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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映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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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劢揽着她的小蛮腰,满意的轻轻喟叹,“知我者,夫人也。”看看我小媳妇儿多好,多给夫婿留面子。秀外慧中、蕙心兰质,说的就是我家阿迟了。

阿迟推推他,“你到椅子上老老实实坐着,咱们斯斯文文说话。”张劢“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却还是原地坐着,不动弹。

“仲凯,你有多少个表妹?”阿迟冷不丁儿的问道。张劢怔了怔,一一细数,“大舅舅家的阿芷、阿蘅,二舅舅家的阿荃,小舅舅家的阿蔷,四姨母家的阿若,六姨母家的阿瑾,堂姨母家的小可儿……”不数不知道,原来表妹真是不少。

阿迟也不转头看他,慢吞吞问道:“阿若是哪位啊,名字好美。”张劢为难,“我也说不清,夫人,阿若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堆表姐表妹呢,阿若又不起眼儿。

“那,阿瑾呢?又是哪位。”阿迟紧追不放,“她俩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你形容给我听听,我便知道了。”

张劢挠挠头,“阿瑾,和阿若差不多大,长相什么的,也差不太多。她俩穿什么衣裳?夫人,今儿咱们见了一堆表兄弟、表姐妹,我实在记不起来。”阿迟你考倒我了,阿若和阿瑾什么模样,真是不好描述。倒是小冾儿、小可儿,年纪小,又有趣,容易区分。

阿迟笑咪咪拍拍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连两个今天才见过面的表妹穿什么戴什么都不记得,该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既如此,不必理会。

张劢松了口气,“外公家人口虽多,却是一团和气。舅舅、姨母都和气慈爱的很,外祖母虽和我们不亲近,却也不疏远,见了面总是客气又周到。阿迟,外公家是没有麻烦的。”

“那,谁家有麻烦呀?”阿迟漫不经心问道。

张劢摸摸鼻子,“算是程家吧。夫人,如今爹娘家中住着位姓程的表姑娘呢,只因她姓程,爹爹也好,娘亲也好,俱要厚待于她。”

程帛本是跟着她父亲程御史到京中为程希送嫁的,程希出嫁之后,程帛生了病,没法儿和程御史一道返回南京。程希还是新嫁娘,也不大方便照看待嫁闺中的庶妹,程御史没法子,吞吞吐吐跟张并说了难处,张并和悠然商量过后,把程帛接到了平北侯府,遣了侍女、婆子,悉心照看。

阿迟有些好奇,“仲凯,令祖母好像非常之威风。”能让张并、悠然夫妇二人都退避三舍,仲凯这祖母,一定厉害之极。

方才还隐隐为李若、任瑾这样的表妹烦恼,怎么就没想起来,平北侯府还住着位程帛“表妹”呢。仲凯,你的表妹实在太多了。

张劢点头,“祖母,确实很威风。她曾是卫国公府嫡女,自幼娇生惯养,性情有些跋扈。后来卫国公府夺爵抄家,男丁流放肃卢州,女眷官卖,她被魏国公府买了去,千金小姐沦落为婢女。”

阿迟恻然。这个时代没有人权,做老百姓固然艰难,做官也不容易。卫国公府还是开国元勋呢,一旦出了差错,也是这么个下场。

“买她的人,别有用心吧?”阿迟猜测道。同样是国公府,从前想必打过交道的,有意买了卫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做婢女,想必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媳妇儿真聪明。”张劢趁机在她小脸蛋上啄了啄,“可不是么,有人别有用心。我祖父的妹妹一向看她不顺眼,成心买她回府的。”

同样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骄横跋扈的程度不相上下,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忽然有一日其中一个沦落到要被官卖,另一个便兴奋欲狂,忙不迭的命人,“快买了来,快买了来!”

等到买了回府,自然是肆意j□j。施虐的那位,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被虐的那位,咬紧牙关,哪怕吃尽皮肉之苦,绝不开口求饶。

她竟然没有痛哭流涕,竟然没有苦苦求饶!如此一来,可有什么趣味呢?张大小姐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没头没脑抽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让张大小姐目瞪口呆,让张大小姐后悔了一辈子:她的同母哥哥张铭冲出来救走了程家丫头,后来更和程家丫头私奔到了并州,在并州成了亲,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个出生在并州的孩子,注定是不受父族喜爱、接纳的。他幼小的时候,父族视他为耻辱,恨不得他悄没声息的死掉。长大后刚毅武勇,战必胜、攻必取,驱逐鞑靼,绥清边境,功成封侯。

原卫国公程普生被先帝封为平顺伯,福禄田永业田都在其原籍广宁。张并的生母程濛被特旨封为广宁郡主,享广宁两千户封邑。程家,翻身了;程濛,翻身了。

这种性格的生母,哪是好惹的?虽说程濛后来出家为尼,不过张并和悠然但凡遇着和程濛相关的人和事,都会特别谨慎小心。

阿迟聚精会神听完这段往事,心中啧啧。仲凯,令祖母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有股子狠劲儿,不认命,不服输,非常执着。

“程家表妹,将养的如何了?”阿迟已经很久没见过程帛,未免有些好奇。这位姑娘在西园养过伤,如今又到平北侯府养病去了,也算得上不认命。

“时好时坏。”张劢微笑,“有时能跟娘亲出去赴宴、会亲友,有时只在房中静养。”说起来也是值是玩味。

阿迟倒很理解。程帛若是总病着,不能出来结交京城名媛,不是白白留在京城了么?若是全好了,少不了要返回南京,命运又掌握在嫡母程太太手中。故此,她竟是好一阵、病一阵,方才合适。

说着往事,说着家常,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饿了,晚饭给我吃什么?”张劢催着开饭。快吃饭吧,吃完饭还有正经事。

阿迟笑咪咪跟他商量 ,“咱们吃过晚饭,你还带我回来书房,好不好?仲凯,我很喜欢这儿,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最是熏陶人。”

新婚妻子既然开了口,张劢哪有不答应的,自然说“好,带你回来。”心里却在犯嘀咕,阿迟,你今天看的都是什么呀,还书卷气?

这晚月光皎洁,夜色宁静,晚饭后两人携手回了半月斋,张劢处置过一回公文、书信,阿迟拿着一册很纯洁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冬季,即便月光也异常清冷,淡淡的,如流水般,穿过窗户静静泄了进来,一室清辉。月光撒在阿迟头上,好像披上了银色缎带,雪白小脸更显柔和、美丽。

她看的很专注、入神,张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深情凝视着她,她竟没发觉。

“阿迟,该歇息了。”张劢柔声提醒。

阿迟装作没听见,继续看话本。才不要这会子就上床呢,运动时间也太长了。

张劢欺身过来,纤长优美的手掌放在书页上,“冬季养生,宜早睡。阿迟,咱们沐浴歇息,好不好?”

阿迟抬头看着他,笑的很甜,“我想画幅仕女图,仲凯,我作画,你帮我题诗,成不成?”你可是文武兼修,可是儒将,风雅一点啦。

“明儿再画。”张劢义正辞严,“这会子夜已深了,点灯熬油的,太不节俭。阿迟,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

“点灯熬油的,太不节俭”?阿迟呆了呆,仲凯你好神奇,一本正经说这个?嘴角勾了勾,再勾了勾,阿迟实在抑制不住,笑意在她脸上蔓延,一直到了眼角,到了眉梢。

眼前的小美人如此灵动,如此鲜活,张劢这合法丈夫兼热血青年哪里忍耐的住,抱在怀里连连亲吻,“阿迟,阿迟,宝贝阿迟。”

这晚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都穿着大斗蓬,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尤其是阿迟,回房后根本不露脸,连佩阿和柔翰也看不到她的真面目。

第二天没有外事活动,新婚夫妇便多睡了会儿。他俩才起床收拾停当没多久,张橦破门而入,“二哥,二嫂,师公有请。”

☆、夭之沃沃(上)

“好几天没见着师公他老人家了;怪想念的。”张劢笑着;满口答应;“橦橦快来,跟二哥二嫂一起吃过早饭,咱们便回家瞧师公去。”

张橦奇怪的看着他,“二哥;早饭?”也不瞅瞅都什么时辰了;还早饭呢。等你俩回了家;陪师公说会子话,咱们已经该是吃中午饭了好不好。

张劢抬头看看柱子上的西洋挂钟,打了个哈哈,埋头吃早点。阿迟很周到的询问;“橦橦;这豆腐花味道不坏,要不要尝尝?”豆腐花白白嫩嫩的,张橦看了倒心动,坐下来吃了一小碗。

等到张劢、阿迟、张橦回到平北侯府,白发师公正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睛的生气,“没良心的阿劢,没良心的女娃娃,没良心的小两口!”

真见着“没良心的阿劢,没良心的女娃娃”,被两人甜言蜜语一哄,师公很快眉花眼笑。张劢固然能说会道,阿迟拍马屁的功夫也是打小练就,不比张劢差什么,用来哄师公,轻而易举,绰绰有余。

“师公知道你俩新婚燕尔,本来不想打扰的。”老爷子笑咪咪说了心里话,“昨儿个你俩不是专程去了趟孟家,拜见外公么。昨儿个陪了外公大半天,今儿可该轮着师公了。”

“把老爷子的日用之物收拾妥当了,今晚老爷子跟我们走。”张劢娴熟的吩咐完侍女,转身对师公献殷勤,“师公,孙儿想您可想坏了,我俩回去的时候,带您一起!”

师公大乐。

“等到了南京,我陪您四处逛逛去。”阿迟一脸甜蜜笑容,“燕子矶,阅江楼,清凉山,栖霞山,处处是美景。师公,我给您买好吃的、好玩的!”

师公笑的见牙不见眼。

张橦在旁看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悠然的上房。“娘,二嫂和二哥真是一家子。”张橦啧啧,“哄起师公他老人家,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那还用说么。”悠然笑盈盈,“你二嫂,可是师公亲自相中的孙媳妇呢。”老爷子为了阿劢能早日娶到称心如意的小媳妇儿,操碎了心。

小两口陪着老爷子说话、吃饭,张劢更陪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十分尽兴。下午晌张并、张勍回到家,见张劢陪着师公,师公神清气爽、心情舒畅,都是微笑。

张勍把张劢叫到一旁,“阿劢,邓攸被任命为羽林卫指挥之事,已成定局。”皇帝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提拨邓贵妃的娘家人,任是谁也阻挡不住。

张劢笑道:“哥,您做个东吧,请邓攸和阿迟的三叔一起坐坐,打个照面儿。”张勍微笑,“正有此意,打算明晚在富贵楼宴请邓攸。阿劢,到时你也一起去,不许躲懒。”

张劢笑着答应了,“成,听您的,明晚富贵楼见。”当下说定了,兄弟二人缓步走了回来,陪师公、爹娘说着家常。

师公笑咪咪和阿迟说着话,“女娃娃,师公是很有眼色的,你俩燕尔新婚,师公才不去讨人嫌。”阿迟半分不害羞,认真夸奖,“师公您真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师公大为得意。

张劢心中一动,“师公,您还是跟我们走吧。明晚我要出门,阿迟一个人在家里,岂不闷的慌。”魏国公府那一众族亲,她又不大熟。

张并淡淡看了他一眼,师公是长辈,懂不懂?悠然笑骂,“傻孩子,瞎指使师公!”张橦抱住师公的胳膊,一脸同情,瞧瞧,二哥使唤起您来,多顺手。

师公笑咪咪,“阿劢忙正事去吧,师公带女娃娃玩耍。”阿迟和师公咬咬耳朵,师公眉花眼笑,“好啊好啊,咱们去吃顿好的,师公再带你看看夜景,蛮有趣。”

这种事哪能拉下张橦,自然也要跟去凑热闹的。张并和悠然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师父,您不能只疼孙女不疼我俩,我俩也要去。“

“好好好,师父带你们一起。”华山老叟大乐,“明儿都谁有正经事啊?阿勍,阿劢两个?成了,你们哥儿俩忙正事,师公带着你爹娘、嵘嵘、阿迟、橦橦,我们一行人出门游玩,不醉不归。”

当下便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张劢和阿迟早早的回了平北侯府,盘桓到下午晌,张劢辞别众人,出门去了。阿迟晚上要和师公、爹娘一起出门,他放心的很。有爹爹在,一定是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富贵楼一间名为“沁水园”的雅室中,邓攸一身银袍,客气的跟徐三爷寒暄,“张大哥张二哥都称呼您三叔,您若不嫌弃,在下便跟着两位哥哥一起,也尊您为叔叔了。”徐三爷谦逊着,“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推让许久,还是叔侄相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邓攸笑着站起身,“对不住,失陪片刻。”出门更衣。店里的仆役殷勤替他指了路,“您向前一直走,走到头右拐,便是了,极近便的。”

邓攸头有些晕,扶墙站了一小会儿。“吱扭”一声,有一间雅室的门打开了,邓攸抬眼望去,一位天仙般的少女盈盈走了出来。

邓攸本来就头晕,看见这名少女,更是眼冒金星,心神大乱。世上怎会有这般丽色?长的这般好看,是要害死天下男子么。

邓攸扶墙稳了稳,脸上堆起一个文雅、魅惑的笑容,朝着少女走了过去,“在下姓邓名攸,请问姑娘芳名?”声音前所未有的礼貌。

一道寒光袭来,邓攸酒后乏力,又兼意乱情迷,竟是躲避不及。颈间一凉,蓝幽幽的利刃横在他脖子上,这天仙般的少女,竟是习武之人,竟是随身携带兵器。

少女高傲的、冷冷的看着邓攸,明艳不可方物,凛然不可侵犯。邓攸为她容色所慑,陪笑道歉,“是我孟浪了,该打,该打!敢问姑娘贵姓、仙居?邓攸好登门赔罪。”

少女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开口说话,邓攸声音温柔低沉,并没有闹出什么声响。“她衣饰精美,定是名门贵女。”邓攸心知肚明,“所以,她一定不想声张,不想被人知道。”

邓攸想明白这关节,对横在颈间的利刃视若无睹,还是柔声小意询问少女的芳名。其实少女即使不说,他也查的到。富贵楼雅室里曾坐过谁家家眷,并不难打听。

雅室门又重新打开了,出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影。少女反应极快,在门将要打开之时,低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迅速收起匕首,向着雅室方向走了过去,迎着高大男子轻快叫道:“爹爹!”

邓攸隐藏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她是他的女儿!她竟是他的女儿!那样横刀立马的奇男子,纵横天下的伟丈夫,那是自己从小到大最敬仰的英雄啊。

高大男子低头看着女儿,微笑说了句什么。少女仰起头,轻轻笑着,父女二人进了雅室,门,严丝合逢的关上了。

邓攸在黑暗中站了不知多久,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终于见到了趁心如意的绝色女子,忧的是,他那般英雄,能看上自己这纨绔做女婿么?

沁水园中,张勍和张劢都有些纳闷,这邓攸是迷了路还是怎么着,这都多大会儿了,还不回来。徐三爷坐立不安,“仲凯,要不我出去看看?”张劢温和说道:“三叔请安坐,无事。”

又过了一会儿,邓攸方脸色苍白的回来。张勍微笑,“正要出去寻你。”邓攸拱手,“惭愧惭愧,走错路了。”众人哪肯深究,一笑作罢。

沁水园布置的别具匠心,室中放着数盆水仙、腊梅,十分清雅。邓攸痴迷看着一株娇艳的金盏玉台,“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我羡慕你啊,你光润柔嫩,无知无识,没有烦恼,何等自在!

四人又喝了一巡,尽兴之后,方才散了席。张勍执意把邓攸送回家,“把你送给令堂,我算交卸了差使。”张劢见徐三爷喝高了,也是坚持把他送回正阳门大街,看着他被仆役接了进去,方才转身离去。

魏国公府,林氏太夫人深夜不眠,听着申嬷嬷等人的禀报,“国公爷和新夫人直到人定末刻方回,回来后没多久,嘉荣堂便熄了灯火。”

这不懂事的!林氏太夫人满脸厌恶之色。你们新婚,不能见我这孀居之人,便能大晚上的在外游逛了?晚上恶鬼、邪物到处都是,懂不懂?

林氏太夫人慢慢问道:“你那位旧友,果真是在宫中服侍贵人的?”申嬷嬷是从宫中出来的,她有位昔日姐妹,如今在景阳宫服侍得宠的贤妃。

申嬷嬷恭谨答道:“确实如此。她在景阳宫服侍了很多年,贤妃娘娘虽是进宫不足五年,却已育有两位皇子,颇见圣宠。因她是景阳宫老人,待她极是信任。”

林氏太夫人闭目沉思许久,“托她探探口风。若贤妃娘娘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把魏国公府的当家人换一位沉稳得体、出身高貴的张家子弟,我愿重金酬谢。”

申嬷嬷恭敬答应,“是,太夫人。”这件事,可是大有赚头。从来雁过拨毛,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做中间人,回报最为丰厚。

申嬷嬷退出去之后,林氏太夫人在窗下枯坐了一个时辰,侍女小心翼翼再三催请,才上床歇下。这座府邸曾经是我的,让我交出去,让我再也管不得事理不得家,还不如杀了我。张并,张劢,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们逼我的。

☆、夭之沃沃(下)

这晚林氏思来想去;几十年前的往事一件一件浮上心头,令她久久不能入睡。一直到黎明时分;她都是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毫无倦意。

“搬到这偏院;竟已是快一年的光阴了。”林氏惆怅想道:“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和一众族人僵持着;不肯离开嘉荣堂呢。”

住了十几年的正经正内室,哪舍得搬走?嘉荣堂;富丽堂皇;轩昂壮美,是历代国公夫人的居所;是身份的象征。一旦搬离;再也不复往日风光。

“到最后,竟是阿思这丫头前来逼我。”林氏想起唯一爱女张思,火气噌噌噌的往上冒,“这没良心的,伙同外人,欺负自己孤苦的娘亲!”

张思先是软语央求,见不奏效,话便渐渐说的明朗、直白了,“嘉荣堂是国公夫人的居所,不是太夫人的居所。娘,您长久住在这儿,不合情理。”

“您把持产业不放也好,占着嘉荣堂也好,五哥从没跟您计较过。娘,阿劢袭爵已经多少年了?您算算!如今阿劢即将娶妻,您再不给腾地方,是想犯着众怒么?”

林氏知道,张思是真没法子了。当年费了多少心思,才替她挑拣了宁大可这样年纪轻轻又仪表出众的侯府世子为夫婿,谁知宁大可能干圆滑的祖父、父亲相继去世,宁大可这纨绔撑不起家业,丰城侯府一日一日败落下来,风光不再。张思,更到了为着丰城侯府的前程,不得不和平北侯府交好的地步。

张思是林氏亲生爱女,林氏哪舍得把她架在火上烤,说不得,只好搬了………………若再不搬,不只族里有人摆脸色,连不甚相干的亲朋都开始旁敲侧击,“这人老了,该是德高望重,可不能一味的倚老卖老,惹人厌烦。”

彼时林氏虽强忍下一口气,搬离了嘉荣堂,心里却是有打算的。张劢的媳妇儿不过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懂什么?待进了门,以长辈身份拿住了她,这魏国公府内宅,还是自己的天下。

谁料想,新人进门之后,竟连拜见太夫人都不肯!不只不肯依礼拜见,还振振有辞,说什么孀居之人,应避喜事。我呸!分明是不敬尊长。

这些年来,不管世人如何景仰张并,把张并视为不世出的英雄,林氏却始终是看不起张并的。“有个不安份的、野心勃勃的亲娘,他还能是好人不成。”

魏国公府的爵位落到张劢身上之后,魏国公府的祖业、各项家产林氏牢牢掌握在手里,并没有依着规矩交给张劢。也没人跟她理论,跟她讨要,听之任之。林氏底气更足了,什么大元帅,什么大英雄,还不是见了我就躲着走,魏国公府的产业我不交给他儿子,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并一直没说话,不代表林氏可以一辈子这么横下去。久而久之,族人侧目,各各不满;张劢长大成人、建功立业之后,族中耆老纷纷开了口,“国公爷才是当家人,产业自应交给他掌管。”被族人逼迫着,林氏逐渐的、缓慢的交还着产业,到如今总算是交割完毕。当然了,各项产业历年的孽息,都进了林氏的私库。

林氏太夫人,极其富有。富有到提及向宫中宠妃行贿,根本不犯思量,眼睛都不眨一眨。要知道,向宫里行贿,价码儿向来是极高的。

因林氏太夫人性子急,不容耽搁,是以申嬷嬷第二天便出了门,去了玉桥胡同一个僻静宅子,细细致致传了话。“……太夫人不过是忧心百年国公府所托非人,并无私心。若事情能成,以两万金致谢。”

两万金,这可是桩大买卖了。玉桥胡同不敢怠慢,当晚便送信儿进宫。贤妃娘娘出身清贫之家,生平最爱的便是黄白之物,没法子,穷怕了。

景阳宫。

“……她傻了吧?这都多少年了,搁这时候再提旧事,有什么用?”年轻美丽的贤妃慵懒倚在贵妃榻上,面带不屑说道。

贤妃虽已是两子之母,年纪却尚不足二十岁。她十四岁时被选入宫,因着颜色好、性子单纯,得了皇帝的意,盛宠至今。

她榻前半跪着一位相貌平常、显着十分忠厚老实的中年女子,金嬷嬷。金嬷嬷一边轻重适宜的替贤妃捶着腿,一边低声回道:“有先例的。娘娘,早年间江陵侯府便出过这么档子事儿。江陵侯亲自上的折子,请立嫡子徐扬为世子,朝廷也准了。五六年后,您猜怎么着?被族人告发,那徐扬是妾生子!查证属实,徐扬那世子便做不成了,依旧还给真正的嫡子。”

贤妃撇撇嘴,“人家是真有嫡子!那林氏,她嫡子早死了,嫡孙又没有,折腾到最后,她能得着什么好处了?难不成她那庶子、庶孙能袭爵么。”

金嬷嬷满脸陪笑,“娘娘,林氏旁的不争,只是争口气!横竖她有孝敬进来,孝敬还挺丰厚……”金嬷嬷想起林氏许下的谢礼,心怦怦跳,唯恐贤妃清高起来,不收孝敬。

贤妃皱起如远山般的黛眉,“也不知林氏到底图什么。”金嬷嬷笑道:“若她如了意,该是六房袭爵。魏国公府六房,从上至下,都是散漫的很,没有一点心计。”这样的人,自然是好掌控、好打交道的。

原来如此。

贤妃虽看着单纯,但她能在后宫平平安安生下两个儿子,自也不是傻子。前思后想过,贤妃不紧不慢说道:“且看罢咧。她既知道孝敬,我便替她说上一说。至于成或不成,我却是不管的。”

金嬷嬷忙恭敬应了,“是,那是当然。”心中暗暗想着,既然娘娘开了口,那十有八,九是会成的;若时运不济,事情不成,便是没有两万金,孝敬也少不了,谢礼也少不了。林氏又不是傻子,不能让这些人替她白效劳。

贤妃满心想赚这笔钱,可惜接下来的几天,皇帝晚晚留宿邓贵妃的钟粹宫,贤妃连皇帝的面儿也见不着,只好暂缓。

“陛下最宠爱的,始终是贵妃娘娘。”贤妃心里酸溜溜的。这后宫之中,有子、有宠的妃嫔不算少,可邓贵妃是不同的。

后宫妃嫔生下皇子,除生母晋尊位、赐封号之外,还会赏赐外家。贤妃连生两子,皇帝就高兴的封她父亲做了武定伯。她父亲本是乡间一寒士,此时也明公正道的领起朝廷俸禄来,喜之不禁。

邓贵妃的娘家,早就封侯了。不只封侯,邓贵妃的娘家爹被任命为尚宝司少卿,弟弟邓攸被任命为羽林卫指挥使,手握实权。

羽林卫,那可是宫中近卫。羽林卫指挥使,向来任命的都是皇帝心腹。贤妃想到这一点,心里更酸了。同样是宫妃,邓贵妃怎的便能如此顺遂。

钟粹宫。

一名艳若桃李、神情活泼的少妇仪态万方的坐着,含笑看向面前的银袍青年,“你想成亲了?谢天谢地,阿攸,你总算想通了!”

邓攸很难得的红了脸,“姐姐,我想想罢了,还没告诉爹娘。我是最信服姐姐的,因此先来请示姐姐。”

邓贵妃美丽的杏眼中满是戏谑,“你还真看的起我!说吧,你瞧上的这位姑娘,是不是家世有些不寻常?”你有几个心眼子,我还不知道?若是这位姑娘门当户对、才貌相当,你用得着低声下气来请示我?

邓攸一揖到底,“姐姐真神人也!”猜的真准,可不是么,她家世实在不寻常。京城的公侯伯府多了去,可像她父兄那般的人物,全天朝又有几个?

邓贵妃笑盈盈看着弟弟,等着他坦白。这姑娘必定是天姿国色,那是毫无疑问的。估计着姑娘是好姑娘,可惜出自蓬门,小家小户的,没有依仗,难做正妻。

邓攸鼓足勇气,向前走了两步,声音低低的,“是平北侯府大小姐,张橦。”硬着头皮也要说呀,不然怎么着?日日夜夜相思,实在苦恼。

邓贵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平北侯府大小姐,张橦?

邓攸惴惴不安的,“姐姐,可是有何不妥?”姐姐向来是雍容华贵、收放自如的,极少这般失态。

邓贵妃沉默良久,慢慢说道:“阿攸,不可以。”邓攸挑挑眉毛,想要发怒,却被邓贵妃温和的抬手,止住了,“阿攸,一定不可以。”

“平北侯,国之重臣。”邓贵妃神色很冷静,一字一字慢慢说着,异常清晰,“你才做了近卫指挥使,便联姻平北侯,陛下会做何想?皇后会做何想?”说你没野心,说我没野心,谁会相信。

不拘哪家公侯伯府的嫡小姐,若是父兄平庸无能,都不会犯了忌讳。可若父兄太过出色,以你外戚的身份,还是算了吧。哪怕只是瓜田李下避避嫌,也不可如此。

“姐姐您总是过于谨慎。”邓攸垂头丧气坐了下来,闷闷说道。

“我若不谨慎,早已尸骨无存。”邓贵妃风姿楚楚的巧笑,“好弟弟,你当这深宫之中,日子是容易过的么?”宫女数千,嫔妃众多,皇帝到处留情。不谨慎,能行么?

邓攸黯然坐了会儿,起身告辞,“姐姐,我走了。”邓贵妃微笑,“阿攸想娶位绝色美女对不对?姐姐留意了几位,都是书香门弟的好姑娘,哪天阿攸空了,挑一挑。”

邓攸无精打采的答应了,低着头慢慢走出钟粹宫。

☆、人知其一

“大胆!”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

邓攸惊觉不对;忙抬起头,前方一名身穿四团龙明黄圆领常服的中年男子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身后跟着数名神情恭谨的内侍。

邓攸跪下行礼;“拜见陛下!”皇帝笑道:“别跪着了,起来吧。”邓攸恭恭敬敬磕了头,站起身,垂手侍立;规矩异常严整。

皇帝招手把邓攸叫到身边;低笑道:“你方才魂不守舍的;是被哪个狠心的小美人儿抛弃了不成。”邓攸禀性风流,生平最爱走马章台,追欢买笑。

邓攸鼻子一酸,半真半假说道:“我暗暗迷恋一位天姿国色的姑娘,可惜她家世太高貴,父兄太得力,是以不敢高攀。”其实不是我不敢高攀,是姐姐不许我高攀。

皇帝笑道:“这个容易。元旦大朝会后朕赐宴百官,你若有心,当众提亲便是。”任凭他是谁,你提了亲,朕微笑不语,他还敢不答应?

邓攸大喜过望,“谢陛下成全!”姐姐净是瞎想,陛下并没猜忌呢。成了,有陛下的许可,爹娘、姐姐都可以退后了,谁也大不过皇帝。

邓攸紧张又喜悦的搓着手,忙不迭的表态,“我往后规规矩矩的,好好当差,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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