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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珠成碧-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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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刀是死物人是活物!我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周维庄!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对我如此仁至义尽,以命相救了!我不说什么!却是将你当作了亲人般看待!周维庄。”
刘育碧脸上终于露出了痛楚的表情:“周维庄,江山万里楼台百尺,何处是心乡呢?!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庄简硬撑着不说话。他的明月他的心乡,这不是活活逼死他吗?
太子肝肠寸断,满面俱痛:“周维庄,你跟我去咸阳令我非常欢喜,我真是高兴。你在九峻山驿馆又杀退刺客救了我一回。你撒毒酒抗刺客,不出声好叫我逃生,我都好生欢喜!你事先预知事变,驱他人往洛阳送信,千钧一发之际令裴良领大兵杀曹德又救了我一命!周维庄,你前后救了我四次。救了我性命,与我去除强敌铺平仕途。你在我身边看着我前行,步步都救助我维护我。没有你我早就横死意外。莫说是今日皇权,天下社稷江山。这单单一身性命的救命大恩,我都记在心里哪!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了!”
庄简如人偶般失魂落魄的跪在大殿上。他似听非听,彷佛听着别人的所作所为,心魂远远飘遁到了远方。
刘育碧按住了胸口,脸上终于露出了绞痛的神情,直到此时,他方才说了重话和谴责之辞:“——周维庄,我不懂得是,你若是心不放,我收不到也就罢了。为甚么你不走的远远的,还要跟我去咸阳,你还要出现哪?!你令我对你百般示好处处费心,是不是很可笑?!那一夜,你在耻笑我吗?你想令我跌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不能翻身,是吗?
周维庄,我之生死听天由命,你不必介意也不必尽量挽回。每人都有自身的生死定数。你却是不必救我性命却将我的心取出抛与山崖——你是在取笑我的情意吗?
你觉得我的情意一钱不值,漫天可散吗?!”
刘育碧看着庄简,终于哭了出来:“——周维庄,你,对得起我吗?!”
这一句重话,庄简确实是经受不起了。
顿时他面色惨白,喉咙中一股子甜腥滋味拥了上来。他咬紧牙齿,硬生生的咽了进去。
刘育碧伸手掩住半边脸面,眼睛里储满了泪水,顺着手指嗦嗦而落。
他泪盈满眶:“——周维庄!你,就是庄简吗?!”
“你——是不是心里面隐藏着庄简,来耻笑我的情意?周维庄?!
你——是不是躲藏在周维庄身后,再次来伤我的吗?庄简?!”
庄简的嘴角都是咸咸的,齿缝中亦残存着腥气。就算是刀剑逼着他的头亦不能抬起。所谓无地自容的一句话,原来堪当此情此景吧。
庄简脸上泪水痕迹已干,他面上青青白白如琉璃,心中空空荡荡魂魄都已经散了。心中空落没有一丝颤动,彷佛口唇中都无有气息了。若是时光可以回返,大河可以逆流,他宁愿死于毒酒刺客剑下,死于十年落魄江湖,死于咸阳兵乱大火。
也不能面对此刻一时不堪。
——他本是天下最心地良善,有良心的人,却成了最薄幸,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要再看再听就要被逼得疯了。
这话重如山逼得他生死两难。
庄简爬起来转身向外走去,几个衙役们扑过去阻住他的去路,庄简奋力着挣扎着挣脱开了众人,踉踉跄跄的门外跑去。侍卫们大惊失色,满殿大哗,纷纷抢上前去抓捕犯人。
罗敖生脸色大变,他抬起手点着还未高声呵斥。守在殿外的禁军们就蜂拥冲了过去,挥舞刀枪,直奔向逃跑的犯人而来。门外的几只长戟突如其来,正戳中了庄简腿部。若不是这是重要案犯需要得留取活命。禁军们就要抬长戟一枪屏穿他的前胸了。
庄简只觉得腿部一热,顿时站立不稳就翻到在大殿地面上了。众狱卒们立刻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压在了嫌犯的身上。大殿上一阵哄然大乱了。
太子刘育碧颤颤的从椅中站起来,他手扶胸口,望着大殿。
罗敖生面色都变得铁青,他几步跨到了大殿中央的混乱人群当中去了。众人赶忙把身形让开,长戟已经从庄简腿上拨出,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罗敖生蹲了下去,他伸手按住庄简的腿。
旁边侍卫们大惊,十几个人都伸手按住嫌犯四肢,不令他动弹。
庄简腿上的鲜血涌出来,沾湿了罗敖生的手掌长袖,顺着他的手指缝隙中又涌出来了。
庄简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众狱卒都按捺着他,他也不看众人,遥遥的对着远方的太子刘育碧说道:“对不住了,周维庄已于曹德乱兵之夜就已经走了。他曾请太子殿下做一个好皇帝。请太子殿下珍记罢了。周维庄与庄简乃是两个人,请殿下记住了。”庄简说完,挣扎着从脖颈上取下了丝绳上系的一方小印,投与空旷的地上。
他从容的说:“这是昔日皇后曹婕赠送给周维庄的,请周维庄维护在太子身边。近日太子即将登基为皇,周维庄终于了却皇差可以交差复命了。”
一块清脆的翡翠撞击了地面,太子刘育碧脸色大变。他急忙附身捡起来了那旺碧色的小石。那玉石跌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刘育碧颤抖着手把它对在了一起,上面有四个金镶的篆字“看朱成碧”。
刘育碧手握着两半碎玉,直刺得手掌中刺出了鲜血。
庄简无怨无悔,语调平静洋洋泊泊的仿若是一条大川平坦的流淌而去。他的心底平静。这十年来,这番话在他心底里隐藏了十年,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竟是这般的如释重负,平和安静:“眼下的嫌犯是庄简,我曾在十年前奉圣谕杀了皇妃,杀了乳母,并欲图杀害皇子。虽然事出有因,并非因我而起,但为了家人性命亲手杀人之举却是无可推托。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庄简服判服刑。”
他收转了目光,看着罗敖生微微一笑说:“我昔日是最怕疼痛的人,从小就经常挨打也经受不了皮肉之痛。但是今日,受了这么多下的长戟,竟然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淡淡笑着说:“我明明腿都要断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看来我是终于长大了。不再怕痛了。”
这声音带着淡淡洒脱,淡淡苦涩。
罗敖生心想道,不是你不怕痛了,而是你心中更痛所以体表身上反倒不痛了。
若说是不能回头,那就不再回头看罢了。
* * * *
当堂无法再审,庄简就被关押回了大理寺狱中,静候着结局。
自那日后太子去后,他连接数日未有再被提审通审。他安居囚室养伤,日子过得混混噩噩,若不是窗棂上一轮红日明月东升西降,还浑浑然不知自己魂飞何处身在何方了?
窗外明月照千秋,照万家。他本原渺小只愿照着一家人就成,最不济的只要能照着自个也行。现在,却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庄简腿脚受伤,他坐在墙根处慢慢靠在墙壁上,他闲暇无事就伸出手指在墙壁上微微描画。他画的入迷,连狱门旁边大理寺卿站在暗处都瞧不见了。罗敖生的眼光顺着他的手指笔画看过去,心里就慢慢地念了出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千里,各在天地域;
明月依北风,浮云遮蔽时。
相去时已远,衣带日已缓;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庄简在墙上伸指去缓缓书写着,罗敖生轻轻看得,心神都彷佛痴了。“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罗敖生心中缓缓吟诵,心事沉沉好像载不动这万千思绪这不能承受的忧愁。
不言说的人并非心中都是铁板一块。
他闭口不言,却是心比荼苦,背心之痛泣,其苦有甚于荼。
庄简慢慢回头看他,他脸色平静看着罗敖生。
罗敖生二次夜探牢狱,想必是也为难了这大理寺卿。他站在铁栏后面,铁柱挡住了他的容颜。庄简慢慢挨到了门栏后石塌之上。石塌的一段紧挨着狱门铁柱。
罗敖生站在狱门边,看着他坐进,他问道:“你的腿上伤势可好些?”
庄简闭嘴不言。
罗敖生道:“我有些事缘由不清,可需得再请太子来大理寺。”
庄简的脸上流露出痛楚地神色,终于摇头说道:“不必了,我的腿好痛啊。”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用意。
庄简知罗敖生令太子重来大理寺,是暗示要他跪地好好求饶。这事情虽艰困,却也并不是毫无破绽,不是汪洋一派泊泊遍洒,好生掂量设计把握时机说不定能有轻微转机。
罗敖生知庄简,再若看到太子重来大理寺,他不就单单是腿断这么简单的自残了。
庄简低下头去复又抬起头来,望向墙壁气窗,缓缓月色流淌入牢房,将方寸之地染就得柔光一片。月光暖透庄简的心,他突然喃喃自语:“说也奇怪,我现在全身带着枷锁,腿也受伤了不能走动,但是我却身体轻飘飘的好似可以健步如飞。我也曾经设想了千遍万遍,‘我是庄简’这一句话吐出来就会山河崩塌,天崩地裂。我都没法子活了。
孰知这一句话说出来,我竟然是心情快活。只觉得全身都放下了背在身上的万昀巨石,心中也很欢愉。周维庄虽好,但是并不是我。我不是周维庄,我乃是庄简啊!我现在只想跟天下人都说,我是庄简啊。”
罗敖生垂首望他,声音柔和:“那是你心中始终存了良善二字,心上给自身附带的枷锁太重,比之现在身上的重锁还重。自此之后每夜都能安稳得睡,每日都能抬头见人了。”
庄简恍然大悟:“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没有不能越过的坎儿。”
罗敖生瞧着他,深深说:“这世间,也真的没有不能诉说的言语,庄简。”
庄简的脸上痛彻心肺:“不需了。我该说的都已讲的尽了,实在无有什么不能言讲的。”
罗敖生伸手握住铁柱,脸上露出隐伤:“庄简啊庄简,你留着满腹衷肠都预备与阎罗讲么。”
“我并无衷肠,也无隐伤。”庄简摇头道,他垂头不敢抬头,斯人言语好意都不能再领了, 庄简皱着眉头好似一把刀在他腹中乱绞,他憋了半晌一口气在喉咙中泛起又压下一股甜味。
大理寺卿说:“庄简,你既然无衷肠也无隐伤,那你每时每刻都在墙上写那‘相去时已远,衣带日已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你与谁生离死别,你与谁相别衣带宽?你思谁岁月老?
若是你心中没有了惦念,你去写什么‘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庄简张口就吐出了一口鲜血。这话在他心底里埋了数日并无人知晓。今日却被罗敖生一语道破。此时此夜真真震撼了他的心。庄简一下子就崩溃了。他坚强了数日不恐不慌不急不躁,满腹的听天由命之心,这一刻间却是心情坍塌,全然崩溃,满腹心事都洋洋洒洒的沿着大河而下去了。
庄简憋了半天,憋了数日,这一年来的担惊受怕,委屈心碎的满心痛楚终于一泄而出。他垂头眼泪一颗颗地掉在地上,沾满了双手前襟。
他张开了口,真是一字血一字泪:“不必再帮我了,罗敖生。你再多做也于事无补图增伤神。我的心结乃是个死结,这世上无人能帮我也无人能助我!我也不需要你法外施恩,只求你秉公处置!昔日谋害皇家之罪乃为所做所谓,杀人者死。请你秉公而处。”
“多说什么?!你还想听到什么?想让我当堂供出来什么!昔日玉林传旨时身上熏香乃为皇后最爱的熏香,当年家传圣旨乃是曹后与曹德密谋所为!她自身皇子已死,担心张氏贵妃取而代之,招其兄与皇上进谗言杀张氏妇孺满门,借我庄家之刀杀人。
我还能说什么?!皇帝临终。告诉太子这是其父所为下诏杀其母。多年来皇上心怀内疚所以多修道少世事。皇后多年来弥补过错还赎其罪,曹德已死身败名裂,去告诉太子这是十年抚育养母所为吗?他七岁时丧母十年后再杀其母,令他心碎令他痛楚就可以令我活命,补偿过错吗?!
他泪水涔涔而下,面目抽搐,他抬手作揖滚落在地不断磕头,与他哀求:“这局是个死局无人能解,这结也是个死结,无人能揭。 我们都明知是死结,就不必再求解吧!
一刀斩尽万千乱。庄简一死就保存大家生计体面,情意自然终了。
该活命得去活命,该惦念的去惦念。该做皇上的做皇上。该死的去死。时世万事,光阴一过了自然就舒怀。谁也没有永远忘不了的人,谁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你求断案如明他求复仇心安我求安静一死。各得所需各顾自个即可。不必使我暴露尸骸,不必将我尸体拉出来鞭尸点天灯千刀万剐即可!”
庄简连连叩头,不断告饶:“昔日我与曹后有约,若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请皇后亲自赐我一死。今日就是庄简取其诺言的时候了!
——太子即可登位,请罗上卿转告皇后,赐我安静的一死!往事都不必再提了!
我已太累了。再不想看到甚么!听到甚么!这最后时日令我安静即可。求求你高抬贵手。”他推倒金山倒于尘埃,身心憔悴连连叩头,终于附在地上痛哭出来了。
罗敖生看着他心中霍霍然都不知能成何种心情了。他审人无数过堂千次,见识过得血泪之言悲情荒诞之事成千上万,心肠早已练的冷如冰映入石的,浑然不为所动。却没有一回堂如这般,令他心中绞痛万分。世上人人到了公堂之上牢狱中,都是撕破脸皮,推卸责任哭喊叫冤千方百计保全性命的,却无一次看见硬生生的往自己身上揽罪责责任的,只求一死去保全他人颜面性命,生计前程的。
罗敖生心中如千波竞阑,心潮起伏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看他如泼痞小人一般滚落尘埃,全无了体面自尊,身心俱碎堪堪待毙。
他的行事行为却是一般光明磊落,舍己为人。心里不欺暗室心地良善,这真真能堪上“君子”“侠士”二字啊。
罗敖生心有灵犀,庄简之心真是有“情”,方才放生途求死路。其实这局解与不解都牵扯到了一人之身上,但是那人若是自己想不开,天下就无人能替他想开这心结死结了。这天下也无有令人能自个儿想通想明白了。
若是等到了庄简去开口求他才得生途,岂不是白白嘲笑了他的深情厚意。每人都有自己的本身的坚持、执着。既是是死也不容轻视、藐视。
他心中原是真的有情啊。
罗敖生心如刀绞。
他低头瞧了庄简半晌,一颗心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月光明晰,照进囚室。一点点一滴滴罩在两人身上,罗敖生瞧着他形容憔悴,身上受伤,头发上沾着灰尘草芥,身心俱疲,他心中一阵阵的隐痛不休。他心中敬他怜悯心起,终究不忍看着君子他落魄地狱,侠士生生撂倒。
罗敖生伸手招呼他道:“庄简,你坐过来些吧。”
庄简走进狱门铁柱之处坐着。
罗敖生捏起长袖,探手伸进狱门铁柱,用长袖帮他擦净脸上泪痕灰尘,他白皙的手指扶在庄简的面上,细细帮他擦净脸上的污渍,灰尘,风霜,及满身疲惫。这人本应该是多笑少悲的爽亮之人,那么可需还他爽朗本色,将他脸上风霜,心中隐伤擦除后,可否能令他重展笑颜?
大理寺卿细细帮他擦了面颊后,他伸过手掌,挽起庄简的头发。将他长发细细捋的直了,抚平,鬓边散发都一一理好,在头顶挽了发髻。
庄简闭上眼睛,觉得他修长温腻的手指在他面颊上头发上缓缓滑动,他心中按耐不住痛楚地心绪,微微眨动眼睛,泪水拾干又泛出了盈盈水气,唯一眨动沾染上了睫毛。
月光泛入室内,它能照耀天下江山万人。也同时照饶着月夜下两人。
此一刻当值人生中良宵千金一刻,应当是铭记在心踊生难忘吧。人生中此等心绪情景只有此刻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不知道数年之后江山不改斯人已去,天人两别,有人还能否想到曾经与他素手挽发拭干泪痕,一撒怜悯,敬慕之心?!还能否会想到此景此景?!
大理寺监正的狱卒远远看着此景此景,都垂首不敢再看,心中想罗上卿对这庄简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罗敖生替他挽好头发,他唯一迟疑,伸右手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了一只玉簪,替庄简插在发上。他的白皙之手捏着翠绿色的玉锸,插入庄简乌黑的头发之间,玉锸温润晶莹,碧光流动,在这漆黑阴暗的漆黑阴冷的重狱中,散发出了一丝炫目夺目的光彩。
然后,他又把替他抚平了鬓角散发。方才收回了手来。
他注目看了庄简半天,这才从嘴里慢慢说出了一句话:“庄简,你知道你对不起刘玉,你可知道你还对不起一人吗?”
庄简微微仰起身来,他脸上一脸惊愕,他被罗敖生这句话说得呆楞了。
罗敖生咬住了牙,他提着心,看了又看,终于轻声问:“庄简,你宁可一死,不愿再杀他之母,令他再受丧母之痛。不忍伤他之父名节令他伤心悲痛。这实乃是大仁大义的做法。
可是,你觉得,你可曾,对得起我么?”
庄简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罗敖生性子本闲淡,这般心事是烂在心底里也不会说出的。他忍耐太多全部化成了春风化雨,云淡风轻的一句:“庄简,你可曾,对得起我么?”
这其中事由太多,牵绊太多,都由不得庄简佯装忘记,也由不得他不愧疚与心。
他对他一笑,他对他吟诗,他为他送衣,他为他跪吻。
而他为他蒙冤,他为他思病,他为他夺城,他为他寻解。
庄简满怀愧疚,他低头道:“我确实,对不起你。”
罗敖生看着他,心神都散了,全身的一股子气力都随着这话飞跃出了七魂六魄,他静静地看着庄简,心都飘飘渺渺的去了远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情到深处方转薄,多情看似无情苦”。
他直直的停了半晌,将满怀的心事思潮都压了压,镇定的道:“几日之内,判载转呈皇上,御笔亲批过了,即可宣诏行刑,你暂且等候吧。”
他转身走开了,走了两步,终究压不住满心潮的起伏,他定定的站在原地,抬手看向前方。前面灯火通明,两旁的衙役狱官都站在灯火通明处等待着他。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罗敖生心潮起伏,眼前幡然而出的一幕幕。
第一次偶遇时,他在长廊中的俏皮一笑。
他举头望着明月手拎折扇坦然自若得吟诗,诗情画意比月色更华。
他在长桌上倒书情诗,情致雅极,风流倜傥。
他袖子中藏了千里外贡橘,与他共享。
他夜探大理寺跪地抱着他吻他,信誓旦旦口称,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他。
他被打还牵挂着他,无意中真心话令他心驿。
他临行拜别,与他有情有意已然心有灵犀。
这人的多情,薄情,无情,有仁有义,良善忠义,迂腐泼痞,狡滑无赖……这一切一切,过了今日都将消失不见了吧。
这人的喜怒哀乐,啼笑悲苦,这一切一切过了今日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吧……
罗敖生突然心海波澜起伏,人生百年大浪淘沙,人死不可复生。这擦肩而过,生离死别的滋味竟是这般酸涩难咽阿。
大理寺卿眼望着前方,仿佛说与自己听:“刘玉,都说你堪堪不幸却何尝不是有幸呢。我却……宁愿是你……”
庄简手握着狱门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生以来真真的错过了一回。他的确是初相识就起了利用他之心,但是委实是爱他才能人品颜色,后才暗生情愫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最后造化弄人,不得不分手两别,他心中落寞伤神之至。罗敖生原比刘玉更适合于他,为他良伴。但是庄简欺他在先恋他在后,却是不争事实。
此时为自己辩解哄骗与他太虚伪下作,庄简黯然神伤。
他看着罗敖生的背影,心中想着:“若是这情势颠倒过来,刘玉换是了你,我也同样的为你这样做吧。”
皇宫内院中,暮气沉沉了无声息。
太子跪于皇上塌前。两日不眠不休了。奉帝临危不省人事,现在御医等人也只是聊尽人事而已。众人都看着太子的脸色行事。他既是未来国君,他身躯一晃,跪到走到门外眼望门外满天的花海,一瞬间他看见了遥远花海中有人,却看见顺着花海间,有一人手挽着长群,频频婷婷的走了过来。
他看见了那人,顺着满园杏黄色的牡丹花海走了过来。那人却是皇后曹婕。
曹婕先看着皇上,又看看了他。刘育碧脸色憔悴,站起来与他施礼。曹婕走到殿前,她静静地看着奉帝,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半晌却道:“皇上,怕是饶不过这今,明两日了吧。”
刘育碧低头无语。
殿内群臣都退下,曹后站在了奉帝的身旁,轻叹:“我早已经劝他不必轻信道石之说,但是他总是不信。这个人向来都是脾气直拗。”
刘育碧不能接话。
曹后说道:“日子一恍竟然过了三十多年。如今却要不治西行而去。我尚且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年才十五岁,那天遭逢大雨,四皇子刘茗登门拜访我父,虽然婚事是太后钦点订下来,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日下雨,他穿了麻黄色的袍裳,顺着廊檐雨滴下走过,一滴滴的雨都滴在他的肩上身上,我就在门后说,这人怎么这般傻,不晓得走到走廊中来避雨。于是叫了丫头去跟给他撑伞跟他说,他才走到走廊里来。”
刘育碧心里疑惑,不知道皇后想说些什么?
曹婕眼望着床榻上沉沉不醒的丈夫,低声说:“他性子直拗却也老实,家父在众皇子择了他为我丈夫。后正巧太子犯了大罪被贬,家父就力劝皇上太后,并鼓动了群臣奏表策励了刘茗为太子。后来忠心保他中有一日登基为帝。皇上对我曹家着实感激。对我而言,必将终身都不负我。”
曹婕坐于大殿正中,前面扇门大开,一阵阵傍晚之凉风流淌而入。她的思绪一下子倒转回了多年之前,皇后面容渐渐冷竣严厉。
“或许人做了皇上后,多有改变吧,说过的话儿和做过的事儿都做不得准了。他对我曹家始终礼遇,或许一些些许小事如纳嫔妃宠幼子,我便也不能太过于认真。”
刘育碧脸上颜色渐渐变了。他突然跨前了几步跪倒在地,截住了曹婕之话:“常言说‘儿不闻母过’母后就不必再讲了,我不想听!”
曹婕看着他,目光又似怜悯又似严厉:“有些话必须要讲不得不讲。玉儿,你怎么心肠变得越来越软呢,是跟周太傅学的么?”
刘育碧脸上流露出了绞痛的神色。
“我天性善妒,实在不能母仪天下主持中宫。那时后宫中最得宠的是妃子张翠珠,她连生下了两位皇子,很得皇上的恩宠。我的儿子刘璞天生体弱多病,看着那两位活泼健康的小皇子,有时候我都会嫉妒的夜不能眠。”
刘育碧脸色大变,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曹婕的手,眼中露出了哀求求饶的表情,再度恳求:“母后,将与逝去大哥的满腔爱怜都维系在了刘玉一人的身上。刘玉幸甚。此养育大恩比山重比海深,母后不必再讲了。”
曹婕摇了摇头却自顾的说了下去:“满宫嫔妃我都不介意。却不能不介意翠珠。那时在曹府雨中,我令翠珠前往给四皇子打扇避雨,却白白将自个儿丈夫的心都拱手送人了。龙恩可以遍洒后宫,心却不可以让与他人。我瞧见皇上跟她笑语炎炎,我的心都在疼着哪。
后来,有一日我的儿子刘璞10岁左右终于夭折没了。我抱着刘璞大哭,没有皇子我怎么还能存活下去,没有皇子我怎么还能挽回丈夫的心。”曹婕眼中泛起了泪花。刘育碧伸手掩住脸,为什么这世上之人的自私凉薄都如此呢。
曹婕眼泪扑嗦嗦而下,声音颤抖接续着说:“我叫来了自己哥哥商议。哥哥的部下玉林连夜赶往咸阳,污些证据提些死囚去跟皇上举证,张氏兄妹谋逆造反。皇上老实不辨真伪,当下就颁下旨意赐死张氏满门。玉林拿了诏书前往庄府逼迫庄家杀死其女。然后,哥哥带兵以兵乱为名,剿灭了玉林与残余的乱兵。皇上后又悔恨,所以此事秘而不宣。”
曹婕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她转过了刘育碧,跪倒在地:“这事在我心底里埋藏了数年,今日能讲出来我也放下了心中大石。后来我夜夜不能心安理得,就派人去民间查询了你们的下落,只找到了你一人。我就把你带回皇宫抚养。我心里想着,张翠珠之愿便是他爱子登上皇位。我夺其命独占了他的丈夫,那么就始终完成她之心愿,助他爱子登上皇位吧。”
她静静地看着刘育碧说:“皇上命在旦夕之间,我犯下了大罪只能殉葬以偿心愿。太子已经是大人了,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以后只剩下太子一个人时,务必要明辨是非不为奸人所蒙蔽,不做那后悔悔过之事。”
她从手中取得了一卷奏折,高举过眉,说:“此乃是我为大理寺罗上卿所书的证辞,与罗上卿的奏折,请太子论公定夺。不需令人空担了罪名有人脱失了责任。”
刘育碧跪在大殿之中,浑身都颤抖了。这时候自殿外吹过了一阵阵的风吹拂了他的周围身躯,他的五脏六腑都寒成一片了。全身都冰冷如冰了,在寒夜中他都颤抖了。
这四月天明明初春万物吐露新芽,却如同冰霜寒剑一般彻骨寒。这天空夜色多美,却在他眼前满目沧翼满心血泪。
他拿过奏折,手指颤抖的不能展开,手指颤抖着拿着娟锻,满园的牡丹都嗦嗦而动。
他突然将奏折抛在地上,口中一迭声的大喝了出来:“你们!你们都是来逼我就范的吗?人人都满腹委屈,满怀道理,却来逼我陷身在不仁不义,却让我来做坏人!却来令我生不如死!你们怎么能这样卑鄙?!这满天下的人都做了好人却逼着我做着坏人!!”
曹婕静静的看着他,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出了大殿。
刘育碧如疯了一样,把满室之琐碎之物全都乱砸在了室内。帷幔连动,宫内众人忙忙走避。太子彷佛是疯了一般,在殿内通砸着所有物件。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床榻之上奉帝躺在上面昏迷不醒一动不动,
殿门门窗恍动,桌椅坍塌歪倒,触目残骸一片狼藉。太子发泄了一般,他突然奔出了大殿,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广阔牡丹御苑。
原来这周维庄就是庄简啊。
原来曹婕就是昔日杀母的人啊。
原来下诏杀死张氏就是奉帝本身啊。
刘育碧咀嚼着这句话,强迫着自己记住。他一遍一遍地咀嚼着这话,每多说一遍,心中都多碎一片了。
再见严史他化成灰也识得他,为何么他却分不清身边的人。这不就是睁眼瞎吗?刘育碧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的繁星满园的牡丹远处的楼阁灯火星星点点,他一瞬间大悟了,原来自己这满身的荣华富贵原来都是在舍弃了身边一切才换来的。
没有母亲,
没有父亲,
没有养母,
没有……故……人……
刘育碧惊愕到了极处,竟然大笑着出来。
怎么这世间因果报应这般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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