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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田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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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还不算完,任凭阿珠躺倒,跟黄土地一起承受钱褡裢的重量,她的呼吸依然越来越沉重,就像一座大山。压在腰上。
“小——黄——救命!”
关键时刻脑子没转过来弯儿的傻丫头,幸亏还记得求救。
玩的不亦乐乎的黄金蟒,终于听出来不对劲儿了,赶紧上岸奔赴小主人的身侧。
却原来,那沉重的钱褡裢,已经变身为二,只除了新增的那一个,内容稍微瘪些……
瘪些也不行啊!原本那些银钱的重量。已经压得阿珠无法正常行走了,现在又多出一少半儿来的重量,基本上连呼吸都费劲儿了。
关键时刻还得看黄金蟒的表现。蛇脑袋一伸,“嘎吱吱——嘣——”,布带儿就咬坏了两根,很快,黄土地上散满了银钱跟铜板,两条一模一样的布褡裢儿。被大蟒蛇给啃成了碎片。
阿珠就躺在铜板堆里喘大气儿,还对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竖竖中指咬牙:“你是跟我一体的小世界。对不对?那干嘛直接在我身上复制褡裢啊?会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连捆绑的方法都复制的一模一样,这小世界是要灭主的节奏吧?
小黄很狗腿儿。叼了那棵已经就近繁殖开来的铁皮石斛,送到小主人嘴边,差点翘辫子嗝屁儿,需要“神仙草”滋补滋补元气……
刚刚的那种窒息感,与初来这异世时被祖母谋杀的感觉很接近,阿珠心里生出一团火来,自己一家之所以要这般往外搬运铜板银钱,还不是因为那老太太总是寻衅生事儿?
还有一个没出息的亲爹,脑袋瓜都锈逗了,怎么敲打都寻思不过滋味儿来,完全分不清怎么做才算对他好,怎么做是在害他。
石斛的汁液凉爽爽的,却压不住阿珠的怨恨之心,如果这一次,陈大川的表现真的又叫人失望了,那么,带着母亲姐姐们离开这地方,就不再是一种威吓手段,小丫头很想付诸于行动。
在湖水中清洗干净身上的汗渍,等棉袄棉裤也晾干爽了,阿珠袖着手骑小黄出去,又是崭新衣服干净小人儿一个。
不惦记亲爹到底咋样了,阿珠让小黄去找母亲和姐姐们,经过了这么多磨难,母女们的心贴得更近。
昨儿浇灌过的大片荒地,今天已经有了变化,高低不平的地势坡度更舒缓,夹杂着烂草根灌木枝子的土地,松松软软,让人不忍心去践踏。
只可惜随风飘来母亲的赞叹给错了人:“看看你爹多能耐,愣是把这么大块儿荒地给拾掇成这番新样子,等种过一茬儿庄稼,就能看出良田的根本了……”。
好吧,雷锋做好事儿也是不留名的。
小黄老老实实地平躺在王氏腿前,阿珠瘪着嘴巴靠上去,叫一声:“娘——”。
却不料,正抚着肚皮骄傲的赞叹丈夫的王氏,“呼啦——”一下站立起来,身上搭着的小被子掉在地上。
“阿珠——你——你的钱褡裢呢?掉在哪儿啦?”
那可是全家人辛苦积攒了很久的家底儿啊!小闺女瘪着嘴巴身上空落落的回来了,可不是掉了遗失了吗?
阿兰阿草也个个变了脸色,除了阿穗,全都一瞬间长了翅膀一样扑上来,六只手臂在晃悠小豆丁:“阿珠你快说,到底掉哪儿啦?”
“阿珠你想想,都到哪儿转悠去了?”
“阿珠,那可是咱全家的性命,不能丢啊!”
我说过钱褡裢丢了吗?没有吧?
阿珠翻着白眼珠子,被晃荡的都要吐了。
“没丢,半文钱都没丢!”幸亏还能积蓄起力量来嚎一嗓子,要不是发现王氏明显吃不住劲儿了,身子往地下萎顿,还嚎不出来呢。
这句话,就是一剂最有力的强心针,萎顿着的王氏当即满血复活,坐回土墩子上捋着胸口:“你要吓死娘啦——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可你轻轻巧巧的站在这儿,没丢,钱褡裢在哪儿?
“嘻嘻,这是个秘密,只有蛇大仙跟我能找得到,你们就放心吧!”
阿珠做了个鬼脸儿,笑话,现在把一堆银钱铜板变出来,不得再吓坏你们一次?
小黄正在练习主人那一招儿“翻白眼儿”,听到有自己的关联,便点点头,又点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家底儿交给蛇大仙保管,谁也谋不去不是?
“那咱们回家看看你爹咋样了吧?要是被你奶打一顿,总得有个照应的——”,王氏再次提议,实在是夫妻同心,老是揪着惦记着呢!
这次换成阿珠反对了:“娘,该来的总是要来,我爹要是耳软心活,又被我奶忽悠了,那咱也没啥别的办法,打几下怕什么?你早先不也常被我奶打?我姐姐她们不也是挨打长大的?就让我爹见识见识他亲娘打人的力度,也没啥不好。”
“可咱家的牛还在后院儿,那大群的鸡——”,王氏放下丈夫,又惦记牲口家禽。
一家人畏惧陈老太太,就跟畏惧山贼土匪似的。
“那些都没事儿,万一真被我奶给拾掇走了,娘你放心,我跟蛇大仙再逼着他们给送回来。”
没事儿的时候,打打小黄的旗号,还是很惬意的。
虽然那厮又成功的递给小主人两个豆粒儿大的白眼珠子。
王氏的脚步,就是被这几个闺女合起伙来给留下的,在荒地里面刨刨没收拾干净的老灌木根儿,这时间就慢慢儿溜走了。
中途,阿珠还取了鲜嫩的铁皮石斛,每人分了一截嚼巴嚼巴了呢!
一群没良心的女人,完全不知道,当丈夫当爹的那一位,正在地上被人随便蹬踹,绝望的等待着亲娘筹了银子来解救他。
庄户人家不爱享受,陈大川跟王氏没怎么给家里置办家什,两个土炕都砸碎了也找不着一文钱的铜板来。
半个时辰,也早就到了期限,陈老太太宛如已经人间蒸发,或者是肉包子打了狗,连个影子气味儿都没回来。
“你小子——是陈婆子亲生的吧?”唐婶子越琢磨越不对头儿,把怀里的孩子王木墩子上一丢,也加入进收拾陈大川的行列中来。
这妇人可毒,从脑袋上拔了根铜簪子,尖头就往陈大川的脸上戳:“我就说嘛,怎么那俩儿子在老宅儿住,偏偏把你撵到了荒山野地里?你小子还跟我们打马虎眼儿,你肯定不是陈婆子亲生的!要不然,你亲娘能舍得丢下你不管?”
陈大川打着滚儿躲闪,无奈手脚都被捆缚住了,那簪子还是戳中了下巴颏儿,冒出一串血珠子。
“是亲生的!是——亲生的——”,傻汉子胳膊上又被戳了一簪子,血迹洇湿了脏乎乎的衣袖。
“娘的!掘地三尺也白瞎!就后院藏着些能吃的鸡,还有一头牛,跑起路来也是慢腾的!”两个气呼呼的汉子转回前院儿,望向陈大川的眼神,可就跟看着死人一样了。
正文、第七十三章 以暴制暴
“不是说这家里还有几个赔钱货没人要?长相也不算差,捣捣手卖出去,也能值几两银子,怎么还没回来?”阴测测的那个声音开始转悠别的主意了,贼不走空,总不能只抓着鸡赶着牛就离开吧?那也忒丢份儿了!
陈大川睚眦欲裂,猛一蹬双腿:“强盗!你们休想伤到我孩子们一根汗毛儿,她们一大早,就被我撵出去走亲戚了呢!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
凭这两句话,原先的混蛋作为,就应该被原谅。
另一个汉子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担心,那陈婆子会不会回村子叫了人来?”
“嘁——就那种见便宜就想粘的老虔婆,眼见着是没便宜了,还能顾得上她的傻儿子?你看这小子,还眼巴巴的盼着呢!”
唐婶子自觉本次出门处处犯晦气,忍不住又赏赐给陈大川一记簪子尖儿,然后蹭蹭簪子上面的血迹,直起身子来,毫不嫌弃的又把簪子插回脑袋上。
“这种困兽状态,算啦,把这汉子拉山里解决掉,丢的远远儿的,别给人留下啥痕迹。”
至于逃走的陈婆子,再回村子抓了来,也有些麻烦,估摸着,那般自私自利又胆小如鼠的妇人,不敢额外生出啥妖蛾子来。
黄牛被套上车辕,拧着脑袋不肯听陌生人的招呼,直到陈大川被两个汉子抬头扛脚的丢进牛车上,才从喉咙里发出“哞——”的一声闷叫,动了动四蹄。
那些母鸡也抓出来不少,直截了当扔在陈大川身上脑袋上。将死的人,哪还有什么穷讲究?
到了这个时候,傻汉子终于彻底绝望,母亲不可能再回来解救自己了,甚至连在村子里叫些人来搭救自己都没有。要不然,耽误了这么多功夫,从村里到老宗祠,跑上八个来回都够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王氏和孩子们没被强盗遇上,好歹。算是只丢掉自己一个人的性命。
傻汉子眼角里洇出泪水,斜斜的看着眼前的院门敞开,这是他曾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家,即将失去唯一的男主人,剩下的孤女寡母。可该怎么过呢?
如果,真的有阿珠描绘的那样奇怪的肯让女人当家做主的世界,她们母女投奔过去,也好……
“四娃子,别睡啦!走着——”,阴测测的汉子随手一推靠在院门外起放哨作用的另一个贼厮,却不料,那厮头重脚轻。竟然“扑腾——”,直趴在地上。
四娃子已经变成“死娃子”,全身透着乌青。只在脖颈处,有两个小小的红黑色血痕。
“这——这是被野物咬了!”三个同伙儿有了点儿兔死狐悲的意思,遂走动几步,四下里望去,却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他娘的!这一趟真叫晦气!这娃子就是个丧门星,自从抓了他来。后面的追兵就咬的死紧,爷儿们没过一会儿舒心日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偏僻地界要处理了他吧,你这个瞎眼的婆子。又找来的是这么一家穷酸,啥银子都没捞到不说,还丢了四娃子的性命!”
阴测测的男人很可能是这个小团伙的头目,因为,刚刚还握着簪子行凶的“唐婆子”,这会儿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落。
“都是——都是那陈——婆子漫天的吹牛,说是——说是他这个儿有钱——又独独缺个小子,肯定要多少都肯给——就——我就——信了——”。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
唐婆子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有用,在两个汉子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搬运那个倒霉的丧命四娃子的时候,先把怀里的孩子丢上了牛车,又屁颠颠儿的,也要跟着那两个汉子搭把手儿……
“这——死掉的人——不会再给咱们染上毒吧?”
“我看过了,就是脖子上被野物咬了,这深山老林子,说不定是啥东西,隔着衣裳呢,染不上咱!”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捏着四娃子的衣裳角儿,借助两条铁棍子撑在身下,往牛车的方位拖拉。
可是,可是——
什么叫做魂飞魄散?三个亡命之徒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那辆满载着母鸡、半扇猪肉、一条捆起来的汉子、一个始终没醒过的男娃儿的牛车,连带着那头犟劲儿的黄牛,竟然原地消失,就好像,刚才的认知全是一场黄粱美梦,此地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些东西,那两个喘气儿的人!
“娘诶——!”,唐婆子就剩这俩字吐得清晰,再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啥话来,掂衣襟的手也软了,那个悲催的“四娃子”,死后也没能舒坦,再次跟铁棍子一起,被三个同伙儿彻底丢弃……
“鬼啊!闹鬼啊——”!别看阴测测声音的汉子拽的二五八万的,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境,完全慌张的憋不住尿了,双手挥舞着,不择路径的就要奔逃。
剩下的那俩儿也没了主张,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跑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空地上,一个小豆丁的身影闪现,一头金光闪闪的大蟒蛇,随之电射而出,直奔向三个亡命之徒的背影。
出场如此威风凛凛的阿珠,此刻却有些两股战战,耳朵里听到的是那三个贼厮绝望又惊恐的喊叫,眼前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浑身乌青、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具尸体。
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纵然活了两辈子,头一次逞英雄,想不害怕,也是白瞎!
左手握了半晌儿,才感受到火热的掌心痣,黄牛和牛车,和一并送入小世界的母鸡跟两口人,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远处,王氏正在阿兰阿草的搀扶下往家园走,小阿穗跑动着在呼唤:“爹,你想出门啊?赶着咱家牛车做啥去?”
哪有你爹的影子啊?你爹他——跟个虫子似的在往牛车外蠕动呢!
阿珠到底没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小身板地下一蹲,再也站直不了……
那三个刚刚还牛气哄哄的贼匪,瞬间被黄金蟒缠缚住,比之当初,缠缚陈家老宅儿的那几个人还要来得猛烈,蜕过一次皮儿的蟒蛇,身体的柔韧度和力量,更加不可小觑,惨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声无息——
王氏正帮着丈夫解绳索松绑,阿兰阿草捂着嘴在尖叫,阿穗懵懂,张着嘴发不出声儿……
阿珠眼泪鼻涕一大把,都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干净了,偏生还不知道找个好地方蹲着,非要对着那具浑身乌青的尸体,看一眼,就得再接着吐一会儿。
“老天爷,这是咋啦?这到底是咋啦?”
王氏哆哆嗦嗦的,完全没有了主意,解开了傻呆呆的丈夫,又扑向蹲在地上“哇哇——”干呕的小闺女。
“娘——姐姐——去村子里——叫人吧!”
看起来,这个家里是没有主心骨的,大姐二姐抱着亲爹在那儿哭呢,都救出命来了,哭啥呢?
“对对对!叫人!叫里正!叫你二大爷爷……”,王氏是袖子使劲儿的在闺女脸上擦,直到验看完,没发现一点伤痕,才算松了一口气,“咕咚——”坐在了地上。
阿兰的腿肚子转筋了,身子一站直就往地上摔,阿穗完全不中用,蜷缩到陈大川的怀里只会哭叫,这样的时候,只有二姑娘阿草,已经从最初的惊惧中回过了神儿。
她狠狠的捏了两把自己的左右大腿,确保它们还能行走,就跌跌撞撞的往村子里跑去了。
这么几条人命,还有一个不知道来路的昏睡小男娃儿,这事儿还就得交给村子里处理后事。
阿草不是个脑袋转不过弯儿的,求救的方向很明确,里正家,二大爷家,其余的,暂时可以不去想。
尤其是亲爷爷奶奶叔叔大伯,阿草没想过可以指望。
应该说,从阿草出发,到二大爷一家子里正一家子急火火的跟来,其中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解释,这段时间,对于守着四具尸首的陈家人来说,实在是太漫长和煎熬了……
小黄很想跟小主人亲近一下,最起码请个功啥的吧?
可惜,它一凑乎,阿珠就要大吐特吐,黄疸水都要飙出来了。
没办法,这蟒蛇不伶俐,杀个把人应该是稀松平常的吧?那你不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啊?整的自己身上全是血糊里拉的算什么本事?
最抗揍的还是陈大川,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翻着口儿,照样清醒过来,搂着一大一小俩闺女打哆嗦……
这种时候,啥都别问,啥都不用说,王氏拖了阿珠,也跟丈夫凑在一起,一家人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意思,就坐在地上互相抱着胳膊,掉泪,或者傻笑。
是不是只有这样一番血的教训,陈大川才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亲人才最可贵?
“草儿——回来了——”,王氏抱着肚子,喃喃的望着远处,二闺女跟在几个大人身后,还在没命的奔跑……
陈大川拒绝了包扎伤口与请郎中等等所有的事宜,在跟里正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执意拖着饱受伤害的身子往村子里蹒跚行去,谁问,都不再言语。
正文、第七十四章 苏醒
留在老祠堂这边的人,可来不及照顾到陈大川的情绪,人家当儿子的要去寻找到自己的母亲,谁也不能阻拦不是?
剩下的活计还多着呢,里正得抓紧把这四个恶人的死亡情形上报到镇子上,在这之前,到底是跟二大爷两个人沉吟了一番,才把王氏叫到一边儿,低声的问询了一番。
“大川家的,这男娃儿——只是被药迷晕了,身子骨应该——没啥大碍,你家里,又确实缺一个——小子支撑门户,你还要不要考虑——偷偷的——把这男娃子留下?”
都是为的自家族人着想,二大爷一只脚在地上画圈儿,声音被堵着半个似的:“咱估摸着,这男娃儿不是这几个贼厮的种儿,保不齐是从哪儿抢来的骗来的,留在你们家,也不会苛待了他。”
如果王氏想要留下这个男娃儿当陈家的后人,那么,这几个贼人的死亡,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上报了……
可是,王秀娥最近弄懂的道理不老少,尽管也被这种突发事件给吓慌了手脚,主意,却是拿的铁铁的。
她的双手拢在肚皮下,对两位族人深施一礼,坦荡荡说道:“多谢二位为秀娥着想,我的心里早有成算,自家孩子们已经不少了,凭我们夫妻的本事,能好好抚养她们长大成人就已经不容易了,这孩子就请让官家寻回他的亲生父母吧,都是为父母的人,知道孩子丢了的话,那股子心疼劲儿……”。
陈大川又神志不清的跑回村子里去了,这件事儿也拖延不得。里正叹口气,开始布置收敛尸体,并逐级上报。
那个悲催的小男娃儿,暂时就放在王氏这儿,请的郎中会很快赶到。到时候,不光给陈大川得包扎一下,这男娃儿也不能不管,诊治一下,清醒过来,也好交还给人家的亲生父母。
“秀娥你大着肚子呢。先回屋歇歇去——”,二大娘看着王氏那脸色实在蜡黄的难看,孩子们的精神头儿也都打了蔫儿,最可怜的小闺女,呕吐的直不起腰来。于是帮着操持。
四具惨兮兮的尸体,被里正安排挪走了,放这里的话,这一家女人都不安生。
黄金蟒留到后院洗了个澡,才敢靠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的小主人,一人一蛇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赶紧钻进小世界。
任由身体在母亲湖上飘荡,阿珠才慢慢儿的恢复了一些精神。脑袋探进绛色草的叶片之间,“汩汩”喷涌的泉水,洗去她满身的疲惫与浑浊之气……
小姑娘孝顺。惦记着身怀有孕的母亲,这次反复的惊吓,可别承受不了。
绛色草的叶子是舍不得摘了,扯一根小世界里出产的铁皮石斛,补些元气也是好的。
一个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小女娃儿,跑进了正屋。三两下爬上了火炕,把一根野草似的东西塞进王氏的口中。
“可不敢随便瞎吃——”。二大娘的叫声未停,阿珠的解释早准备好了。
“是蛇大仙——给的——给娘——和——小妹妹的。”
二大娘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伸出巴掌来捂阿珠的嘴巴:“这妮子,谁教的?咋说你娘肚子里是小妹妹呢?那得说是弟弟,是个带把儿的!”
偏偏王氏不在乎,吞咽一口鲜美的石斛汁液,摆摆手:“二大娘,让孩子随便说,我这肚子里,就是个女娃儿,我喜欢接着生女娃儿。”
即便是一辈子因为生女娃儿被人歧视,被婆婆不容,那也要坚定的疼爱自己的女娃儿。
“这——这——”,二大娘不知道应该说啥了,院子里,阿兰的惊呼又响起来:“爹,你这是咋啦?”
还能咋的?背着药箱子赶来的郎中,正跟山子一起,搀扶着傻汉子往屋里走,陈大川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脚底下也没了根儿……
鼻青脸肿还带着伤口,浑身脏兮兮,这其实都不算是个事儿,能让傻汉子如此毫无生气儿的,只能是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
不用想,肯定是陈老太太赐予亲儿子的打击,忒大了。
直接把陈大川送到隔壁屋躺下,再把那个悲催孩子也抱过来,这么会子的功夫,阿草和阿穗,已经开始心疼这男娃儿,紧跟着也往屋里凑乎。
“他是也死了吗?”阿穗的询问声低低的,跟冷风吹过似的。
屁大点儿的孩子,在今天,反复得到了求证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机会。
一颗浑浊的水珠,正从紧闭着眼睛的陈大川脸上滑过,尽管郎中清洗伤口的手法很粗糙,他的身上带了些痉挛,却不肯说一声“痛”,更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的亲娘,在亲生儿子饱受凌辱被人殴打甚至要杀掉弃尸的时候,却躲进了被窝里盖着头说不舒坦,把另外两个儿子都叫到了炕边儿守卫着,还得抓好了顶门棍子和铁䦆头,却就是不说为啥原因。
陈家老宅儿多安静平和的生活啊,大嫂子正在灶房给老太太蒸鸡蛋羹,说是得补补,弟妹坐在小凳子上抱着个竹筐在嗑瓜子儿,侄儿们满院子乱窜上一会儿,又跑出去撒欢儿了……
陈老爷子叼着旱烟袋“吧嗒”,看到二儿子登门,就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你这是跑哪儿打架去了?还是跟你那丧门媳妇抓挠的?多大年纪的人,还没个轻重!枉你娘啥啥都惦记着你,昨儿个,还说要帮着你买个后,那事儿也算靠谱儿,你赶紧进屋去跟你娘说道说道——”。
陈大川啥都没说,更没空理会嫂子跟弟妹正在猜想着什么热闹景象,跌跌撞撞闯进了正屋。
“二哥你真被嫂子给打了?呵呵,现在想起来咱娘对你好了?那也不能空着手来啊,咱娘为了帮你买儿子的事儿累着了,一回家就上炕躺到现在,这最起码,得把你家灶房那半扇猪肉给娘扛过来吧?”
陈大海那张嘴欠抽的很,“嘚吧嘚吧”混说了一通,却不料,老二奔到了炕沿儿,一抬手,把老太太盖着脑袋的被子给掀开了……
陈老太太没办法再装没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虚弱的招呼:“老二——来啦?家里——都安生吧?”
可是安生哩!
陈大川看着亲娘的脸,一步一步,往后退,往后退——
凭借他目前的智商,是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的,难道今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并没有什么恶人上门,娘也从来没有张罗过给自己买儿子做后?
可是身上彻骨的疼痛是怎么回事儿?
大哥扯着胳膊追问:“谁打的你?是弟妹不想让你买儿子才抓挠起来的吗?”
唯恐少看了一些热闹的江氏,大张着一张嘴说什么:“要我说啊,二嫂她可忒狠毒了,不愿意买男娃儿,想害的二哥没了后,竟然还敢下手伤了二哥——”。
听听,都是为陈大川好的话,都是偏爱陈大川的心。
“呵呵——呵呵呵——”,傻汉子转了身往外走,不远处一直跟随着他关照着他的山子,上前架住了他的胳膊,才免于倒地。
山子气的浑身打着哆嗦,扭头对还没教育完的陈老爷子啐了一口唾沫儿:“我呸!虎毒还不食子哩!你们家的门风可真苛狠!”
“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说的什么话?”陈老爷子气愤的都把手里的旱烟袋锅子给甩了出去……
其实不需要纳闷了,很快,拉着尸体的车子就进了新修的宗祠,全村子里的人,迅速传遍了今日的传奇故事。
陈家老宅儿彻底露了大脸儿,即便是本族的亲人,走过院门外的时候,也要深表恶心的吐一口唾沫儿。
这样的亲娘实在少见,丢下儿子自己跑回家,连招呼些人回去搭救都不肯做。
山脚下,不但陈大川被包扎的严实,那个小男娃儿,也终于睁开了眼睛,扯着癞猫儿一般的哑嗓子,哭了起来。
看个头儿,怎么也得三四岁的年龄了,哭啥哭呢?
这小子长得不赖,也怪不得被贼人惦记着给偷来,洗过的脸蛋白嫩的直追阿珠的肤色,大眼睛水汪汪的,黑瞳仁儿明亮如宝石。
喂点温开水,人家就能叫你发现什么叫做“唇红齿白”。
身上的衣服尽管污浊了,也能分辨得出料子很高端,没得说,这准是一位富家公子哥儿,才能豢养成如斯白嫩小包子的形象。
“娘——娘啊——我要娘啊——”,是不是所有有娘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形都这么哭?
可惜,只有阿珠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玩儿,其他的女人女孩子,可全都爱心泛滥的围上去了。
就连王氏,也顾不上在正屋的火炕上养胎,招呼着要把男娃儿抱到那边去亲自照看……
最贪吃又小气吧啦的阿穗,竟然肯塞给这娃儿一条子腊肉,还在炕席子地下抠抠搜搜的,找出来珍藏版的一块碎点心,和半拉儿黏糖。
正文、第七十五章 吹牛
阿珠决定,不再认为阿穗前世跟猪有亲戚关系了,她在考虑是不是三姐姐生肖属鼠……
郎中累的满头大汗的,“只要能醒过来就好,这得多狠的心啊,给一个小娃子下那么重的药,再多吃上几回,可就得变成傻子了!”
为了不让被拐来的小孩子哭闹,人贩子下药使得孩子沉睡不醒,是古今通用的手段,那药有虎狼之性,多少孩子被毁在这上面,甚至直接睡死过去。
“行了!哭哭就得了吧!我们又不害你,来说说,你叫啥?家在哪儿?”
阿草用尽了浑身的解数,都劝阻不了小男娃的哭嚎,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这娃儿很是一根筋的犟,给东西不吃,哄劝也不听,扯着猫嗓子哭起来没头没了儿,让好人都想再给他下点儿药啥的,让他歇歇儿。
无奈何阿珠出头,趁着屋里没有外人,龇着牙露出一副凶相,掐着腰说一声:“正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爹娘是谁,就留在我们这儿好了,家里的牛,总得有个人去放——”。
这是要把穿着富贵的小少爷,当成你们家的“放牛娃儿”?
小少爷嘴巴又是一撇,豆大的眼泪疙瘩滚出来,慌不择路的回答了:“我——我叫欢儿,我爹叫——李天赐,我娘——就叫娘——”。
屁大点儿的孩儿,接受的危险教育忒少,被拐走了,连个爹娘名字都交代不完全。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问题,阿兰大姐姐温柔的摸摸男娃的头顶。还好,没被拒绝。
“那你知不知道,你家是哪儿的?”
“哇——我家——就在我家,好多房子——好多人——好多吃的——玩的——”。
看起来,这小子知道的事情有限。自家住在什么县城什么镇子或者什么村,完全没留心过。
不过,人家很坚持一件事儿,指着阿珠反驳:“呜呜——我不给你家——放牛,我们家有马,我——放马——”。糯。米@小…说*论#土云#
他还讲起条件来了。王氏捧着肚子笑起来,拽过阿珠:“别逗小哥哥了,没准儿,这娃儿就是正月十五那天,镇子上丢失的那个孩子。听说他家里找的急,里正派人到了镇子上,那肯定能联系上。”
这倒也是,说不得明儿一早,这悲催的娃儿就能找到亲生的父母,被妥善的接走呢!
来帮忙的二大娘等人,已经帮着做好了饭,小娃子胃肠弱。又连着灌了两天的迷药,郎中建议先喝点粥。
一家人个个都是从早到晚粒米未进,闻到粥香。才感受到汹涌的饥饿滋味儿。
家里乱糟糟的,小男娃也不哭不闹了,帮忙的人各自告辞,二大娘叮嘱一声,万一再有啥意外,提早去村子里喊人。
“我们都走了。蛇大仙也好出来看护着你们。”
其实这一会儿,小黄在后院正重新整治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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