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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布雷德伯里中短篇科幻小说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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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房子的窗榻是黄色的,门是紧闭的,烟囱冒着烟。至于麦克登,他负责新的灯塔,不过这座灯塔是水泥的,用钢加固的。一天下午,我开车到那儿,瞧着那蓝色的海水,倾听每分钟发出的警报声。警报器在那儿,孤零零地在那儿。

“怪物呢?”我向麦克登问道。

“它一去不复返了。”麦克登说道,“它回到了海底的深渊。它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它不太痴心了。它将在海底深渊的最深处再等上一百万年,啊!可怜的生灵。在这个微不足道的,令人哀悯的星球上来去匆匆时,它却在那儿等待,等待……”

弄巧成拙

译者:杨汝钧

夜晚十点钟,两个人漫步在大街上。他们都是三十五岁,正在轻声地交谈着。

“你为何要那么早回家呢?”史密斯问道。

“因为……”布雷林回答着。

“这是你十年中第一次在夜晚外出,你干吗又要匆匆地在十点钟就赶回家中呢?”

“嗯……”

“十年以来,我一直在力图让你走出家门,到外面安静地喝上一盅。今天你总算如愿以偿了,可你却急着要回去。”

布雷林淡淡地笑了一下。

“说真话,布雷林。我极不愿意这样说,但我非说不可。你的妻子‘捆绑’住了你的手脚,使你穷极无聊,心灰意懒,死气沉沉,对吗?”

“那可不能完全这么说。”

他们转了一个弯。

“她以往一直逼着你娶她,这是众目昭彰、尽人皆知之事。早在公元二零七九年,你就向往着去里约热内卢一游,对吗?”

“我亲爱的里约热内卢啊,我可从未见到过它的倩影哪!”

“人们都说,她当时自己把衣服撕开,并威胁着要去报告警方,说你污辱了她。是有这回事吧?她还对你说:‘亲爱的,只要你娶了我,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她就是这样强迫着你娶了她。”

“唉呀,史密斯,她一贯总是相当的……”

“相当的粗野泼辣,盛气凌人,睥睨一切!那可太不公平了!你并不爱她。你曾经跟她说过这一点,是这样吗?”

“我记得,我曾经开诚布公、直言不讳地对她谈及过此事。”

“可你依然讨了她做老婆了。”

“如果不这样做,就会使一切毁于一旦,甚至会使我的双亲命归黄泉。”

“你就这样娶了她整整十年,布雷林,整整十个年头啊!”

“是的,”布雷林答应着,脸部流露出了黯然神伤、怅然若失的神情,“不过我想,所有这一切现在也许都能得以改变了。长年累月、朝朝夕夕我一直在等候着,企望着……你看这个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蓝色的票证。

“嗬,那是一张去里约热内卢的机票!是星期四的班机呢!”

“是的,我终于能够心满意足,额手称庆了!”

“这可确是奇迹啊,真是千载难逢之事!那么,令夫人有否无理取闹、制造是非呢?”

布雷林显露出了一些冷漠和惨淡的微笑:“她将对此一无所知,我在一个月以后将会返回此地。到时候,只要谨言慎行,守口如瓶,那么,除了你以外,就不会再有别的人知晓此事了。”

史密斯瞬间流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接着说道:“我多么希望能与您同机前往里约热内卢啊!”

“我可怜的史密斯,看来,你在家庭中的遭遇与我同样不幸呀,是吧?”

“也不全然如此,我娶的妻子倒象是个没有成熟的女孩,我们结婚已有十年了,可她每天仍然得花上整整两个小时坐在我的膝盖上。我上了班,她则老是给我打电话,一天总有那么十来次。她说起话来象个孩子,几乎是同我作婴儿式的交谈!上个月,我感到她愈来愈糟了!有时候,我不由得纳闷,她的头脑是否完全正常。”

“唷,史密斯,我的家已经到啦。喂,你是否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我今晚是如何离家外出的吗?”

“你真的想告诉我吗?”

“你不妨抬头往公寓楼上面瞧瞧。”布雷林说道。

在暮色笼罩之中,史密斯和布雷林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见到了在公寓楼的一间窗户之中的一位男人,他年约三十五岁,略显灰色的头发梳向两边,长着一双灰色的忧愁哀伤的眼睛。他正在俯瞰着他们两人。

“咦,那个人不就是你嘛!”史密斯不由得高声叫了起来。

“嘘!嘘!不要喊得那么响呀!”

布雷林举手向上面那个人做了个手势,那个人随即退回去,离开了窗户。

“唉,我的这双眼睛哪,”史密斯说道,“我的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比我想象的更为糟糕。”

“你不妨稍候片刻,史密斯。”

他们等候了一会儿。

公寓的前门开了,原先靠在窗口的那位男人走了出来。

“你好,布雷林。”那位男人说道。

“你好,布雷林。”布雷林答道。

他们两个人的长相完全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史密斯的双眼瞪得又大又圆,惊愕得不知所措。

“这……这是你的兄弟吗?我……我可从未得悉过……”

“不,不,”布雷林迅即答道,“你到这儿来。对,把你的耳朵紧紧地靠到布雷林二号的胸前去!你再仔细听听!”

霎时间,史密斯显得不知所措,无所适从。随后,他还是把头靠到了布雷林二号的胸前,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倾听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喔,不!这不可能!”

“就是这么回事!”

史密斯再次把耳朵紧靠在布雷林二号的胸前,全神贯注地倾听。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史密斯旋即后退了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布雷林二号。紧接着,他伸出了手,抚摩着那个物体温暖的双手和脸颊。

“你在哪儿得到它的呢?”

“难道它一点儿也不显得栩栩如生、维妙维肖吗?”

“我对此简直不能置信。嗨,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啊?”

“布雷林二号,请你送一张名片给那位先生吧。”

布雷林二号的手中出现了一张精致的白色卡片。

奇异的复制品

复制您本人或者您的朋友们的精品

崭新的材料

永远不需维修!

每件价格:7600至15,000美元。

“不!”史密斯说着。

“是这样!”布雷林答道。

“确实如此!”布雷林二号附和着。

“你得到它多长时间啦?”

“已经有足足一个月了。我将它保存在一只箱子之中,并把箱子放在屋子底下的地下室里面。今天晚上,我把布雷林二号从地下室的箱子中取了出来,我让它和我的妻子坐在一起。接着,我就外出看你来了,史密斯。”

“奇迹!简直是绝无仅有、前所未闻的奇迹!它身上发出的味儿也同你的气味毫无区别呢。”

“一开始,我曾反复考虑了一段时间。也许,它会出现什么差错?但我想了许久,觉得它准会使我志得意满、称心如意的。我的妻子所需要的就是我。布雷林二号就是‘我’。今晚‘我’一直在家,下个月‘我’也将一直陪伴她。在此期间,我布雷林本人在朝思暮想、梦绕魂牵了整整十年以后,将正式去里约热内卢观光,领略一下那儿的云蒸霞蔚,海阔天空。当我从里约热内卢返回之时,布雷林二号将重新进入它的箱子之中。”

史密斯思索了一、二分钟以后,终于问道:“它整整一个月不吃不喝,能到处自由自在地走动吗?”

“它被制成了一个万能者,能吃,能睡,能干一切事情,同我宛若一人。”布雷林话毕,又转向了布雷林二号,“你会很好地照应我的妻子。对吗,布雷林二号?”

“您的妻子相当漂亮,理想极了,”布雷林二号说着,“我当然会喜欢她的。”

史密斯显得异常激动,接着问道;“奇异复制品公司开张营业已有多久了?”

“已经有二年了。不过,这是个秘密!”

“我……我能否……如果可能的话……”史密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朋友的臂膀,语无伦次地说着,“请……请你告诉我……我也想为自己购到一件奇异复制品……你……你能给我一个该公司的地址吗,嗯?”

“地址就在这上面。”

史密斯随即拿到了一张卡片,马上翻来覆去地看着。

“谢谢你!”他说道,“你不知道,事情是多么的……呵,这可是一个奇迹。这样,我有时候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转悠了,特别是夜里!哪怕一个月只有一次也好。我的妻子爱我爱得不得了——爱得几乎发了狂!她不让我离开她哪怕一个钟点。要知道,我也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呀。”

“你的妻子至少还是爱着你的,史密斯,”布雷林说道,“麻烦就出在我的身上。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轻易解决得了的。”

“唔,那我就不得而知了。爱的疯狂有时候比爱上一丁半点儿更加糟糕。”

“我在里约热内卢期间,你得常常到我处看看,史密斯。你是我家的常客。如果你突然不来我处,我的妻子会看出破绽,怀疑其中有异。你对布雷林二号的举止、情感和态度应该表现得同以往绝无毫厘之差才是。”

“那当然!那当然!再见啦。谢谢你的好意!”

史密斯迈步在大街上,脸上显现了微笑。布雷林和布雷林二号一起转身进了公寓。

公共汽车抵达了一个车站,史密斯下了车。他在跨上家屋的台阶之际,嘴中仍然在乐不可支地哼着小曲。

史密斯在思忖着:“我和内蒂在银行有一万五千美元的存款,我可以花上八千美元购一个奇异复制品。这个嘛,就没有必要告诉内蒂了。这是一笔交易。说不准那件奇异复制品还会为我挣钱呢,会为我偿还这笔钱款——甚至更多。”

他开了门,很快地走进了卧室。内蒂此时正躺在床上熟睡着。他看着内蒂那洁白的肌肤,丰满的身躯,优美的曲线,不禁产生了心荡神迷之感。

“亲爱的内蒂!”他的内心在说着。

在半明半暗之中,她的脸蛋真象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史密斯的心里继续在说着:“如果你醒着,你准会在我的脸上发狂般地吻个不止,在我的耳际讲着婴儿般的甜言蜜语。唉,真的,我开始感到有愧于你了。你一向对我是那么的温情脉脉,体贴入微,是我的一位值得爱恋的好妻子。上个月,我觉得你比以往爱我爱得更加疯狂了。”

他的双眼湿润了。猛然间,他想亲吻她一下,向她吐露自己心中的情爱,并把那张白色的卡片撕个粉碎,把不久前产生的那种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但是,他想到了自己是内蒂的丈夫,他回忆起了爱情给他带来的沉重负担。这样,他的勇气否定了他刚才的那种出自内心的感情流露。

史密斯从床边走开了,并在黑洞洞的各个房间之中摸索着。他进了藏书室,打开了书桌的抽屉,取出了银行存折。

“只要取出八千美元就足够了,就是这么回事儿,”他在思忖着,“没有必要超过这一数目嘛。”

突然,他倏地停了下来。

“不对,等一下!”他慌乱地盯住了那张存折,“存折上怎么只剩下了五千美元呢!”

“一万美元已经被取走了!”史密斯高叫着,并惊跳起来,“上面只留下了五千美元啦!内蒂究竟干了些什么呢?她用那笔钱买了些什么呢?买了更多的帽子、更多的衣服、更多的鞋子?哦,等等,我想起来了,她准是用那笔钱购置了小河旁的那间小屋子。数个月以来,她对此曾谈论过不知多少次了。唉,她竟然不同我商量一下,就我行我素、自作主张地去办理了!”

史密斯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地冲进了卧室。那笔钱不仅是她的,也是他的呀!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无法无天地擅自动用钱款!那还了得!

“内蒂!”他高声叫着,“内蒂,你快醒来!”

她没有移动分毫。

“你拿了我的钱究竟干什么来着?”他吼叫着。

她从侧睡翻身成了仰卧,从外面街上射进的微光,恰好照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脸蛋显得出奇般的美丽。这时,史密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使他感到不太对头的某种东西。

他的心脏以空前未有的速度七上八下地“怦怦”敲击着,他显得口干舌燥,他的膝关节似乎突然肿了起来。

“内蒂,内蒂!”他气急败坏地吼叫着,“你拿了我的钱究竟干什么用啦?”

接着,他突然出现了一种可怕的、使人毛骨悚然的想法。一种极度的畏惧和恐怖,犹如一股冰凉的海水,刹那之间浇满了他的全身。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弯下了身……接着把他的耳朵紧紧地贴到了她那柔软、丰满而又滑润的胸脯上。

“内蒂!”他高叫着。

他在耳际听到的回答是: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史密斯当时在夜阑人静的街道上同布雷林分手以后,布雷林和布雷林二号进了公寓的大门。

“史密斯将会过上愉快的日子了,我对此颇感高兴。”布雷林说道。

“是的。”布雷林二号答道。它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恍惚的神色。

“到啦。你可以进地下室的箱子中了,布雷林二号。”布雷林拉着它的胳臂,领着它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我想跟你商谈一事。”布雷林二号说道,“地下室是个鬼地方,我并不喜欢它。我对那只箱子也产生不了任何兴趣。”

“我可以设法为你找一个更加舒适的藏身处。”

“公司制造出奇异复制品是用来活动的,绝不是四脚朝天地躺着的。如果你的极大部份的时间在箱子里度过,请问,你会感到愉快、惬意吗?”

“那……”

“你当然不会觉得舒服的。你要知道,我体内的所有器械一分一秒也未曾停止过工作。所以,我也不能老是躺着一动也不动呀!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我有七情六欲,喜、怒、衰、乐、爱、憎……什么都有。”

“其实嘛,你只要再在箱子中呆上几天就得了。我即将飞赴里约热内卢游览观光,你到时就不用再睡在箱子之中了,你可以在楼上生活下去。”

布雷林二号顿时怒形于色,横眉瞪目。

“是呀,”它说道,“你即将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地去过好日子了。当你从里约热内卢返回以后,我又得躺进那只该死的大箱子中去了。”

布雷林二号话毕,就怒火万丈地用拳头猛捶着那只箱子。

布雷林说道:“你现在面临了困难的局面。可是,奇异复制品公司并未把此事告诉我呀,我对此可以说一无所知哪。”

“其实,他们对我们的特性知之甚少,”布雷林二号说道,“我们是一种崭新的产品,我们对一切事物都有感觉。你即将奔赴里约热内卢,你可以悠闲地躺在沙滩之上,在阳光下面尽情地欢笑,寻找一切乐趣。而我呢,我得冷冰冰地躺在这儿。我可不愿意接受此种不公平的方式。”

“我在一生中一直在向往着去里约热内卢的海滨度假。”布雷林平静地说道。

他半闭着双眼。啊,里约热内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烟波浩渺、波澜起伏的大海,看到了削壁巉岩、连绵不断的高山。看到了广阔无际、金黄一片的沙滩;他在倾听着海水发出的温柔亲切的呼唤声,想象着阳光洒在他背上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我将永远也不可能去里约热内卢,”布雷林二号说道,“对此,你是否想到过呢?”

“没有。我……”

“除此以外,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

“你的妻子。”

“她又怎么啦?”布雷林问道。

此时,他正在折向一条通往地下室门口的小道。

“我挺喜欢她。”

“你能够热爱你所从事的工作,对此我感到无比的高兴。”

“恐怕你未曾完全理解我说的话。我的意思是:我非常爱她!”

布雷林又跨前了一步,随即突然停顿了下来。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布雷林二号说道,“你在里约热内卢准会过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我呢,只能是望尘莫及,相形见绌。故而,我就想到了你的妻子。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可爱。嗯……我想,我同她准会男欢女爱,比翼双飞,如胶似漆的。”

“那……那当然……当然很好。”布雷林这时正在向地下室的门口走去,但步子却越来越缓慢无力,最终竟停滞不前了,“看来,你得稍候一会,行吗?我要去打个电话。”

“打给谁?”布雷林二号咄咄逼人地追问着。

“不是什么显要的人物。”

“打给奇异复制品公司吧?要他们上这儿来把我取走,是不是?”

“不,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布雷林边说边向外面冲了出去。

一双强壮有力的大手顷刻抓住了他的双臂,把他拖进了地下室。

“不许你跑出去。!”

“把你的手放下来!”

“不行。”

“是我的妻子要你这样干的吗?”

“不是。”

“她曾谈及过此事吗?她知道此事吗?”布雷林高声地叫着。

一只手掩住了布雷林的嘴巴。

“你将永远也不会得悉真情的,”布雷林二号眉开眼笑、得意忘形地说道,“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布雷林一面在挣扎,一面在说:“她一定已经知道了此事,她准已知道了。”

布雷林二号气势汹汹地说着:“我得把你放进箱子中去!接着,我就同你的妻子去里约热内卢度蜜月。当然,我得再为你的妻子买一张去里约热内卢的机票。”

“务请等一下,请稍候片刻不成吗?你不要急着出去嘛。咱们不能再谈谈吗?”

布雷林二号不由分说地把布雷林关进了箱子之中,随口说了一声;“再见了,布雷林。”

十分钟以后,布雷林夫人醒了过来。

在此之前,有人在她的脸颊上狂乱地吻了一番,把她弄醒了。

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抚摩着脸颊,睁眼往上瞧了一下。

“你已经有多年不这样吻我了。”她温存亲切地说着。

“我们应该比往日更加亲热些才是。”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杀“妻”

译者:孙维梓

“您打算杀掉妻子吗?”坐在写字台后的黑发人问。

“是的,不……不全这样,我只是想……”

“姓名?”

“是她的还是我的?”

“您的。”

“乔治·希尔。”

”住址?”

“格伦维·南詹姆斯11号。”

那人冷静地写着。

“您妻子的名字?”

“凯特琳,或叫凯蒂。”

“年龄?”

“31岁。”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头发的颜色,眼睛,皮肤,喜爱的香水,衣服的尺码等等。

“您有她的立体相片、录音带吗?啊,我看见您都带来了。很好,现在……”

足足花了一个小时,黑发人站起身严厉地盯住乔治说:“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

“您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是的。”

“本公司对可能产生的后果不负任何责任,你知道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赶快着手行动!”乔治捺不住性子大吼道。

那人从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要准备好您妻子的复制品得花三个小时,您不妨打一会盹——这会使您平静一些。沿走廊左面第三个带镜子的房间是空着的。”

乔治惘然若失地走进那房间,躺在蓝绿绒的卧榻上,身体的压力使天花板上的镜子旋转起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低吟:“睡吧……睡吧……”

“凯特琳,我不想上这儿来,这是你逼的……,我不想打死你……”在半睡中乔治轻声地说。

镜子在无声地旋转,他入睡了。

在梦中他发现自己重新回到年轻的时代,他和凯蒂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奔跑。风儿吹拂着凯蒂的金发。她在甜笑。他和凯蒂亲吻……

突然。凯蒂和列昂那德·菲尔普斯在一起,如此亲热,如些缠绵。这是怎么回事?菲尔普斯,是谁?为什么他要闯进我们的生活?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年龄的差别吗?乔治进入五十而凯蒂还年轻,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乔治含泪醒了过来。

“希尔先生,一切为您准备好了。”

他笨拙地从卧榻上爬了起来,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是的,他已经五十岁了。这是个可怕的错误,人们总想讨个年轻姑娘做老婆,以后才不可避免地发现她们迟早要从怀抱中溜走,象蜜糖在水中溶化一般。他厌恶地望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浮肿的下巴和发胖的体形……

黑发人把他领到另一间屋里,乔治屏住呼吸:这正是凯蒂的房间。

“我们公司力求满足顾客的要求。”

乔治·希尔签了张一万元的支票,那人拿了支票便离去了。

房间里非常安静。

乔治坐下来摸摸口袋里的手枪。是啊,花了一大笔钱……但是有钱人不怕豁出钱来进行这种“干净的谋杀”,这是非暴力的暴力,没有死亡的死亡,他会由此而感到轻松一些。他开始平静下来瞧着房间。这个他已等待足有半年之久的时刻终于逼近了,一会儿房里就要进来那个美丽动人的拷贝机器人,一个被看不见的线操纵的偶物,然而……

“您好,乔治!”

“凯蒂!”他急速转过身去,脱口而出。

她正站在身后的门边,穿了一袭柔若轻雾的绿色长衣。一头波浪般的秀发在玉颈后撩拂,眼睛放出蔚蓝色的光彩。

他满心震撼,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你真美!”

“难道我有时不美吗?”

“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的声音异样缓慢,象梦游者似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及她的躯体。

“你怎么啦。这么多年都没看够我吗?”

“永远也看不够……”泪花在他眼里打转。

他虚弱地坐在软榻里,战栗的双手放在胸前,两眼眯着缝说:“这太不可思议了,犹如梦幻,他们怎么造出你来的?”

“我们被禁止谈论这些,一切会被破坏的。”她的目光冷森森的,但他想吻她。

“乔治!”耳边一声震喝,连眼前的房子都在晃动。

“好,好,马上,就一分钟……”他晃了下脑袋,似乎要甩掉刚才的余震,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暗想:在他熟睡的三个小时里,他们在她身上安装了微型的钟表发条,再戴上金刚钻和红宝石,造出了这般美人!

“你……”

“你是想谈关于我和菲尔普斯的事。”凯蒂打断他的话说。

“等一等,这件事可以放一下。”

“不,就现在谈。”她坚持不让。

其实在他看见她以后,心中的怒气似乎已被一扫而空。此刻他想到自己是那么使人可厌。

“不,回答我。如果是有关菲尔普斯的,那么你早该知道,我是爱他的。”

“别说啦!”他双手掩耳,但她却不饶不让。

“你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整天和他在一起,下周我们将飞往雅典。”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没有罪,没有罪!”他跳起身并抓住了她,“你还只刚刚出现在这世界上,你不是她,有罪的是她而不是你,你完全是另一个人!”

“不对,”这女人说,“我就是她,我和她完全一样,没有一丝一毫是她所没有的。实际上我们是同一个人。”

“但你和她一样行事吗?”

“我正好和她一样。我吻过菲尔普斯!”

“这不可能,你只是刚才产生的!”

“不错,但我已具备了她的过去和你所记得她的一切。”

“听好,”他一面央求一面强使她听自己说,“也许,也……也许能……嗯,付更多的钱,能把你带走?我们飞到巴黎去,到斯德哥尔摩,随便哪里都行!”

她笑了:“我们是不出售的,仅供租用。”

“但是我有钱!”

“这在很久以前就试过了,不行,人们会因此而发疯的。现在谁这样做谁就犯法,我们之所以存在至今只不过是当局故作聋哑而已。”

“凯蒂,我只求一件事——和你在一起。”

“这不可能——要知道我就是凯蒂本人,连每个细胞都是。再说现在是绝对禁止把我们这些复制人运出公司大厦的,这是为了防止竞争,否则把我们一解剖就会知道制造我们的秘密。够了,我已经警告过你,别谈论这类事了。如果你不满意的话,你可以离开这里。不过你是付了钱的——那就干你想干的事吧。”

“但是我不想杀掉你。”

“在你的内心深处是想的,你只是在克制这种欲望,不使它爆发而已。”

他从袋里掏出手枪说:“我真是老混蛋,真不该上这儿来……你是如此美丽!”

“今晚我还要和他约会。”

“闭嘴!”

“明天早上我们将飞往巴黎。”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再打那儿上斯德哥尔摩,”她愉快地笑了,还摸摸他的肚子,“就这样,我的胖子。”

他面色泛白,隐藏的愤怒、羞辱和仇恨在他内心激荡。他忽然明白是装在她头脑里的心灵感应器在捕捉他的每一个反应,她只是个机械偶物!是他本人在通过看不见的线操纵着她,但他已到了几乎失控的程度。

“老东西,你的青春已经逝去了。”

“停下来!”

“你老了,老了,而我还只有三十一岁。唉!乔治,你真是昏了头——光顾工作,而我在同时又陷入了爱河。他真是迷人,对吗?”

他举起了枪:“凯蒂,别逼我!”

但她还是依然喃喃自语:“他真迷人!他真……”

“砰!”枪声响了。

凯蒂倒下了。

她躺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那失去知觉的嘴还大张着。

乔治·希尔同时也昏了过去。

潮湿的毛巾在额上轻轻擦拭,乔治苏醒了。

“一切都已结束。”黑发人说。

“结束了?”乔治低声重问了一遍。

黑发人点点头。

乔治无力地望望自己的手,他记得手上曾是血污狼藉的,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倒下时地板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我得离开这里。”乔治·希尔挣扎着站起来说。

“只要您感到自己还行的话……”

“我行。”他站了起来。

“凯蒂已经死了?”

“啊哈,那当然,我刚杀了她!先生,那血是真的……”

希尔从电梯下到底层来到门外,天正下着霏霏细雨,但他还想站一会儿。他刚从仇恨和杀人的渴望中解脱出来。回想起来真可怕,他明白自己再不会想杀人了,哪怕凯蒂就在眼前。

雨点打在面颊上,他想,这种“干净的谋杀”真正的意义还在于能防止现实的犯罪:当你想殴打、杀害或折磨某人时,能让你在偶物的身上尽情发泄一通……他站在人行道旁,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

“是希尔先生吗?”他身旁有个声音在问。

“是的,什么事?”

在他手上响起了手铐的咔嚓声。

“您被逮捕了。”

“但是……”

“跟我走,斯密特,把楼上的其他人抓来。”

“您没有权利这样做……”

“对于谋杀罪——我们有权。”

天空猛然炸响雷声。

乔治·希尔被带进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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