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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瑶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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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交谈,霍长乐才知道,今日谢若璋和子佩二人之所以在此,是因为子佩要离开此地了。此番来,是置办衣物。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霍长乐很是意外,脱口道:“你要去哪里?”
子佩思索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大约是天涯。”
纵然交往不深,但是霍长乐心里,却涌上了一丝离别的惆怅:“那你还会回来吗?”
“如若有一天,我踏遍晋朝大地,最后或许会去到广陵郡定居。如有那日,我定会再回到建康,为尔吹箫,与尔相聚。”说这句话的时候,子佩的眼神悠远而温柔,似乎是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子佩这番话,就宛若他的告别辞。
霍长乐心中弥漫着不舍与淡淡的祝福,然而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话到嘴边,唯剩下一句:“珍重。”
或许是受到那段对话的影响,霍长乐的心也有些惆怅起来,不知不觉便捻起了一件墨绿色的裙裾。
一个声音传入耳朵:“哼,绿油油的有什么好看。”只见霍凌站在一旁,手中持着一件鹅黄色的裙裾,斜睨着霍长乐道。
“娘子此言差矣。”一个带着低沉性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下一秒,霍长乐便感觉自己背后有一人靠近,在一个极近的距离。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发出:“这种颜色,有一名为千岁绿。这样看是看不出它的光泽的,然而只要登至高顶,沐浴于阳光之下,便会有流光溢彩的美丽光泽,故名千岁绿。”
听了这话,霍凌似乎略微有些尴尬,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去缠霍瑜了。
霍长乐这才转身,道:“似乎若璋兄颇喜欢这种……千岁绿。”
“确实。”谢若璋微微一笑。
“只是,为何不见你穿?”
谢若璋眨眨眼睛,“若璋只是喜欢欣赏娘子穿这种颜色的罢了。”
“……”罢了罢了,他的鉴赏水平一向是不错的,既然自己没什么头绪,便听他的意见,选这件罢了。
只是,上面这一幕,若是给檀香堂财哥看见了,恐怕他会得意洋洋道:“何为一物降一物,且看这一幕。”
巧遇小公主
宫中赏花宴那日很快便到了。说是官员可以带着家眷入宫,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圣。司马曜在宫中设宴,但只有带着品级的官员,以及身为男性的眷属才会出席,女眷为了避嫌,都是不会出席的。官员的女眷们都会去到一个花园内,进行女眷们之间的聚会。
霍长乐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还闪过了几分遗憾的情绪。她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瞧见那位千古著名的孝武帝司马曜,没想到,来到了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没有办法亲眼看看他。
既然是女眷们齐聚一堂,又没有男子在场,平常再文静的娘子,都免不了参与到叽叽喳喳的大军里去。
而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在女眷之中,有一位少女是处于正中心位置的,周围围了诸多少女。她年约十八‘九岁,容貌端正秀丽,眸似琉璃,唇若桃瓣,一步一摇曳,步步生莲花。听见其余娘子对她的称呼,似乎她是陈郡谢氏的女眷,单名一个字瑄。
霍长乐听见谢瑄提起入宫面圣的谢安时,对他的称呼是“叔父”,便猜测她大概是与谢珺是同一辈的谢氏后人。
在这种热闹的聚会中,虽说霍长乐平日喜爱安静,但若要她侃,她也能够与别人天南地北大侃一通。为此,在这个聚会中,虽说她不是很活跃,但也不至于会木讷到让人失了兴趣。
只是,谢瑄那边,她却没有挤进去。原因不过是人太多罢了。然而在人群中,她却看见了霍凌站在了谢瑄身旁,与谢瑄耳语着什么,谢瑄听了,绽开了笑颜,两人小声说大声笑,似乎已经很快变得熟稔。
如此聚会过了一个上午,部分娘子都有些乏了。霍长乐身子骨弱,纵然眼下已经比之前健康了许多,但是长久活动着,也乏了,便随意选了最边角处的一间备给女眷们稍作休息的小房间,走了进去。幸运的是,这个房间暂时没人,霍长乐也乐得安静,便坐在了窗边,静静歇息。
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便听见窗外咔哒一声地发出了一些声音,似乎是有小石子打在了窗棱上。
霍长乐不由挑眉。眼下这个院子里聚集的都是当朝官员的女眷,还会有谁这么大胆来捣乱?她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绕出,顺着方才声音的方向,静悄悄地出了房间,绕到了假山石那边,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原以为扔石子的人是顽皮的小宫女,没想到竟在假山之间,看见一个趴着的华服女孩。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孩子乌发如云,翘起的双脚上套着绣工精致的软底鞋,银丝紫底,缀有流苏。
那女孩似乎还未知道有人在靠近,又从身边捻起一颗小石子,然后拉紧了弹弓,对准了窗棱。
霍长乐抱着手,挑挑眉道:“这位小娘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那女孩似乎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见霍长乐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也不惊慌,就那样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无辜道:“我听人家说那间屋子闹鬼,每晚都能看到有宫女在里面梳头发。”
“……”霍长乐挑挑眉,不语。
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中胶着。
最终,女孩败下阵来,她猛地撑起身子,然后拍了拍华服上的灰尘,道:“好吧,我只是想跟你玩而已。”顿了顿,又故作神秘道:“不过那里真的闹鬼,我没有骗你。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霍长乐忍俊不禁,“你有亲眼看过里面的鬼吗?”
“没有。”那女孩理直气壮,“不过大家都说有。”
霍长乐失笑,慢慢走过去,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年约六七岁,头上梳着两个小髻,一袭深紫滚银边的裙裾,腰带缀有流苏玉碎。
瞧她的衣着,不像是一般的官员家中女眷,毕竟穿着讲究的娘子有很多,但是穿得如此华丽高调的,却不是常常有的。由此,霍长乐猜测她大概是某位皇亲国戚的后代,更甚者,皇族。
虽然她还那么小,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霍长乐知道,她不能掉以轻心,轻视眼前的人。在这种时代,皇族一句“放肆”便能翻转一个人的命运。
而且,她的容貌看久了,霍长乐心中总会浮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若要细细思索,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有些纳闷。
“你为什么不说话?陪我说说话嘛。”小女孩嘟着嘴,看着眼前沉思的霍长乐道。她的神态倒是一派天真,这与霍凌故作的娇憨不同,是一种属于小孩子的天性的无邪。看来成人世界的复杂还未染指到这个小女孩。
“你想与我说什么呢?”霍长乐回过神来,微笑道。
“跟我说说你吧,我很闷呀。”那小女孩顿时来了兴趣,跑过来拉着霍长乐的手,要她一起坐下。
霍长乐没有使力,略有些无奈地被她拉了过去,坐在她身边。
只是,屁股还未捂热石板,便听见远处有人在低低喊道:“殿下,殿下……”
殿下?
霍长乐微微一顿:恐怕她没猜错,这女孩是皇族中人。大概,是某位小公主。
“糟糕,找我的人来了。”那女孩猛地跳了起来,又蹲下,道:“你别告诉她们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身后的草丛便被拨开了,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殿下,原来您在这儿,莞儿终于找到您了。”
那女孩嘟着嘴站起身来,霍长乐也站起来,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小宫女。那小宫女看见霍长乐,就简单地行了个礼,然后就一边念叨着一边拉着那小女孩走了。
那小女孩似乎还是很遗憾没听到霍长乐的故事,在转弯的地方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霍长乐一眼。
那个瞬间,小殿下眼睫轻颤,微微睁大的上挑凤眸中,霎时恍若有惊艳的流光飞泻而过。
转瞬之间,那小殿下便转过了角,不见身影了。
********
赏花宴结束过后的当天晚上,霍长乐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焚风落霞,还有一树繁花。
依稀可见,天边流连着几缕残红欲滴的火烧云,那是傍晚时分的一个小院子里。
霍长乐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幻,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俯视大地一样。
忽然,屋子里面跑出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小男孩,他的背后还紧紧地跟着一个小肉团子,仔细一看,那是个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粉粉嫩嫩,精雕玉琢。
那小肉团子牵着那小男孩的手,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对着那棵桂花树张臂跑了过去。这时候,霍长乐才发现,那桂花树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然而从她的角度却看不到这个人的正面,只能从背面知道,那是一个妙曼的女子。
那小肉团子被那女子抱了起来,肉团子口齿不清地道:“娘,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拾桂花。”那女子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捏了捏肉团子的小鼻子。那小男孩也跑了上来,懂事地开始弯下腰拾桂花。
“拾桂花做什么呀?”
“泡茶给我的小乐喝呀。”说完这句话,那个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半空中的霍长乐的目光一样,转过头诧异地看了这个方向一眼。
那个瞬间,女子眼睫轻颤,微微睁大的上挑凤眸中,霎时恍若有惊艳的流光飞泻而过。
看到这里,霍长乐瞬间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只是心中疑窦顿生: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若她没推断错,这个梦,是属于霍三娘子的记忆。记忆中的女子,很可能便是她和霍瑜的亲娘。
一夜无眠。
第二日,霍长乐装作随口地向霍瑜提起这个梦。霍瑜听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乐乐,你还记得那么久的事么?我还道你那时候小,恐怕是忘记了,娘亲尚在人世的时候,经常与我们在桂花树下捡桂花泡茶呢。”
只是,听到这里,自己猜想被证实后,霍长乐依然有些不解。为何……梦中的娘亲,与昨日所见的小殿下,竟有着那么几分相似?难道说,只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说只是巧合?
********
那日赏花宴结束后,霍凌与谢瑄可谓是一见如故,很快熟稔起来,之后一直保持着往来。
数日后,霍凌应谢瑄的邀约去到谢府做客。相叙半日,霍凌才姗姗告辞。因为谢瑄之后有事在身,霍凌便提出自己离开即可,不必相送。
拐到一处回廊,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晚霞走来,眼看就要转到自己这边。霍凌微微一顿,恍若失神,脚下一不小心,便蹩了脚,惊叫一声:“呀!”便一下子扑到了男子怀里。
谢若璋似乎也料想不到有个人会在这里,眸子里是满满的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好痛……小女子多谢谢公子救命之恩。”霍凌满头香汗,楚楚可怜。
谢若璋不语。
“谢公子能帮我看看么?似乎肿起来了。”说完这句话,霍凌扶着谢若璋手臂的手慢慢上移,暧昧地滑到了他的胸口处。
谢若璋的嘴角微扬,只是眼底却毫无笑意,轻轻拨开她的手,道:“霍四娘,请自重。”
霍凌手微微一颤,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嘴角温柔微扬,然而眼中无悲无喜,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料峭神色,让霍凌觉得自己所有的幻想,都被掐灭了。
谢若璋招来一个婢女,吩咐她送霍凌回家,便拂袖而去。
霍凌咬唇,紧紧盯着那个背影,眼中闪过几分羞耻,脑中又浮现起他为霍长乐撑伞的场景,眼底渐渐漫起一阵恨意。
一同落悬崖
赏花宴过后,霍长乐很快把那个奇怪的梦抛诸脑后。
过了几日,霍瑜在石头城外几里处的郊区,有一个货仓出了事,需要有主事的人去那边处理,奈何霍瑜抽不开身,霍长乐便毛遂自荐,提出让自己代替霍瑜去。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想趁机出去游玩一番罢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又能给霍瑜分担,何乐而不为?
霍瑜一开始本来不同意,但是细细思索,霍长乐办事一向稳妥,她不仅为自己所信任,而且她是自己的血亲,到了那里处理事情也会方便许多,总比外姓的人去干预好。由此可见,她是不二人选。便应允了。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霍长乐便收拾好了几件衣裳,准备出发。为了方便起见,她穿的是男装。
两辆马车已经在府门准备就绪。霍长乐检查了一下必要物事,便准备出发。步出府门的时候,她与霍凌擦肩而过。
看样子,霍凌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霍长乐不用问便已经知道,她一定是从谢瑄处回来。
这些天,霍凌与谢瑄越走越近,互相的拜访也是很频繁,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霍凌去找她。某几次,霍凌来向霍瑜报告行踪时,霍长乐都恰好在场,便知道她十有八‘九都是找谢瑄了。
霍凌在霍长乐经过自己身边时,转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还未等霍长乐看清她是什么眼神,霍凌便飞快转过身去,急急步入屋中。
霍长乐并未多理,径自坐上马车,对着外面驾车的中年男子道:“可以走了。”
马车徐徐前行,霍长乐坐在第一辆马车中,托腮看着外面的景色。后面的马车装载着一些这次需要的货物。因为霍长乐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所以皓雪也并没有与她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后面一辆马车中,与两个小厮坐在一起。
马车徐徐前进,顺着淮河一直向前,经过了秦新桥,然后驶向后诸篱门。霍长乐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看到了什么,忽然微微一愣。
她看见一只驴子站在一个蔬果摊前,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红萝卜。驴子身后站着一个笑吟吟的男子,竟是谢若璋。
霍长乐喊停了马车,趴在窗口,嘴角抽搐着道:“若璋兄,请问你在……干什么?”
谢若璋闻言,诧异地抬头,瞧见了她,便微微一笑,道:“如娘子所见,在喂驴子。”
“……”霍长乐斜睨他,等着下文。
“有人送给若璋一匹神驹,今日本想试试,没想到考虑不周,只能半路停下喂它。”他笑吟吟解释道。
=文=“……这也算神驹?”
=人=“不,是它的名字就叫‘神驹’。”
=书=“……”霍长乐琢磨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
=屋=“我看这一时半会也喂不好,瞧娘子的方向,似乎也是出城,娘子可介意哉若璋一程?”
就这样,第一辆马车中便多了一人。毕竟把谢若璋丢到第二辆马车中也不合适。霍长乐只能放弃自己一个人的悠闲时光,再加多一人了。
所幸,他不是聒噪之人,霍长乐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一番交谈,霍长乐才知道谢若璋的目的地是石头城,她没问他去那里干什么,只是心道:到了那里,便放下他,倒真是非常顺路。
马车驶出城后,路也不再是石板路,开始变成了泥沙碎石的路,马车变得颠簸起来。路旁荒草渐生,已经见不到城中繁华景象。尤其是马车开始绕入小路之时,两旁古木参天,遮蔽阳光,马车轮子碾在青苔上,发出粘稠的声音。霍长乐也有些乏了,但是眼下车子里有一个男子在,她又不能闭目歇息,更不想开口说话,便双目放空地看着外面不停掠过的树木。
谢若璋那个位置是没有窗户的,但是他倒是很有心情地在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就在霍长乐开始把玩着自己腰上一个玉佩时,坐在对面的谢若璋忽然微微一动。
她抬起头,瞧见他忽然靠了过来,不禁微微一愣,只是身体却竟然没有避开。然后,他整个身子覆在了她头顶,霍长乐一转头,才发现他是微微探出了身子去看外面。
霍长乐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已经过了石头城?”
只是,谢若璋接下来一句话,便让她愣在原地:“不是过了,而是这条路不是去石头城的路。”
霍长乐微微一怔,便问道:“那是去哪里?”
谢若璋伸手掀开了马车前的轮子,淡淡吐出二字:“死国。”
霍长乐三步扑到马车前,发现那个车夫已经不见了。她再回头去看后方,发现后方的马车也不见了。
然后,她再看回前面,看到了惊魂的一幕:
两匹马匹的屁股上,都插着匕首,马匹吃痛,互相撞着往前飞奔而去,势不可挡。而目之所及——不远的数十米开外,是一个悬崖。
尽管疑窦颇多,却已经没有时间细想。
霍长乐猛地站起来,只是眼看着悬崖逼近,却毫无办法。光秃秃的悬崖边只有一棵树,只是,那棵树却并不在马车驰行路线的直线上。这样下去,可能只有一个选择……跳车!
这悬崖说是几十米开外,实际上,以这样的速度去奔跑,要到达悬崖边也不过是大约十秒钟的时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十秒钟内,谢若璋忽然伸手把左边马匹屁股上的匕首拔出,再狠狠插‘进去。左边马匹吃痛,下意识地拐向右边跑,右边的马匹受到撞击,也狂躁地随之转向右方。
马车在最后的时刻狼狈地改道,然后,霍长乐眼看着马车冲向那颗枯朽的大树,马匹一左一右拐弯,直面大树的便是他们身处的这辆马车。谢若璋一手揽过霍长乐的腰,沉声道:“长乐,抱着我。”霍长乐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下一秒,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霍长乐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经脉似乎都被震碎,脑壳里蜂鸣声不止。那棵小树挡住了马车冲出去的势头,保证了马车不会一下子飞出悬崖开外几米远,只是,这样枯朽的小树想要抵挡住马车的冲击和重量,依然很勉强。不多时,咔嚓一声传来,下一秒,霍长乐感觉到静止的马车开始缓缓下滑,很快,自己勉强能抵住窗棱借力的双脚已经腾空,往下一看,马车的门口朝着下方,脚下的是万丈深渊。
马车缓缓下滑。
这几秒钟的时间,却缓慢得像是一辈子。
霍长乐的心怦咚怦咚地跳着。
下一秒,在马车完全垂直之前,谢若璋用力踢开了马车车厢后方的花窗,抱着霍长乐撞向石壁,撞过去的时候,他用了自己的肩膀着力。霍长乐只听见他闷哼一声,然后头顶便拢上一阵黑暗。原来,是那辆马车和小树终于不堪重负,从他们外侧掉落。
幸好,他们头上有块突出来的岩石,马车并没有直直从他们背上碾过。从谢若璋身后飞速下落之后,很快便在空中四分五裂,坠落到山谷中,大块的木条似乎是卡在了茂密的树冠中。
霍长乐的心神这才微定,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处境。谢若璋方才是把匕首用力插在了石缝之中,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抓着藤蔓,以免坠落。
两人的脚皆是悬空,为了不往下掉,霍长乐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劲瘦的腰,可是衣衫终究是有些滑,霍长乐感觉到自己依然在慢慢下坠。
看着自己距离深渊越来越近,始终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霍长乐脸色发白,一语不发,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谢若璋把手中的藤蔓递给霍长乐,让她抓住,先防止了她的缓缓下移,然后眨眨眼道:“娘子,你还是抱着我的肩膀罢。”
霍长乐依言,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左边手臂,便看见他好看的眉毛微皱。
霍长乐心中一惊,方才他用来撞崖壁的便是手臂,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她伸手轻轻触摸他的手臂,摸到某一处时,谢若璋闷哼一声。霍长乐细细触摸,终于发现,他大约是骨折了。
骨折不像脱臼,会完全影响手臂的使用。换言之,骨折的手依然可以使用,但是,却会非常痛。更何况,谢若璋眼下负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她也只能减轻对他身体的碰撞,以减少疼痛。
那边厢,谢若璋伸手再扯过几条藤蔓,从容地把它们的尾部绑在一起,再放下去,然后便有了就脚的位置。然后,他右手微微使力一托霍长乐,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眼下二人的动作便是,谢若璋左手抓着匕首,右手挽着藤蔓,脚勉强踩着藤蔓。霍长乐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却相对舒适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对谢若璋来说,断不可能舒服到哪里去,可是却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霍长乐的恐惧。
做完这一切,谢若璋呼出一口气,居然还有心情笑道:“娘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霍长乐低声道:“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一个人不管平时多有主见,到了某些危急时候,心绪纷乱,六神无主,又意识到自己有所依靠时,便会下意识地依靠、相信身边的人。
谢若璋不语,只是微微仰头,打量四周环境。
霍长乐也顺着他的目光四周张望,然后才发现,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摔死,可是眼下却是直接悬挂在悬崖下方十米左右的地方,简而言之,是个上不及顶,下不就脚的位置。这个悬崖的坡度十分陡峭,岩石上有细细浅浅的坑洼,只是却没有稍微大些的能让人就脚的地方。谢若璋的手臂受伤了,不能负荷两人的重量一起爬上去。而依靠霍长乐一人,更不可能做到。换言之,他们眼下能做的,便只有等人来救。
君哺我鲜血
悬崖峭壁上,寒风凛冽。
一开始,他们尝试呼喊求救,可是,纵然喊破了喉咙,声音在悬崖峭壁之间碰撞出回声,也无人应答。
时间一久,他们都累了。谢若璋便制止了她继续呼救,毕竟,黑夜降临之时,这四周会更加荒无人烟,而且人身上的温度会越来越低,继续再叫喊,对他们保持体力和温度并无益处。
时间仿佛恍然而过,洁白的天色渐渐熏染出微蓝,接着,天边漫出紫霞红光,漫天云霞,铺就于他们头顶,于空旷的天空中显得浩大而莫测。
然而,霍长乐的身体却逐渐有些发冷,只是,她清楚自己眼下是谢若璋的累赘,更不愿加剧谢若璋的负担,便抿着嘴不说话。
天终于黑了。
漫天星光和璀璨的星河铺就于头顶,仿佛有仙人踏着银色光芒飞奔而过。
星空距离他们如此之近,如果不是这样的姿势,如果不是他们正承受着身体上的煎熬和痛苦,这将会是非常浪漫的场景。
寒冷和饥饿让霍长乐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轻笑:“娘子若是冷了,可以靠过来一些,在下并不介意。”
“此番,是我连累你了……”霍长乐却低声换了一个话题,声音里隐隐带着懊恼和抱歉。她不是没有看到,谢若璋那双修长的、只用来握笔的养尊处优的手,已经被磨出了数条血痕,还有砂砾混在上方。这个人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么狼狈的场景中。
可是,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已成了亡魂。即使侥幸没有死去,一个人沦落到这么绝望的环境中,她很难说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镇定。
霍长乐默默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臂下触到的,是他温暖的身体。
两人的衣衫并不薄,但是在山中,温度本就比外面低许多,更何况他们还在高耸的悬崖上,因此,身上的衣衫是远远不够保暖用的。她只能尽量用双手抱着谢若璋,为两人保暖。
静谧的环境,竟让人心生倦意。经历了生死关头,突然有了片刻安宁,人会更容易疲倦。
“娘子若是累了,不妨歇一歇。”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霍长乐便听见他在耳边哼着什么歌,听着曲调很柔软。
霍长乐轻声道:“你唱的是什么歌?”
“不过是家母教的家乡小调罢了。娘子休息罢。”谢若璋低低笑道。
霍长乐原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听着耳边低低徘徊的小曲,最终困倦地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有那么恍然的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是看到身边白雾缭绕,脚下是万丈深渊,便瞬间回想起来昨天的惊魂一幕。
早晨的风不算大,因此摇晃得没有昨日严重。
霍长乐刚睡醒,头脑还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昨晚用别扭的姿势睡了一晚,头颈特别酸。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腰上有一只手臂,像是为了防止她掉下去那样,紧紧地搂住了她。顺着这手臂往上看,便望入了一双狭长极美的眼睛中。
以这种鼻尖对鼻尖的距离盯着他看了十多秒,霍长乐才回过神来,连忙往后移开了些。
刚移开了一点距离,便瞧见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忍无可忍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痛极了的模样。
“……你做什么?”霍长乐愕然,连忙回想自己方才是否碰到了他的伤口。
伤筋动骨,百日难好。更何况在这种环境下,更是不能忽略。霍长乐心里有些着急,便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低下头去看他的表情:“你怎么了?哪里痛吗?”
没想到,看清楚了之后,才发现他是在笑。
她从未看过他笑得如此开怀的模样,好看的鼻梁微微拱起。狭长的眼睛弯起,甚至还起了一层潋滟的水光。
“你在笑什么?”霍长乐有些懊恼,又有些好奇。看他的模样,大概笑的对象是自己,枉自己方才还道他哪里痛,没想到是在笑她。
而且,他这一笑之下,他们似乎晃荡得更厉害了。
谢若璋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才忍俊不禁道:“娘子,你睡觉的时候,可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吗?”
霍长乐一愣,什么意思?
然后,他低下了头,眼睛看向自己的衣襟。霍长乐心中顿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也硬着头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他那衣衫上,有一摊暗色水渍。
像是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霍长乐终于发出了一声悲鸣。
真是,太、太、太丢脸了……自己竟然流口水了,还把口水都流到了他的衣襟上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犯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让人尴尬得无语凝噎。
谢若璋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脸色变换了一会儿,却忽然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
感觉到脸上的触感,霍长乐讶异地抬头,看见他的指尖竟沾了晶莹的水珠。
谢若璋语气很轻柔,又带些纵容的无奈:“娘子怎能如此相信在下?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
“若璋兄,原来是你在作弄我?看我出丑很好玩吗?”霍长乐磨牙。
“非也,只是……刚睡醒的娘子,很可爱罢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且,若璋瞧见娘子是在梦中哭泣了。”
霍长乐微微一愕,梦中哭泣?可是自己梦见什么,是否有梦见过什么,都已经忘记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便过去了。然而,他们的处境依旧糟糕,并没有改变。
从昨天下午落崖直到眼下,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天时间。肚子空空如也,且喉咙滴水未进,已经非常干哑,直到了不能高声说话的地步。
眼下便只能指望有人发现他们未能如约到达目的地,返回来找他们。又或是山下的人看到了坠毁的马车,往上面搜索,救起他们。
霍长乐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不是无所不能的。有些时候,明知道已经濒临绝境,也知道该如何自救,但是放到实施上,却是完全无计可施的。
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保持希望。
第二天,很快便过去。
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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