在哪儿。
  拜托,请务必告诉我。”
  他心里想的是,要是这么直接打她电话,她肯定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030

  030
  他要到她家的住址,没有任何停留,马上赶到高铁站。沈老师的老家在常川更南部的一个小山村里,没有直达的高铁,只好回头绕城市半圈,在北站乘坐南下的大巴。
  沿海的公路,路上是两排整齐的桦树,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模糊的海岸线,还有海鸥、渔船,风里吹来细小而咸涩的沙。
  邻座有个女生,穿得很潮,吃一包薯片,一直和他说话。他礼貌地搭两句,实在兴致缺缺,后来假装睡着,对方才不缠着了。花了大约三个半小时,他抵达目的地,在村口的货运点往村内望去。
  那是群山环绕间的一处低地,路口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蓝色货车和红色小面包。可以看出,这不是个经济发达的地区。他按照地址找,天快黑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不由有些懊恼。
  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找不到地方,今晚要睡哪里?难道要露宿街头吗?一方面,又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欢迎他。
  他在找旅馆先过一夜还是继续找沈老师家的住址之间徘徊,最后决定还是先找沈老师,不然心里不安心。他到路口望一望,希望找到一个人问路。老天总算没有太戏弄他,一个老人沿着墙根推着轮椅慢慢过来。
  他过去问,给他看那张纸:“大爷,您知道这地方怎么走吗?”
  老人摇着头,比划着什么,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土话。
  他懊丧地点点头,说“谢谢”,抬脚要离开了,走到路口,身后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嘉越望过去,是一个年轻女人,帮着推老人的轮椅,微微笑着打手语,激动溢于言表,飞快地跑过去:“沈老师。”
  她的声音一下子停住,借着月光,仰起脑袋看他。他屏住呼吸,她可真是美貌,这样的月光里,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围着红色的格子围巾,脸庞平静,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那一点惊愕,眼神是那么地温柔。
  “楚嘉越?”她的眼睛又睁大了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注意到她手里拎了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沉甸甸的样。他接过来:“给我吧。”然后看看那位大爷。
  “这是我爸爸。”她笑着解释。
  “他……”
  “哦,忘了说了,他听不见。”她给他打手势,遮在耳朵上,“不方便。”
  “……”
  路上,还不忘问他过来的事情。
  嘉越一一解答了,看她态度还算温和,没有责怪的打算,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缓了下来。
  沈老师家住在巷尾,是那种老式的旧宅子,大院在前面,和屋子连在一起。房子很旧了,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尖顶、黑瓦,墙皮有些脱落。
  她给他倒了茶,扶沈父进去,后来弟弟回来,又陪着弟弟到房间里说话,辅导功课、做晚饭……等诸事毕了,天色已经很晚很晚。窗外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到空中,水中倒映着弯弯的牙儿。乡间的夜晚,院子里凉风阵阵。
  楚嘉越坐在台阶上,四处打量这个房子,这个破败穷困的和城市迥然不同的地方,心里有一种柔然的酸涩在慢慢地流淌。
  她比他大七岁,其实这不算很多。他伸出手指数了数,又数了数,还没有满两个手。但是他衣食无忧,在学校里嬉笑捣蛋,处处找她麻烦,她却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怎样艰难地生活。
  嘉越坐在那里,望着头顶寂寥的星空,很久都没有说话。怀里那颗钻石,一直藏着,捂着都热起来,灼烧着他。那不是她需要的,他忽然明白,她需要的不是那个。
  后来沈清石出来,给他一个红色的小澡盆,又给了一壶热水,指指院子里的空地方:“毛巾是我的,已经洗过了,你将就一下吧。屋子里面有点小,你在那里洗吧。”
  确实不大。
  他之前饭后,上过一次厕所,宽度和长度只有他家的浴缸左右,墙面砌着那种青色的方砖,角落已经有些年久发黄,也没看到有淋浴喷头。
  “好的。”他把毛巾搭在盆子里,拎着热水瓶去了院子。
  沈清石在屋子里叠被褥,百叶窗外有不断的哗哗的水声。她走到窗口,今晚的月光很亮,漫漫地铺在院子里。楚嘉越背对着她,拎着桶水闷头浇下来,肩膀和头发都湿漉漉的,他的肌肉消瘦,但是结实紧绷,流畅优美。
  他用她的毛巾擦着头发,擦着擦着,转过头来。清石在窗口被他看个正着,也不躲了,笑一笑,指指头发。嘉越往旁边一看,没干的发梢又滴下来水珠。
  他轻轻笼在毛巾里,吸干了这点水分。
  见他又看过来,清石禁不住又笑:“你看我干什么?哪儿有水,哪儿自己擦。”
  他扁扁嘴,转过头,屁股对着她了。
  沈清石不知道该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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