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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风云-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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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隐里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四面的黑衣人同声怒吼,举刃向内冲到。  

同一瞬间,玉麟四周十余名旷世高手同时出招,向玉枪出。  

高楼上,山海之王右手按在伏鳌剑靶上,破空下射,恍若陨星下堕。  

同一刹那,十余般兵刃同发奇啸,如山力道进爆,龙吟虎啸之声惊心动魄,在烟尘滚滚中,众人齐向后撤。  

宝物固然可贵,但如果把命送掉,得了宝物又有何用?陪葬也是枉然。所以众人都想要,但谁也不想丢命,都不敢一面出招一面伸手去抓,心一分老命难保。  

但也有不要命的人,要宝物。  

在众人皆被无比劲烈,势若山洪的力道震退的瞬间,山海之王已自天而降,距地一丈左手一抓一收,玉麟化一道白虹,飞入他手心。  

他手法奇快,闪电似纳入怀中,人仍向下落。  

众凶魔身形末稳,同时怒吼,脚一点地,同时前冲。  

但山海之王已经落地,一声长啸,伏鳌剑出鞘,三尺晶芒飞旋,人突然腾空而起。  

快!快得令人目眩,只眨眼间便上了高楼,光华突敛,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楼中。  

“神剑伽蓝。”有人叫。  

“是山海之王。”大厅门口的匝哈大叫。  

管他是谁,反正不能让他逃掉。祁连隐里跟踪而上,叫:“追,留下玉麟,小辈,不追究你的既往。”  

众人纷纷四下里一抄,将大楼围住了。  

铁爪神鹰心中有数,他率领同伴悄悄溜了。  

大楼中,山海之王向走廊急射。在一间破房中,金毛吼闪在门后,突对飞射而来的山海之王,悄悄地伸出一只手,五指屈曲,象五只大钩。  

他知道,以他的功力对付山海之王,即使击中三五十掌,不啻替山海之王搔痒。  

他的手利用黑暗伸出,并不想暗算山海之王,而是要钩回挂在山海之王胁下,原属于他自己的包裹。他的手伸得太早了些,由于心虚,而且失之心太重,相距三四尺便伸出了。山海之王来势奇急,按理,二四尺之近,只刹那间便到了,任何人也无法发现,也难避开。  

可是山海之王毕竟超凡人圣,且在危机四伏之中,六识发挥高度效能,警觉心尤其旺盛;金毛吼的手一伸,他便发觉有人掩在门后要施暗算。  

他反应超人,手向门框倏然扔出。  

“彭”地声巨响,门壁如被千斤巨锤所击,手一抄,刚被沾动的包裹仍挂回肩上。  

响声中,金毛吼一声狂叫,随门壁向里墙飞撞,“砰”一声墙倒人昏,爬不起来了。  

山海之王人仍向前冲,到了原先入楼的走廊下。人影一闪,两个黑衣人刚跃上飞檐,脚一拐檐栊,便向廊下冲来,身法奇快。  

山海之王刚出窗,事急矣,他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立即悄然出手。  

左手掉指疾伸,右手晶芒一闪,光华脱手飞射,人亦向前飞出。  

天心指贯穿左面黑衣人的胸膛,光芒过处,另一人身首异处。他们做梦也未料到山海之王会穿窗而不走门,相距不足两丈,而且身在空中,即使发现光华,要躲闪也不可能,糊糊涂涂了帐。  

光华倏敛,一道肉眼难辨的淡淡黑影,向下急降,一沾地便向对面偏屋急窜。  

就在黑影消失在屋角的刹那间,上面两具尸身行将沾地,呼呼有声,两把剑光一分随地。  

下面五条黑影飞扑而上,奔向两具尸首,同声叱喝,五剑齐递。  

一个红影贴墙而来,那是波罗圣僧。他功力到家,已看到山海之王的背影,蓦地一掌拍出。  

山海之王岂是怕事的人?为了黛姑娘的安全,或者是要照顾老花子,这些天来他曾经临阵脱走了好几次,一直心里不痛快。今晚他背上如无如黛在,崤山别馆不知还要增几许冤鬼哩!  

他见来人竟然能迫近身后发掌,心中一凛,也怒火中烧,猛地旋身一掌反扔,他用了九成真力。  

“彭”一声暴响,双方的浑雄劲道接实,双掌一沾即分,如惊雷一击,猛烈的如山劲道进射,将砖墙震倒。  

和尚向后飞退,山海之王也向后急射,烟屑纷飞,院墙“轰隆”而倒。  

波罗圣僧的大掌,突然变成紫酱色,颓然下垂,右手的降龙杖失手堕地。他上身一阵痉挛,久久方吁出一口长气,摇摇欲倒。  

山海之王踉跄后退,这一掌他吃了一惊,对方掌劲之强烈凶猛,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感到手臂醒麻,气血一阵浮动。  

“好家伙!再来一掌。”他叫,便待扑上。  

背上的如黛,已感到他脚下踉跄,虽未虚浮,但凌乱极为明显,她轻叫:“华哥,快离开吧!”  

他心中一凛,怒火全消,发出一声长啸,在对面十余名高手赶到之前,消失在苍茫夜幕之中。  

人跃登寨墙,墙上人影一晃,他沉声喝:“走!老丈。”声出人已飘落墙外。  

老花子跟踪而下,喃咕道:“我的天,我躲在屋顶上看群魔乱舞,却没见你现身,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在众多无敌高手围绕之下,你竟敢冒险冲下,天!你真是令人捏一把汗。”  

两人飞掠急飘,上了南面山顶。山海之王倏然止步,喜悦地叫:“玉麟到手了,这险冒得有代价。”  

他探手怀中取出玉麟,先前无暇多看,此时该他看个饱啦?他要看这是什么无价至宝,值得流那么多血,死伤那么多无辜?  

星光中玉麟在他掌中纤毫毕现,头没有了,麟尾也擦掉了背上还有裂纹,前足缺了一块膝盖。  

“怎么?不是说玉麟宝刃不伤么?怎会在劲风进击中编体膦伤?”山海之王讶然叫。  

原来在众多高手抢夺中,强烈的劲道,已使玉赐面目全非,成了个断头折尾的四不象。  

老花子吁出一口长气,跌脚道:“老天,这是赝品,一个仅值五两银子的纸镇而已,真的玉麟要小些,下面没有镇座,咱们上当了。”  

“老丈见过真品?”  

“曾听我那位担任护院的朋友说过。”  

光华一闪,玉麟自脊中分。不错,赝品,里面是实心的,藏不住任何东西。  

“这姓汤的老狗!我要找他。”山海之王怒叫。  

“恐怕他早溜了。”老花子恨声叫。  

山海之王一面解带结,要放下如黛,恨声说:“老丈,你照顾如黛,我要杀他个落花流水。”  

如黛在背上挣扎,双手抱住他的颈脖,叫道:“不,我不下来,我要和你在一起。”  

“老弟,不可妄动,目下你已成众矢之的,他们必将全力对付你。”老花子也急叫。  

山海之王只好仍将如黛背了,坚决地说:“不成:这是唯一线索,刀山油锅我也得往下跳,必须找到汤老狗。老丈,请听我说,你千万在这儿等我,天亮等不到人,也许我永不再回来了;劳驾将我和如黛的讯息,无论如何传到云南。”  

老花子脸色一沉,厉声说:“老弟,你瞧不起我这朋友?”  

山海之王一怔,惑然问:“什么话?老丈,你这句有何用意?”  

“你能拼命,独眼狂乞不敢陪你一拼?”  

“哦!你错了,老丈,如果咱们都搁在这儿,谁任通风报信重责?别说了,日后的千斤重担,须倚仗老丈承当,请受我一礼。”  

山海之王说完,抱拳一揖倒地。  

老花子回了一礼,惑然问:“老弟,你的功力已臻化境,难道没有胜他们的自信么?”  

山海之王摇头苦笑,便将刚才与波罗圣僧对掌之事说出,最后道:“波罗圣僧与祁连隐叟功力悉敌,铁爪神鹰既敢向祈连隐叟叫阵,相去绝不会太远。以一敌一,我敢言必胜;以一拼二,最多能扳成平手,以一致三,那是不堪想象之事,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多人?”  

“老弟,依你说,岂不是飞蛾扑火?”  

“那也不见得。”  

“凭什么?”  

“我的轻功,和我的神奇步法。”  

背上的如黛轻叫:“是的,华哥的如幻步不怕群殴。”  

“咦!你知道?”山海之王问。  

如黛长叹一声,幽幽地说:“我该知道,你教过我。还有你的神奇剑法,叫做幻形十八剑,是你自参的剑术,鬼神莫测,天下无敌。”  

“你真知道哩!”他仍在迷糊。  

“当然知道。你忘记了,我忘记不了。幻形十八剑共分九招,每一招含力道四变,如不是柔刚刚柔,便是刚柔柔刚,瞬息万变,夺天地造化之奇,发时干军辟易。华哥,我没说错吧!”  

“谢谢你,我总算知道剑法的名称了。”  

老花子在旁不住摇头,接口道:“幸亏你功仍在,艺业也未搁下,不然一切都完了,谁知你日后又将忘了些什么哪,”  

山海之王将两片玉麟放人怀中,说:“我慢慢在想,不会忘的。珍重,我走了!”  

声出,人似惊电,向山下急射,一闪不见。  

老花子膛目结舌,只看到人影冉冉隐去,看似并不太快,但其实快极,瞬即失踪,不象是人,他心中在叫:“老狂乞,不必替他耽心,他会保全自己,定然能全身而退,天下间能擒他的人,可能还未出生哩!你只消替他祝福,祝福他在近期找到玉麟就成了。”  

他慢慢踱向一株大树下,要隐住身形,等待山海之王平安归来。  

树干之前,他的脚下,原有一个黑影坐在那儿,身材雄伟。依稀中,他看到黑影脑袋光光,一双大眼亮晶晶,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胆量素称奇大,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荒山野岭中,只觉心中发毛,一道冰流从丹田下升起,瞬即通通全身,毛发直竖。他第一个念头是:这黑影是人是鬼?  

他一提竹杖,又退了一步。  

黑影说话了,声如蚊蚋,但人耳清晰,显然这家伙是人而不是鬼,正在炫耀绝学:“阁下,你怎么不长眼睛?踩在我身上,罪过罪过。”  

语气中,火药味极浓,富挑衅性,来意不善。  

老花子骇然一震,又退了三步。这是功臻化境的绝学,千里传音入密之术;两种极端相反的神功,融而为一,没有一甲子以上的刻苦修为,难以臻此。  

失惊是一回事,他必须应付现实,沉声问道:“尊驾高姓大名?请恕在下莽撞,无心之过,尚请见谅。”  

“哼,好没道理,你为何不先自报名号?”黑影仍用同样的绝学叱喝。  

“在下邝昭,人称独眼狂乞。”  

“哦?原来是你。”  

“尊驾贵姓大名,怎认得在下?”  

黑影哈哈一笑,改用平常语音说:“哈哈:咱们算是神交哩。”他仍没将姓名说出,顾左右而言他。“阁下在何处得意?”老花子问。  

“在江湖中得意,在武林中称雄,于花丛中称好手,于刀山剑海中得意。”  

“你是谁?”老花子略带火气地问。  

“先别问我是谁。”  

“尊驾在这儿多久了?”  

“不久不久,就在你的同伴刚走之时。我问你,你的同伴好俊的轻功,他是谁?”  

老花子本想说出神剑伽蓝,但却忍住了,说:“那是在下的小友,姓山名海,人称山海之王,”  

“呸!竟有人称王,见鬼!他下山做甚?”  

“下面有死人约会。”  

“是崤山别馆的铁爪神鹰么?”  

“咦!你怎知道?”  

“一猜便中,我也是去找汤馆主的,玉麟丹给他带来了麻烦,这儿早晚要成屠场。”  

“哼!已经成了屠场了。”  

“谁先来了?我刚从洛阳赶来,有人比我先一步!”  

“来的人多啦?有祁连隐叟,有……”他将偷听到的名号,一一报出。  

黑影似乎心中暗惊,沉吟半响,又问:“那么多穷凶恶极,功臻化境的高手在寨中,你的朋友还敢往下闯,是活腻了么?”  

老花子冷哼一声,说:“废话!太无礼了,你怎么咒人?如无七分把握,怎敢贸然冒险?”  

“那太好了,免得我劳神。哈哈!”黑影狂笑起来。  

“阁下有何用意?”  

“想省些事。下面人太多,佛爷不必前往冒险,等你的朋友夺得玉麟丹返回时,就是我的了。”  

老花子哼了一声。感到十分可笑,信口问道:“阁下自称佛爷,定然是佛门弟子,法号如何称呼,”  

黑影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说:“你还是别问的好,咱们之间曾有些不愉快的往事梗着。”  

“咱们有过节?”老花子讶然问。  

“是的。”  

“可是咱们却陌生得紧。”  

“不算陌生。三年前太白山庄盛会,令师弟亡命花子尹成参与大会,你却在外围埋伏,所以该不算陌生。”  

老花子心中暗凛,凡是曾参与太白山庄盛会的人,绝不会是无名小卒。功艺也定然不等闲。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将乌竹杖置在身前,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黑影缓缓站起,右手支着一根长仅五尺的小型禅杖,懒洋洋地吁出一口气,打一个呵欠,信口说:“朗月禅师。”  

“吓?你……”老花子退后一步惊呼出声。  

“朗月禅师。”和尚再说一遍。  

老花子心中暗叫完了,这贼和尚竟在这儿出现,真出现得不是时候,山海之王如果夺得玉麟,必定耗去八成真力,碰上这贼和尚,岂不完蛋大吉?他得设法离开,将讯息传给山海之王。  

朗月禅师,正是龙吟尊者的师弟,神剑伽蓝的师叔,一个罪大恶极的色场饿鬼。为佛道同源金象,他斩断师兄的双足,欺师灭祖,罪不可赦。  

太白山庄盛会,神剑伽蓝手下留情,念在他是师叔份上,留下他的狗命,请鹰翔岛主和无尘居土两位俗家师叔,带他回南海普陀仟罪岩闭关赎罪。  

龙吟尊者也念在师门情义,不再追究他的断足之罪,自己并未返回普陀,仍到云南点苍苦修。那儿,有他的老陪伴白猴,老和尚舍不得离开,兽类通灵,比人类可爱得多了。  

龙吟尊者残废了,神剑伽蓝死了,朗月禅师高兴得上了天。师兄既不回普陀,两位师弟怎管得住他?他总算不错,在仟罪岩耽了一年,苦修伽蓝禅功,功力大进。  

一年后,他耽不住了,一年的苫修受够啦!那简直象在地狱里,过的是非人生活嘛,  

他逃出仟罪岩,重新进入江湖。起初,他偷偷摸摸不敢露面,怕龙吟尊者找他一并算帐。一幌眼两年余,他的胆子愈来愈大了,渐渐露出名号,要重振名声了。  

在河南府洛阳,他也是闻风赶来找玉麟丹的人,也晚到了一步,玉麟已经被人抢走。逗留月余,终于被他打听出崤山别馆的铁爪神鹰,家中有一具玉麟。玉麟丹失踪之时,铁爪神鹰也确曾在洛阳逗留过。  

他恰好在今晚赶来了,真巧:假使他先到片刻,便可看到山海之王的伏鳌剑,将有一场不知鹿死谁手的狠拼;也许他见了伏鳌剑,逃之天天也极有可能。  

他这次重出江湖,对酒色二字,更变本加历,凶横胜往昔;因为他在这三年中,功力进境有长足的进步与成就。  

太白矮仙曾经对神剑伽蓝说过,这家伙必定横死。如果他能在仟罪岩清心寡欲苦修,定可有成,怎会横死?大概是在劫者难逃,他在江湖中害人,杀死不少无辜,他也必定得横死以尝孽债了。  

三年多的岁月,他比以前深沉了些,不象以往那么嚣张,也更狡猾阴险了些。  

老花子知道惹他不起,那不啻以卵击石,自己的生死倒不打紧,万一山海之王夫妇俩落在他手中,太可怕啦,这贼和尚怎会善了?  

第一个念头是脱身,他要设法脱身先知会山海之王,免得被和尚出其不意下手。  

他的脚刚向侧迈出两步,朗月禅师在轻蔑地叫:“怎么?花子,你是要走?”  

老花子吃了一惊,说:“笑话,约定在这儿相见,我为何要走?”  

“哈哈!就算是笑话,佛爷先警告你,免得你说我言之不预;假定你要走,必须对我讲明,不然……”  

老花子强颜呵呵一笑,在地上盘膝坐下,说:“花子这一生中,玩命玩的次数太多了,大祸临头,亦不会后悔的,请放心。如果花子我要走,便不怕大祸小祸,不怕任何威胁。”  

“但愿如此,佛爷不再和你废话。”朗月说完,若无其事地转身,点着禅杖,缓缓踱到松树下,左手一伸一按,禅杖“嗤”一声入士三尺,只剩两尺在外。他再转身,“噗”一声沉重地坐倒,往树干上一靠,象要睡了。  

这期间,老花子好几次想乘机窜走,可是和尚愈沉静从容,他也心中愈紧,万一跑不掉,一切都完了。  

他第二个念头是:置这酒肉和尚于死地,以除后患。  

要置和尚于死地,太难了。要杀他,功力相去太远,不可能,反而枉送性命。要暗算么?也不妙,和尚面对着这儿,没有发暗器的机会,普通暗器也无能为力。  

明暗两途,皆无法走通,老花子急出一头汗。  

山下远远地传来山海之王的隐隐长啸,证明他已经开始动手拼命了。朗月禅师以手作枕倚在树上,说:“咦!相隔十来里,你可听到啸声了么?这发啸之人,唔,不等闲。”  

“当然不等闲,等闲就不敢到崤山别馆。”老花子说。  

“对!对,等闲人确不敢到崤山别馆撒野。”  

“和尚,大概你也是等闲人物,不然为何不去走走?”  

“唉!和尚这么多年来有点倦了,能省事就省了,我宁可坐等,不愿拼老命去抢。啊!太倦了,我要睡了,一天没酒入喉,没妞儿疗饥,苦矣!”  

说完,双眼一合,不消片刻,鼾声即起。  

老花子鬼精灵,不上当;象朗月禅师这种旷世高手,内外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怎会有鼾声?这明明是诱人入伏的陷井,他可用不着睁眼往里跳。  

提起酒色,老花子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摸讨米袋中的酒葫芦儿。同时往地上一躺,向腰中泰然地掏出藏在腰带内的百毒蟾酥珠,一面轻说:“花子也倦了,喝两口睡觉。”    

霸海风云(第二部)十五    

他想起怀中的蟾酥珠,与自己随身的酒葫芦,投其所好,正用得着。  

他向地下一躺,一面去讨米袋中掏酒葫芦,另一手去掏蟾酥珠,嘴里在说:“花子也倦了,喝两口睡上一觉。”  

“咕哈哈”,他喝了三大口,每一口酒皆在喉中打滚,声响特大。  

葫芦嘴离口,酒香四溢,迎风飘荡,他吧唧着嘴说:“只剩下不足两斤,不够我一顿,还是留下解渴好些,这儿买不到象样的陈年白干了。”  

“咕哈哈”,他又喝了三大口。  

他将讨米袋推至颈下,上半身支起,架起腿,躺得四平八稳舒舒服服。右手半抱着乌竹仗,左手握住葫芦颈,掌心中,是鸽卵大的百毒蟾酥珠。他晃着洒葫芦,翘起的右腿不住晃动,用苍劲的嗓音轻吟:“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桃李如旧识,倾花向我开。流莺嗯碧树,明月窥金垫。”  

轻吟声徐徐流动,葫芦中酒声相和,似合符节。  

鼾声止了,朗月禅师的眼睛瞪大了,慢慢坐正身形了。他嗅着扑鼻的酒香,象一头猎犬发现了猎物。  

老花子晃着酒葫芦,摇摇头,说:“诗不对景,见鬼,哪儿来的流莺?更没有春花秋月。”  

“咕哈哈”,他又灌了三口酒,晃着酒葫芦续往下轻吟“涤荡千古愁,留连百壶饮。良宵宜清淡,‘夜凉’未能寝,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他把“皓月”换成“夜凉”,还顺口。  

吟完,直晃脑袋,缓缓举起酒葫芦,又要喝啦:  

朗月禅师愈听愈冒火,也愈看愈心疼,酒不到两斤,再让他喝几口,岂不精光大吉?  

他肚中酒虫在造反,唾沫直往肚里咽,眼中在冒火,胸中在冒烟,蓦地大吼:“臭花子,你鸡猫狗叫打扰佛爷的睡眠,磕唾虫被你撵跑了,该死!”  

老花子假装吃了一惊,酒葫芦放下了,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撵跑了大师父的磕睡虫。罪过罪过,抱歉抱歉!”  

他向和尚摇摇右手,表示歉意,左手的酒葫芦慢慢往口边凑。  

朗月真急啦!大喝道:“不准喝!”  

“怎么?喝酒也能赶跑大师父的磕睡虫不成。”  

“说不准喝就不准喝。”  

“和尚,你好不讲理。”  

“拿来!”朗月禅师大叫。  

“大师父要甚么?”老花子歪着头问。  

“酒葫芦。”和尚的声音有点焦躁。  

“咦!酒葫芦是我的命根子,你要豪夺?不成!”  

“就要你的命根子,你给是不给?”  

老花子坐起上身,朗月禅师突然沉喝:“你要想跑,我叫你尝死一百次的滋味。扔过来!”  

“好!你行,反正花子奈你不何,给你!”  

声落,他左手向前一送,用巧妙的手法,将蟾酥珠滑入葫芦口,脱手扔出。  

酒葫芦悠然飞向朗月禅师,口上腹下,均匀地飞出。  

朗月禅师伸手抓住,说:“花子,你的内力不坏。”  

“过奖过奖。”老花子一面躺下一面答。  

“别得意,比起我来,你差上一百倍。”朗月冷笑着说,说完,“咕哈哈……”喝了十来口。  

老花子心中暗暗叫苦。皆因这百毒蟾酥珠,质料坚硬,刚落酒中,一时不易将毒泄入酒内,须待片刻方生效用。如果贼和尚一口将酒喝完,岂不前功尽弃?他必须设法阻止,只消争取片刻便成。  

“大师父,喝急酒你不感到煞风景?你是个酒徒,品流下乘得紧。”  

朗月放下酒葫芦,冷笑道:“臭花子,你在批评佛爷?”  

“不敢,就事论事,大师父休怪;替我留一口。”  

朗月哈哈狂笑,笑完说:“你可以嗅嗅酒气。你再噜苏,我打破你这酒葫芦儿。”  

老花子淡淡一笑,躺着吁出一口长气。时辰已到,他用不着耽心了。  

朗月晃了晃酒葫芦,慢慢凑到口边。  

老花子的心已提至口腔,无形中紧张起来。酒一沾舌,该立刻毙命,是否灵光,在此一举。  

突然,朗月向左转头,酒葫芦徐徐放下了,凝神向林中倾听。  

老花子亦有所觉,心中暗骂“该死的狗东西!”  

一条中等身材的黑影,点着一根拐杖,正绕树循声而来,似乎无意隐起身形。  

“谁在那儿?”朗月沉喝。  

黑影没做声,仍泰然而行。逐渐近了。  

朗月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你是哑吧的话?佛爷或可饶你,你来得正好。”  

黑影还在三丈外,一面走一面说:“不好还来?废话:哪一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和尚,在我老太婆面前狂妄无礼?”话声一落,人已到了丈外。朗月冷酷地说:“你是老太婆,佛爷用不着你,除非岁月倒流,你年轻五十年。今晚你得死!”  

老太婆阴阴一笑,用凄厉的语音说:“和尚,凭你这些话,你该死一万次。”。  

“哈哈,你朗月禅师一生中,出生人死何止万次?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并未再世为人。哈哈!你准备了。”说完,缓缓站起。  

老太婆一听“朗月禅师”四字,呵呵笑道:“原来是朗月大师,老身刚才冒渎了。荒山遇故人,实在难得,久违了。”  

“你是谁?”  

“通州蛇姆。大师怎么如此健忘?”她走近和尚,晃动着手中蛇杖。  

“哦?是范老太婆,快四年了,一向可好?”  

“老死不死,倒也粗安。大师何时离开南海的?”  

“两年多了,在普陀只待了一年。”  

蛇姆挪了挪腰中的大布囊,叹口气说:“当年太白山庄盛会,不是老婆子为人谋而不忠,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事实是令师侄功力太强,栗老儿待人也刻薄寡思,犯不着替他卖命。”  

朗月禅师焦躁地说:“往事不堪回首,别提了。”他将酒葫芦递过,又道:“喝一口酒吧!咱们坐下谈谈江湖事。”  

老太婆将酒葫芦接过,突然一怔,说:“咦!怪事,”  

她胁下挂着的大布囊中,盛天下间绝毒的奇蛇。这时,囊中蛇类突然蠢动。  

千年金蟾已经成道,蛇类固然是蟾类的克星,但成道之蟾却可制末成道的蛇类。百毒蟾酥珠之毒,固然无色无臭,但却瞒不了蛇类。毒素随酒香飘出,囊中的毒蛇惊怖颤抖游窜。  

“有何怪事?”朗月禅师问。  

老太婆将酒葫芦高高举起,蛇囊的蛇不动了;再往下,毒蛇再塞动。她将葫芦置在囊旁,乖乖:蛇在囊中造反扭动震颤,沙沙之声可闻,并有吹气嘶嘎之声传出。  

她心中骇然,将葫嘴凑到鼻中猛嗅,说:“酒中有鬼,但却又不象。”  

“酒中有鬼?”朗月叫。  

“是的,是一种可避蛇类的毒物。和尚,咱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算于我?”  

朗月怒叫道:“酒是我夺来的,我已喝了一半啦!臭花子,哪儿走?”  

老花子刚站起,要走已来不及了,身临绝境,他反而豪气飞扬,横仗大笑道:“哈哈!花子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朗月拔出禅杖,冷笑道:“你酒中放了啥玩意?从实招来。”  

“哈哈,如有玩意,你早该死了。你夺了我的酒,反而嫌酒有毒,岂有此理,你喝了,我也喝了,谁中毒了?还给我,你不喝我喝。”  

朗月果然心中生疑,在蛇姆手中取回酒葫芦,凑在鼻端猛嗅;他不是蛇,自然嗅不出结果,正待将葫芦扔出,蛇姆突然冷笑道:“真正歹毒的毒药,不会有色有味。恐怕这家伙已先服下解药,故而有恃无恐。大师且先运功试试,内看腑有否异感?”朗月禅师认为有理,便坐下运气行功。老花子向蛇姆叫道:“老太婆,你也是玩毒之人,何不自己喝一口试试?当然啦?要是你害怕,不试也罢!”  

蛇姆不上当,阴阴地说:“你少在老娘面前耍花枪,我会找东西试毒,如果证实了酒中有毒,老娘要活剥了你。”  

朗月禅师困惑地站起,摇头道:“怪?内腑一无异状。不会有毒。”  

蛇姆接口道:“大师且稍等,我去找一条野兽来。”说完,晃身走了。  

老花子心中暗暗叫苦,老太婆真是他命中的魔星,要没有她出来打岔,和尚早该见阎王了;要让她找来野兽将毒试出,万事全休矣!  

他想脱身逃命,身躯略一移动,朗月便叫道:“具花子,你要是敢心虚逃命,我要你寸砾而死,你信是不信?”  

老花子当然信,他不敢妄动,冷笑道:“姓邝的怨气受够了,你少管我的闲事,总有一天,咱们有清算今晚耻辱的时候。”  

“哈哈,凭你这块料,免了吧?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安静些,臭花子,任何念头也不用转,对你有好处。”  

不久,蛇姆如飞而至,她带来的不是兽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黑衣人,“砰”一声往地下一丢,说:“真巧,这家伙是崤石别馆的人,躲在石上不知有何图谋,正好一用。”  

黑衣人浑身战栗,爬起撒腿便跑。  

朗月禅师伸手夹背儿提起,将酒葫芦硬向黑衣人口中倒去,倒势太猛,把剩下的酒和里面的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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