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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半生情长-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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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挽回不了,所以不能回头看。
可是他们谁都知道,谁也放不下。
“秦晟。”沫冉的情绪几乎变得麻木,身上黏腻的触感是鲜血带来的洗礼,她看着景岩怀里的林然,近乎崩溃:“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她背叛了我,她抛弃了我,她不该死吗!那她就必须因此受到惩罚!你也会,你以为我不敢吗!”秦晟歇斯底里地用枪指向景岩怀里的林然,骤然冷血一笑:“可是,游戏还没有结束,第二个选择,这两个人。谁死。谁活?”
沫冉冷得嘴唇发紫,整个人在秦晟的怀里颤抖,眼前是看不清的模糊,却清晰地放大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本能的感觉到恐惧。
这个选择,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在折磨景岩。
杀她,他不能接受。
杀林然,她更不能接受。
无论是哪个选择,他都不能选。
景岩微微一笑,笑得没有丝毫的温度。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他只是冷漠的抬眼,将林然轻轻放下,落在亭子的台阶上。双手插进兜里,手上紧了紧指腹摩擦到的东西,慢斯条理地直起身,对上秦晟的眼,淡淡一扫:“我可以死,她不能。”
枪口调转的时间在两到三秒的时间,扣下扳机,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完全胜券在握。
秦晟拿捏好所有的距离,盯着景岩,嘲讽一笑:“怎么,选不下来,那么我们换个玩法。”
话毕,一把刀被丢在了景岩的面前。
锃亮的刀身上还沾染着刚刚那个女孩身上的血渍,仿佛是这柄刀的烙印,在眼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秦晟从喉咙深处一点一点拉长音调:“好。她们都能活,那么现在,就是你死。”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沫冉刚好掀起视线看向景岩,对上了他的视线。异常冷静的眼神伴随着山顶呼啸而过的山风让她的心彻底跌入寒冰地狱。
她想说什么,却颤抖着说不出话。
景岩的声音丝毫没有动容:“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逃得了吗?”
似乎有丝毫的讶异,秦晟反而多了几分欣赏,眼底的焦虑越来越盛,可是动作却越发冷漠:“你以为我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吗?从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没想过要活着下山。”
枪在秦晟的手里,轻轻擦过沫冉的发梢。
“秦晟,你停手吧……”一句话,用尽了沫冉全部的气力。
手上传来沫冉冰冷的体温,秦晟忽然勾唇浅浅的笑了,笑得很淡,没有任何的希望:“沫冉,我没想让你死,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想让他死!”
画面陡然扭转。
从这句话说出口的开始,沫冉的直觉就是用尽力气推开了秦晟的手腕,让他突然朝景岩射击的枪偏离了方向。景岩以最快的速度从亭外扑向了秦晟,瞬间和他缠在一起,扭成一圈,四双手死死地缠在了枪身上,方向在左右摆动。
眨眼间,砰地一声,空气中突兀地响起了射入人-体的枪声。
那是生命轨迹被强行终止的声音……
“不——”
………题外话………嗷…心好疼…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条命,欠了五年(简介情节3000+)

黑黝黝的枪口,冲撞空气扬起的火光,朝着冲向林然的沫冉极快地飞射。
听见声音,下意识回过头的沫冉呆在了原地。
空气在瞬间凝固。
林然忽然从地面上一跃而上的背影,朝前扑倒了沫冉的身子。与此同时,子弹射入了她的身体,溅出的血花顷刻染红了沫冉的眼,射穿皮肉的闷响在脑海里被炸成响雷。
“不——妈!撄”
林然软软地瘫在了沫冉的身上,温热的血液渐渐流淌下来,猩红的温度灼热了一身。
脑海里嗡得一声全都听不见了,心脏像是用搅拌机被彻底搅和碎了偿。
耳边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剩下林然轻缓的呼吸声变得渐渐微弱。
“妈。别…妈!别丢下我,妈。”
林然的胃癌晚期已经很严重了,她从没有让医生告诉过沫冉半句真话。
她的耐药性越来越差,化疗的结果也一次不如一次,最强的止疼片也已经抵抗不了多久,更何况是秦晟注射的药物呢?
林然伸手摸了摸沫冉湿漉的脸颊,满眼只留下后悔和心疼。
“沫冉,妈对不起你……”
她亲手推沫冉摔入了深渊,是她将沫冉推给了秦晟,是她让沫冉痛苦了这么多年。
可是这一切,沫冉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她。
秦晟却告诉她了。
甚至,无比详细。
沫冉那么怕疼,哪怕是被油点子溅到都要撒娇卖乖,却忍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一声不吭。
她不敢去想,她死后该怎么去跟苏淮交代,他捧在掌心二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却因为她的怨恨,陪着痛苦煎熬了这么多年。
沫冉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她抓住林然抚摸她的手掌,拼命摇了摇头,哭腔哽咽:“妈,没事儿,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招来的,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自己让你受苦了。”
“沫冉,我该怎么去见你爸爸,苏淮肯定要生气。”林然说话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这辈子没生过气,就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他生气,他的宝贝女儿受了欺负…我怪景岩带走了苏淮,却没怪过我自己,如果不是我没阻拦他,他也不会出事……”
“妈,别说了,妈,救护车很快就会来的,你撑着点,别睡着。”
“妈知道自己不行了。”林然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沫冉,别带着恨过一辈子……”
“妈,不会有事的。”
林然倦倦地阖上眼眸,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无声无息:“你这样妈不放心…不放心……”
“妈?”她惊慌地喊了一声又一声,可是却再也得不到那个回应了。
她拼了命地做着CPR,可是心跳却再也没有恢复……
那个永远会有耐心的声音,那个从出生到长大每年都能听见的声音,那个总是严厉苛待却又孜孜不倦教导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声音。
“妈——”
景岩的耳边,充斥着沫冉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他的心被紧紧揪着。仿佛在脑海里都看见了她痛彻心扉的啼哭,通红无助的眼眸,已然彻底陷入了绝望,她的声音尖又细,听得人心里带着深深的疼。
秦晟刹那间失了神,手腕被用力砸在地上,吃痛,松了手,枪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画面在顷刻间反转。
景岩手里的袖珍钢笔手枪对准了秦晟,秦晟的反应极快,掌心倏然抢夺失枪,手指顷刻扣在了扳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两声枪响,动作骤停。
两个人同时倒地,传来了闷哼声。
景岩的射中了秦晟,所幸,秦晟的枪射偏了。
沫冉呆坐在地,脸色是病怏的惨白,讷讷地看着林然温然睡着的脸颊,泪如泉涌。听见枪声的刹那,她转过脸,被浸透了血色的衣衫遮不住她的浑身颤抖。
景岩看向沫冉,对上她凄凉的视线,撑着力竭的身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沫冉的面前,他的心狠狠一疼,低下头,蹲下身,心疼地看着她,嗓音嘶哑:“丫头。”
山脚下传来了警车的声音,正徐徐对准山顶开来,景岩留下的定位器,第一时间给唐绍线索,带着人赶来了山上。
沫冉麻木地看向景岩,瞳孔下意识放大,尖锐而凄厉:“啊岩——”
秦晟撑着半个身子,单手握住枪,染满半身的红色仿佛浴血战袍,枪口亮起金红色的火光,冒着几缕白烟,炸裂的枪响顺着无数的滚烫在震动。
那双暴戾的杀眼,哪怕是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也要带上她。
景岩连头都没有回,条件反射地抱住了沫冉的身子,宽实的后背落在了枪境范围内。
这一切在沫冉的脑海里被放慢了无数倍,她像是看见了秦晟扣下了扳机,迸射出的火光里带着子弹缓慢地射穿了景岩的胸膛,射过了她的肩膀。
全身一麻,紧连着他的疼痛,在她身上点燃剧烈而钻心地刺疼,像是要从身体中央将她彻底撕成两半,沸点的温度从体内滚烫地灼烧,疼痛如此真实,却又难以置信。
秦晟望着沫冉,眼底的怨恨终究一点一点湮灭,亮光渐渐灰败,他睁着眼死在了她面前。
空了子弹的枪,顺着颓然落地的手,重重地砸落在地。
这双染满鲜血的双手终究是被自己的罪恶所惩戒。
可是秦晟就错了吗?
年幼时候,受到母亲的抛弃,父亲的虐打。那双空洞又胆怯的双眸哀求着秦卿一次又一次,带着他一起走,可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温暖的窝和冰冷的坟,谁会愿意用不详的信物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那段肮脏又可悲的过去。
年复一年,如复一日。
怨恨或者厌恶。
让他慢慢站了起来,阴暗的思绪充满了他所有的脑袋。他在国内找了数名私家侦探,调查了秦卿现在的一切,自然就知道了景岩。
他不知道景岩不是秦卿的亲生孩子,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景岩抢走了他应该有的。
苏沫冉,就是景岩最好的软肋。
他失去的一切,都要让景岩百倍偿还。
……
中了枪的景岩,顺着惯性,带着沫冉沉闷地摔在了地面,双手护着沫冉的头,拥在怀里,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避开了他差点压到她的位置。
响彻山顶的急救车和警笛在耳边盘旋,不断涌出的鲜血在沫冉的掌心烫的像是吞噬着最后一点希望的黑洞。
“啊岩,求你了,别这样,你别死……”眼泪夺眶而出,她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景岩却丝毫没有力气地摔在了地上,发出闷哼,她慌了:“别丢下我,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景岩疼得蹙了蹙眉角,咳了两声,呼吸却更微弱了下去。
“别丢下我……”
他抱住她的一瞬间,就像林然护着她那时候一样。
她眼看着悲剧发生,却无力阻止。
沫冉想着林然许是太过思念父亲,也许这样,她终于能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去和心心念念的苏淮在一起,也许是安慰,也许是太过痛苦,却不得不美好去遐想的乞求。
可是他呢?
如果连他都没有了,她的下半生,是真的彻底失去了全部,什么都没有了。
她该怎么活下去?
“这条命,欠了五年,现在还,还能原谅我吗?”
他看着她崩溃痛哭,眼底的所有伪装终于彻底卸下防备。
一切都结束了,可所有的事情却再也回不到原点。
他害她失去了父亲,他欠她一条命,还了也好,还了也好…这样下辈子,就不欠她的,下辈子就不用再背负着愧疚和亏欠,下辈子找到她的时候终于可以无所顾虑地陪着她。
“如果你死了,我不能原谅你,永远都不能!”
她的喊声歇斯底里,却终于在眼泪的充盈下一寸寸化为低鸣:“我还欠你一条命,我欠你一条命该怎么还…别丢下我…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还有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丫头,现在说给我听吧……”他疲倦地闭了闭眼,手心渐渐变凉。
沫冉咬着牙,忍着灼烫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我不说,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你别睡,你睁开眼…求你了……”
景岩的耳边是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呼喊,眼皮掀起厚重的困乏,他撑了撑,唇角浅扬,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凉笑意,他看着她,想要抬起手,身上却连丝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狼狈,额头的伤口,唇角的划伤…所有都落在了他的眼底。
到底还是他没有护好她,他欠她的又何止是一条命。
原来她所有的痛苦,最后的根源竟然还是他。
这一切,都是他酿造的,苦果却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他心疼或是懊悔,是不是都来不及了?
子弹穿透胸膛,感觉到簌簌流淌的鲜血顺着巨大的空洞从体内快速流逝,像是生命的时间条即将要走到终点,他的声音清冷而微弱:“丫头…我爱你……”
她从地上紧紧抓住他的掌心,十指紧扣,泣不成声。
他的血掺杂着她的眼泪,在胸膛晕染开大片的乌红,一点一点染黑了地面的泥土,滚着沉沉的血腥,绽开朵朵红尘。
“不要——”
整个山顶徘徊着沫冉凄厉的尖叫声,在天地间一层一层地幽幽反响。
他的温度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冷,她轻轻缩入他的怀里,闭上眼,心里一片荒凉。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最怕她哭,却让她哭了一次又一次(3000+)
沫冉做了一个梦,很久都没有做过的美梦。
梦里很漂亮,雾蒙蒙的像仙境,不远处还站着苏淮和林然。
林然长发及腰的青丝绾成发髻盘在脑后,身上穿着当年苏淮送给她的那件碧水兰的旗袍,古韵阑阑,端庄大方,靠在苏淮的怀里,温婉地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苏淮的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带着宠溺的笑意暖着林然的笑靥。两个人远远地站在沫冉的面前,苏淮看见了沫冉,忽然低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然愧疚而抱歉地转过视线,低着头,像个小女儿似的捻着衣角不说话。
苏淮从没有生过林然的气,自小到大,沫冉从没有见过父亲对母亲发过半点的火气。
就算有,也是林然逗他的偿。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苏淮就消了气,逗弄着林然频频发笑。
很久都没有看过她这样笑过。
五年了,从没有见她这样笑过。
沫冉想起了林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再也不会有了。”
有时候,人的一生,只能认定一个人,错过了,就没了。
“爸爸,我很想你。”
五年了,一直都很想你。
苏淮回过头,朝着沫冉温柔地笑了,正如以往的每一个慈爱的笑,他点头。林然看向沫冉,嗔怪一笑:“这丫头,真是越长越回去了,都成大姑娘了还非要粘着你和我爸。”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了,爸爸你是有了妈妈就不要我了吗?”
林然捂着唇,轻笑:“沫冉,说话也没个分寸。”
苏淮笑着搂过林然的肩,看着沫冉只是笑,却不说话。
“爸妈,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很孤单,别留下我一个人…”
沫冉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跨不过面前的溪流,低下头,撩开双脚的裤管,想要趟过去,可是刚想这么做,苏淮就摇头阻止了她。
就好像一条怎么都跨不去的沟壑,将她和爸妈远远地分割两地。
林然微笑而慈爱地望着她,伸出手,沫冉隐约觉得空气里林然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而亲昵。
“沫冉,你该回去了……”
她摇头,可一眨眼,苏淮和林然就已经从河对岸消失了。
别丢下我…爸妈,别丢下我一个人。
……
“沫冉。”
睁开眼,眼角滑落的泪水沾湿了双鬓的碎发,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消毒药水味,略微刺眼的光线渐渐让她清醒过来,白茫一片的天花板和被褥,被半包扎了绷带的手,紧接着是随之而来的刺痛感。
肩膀仿佛被人用刀狠狠砍了一下,刺得头皮发麻,脖颈上火辣辣的针扎疼得不敢动弹。
她在哪里?
这里是医院?
昏迷前最后一秒的画面从脑海里奔涌而来,林然的死,秦晟的偷袭,然后是景岩鲜血淋漓地倒在她的面前。
“她呢?他呢!”
正在给病患打针的护士被沫冉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她忙试图平复沫冉的心情,可是沫冉已经掀开了被褥,翻身下床。
拔掉了针头的手背正在往外冒着鲜血,她用手指摁压着静脉注入口,赤足冲出了房间。
他们在哪里……
景岩呢?
他死了吗?
他是不是丢下她了!
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上是疼得麻木了的伤口,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撞进了简歌的怀里,他扶住她,好看的眉皱在一起,充满了责备的视线望向正追着她出来的护士。
“简少爷,对不起,苏小姐她……”
“简歌,我妈呢?”
简歌从身上脱下外套,带起一圈弧度落在沫冉的肩上,声音低沉:“伯母已经过世了。她离开地很安稳,唇角带笑,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沫冉眼眶含泪,“我梦见她找到了我爸,和他在一起……”
“沫冉,没事了,秦晟已经死了。”
秦晟死了,他终于死了,她的噩梦终于不再徘徊了。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沫冉仰起头,拽住简歌的衣角,哆哆嗦嗦地问:“景岩呢?景岩在哪里,他…呢?”
“沫冉,冷静下来,他…他的状况不太好……”
“他是不是死了?”沫冉看着简歌欲言又止,视线落在了正坐在病房门口抽烟的唐绍身上,她推开简歌,踉跄几步跑过去,扶着栏杆站稳,盯着唐绍,半响都不说话。
唐绍从手里抖落燃烧的烟灰,朝着沫冉吐了几口烟圈,唇角一勾笑,“怎么不进去?我不会拦着你。”
她瘦了很多,本就纤细的脸颊下巴更加尖锐了,几乎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苍白一片,发白的唇干燥起皮,内唇和唇角的伤口结痂发黑,还有青青紫紫的划痕,让她看起来分外狼狈。
“你这样进去,是要让他死不瞑目吗?”唐绍掐灭烟头,双手插在裤兜里站起身,嘲讽一笑:“还是,这样进去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博取同情?苏沫冉,你知道吗?我永远都讨厌你这幅德行,永远都不会去珍惜眼前应该有的,如果他真死了,你会不会后悔你当初拒绝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真是好奇。”
沫冉双手攥成拳,轻轻开口:“对不起。”
唐绍盯着沫冉,看了一会,挪开身子,让出一条路。
沫冉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抬了几次都没能移动多少距离。颤抖着的手,纤细成骨的手指扶住了手把,停了很久,指尖冰凉,慢慢旋转打开了房门。
走了几步,脚步声轻若羽毛,生怕惊动了病房里的人。
景岩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身上还插着呼吸机和许多的管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心电图平稳的跳动着规则的线条,点滴在平静地注入他温热的身体。
双眼微闭,总是带着陌生和疏离的微笑不再挂在唇角,棱角分明的睡颜染了几分温和轻柔的暖意,长睫低垂,温柔而清隽的侧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
简歌跟上来,站在沫冉的身后,说话声音很轻:“子弹射穿了他的肺叶,伤口出血面积较大,失血过多加上感染,医院已经做了两次紧急手术,但是感染的地方还需要继续观察,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如果他醒不过来,可能会引发败血症……”
“他会醒的。”沫冉咬了咬下唇,蹲下身,双脸埋在掌心,眼里有泪掉落,微刺的双唇干涸发白,嗓子哑得尖细:“他不会丢下我的。”
他怎么可能丢下她?
没了他,她拿什么去过完接下来的后半生,她拿什么来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他舍不得。
她赌,他舍不得!
“沫冉……”简歌看着沫冉,走过去,试图擦拭她的眼泪。
她避开了简歌的手,跌撞了几步站起来,她走到景岩的床头,神情凝视着他,慢慢低下身,俯下头,吻了吻他的额。
吻得很轻,似羽毛轻点,落在他冰冷的唇瓣上,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颊上,他长睫微颤,氧气罩里平和地呼出轻微的气雾。
他不能走,她还有好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她有好多事情都还没告诉他。
她没说过她在美国怀的那个孩子,她还没告诉他现在她有的这个孩子。
轻微的哭轻颤出声,她双手紧握他的手掌,将双手掌心彼此紧扣,她半蹲下身子,让他的手背贴在她已经微隆的腹部,细细弱弱地哭。
哭了很久,眼皮发肿,耳边传来轻喃。
“别哭。”
被他紧紧反手地抓住,交缠着十指,他虚弱地睁开眼,声音温柔而嘶哑。
他最怕她哭,却让她哭了一次又一次。
她泣不成声,紧紧抓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傻丫头,不哭了。”他闭了闭眼,仿佛心脏牵扯着伤口全都痛了,他蹙了蹙眉,被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填满了所有的空白,“再哭就不漂亮了。
沫冉点头,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落,她哭得喘不上气,眼泪崩溃决堤。
“以后没人再伤害你了,别怕,以后都别哭了。”
她趴倒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泪水打湿了他手边的床单。他的手动了动指尖,指腹轻轻擦过她灼热的眼泪。
以后都别哭了,再也别哭了。

简歌轻轻退出病房,带上房门,看向靠在病房外的唐绍,倚在另一边,扬起下巴闭上眼。
劫后余生。
没什么会比刚刚更让他觉得放手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两个人应该还有很多的话要说,而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来一口?”唐绍递过手里燃了半根的烟,“最后一根。”
等这一根结束,他也该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简歌接过来,抽了两口,又递了回去。唐绍眉梢轻抬,唇角邪勾:“你抽烟?”
“年少轻狂。”
“你的年少轻狂里包括她吗?”
唐绍的试探让简歌的手顿在半空。
似乎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想起了那个明媚笑靥的女子。
手里递过一张皱巴巴的准考证,皎洁的眼眸里带着尴尬和愧疚,透亮而清澈的视线对上他玩世不恭的笑眼。
那声清甜而温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再包括了。”
唐绍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灰燃尽抖落在垃圾桶上,闭了闭眼,吐出最后一口白烟,袅袅消失在空气中。他看了一眼病房,垂下视线,转身离开。
简歌目送着唐绍渐渐走远,低了低头,拿出手机阅过薄教授发送的最后一条短信。
他带着索菲娜回了美国治疗,一切似乎都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可远还没有结束。
沉了沉眼,简歌眉心紧皱。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又要怎么去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他该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八章 啊岩,我怀孕了(3000+)

“景先生,根据我们的复查,您的肺叶受损严重,日后可能会留下气胸的病根……”
景岩靠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的阳光正好,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些天的休养,身体状态已经好转了。沫冉倒是每天都会准时来,恨不得寸步不离,即便她努力强颜欢笑,表现得正常自然。
没有人能在父母都过世后,装作一切都若无其事撄。
她努力营造着自己好像没事的样子,压抑着所有的消极情绪,可景岩还是很能够明显感觉到她逐渐低落下去的情绪。
“苏小姐的身体状况……”
“你们出去吧,我和景先生单独聊一会。”
简歌从门口走过来,医生和护士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他徘徊了两步,坐在了沙发上,双手交握,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偿。
“有话跟我说。”景岩语气很淡,像是料到了简歌迟早有一天会来。
简歌眉头蹙蹙,一字一句道:“沫冉在美国怀过孕。”
景岩并不意外,这一切都在文件里已经看过了。他淡漠地挑了挑眉,“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景岩沉默了一瞬,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来知道了。”
“那你清楚她的病史吗?”
听到这个问题,景岩的眼眸蒙了尘,眉光扫过,沉郁道:“抑郁症。”
“对。”简歌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我还有很多事要交代,只怕一时半会说不完。”
“洗耳恭听。”
……
当年沫冉因为怀孕,张皇失措被秦晟踩住了软肋,趁机结了婚。可是逃跑的时候,从高铁闸门上摔下,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将足月的孩子,因为羊水破裂流干在腹中窒息而死。
动过手术后,沫冉亲眼看着这个孩子浑身黑紫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在手术台上当场崩溃,哀痛的哭声让站在急诊室外的简歌听得都心碎。
那是怎样的哀恸……
那样轻柔温婉的声音在医院冰冷的空间里尖细地啼哭,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孩子的名字,凄厉而悲凉。
她用尽了全力去保护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最后,却依旧死在了她的手里,可是她却无能无力。
手术后整整六个月,沫冉不说话也不出门,直到秦晟重新在医院把她带走,简歌差点死在了她的面前,沫冉却忽然开始改变了。
她努力地试图活下去,努力地去转变,费劲气力,最后亲手送秦晟去了精神病院。
之后的整整两年,她都没能过好接下去的生活。
酗酒或是抽烟。
简歌都没能阻止。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一次酗酒,她急性酒精中毒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做紧急抢救的时候,简歌听见她不止一次地喊了同一个名字。
那时候的简歌一直忍不住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她这样念念不忘……
抢救过后,苏醒过来的沫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颤抖的手险些握不住喝药的杯子,差点就撒了满床的水渍。
无论索菲娜和薄教授做了多少的功夫,她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颓然。
那是第一次,简歌问她,她喊着的那个人,是谁?
她听着简歌提起的名字,终于缓缓抬起头,灰暗的眼眸里染了几分亮光,像是找到了倾泻口,嘴唇微颤,却什么都没说。
……
“现在跟我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追忆往昔吧?”景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眸光锐利地盯住了简歌。
简歌尽量维持着冷静,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份检查报告,指尖裹着白纸,像是抓住一把扎人的利刃,他垂下头,细碎的阴影挡住他的前额:“有些事,你应该去问她。”
“你来找我的理由?”景岩打量着简歌的神情,他来找自己必然有事,可是却吞吞吐吐地不说,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牵扯到沫冉。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简歌来找他,这件事就一定很棘手。
简歌讲手里的报告裹成圆筒,从沙发上站起身,“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她,陪伴她。”
“我会的。”
简歌和景岩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简歌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推门离开了。
关上门,回过头看了看走廊的另一端,他将报告折叠在一起,带着些许怒意狠狠地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怎么突然想要散步?”
景岩坐在轮椅上,沫冉推着轮椅。
渐入秋季的花园染了几分萧瑟,但是院子里有几颗几十年的桂花树,种的是金桂,黄橙橙的满树飘香,挂满了细小而金灿的小灯笼。
微风拂面,落了一地的金黄,像是一地黄橙橙的碎金叶,漂亮满目。
轮椅从小路上推过去,发出滚动的声响。
停在一颗最大的金桂树下,沫冉吹了吹石凳上的落花,轻轻坐了上去。
“想和你一起。”景岩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缓缓站起身,大概是牵扯了伤口,有几分痛感,让他轻轻蹙了下眉角。
沫冉本想制止他,却已经来不及,干脆就扶住了他的手腕,让他走了几步,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随即再拿过轮椅把手上特意带来的薄毯,披盖他的双腿。
“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沫冉轻挑眉梢:“我好心帮你,你还骂我?”
“我是中枪,不是下半身瘫痪,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
电视剧里确实都是这么演的,老是在双腿上盖着毯子,她也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景岩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拿起她盖在双腿上的薄毯,反手扬起一个弧度,披在了她的肩上。动作带起的痛感,让他捂了捂伤口的位置,然后缓缓又放了下来。
“你能不能别老动,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沫冉有几分焦急,忙抗议。
景岩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会的,你别老让我想动就行。”
“动哪儿?”
“你说呢?”
“……”
脸颊莫名的一热,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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