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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可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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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礼貌绅士地转头望向她们,仿佛没看见殷曼满脸的矛盾和不舍,非常官方地问:“你们要先走吗?”
      杨阳愣了一下说:“夏机长不着急吗?”
      夏经灼好像永远是那样,他决定的事即便可能会对别人造成伤害,也不能阻止他完成的脚步。
      他就那么看着还在哭的殷曼说:“六个小时,做什么都足够,我只是去给太太买婚戒,并不着急,你们先走吧。”
      杨阳几乎是逃跑似的带着殷曼上了出租车,殷曼失魂落魄地趴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站着的男人,他蹙眉立在那里,在外面不知是否能看见车玻璃内的人,但他是看着她的。
      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出了一些隐隐的担忧和烦躁,她的状态惹他讨厌了,也让他担心了。
      她的喜欢给别人带来了负担,这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做空姐这么多年,不乏优秀男士追求她,比夏经灼有钱有身份的大有人在,可这些人不管怎么样都进不到她心里,他们要么是谈吐不及他,要么是相貌不及他,每遇见一个人她都情不自禁地拿来跟夏经灼左比较,最后得到的结果也都是谁都比不上他,后来兜兜转转她发现,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贱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就是她心口的朱砂痣,她怎么都不可能摘下来。
      可是,事到如今,她再不摘下来,就会犯原则性的错误,她不想看见那样的自己。
      恶毒,小人,下贱,她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不舍地收回视线,殷曼低下头,回忆着工作时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夏经灼真的是个君子,他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她任何被喜欢着的感觉,他不和你玩暧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当真是洁身自好的一位君子,也君子到薄情。
      “殷曼姐,不要再喜欢他了。”杨阳心疼地说,“这样的男人,不是我们的就不是我们的,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你后来的男人好好保护你自己,不然他多心疼啊。”
      殷曼闻言,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这些天她一直忍着不使劲哭,不当着人面哭,故作镇定的工作,这一刻是她最放肆哭泣的时刻,她告诉自己这段毫无指望的单恋,从此以后就永远埋藏在记忆里吧。
      西雅图知名珠宝品牌的专柜里,夏经灼认真地看过柜姐介绍的每一款钻戒,说实话,这个牌子的钻戒真不便宜,价目的数字后面要加好几个零,但不管多贵,好像一想到戴在江嘉年手上的样子,他就觉得都是值得的。
      换再便宜的,再差劲的,都觉得配不上她。
      柜姐看夏经灼选得那么认真,不禁开始羡慕会收到他戒指的女士,全程服务都很热心,这位挑剔的客人最终也选择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设计简洁大方,虽说没有鸽子蛋那么惊艳和土豪,却多了几分内敛与店对方的快餐店里看着他那边,陈锋眼见着他上了出租车离开,对林栋说:“林机长,怎么没见他约冯晨见面?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林栋拧眉望着夏经灼的车子远去,冷笑一声说:“要怪就怪你当初做的手脚不干净,现在给人留下把柄,时时刻刻被人家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还要拉上我来陪你。”
      陈锋冷声道:“林机长,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谁知道会出问题呢?那个冯晨年纪轻轻的,本事倒不小,我虽说不是机械师,但在某些方式技术可不比他们差,我动的手脚,自认他们看不出来,这个冯晨,是我低估他了。”
      林栋瞥了他一眼:“那现在呢?你要为自己的自大负责任吧?自己出去承担一切后果怎么样?”
      陈锋立刻说:“不可能的林机长,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算我要死,我也拉个人陪我一起死,我这么热爱飞行,和您一样想要飞半辈子的,您都快达成所愿了,我当然也要跟上了。”
      林栋从来不知道陈锋这个人有这么讨厌,可是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当时一时糊涂,居然真的默许了他那样的行为。
      陈锋见林栋不说话,微微一笑道:“所以现在还得麻烦身经百战的林机长给我出个主意,怎么度过这个危机,这也算是帮您自己了。”
      林栋斜睨着他冷笑道:“你也知道要求我?”
      陈锋谦虚道:“当然了,我这不是一直唯您马首是瞻吗?”
      林栋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仔细思考过了要怎么度过这次危机,也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
      “现在这情况,我们太被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夏经灼就会和冯晨一起把事情扯出去,为了改变这个局面,我们最好还是……”
      陈锋靠近:“怎么样?”
      林栋古怪地笑了一下说:“先下手为强。”
      陈锋恍然,眼神变了几变,林栋继续道:“你不是说现在邢舟满心以为害他的人是夏经灼吗?那你不好好利用这个鲁莽单纯的年轻人,就实在是你的不应该了。”说到最后,林栋微笑了一下,得意地端起咖啡杯慢慢喝着。
      陈锋莞尔,心里已经有数了。
      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夏经灼没打电话打搅江嘉年休息,江嘉年这会儿其实也还没休息,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算时间,现在他该回国了吧?下班了没有?到宿舍了吗?一系列念头搁在脑子里,思念就好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倾泻而来,怎么都止不住。
      他们已经两三天没有正经联系,他工作的时候很少可以打电话,最多就是发几次短信,可电话只能听声音都不足以弥补思念了,更别提短信了。
      辗转反侧,直到深夜都没能睡着,江嘉年直接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豁出去似的拨了电话,她本以为自己的电话会无人接通,但那至少也打过了,心里也不会再热乎乎地想要尝试,反正就是为了断自己的心思,人家就算不接也没事……
      好吧,虽然这样劝说了自己许久,可如果夏经灼真的不接电话,她还是会心里难受。
      她这边正自己难受着,电话就接通了,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久违的悦耳的声音,江嘉年整颗心都加速了跳动。
      “还没睡?”
      他都没问是谁,直接说了上面的话,是不是代表他之前也在想着要不要给她电话?
      江嘉年“嗯”了一声好半晌才说:“我是不是打搅你休息了。”
      夏经灼沉沉地说:“没有。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但怕影响你睡觉,耽误你工作。”
      江嘉年抿唇未语,可即便她不说话,即便隔着电话,这头的夏经灼却仿佛可以看见她失落又寂寞的脸一样,他一冲动就直接说:“要不然,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说完了这话他才回想起来这个念头有多不实际,先不说他现在住的是公司机组宿舍,房子很小,完全不适合新婚夫妻住,就说他这边为了工作,方便去机场,距离市中心是很远的,江嘉年的公司就在市中心CBD,她要是搬过来住,早上很早就得起来赶过去,那多累。
      那如果他搬过去陪她呢?也不切实际,他的工作需要靠近机场,并且时间不固定,不知道几点就要走,也不知道几点才回来,就算他不在意路上的辛苦,也担心会影响江嘉年休息。
      他的考虑江嘉年当然也都知道,他们都是成年人,说话的时候都会考虑清楚后果,纵然刚才夏经灼冲动了一下,可江嘉年的回应却不是冲动。
      她果断地说:“好,我搬过去,就这周你休息的时候,你帮我来收拾收拾东西。”
      夏经灼怔住,盯着黑漆漆的屋子,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方才满心的寥落似乎都被填满了。
      “那样你会很辛苦。”他低声幽深道,“你要很早就起来赶回市中心,不会累么。”
      江嘉年现在哪能感觉到累啊,她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今天晚上估计都睡不着了,兴奋得已经想要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累不累,才多远呀,我是总裁嘛,晚点到公司也没什么,你别担心。”
      一想到以后一醒来就能看见他,晚上总能等到他回来,江嘉年心里就美得冒泡,三十年了,原来恋爱是这样有趣幸福的事,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反而是爱情的开始,能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丈夫,江嘉年觉得一会睡着了,她估计也得笑醒。
      不过,后来江嘉年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乐观了,什么一醒来就能见到他,晚上总能等到他回来,那都是随缘的,绝对随缘。夏机长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飞短途还好,晚上再晚也能回家,飞长途了她又得咬着手帕独守空房,嫁了一位飞行员,日子……你得数着过了。作者的话:同居生活开始啦!!

      第四十六章

      没几天,约定要去见安平客户的时间就到了。
      江嘉年之前就做了打算,如果对方真是夏经灼的父亲,就要第一时间给对方发短信报备一下,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因为这样的事出现第一个裂缝。
      早上起来收拾妥当,看看客厅里的大包小包,她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套房子是年租的,比夏经灼的宿舍环境要好,她住得也习惯,离公司还近,不过这些便利条件在与跟夏经灼一起住比较过后,江嘉年果断还是选择了后者,以解相思之苦。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他们都结婚了,为了家庭圆满孩子幸福,当然要努力培养感情了,她越来越喜欢夏经灼是好事,两个人是夫妻,当然也要住在一起,搬家也是迟早。
      既然选择了这样职业的丈夫,就要想好是否要配合对方的工作,仔细算来,自己的工作比他轻松一些,所以她牺牲一点也没什么。
      江嘉年按照林寒屿的要求去山涧泉中餐厅赴约的时候,可以说是满心幸福的,进门时还哼着歌,心情相当不错。
      不过,当她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熟悉中年男人时,就瞬间笑不出来了。
      摸出手机,一边往那边走一边给夏经灼发短信,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她停住脚步,想发完短信再过去,但就在她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手机被人拿了过去,她惊讶抬头,夏渊站在那淡淡道:“跟经灼联系?”
      江嘉年迟疑几秒,如实说道:“我不知道要来见的人是您,所以想着还是先和他说一声比较好。”
      夏渊表情莫名道:“报备一下?你很聪明。”
      江嘉年虚浮地笑笑,想拿过手机继续发短信,但夏渊直接拿着她的手机转身走了,背对着她说:“你不用跟他说了,如果你和他说了,今天我们什么都谈不了就得离开。”
      江嘉年皱皱眉,没说话,夏渊继续道:“今天是我们的私下见面,我们谁也不要告诉他,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要真没人告诉他那就好了,最怕的是万一他知道了,以为自己隐瞒他,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就麻烦了。
      “那个,我知道了伯父,那能请您把手机先还我吗?”江嘉年心里还想着要联络夏经灼,面上却装作认可夏渊的说法,夏渊停顿了一会还是把电话给了她,江嘉年收到就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个洗手间,伯父您点菜就好。”语毕,拿着手机就要溜。
      夏渊直接跟她说:“回来,坐下,你这点小把戏我还看不出来的话,我这几十年也白活了。”
      怎么办,被看穿了,江嘉年不太情愿地转过身,尴尬地回到位置上,到底对面坐着的是夏经灼的父亲,即便他们父子关系再不好,江嘉年也不希望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伯父,我……”她想说点什么,可夏渊直接抬手制止了。
      “我是经灼的父亲,这个你应该猜到了,我的名字是夏渊。”他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一边喝水一边道,“我今天见你就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结婚的事,我不会影响你们的婚姻。”
      这话听来真是惭愧,江嘉年坐在那局促又不自然,而另一边,林寒屿算计着时间拿出手机给夏经灼打电话,夏经灼明天就休息了,今天飞国内短途,因为他有事,所以早早报给了上面,今天只飞一段线,后面几段有别人替他。
      这会,他的飞机刚回到江城机场,旅客基本已经离开,他这边准备办离机手续,手机刚打开。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人还在机舱,原以为是江嘉年打来的,拿出手机时心情还不错,可看见来电显示,对数字极其敏感的夏机长很快就想起是谁的电话。
      林寒屿这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了,这个在江嘉年跟他第一次的时候不断提到的名字,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是男人的耻辱,要一辈子钉在心上。
      邢舟坐在旁边,看夏经灼盯着手机不接起来,脸色苍白的沉默许久,僵硬地说:“不接么,它一直在响。”
      夏经灼抬眼看了他一会,看得邢舟黑着脸转开了视线,他的变化夏经灼看在眼里,这孩子在矛盾什么,他需要一点时间探究探究,他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或许这次休假回来,他需要和他私下里谈一谈。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接电话。
      林寒屿毕竟是江嘉年的上司,她今天还在工作,他担心是不是她出了事。
      起身离开驾驶舱,夏经灼出来就顺着隐蔽的楼梯上了机长休息室,这上面安静一些,不会被人打搅。
      等坐稳了,他才接了电话,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道:“你好,找谁。”
      林寒屿在心里冷哼一声,语调上倒是和善可亲:“打夏机长的电话,自然是找您。我不相信你不记得我的号码,你大约在心里一直深深记着这串数字吧。”
      他哪来的自信?夏经灼十分冷淡道:“没有,我很忙,脑子里只记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人和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面对情敌,言语上又说不过他,林寒屿只能安慰自己他高兴不了多久。
      他深呼吸了一下,直言道:“夏经灼,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高兴?”
      夏经灼不说话,这沉默相当于默许,让林寒屿越发无地自容。
      “我跟你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林寒屿换了个微笑的语气说,“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悦途出现了危机,跟你们安平航空的合作案也停滞了,现在安平高层要和我们解约,让我们按照合同赔偿违约金,那可是一大笔钱。”
      话说到这里,夏经灼已经失去耐心了,他冷冰冰道:“你要破产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林寒屿“哦”了一声说:“可你的新婚妻子是我的执行总裁,她也是公司的一份子,这难道真和你没关系吗?”略顿,也不需要他回答,“当然了,或许和你真的没什么关系,但嘉年肯定不那么认为。她一向对我好,对公司好,尽心尽责,为了公司可以正常运转,甚至不惜付出一些自身的代价。”
      夏经灼盯着前方的楼梯口淡漠道:“我不喜欢别人自作聪明,旁敲侧击地跟我说话。你要说就坦白说,不说我就挂了。”说着,他就要挂电话。
      林寒屿没办法,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只能直接高声道:“夏经灼!你不要太得意,你只是嘉年为了帮我的垫脚石罢了!你真以为她想和你结婚?她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找你父亲帮忙,你父亲现在正和她在一起谈话,搞不好一会就会去安平把事情搞定,你还傻兮兮地自得什么?你是最失败的那个,从头到尾只是被利用罢了!”
      林寒屿过于激动,说话声音有些大,震得夏经灼将手机拉远了一点,表情淡漠地听到最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寒屿以为自己没打击到他,有点激动地说:“你是不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毕竟眼见为实。他们就在山涧泉中餐厅,你去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反正我们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你识趣的话就该赶紧跟她离婚。她是悦途的总裁,是要和我一起赚大钱的人,你只不过是个机长,你能给她什么?”
      林寒屿越说越离谱,说到后面直接得到了电话的忙音。
      夏经灼挂了电话,但没关系,他要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全看收成如何了。
      嘉年,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林寒屿拿起桌上摆着的照片,上面是合照,他和江嘉年的,很少有人可以到他的办公室,这照片,也就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另一边。
      夏经灼拖着飞行箱下了飞机,他面无表情,状态与平时无异,见人打招呼也仍然会冷淡点头,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巨大的波澜,直到他办完程序,回到了他的车上。
      他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驱车前往山涧泉中餐厅,耳边还回荡着林寒屿最后的话。
      你只是个机长,你能给她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
      每个行业,都为之努力的人。
      林寒屿的行业固然收入可观体面,但并不代表就高人一等。
      如果江嘉年怀有的念头和对方一样,那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相信她。
      正因为相信,才要去证明。
      证明自己是对的。
      夏经灼开着车,车速越来越快,这在他不动声色的安静外表下,埋藏了不小的阴霾。

      第四十七章

      江嘉年在特意避开跟夏渊谈论公事。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边吃边聊,也算是宾客尽欢。
      夏渊不像看上去那么严肃和难相处,他很博学,和他聊天你不会觉得尴尬和无聊,他会找你爱谈的话题,一旦有哪些话题你回答不超过十个字的,他就会马上转开,换下一个。
      总体来说,江嘉年现在很轻松,一点都不累。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夏渊提起了她怀孕的事。
      “听说你怀孕了。”夏渊的视线慢慢下移,但有桌子遮挡,他看不见江嘉年的肚子。
      江嘉年没说话,握着水杯只是笑,有些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夏渊看着眼前这位不单纯的女孩子,嘴角扬起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你很像一个人。”他坦诚地说,“你很像我的妻子,她也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无从捉摸。”略顿,他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只不过她五年前去世了。”他眼里流露着伤心,“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总是专注于工作,总是心情压抑,致使病情加重,最后走的时候很痛苦。”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江嘉年像那个女人。
      这是第二次了。
      他们父子俩某些地方还真是很像,有什么感觉就说出来,不隐瞒,也就造不成什么误会。
      江嘉年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了句:“逝者已矣,伯父节哀。”
      夏渊苦笑道:“当然,我当然会节哀,已经五年了,我现在想起她,已经不会感觉到痛了。”他抬起头,神色莫名地望着天花板说,“可是,比五年更多的时间摆在那,我每次想起前妻,却还是会觉得很难受。”
      他突然跟江嘉年主动提起他前妻,也就是夏经灼的母亲。
      江嘉年意外地看着他,他低头的时候就对上了她这样的视线,不由莞尔:“你觉得很惊讶?我会和你提起她?经灼和你说过了吧,我们家里的事,我和他母亲……还有他的继母。”
      江嘉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他提过一些,但没有说得太仔细。”
      夏渊淡淡道:“他当然说不了太仔细,那时候他还小,太小了,大人的感情他又怎么会明白,他一直在怪我,从那时候到现在,我们之间不像父子,倒像仇人。”略顿,他凝视江嘉年,“其实我也很意外,这么多年了,他会找到喜欢的人,甚至愿意带那个人去见他母亲。”他意有所指道,“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刚才就说了,他们父子俩都觉得江嘉年很像五年前去世的女人。
      江嘉年被搁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尴尬得很,她真希望这次的饭局赶紧结束。
      夏渊察觉到这些便加快了语气说:“既然你怀孕了,你们也结婚了,就好好生活,虽然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情,但他也算有了家,我的使命,即便不是自己完成的,也有了收获。”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淡淡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你公司的事。悦途面临破产,是这样么?”
      江嘉年目光一凝,她不想谈这些,一旦谈这些他们的见面就不单纯了,所以她直接说:“伯父,我们不说这个,我不希望经灼知道我们见过面之后,还发现我和你说了这些,我不想他胡思乱想伤害到自己。”
      夏渊意外地看着她,好半晌没言语,夏经灼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这里的。
      他推门进来,手里握着要给江嘉年的戒指。
      他很安静,不着痕迹地躲避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站在一侧,由服务员带着到了角落,远远地瞧着他最熟悉的两个人交谈。
      服务员站在一边,等他坐下之后就问他想要什么,夏经灼望着江嘉年所在的那一桌,很久都没说话。
      服务员疑惑地喊了好几遍“先生”,夏经灼才随口回了一句,“随便上。”
      服务员愣了愣,终究还是离开了,夏经灼坐在那,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戒指盒,将盒子打开,里面的戒指熠熠生辉,在阳光下闪烁着非常美丽的火彩。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久到江嘉年和夏渊都离开了,他仍然在这里坐着。
      他是看见了,看见了江嘉年和父亲见面,两人在吃饭,他们有对话,至于说了些什么,他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既然听不清楚,也就无从考证他们到底见面为什么。
      林寒屿的话能信几分?一个陌生人罢了。他如果相信对方,却不信任自己的新婚妻子,那岂不是太傻了。
      夏经灼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奇怪。
      来之前明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可到了这里真的见到了事实,又想着别的理由为人开脱。
      慢慢合上戒指盒,看着服务员上的这一桌子菜,夏经灼面不改色道:“结账,打包。”
      服务员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叫了同事一起来帮忙。
      晚些时候,江嘉年把家里的打包小包弄下楼,等摆好了就裹着大衣站在门口等待。
      她怀孕到今天,已经明显出怀,明年六月份孩子就会出生,现在已经入冬,孩子出生时恰好十分温暖,也算好日子。
      在楼下等了没一会儿,熟悉的车子就到了,夏经灼将停好,从车上下来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帮她拿行李。
      江嘉年其实也没带什么,就带了随身衣物和日用品,其他的他那边都有,大部分还都是上次她给买的,都是她熟悉的牌子,用着也方便。
      等把她的行李放好,夏经灼又绕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抬手放在车顶防止她撞到头,轻声说:“上车吧。”
      江嘉年点点头,很乖地上了车,坐在车上还有些冷地哈了口气。
      夏经灼看着她,还能记起她在餐厅时背影的模样,他看了她很久,直看得她心头发虚,眼神飘忽。
      “怎么了?”她窘迫地问。
      和夏渊见面的事,对方要求保密,说了十几次,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毕竟是她的公公,如果能信守承诺,那还是尽量遵守吧。如果实在不行,再坦白也来得及。
      江嘉年是这样想的,夏经灼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摇头,伸手拉住她的手,捂着说:“穿这么少,手这么凉,下次多穿点。”
      原来是看她穿得少么?
      江嘉年笑着说:“也没有太冷,这才刚元旦,等农历年的时候才是真冷呢。”
      夏经灼没言语,很微小地笑了一下,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上了车,驱车离开。
      他目视前方,认真地开车,好似真的心无旁骛一样,饶是江嘉年也没看出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他情绪不高,似有心事,不知那心事是不是对自己。
      好长一段路,他们谁都没说话,江嘉年有些累了,车里开着空调很温暖,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楼下,夏经灼在驾驶座坐着,后备箱的行李已经拿到了楼上。
      “嗯?都到了?”她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们快上去吧,诶?行李呢?”
      “我拿上去了。”夏经灼简短回答。
      江嘉年应了一声,想揉揉眼睛,去揉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指上多了点什么,差点膈到眼睛。
      她愣了愣,低头去看,是戒指。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钻戒,钻戒那么漂亮,钻石很闪很大,看得她心情复杂。
      她深深地望向夏经灼,他侧身靠在车椅背上说:“既然结婚了,就要戴戒指,因为孩子的原因,我们暂时不办婚礼,但戒指还是要给你。”
      江嘉年红着眼睛摩挲着手上的钻戒说:“你什么时候买的呀,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忙工作……”
      “飞西雅图时停了几个小时,在那里买的。”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又酸又涩,还带着浓浓的幸福感。
      江嘉年觉得很惭愧,握着戒指难耐地对夏经灼说:“对不起,我没有准备给你的戒指,我真是不负责的妻子。”
      夏经灼对此只是笑了一下,抬起手给她看说:“没关系,我买了一对儿,你有,我也有。”
      江嘉年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有些话到了嘴边,几乎就说出来:“经灼,其实我今天……”
      夏经灼眼头一跳,轻轻地“嗯?”了一声,江嘉年看着他的脸,想起道别时夏渊近乎于恳求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直接起身想去抱他,但她高估了自己,她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想要越过档位去抱人显然不太可能,笨重的身体起来之后又倒了回来,还不小心撞到了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夏经灼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变成无奈,倾身上前柔声询问她疼不疼,责备她太不小心,还以为现在是以前,动不动就乱来,江嘉年越听眼泪就流得越凶,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太脆弱了,情绪很敏感,老是动不动就想哭,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情绪脆弱吗?感觉到丈夫伸手抹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珠,江嘉年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了,夏经灼从无奈换成苦笑,他之前有心事的模样也不见了,她这哭哭啼啼的好像还做了好事?
      “好了,别哭了。”
      他揽着她,车子里空间小,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
      “就算要哭,也不要在这里哭了。”
      江嘉年抬起头,蒙蒙眼看着他,夏经灼凝视着她的眼睛,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温声说:“回家再哭。”
      回家再哭。
      这里面的回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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