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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上by:桃花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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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至底层,只见皇上正在听着文渊阁大学士何振镛讲解水利之事。
“……因其每至夏季雨量暴增,且上游来水含沙极多,而至下游又少有湖泊可供缓解,故黄河水患屡治屡难。我朝至今两百一十余年,黄河下游决口共一百四十八次,每每殃及淮海,影响范围甚广。臣思其解决之关键,在清口与洪泽两处,堤坝防洪,重点在一截一疏,若排水不畅,则必然易生水灾,……”
这位何大学士年未四十,乃是皇上面前红人,学问好,为人又庄持稳重,善察言观色,因此南巡伴驾自然少不了他。
一看到我们走进来,何振镛立刻停了口退到一边。
先向皇上行过礼,我再冲何振镛点头示意,他也含笑以对。
当初未进宫时,我与他原本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御船之上再见,身份已改,起初他很有些尴尬,反是我不甚在意,大方招呼交谈。见我如此,他也就慢慢放下了顾虑,渐能将我如常人般对待了。
我虽为御侍,虽心有不愿不平,但还不至将其视之为耻辱苦难。
“眉目轻佻,不知居心。”
穆齐讥诮之语传来,令得包括皇上在内的舱中所有人等全将目光投向了他。
迎着众人视线,穆齐冲我冷笑一声,然后傲慢地从我身边走过,站到离皇座最近手处。
我抬眼观察皇上神色,见他仍是不喜不怒的一脸平和,便放下心甩头不理穆齐的挑衅。
连些日来,穆齐对我的有意针对几乎人人明了,只是他也知些分寸,未曾直言恶语。我本是顾及他是尊贵王爷,一直回避忍让,后来一时难耐回嘴之时,发觉皇上似乎并无阻止之意,反是乐于坐观他和我之间暗涛汹涌。虽然不知他如此态度是何用意,但心下既有了保障,我也就少了戒惧,对穆齐的言语攻击索性回以冷颜,毫不管他郡王架子,弄得他一见我更是怒火难耐。
“何爱卿,今天先讲到这里吧,等船队后日到达洪泽,你随朕一同去视察。”皇上如不曾看到穆齐额上青筋一般,径自对何振镛说道。
“微臣遵旨。”何振镛连忙应了。
“太平君有无兴趣到时一起去见识一下洪泽湖上的高堰大堤?”
“微臣……”
开口间,我略一迟疑,皇上有此一问,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仅只随口一言?
“皇兄!为何让他同行?”还不待我有所判断,身边早已有人出声拦阻,不必看也知是穆齐,“巡察水利,何等大事,关系民生民本,非同儿戏,太平君乃后宫之人,又不谙水工,与此有何相干?还请皇兄三思。”
皇上却不立时回答,只悠哉地以手支颌,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我。
我无法了解他的意图,于是仔细审度他的表情动作,但见他在穆齐回头瞪视向我时,冲我微微摇了摇首。
心下主意便定。
“宣献王既如此说,微臣届时留在船上便是。”
十四
暗香浮动,红烛泣泪。
紧闭着眼睛慢慢平复呼吸,寻回片刻失落的意识,任由一只手拨开我额前汗湿的发丝。
手指撤回,然后耳边击掌声响,只听得门被“吱呀”拉开,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
“别这么睡着了。”
刚被唤回过神来,便觉身子陡然悬空,赶紧张开眼,发觉他已经抱着我下了床。
他虽貌似文士,然而却并非如寻常书士般手无缚鸡之力,想必为保身强体,一定自幼便有习学武功,才能轻松将我抱起。
转头看向一旁热气冒腾的浴桶已经接近,我忙抓住他胸前衣襟。
“应该您先沐浴才是……”
说话间,已经被放入了桶内,肌肤瞬间与热水相触,引起一阵战栗。
“如今在宫外,哪里去守那许多规矩。”
不待他说,一旁张善早已走了过来,拿着巾子为我开始擦洗身体。
他既金口已开,我也就只好坐了下来,慢慢享受全身酸软被热气化开,得以重回舒展的惬意。
船行数日,每夜必然有当地官员进献美姬娆女,皇上虽也不完全推拒,然而真正有留下过夜的却只得两次,其余几晚均是传了我来。
是江苏温婉佳丽不得入圣上之眼?还是担心宫外女子不够洁净?又或者是……皇上近日真个偏爱起男色来了?
即便如此,想必圣意之下,送上来的美童也会不可胜数吧?
“叶岚。”
轻唤之声,令我立刻停止了遐思。
“在。”
他此时随意披着袍子坐在一边,从紫檀寿山石面方桌上拿起放着的信折来,也不拆开,只在手里翻来倒去看着。
“你觉得……君待臣之道,当为何?”
我看向他手中的信件,那似乎应当是每日由京城送过来的官函。
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么?
“叶岚乃后宫御侍,不敢妄言政事。”
他轻笑了一声,不甚在意我的回避问题。
“朕以为,防之为下,收之为上。”
听到他的话,我不禁难解,那,为什么他却如此费心布局要办常济?
接收到我疑问的眼神,他将信折扔回桌上,了然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要分可收之人,和不可收之人。”
原来是这样,那么,常济就属于那“不可收之人”了,所以,只能除之。
“你认为郑亲王又如何?”
郑亲王,是可收之人,还是不可收之人?
皇上此时已经同一干大臣及宣献王穆齐一同去视察高家堰了,而我则依之前所言,留在了船上。
从早晨他们出发之后,我便一直在房内思考着这个问题。
以我的经验忖度圣上之为人,一言一句定有其深意,突发之语绝不会只是闲谈淡扯。
那么他昨晚对我所说,究竟是何用意?
郑亲王,先皇之弟,当今圣上之叔,位高权重,乃皇族之中最受皇上倚仗之人,如今皇上南巡之时,便是由郑亲王作为代表,联同军机大臣和中堂代为处理朝中常务。
也正因此,其子穆齐才必然要随驾同行,以保皇上不在朝时的京城安定。
凭郑亲王的辈份地位,再以其平日严谨清肃之风,绝无可除之理。
防之既为下,也就是说,皇上想要将郑亲王彻底收为自己可靠之人?
果真如此的话,那最好最有效的办法,会是怎样?
只怕,皇上连日来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正是与此大大有关吧。
十五
等到皇上一行人归来,已是下午未时。
一进到主舱内,穆齐看到我,就先极为得意地一笑,仿若示威一般。
我则毫不动怒地迎上他,礼貌问道:“不知王爷此行,可有眼界大开?想必高堰大堤一定甚是壮观。”
“那是自然。可惜你没能去看,真是遗憾啊。”
虽云“遗憾”,表情上却是半分也看不出来。
“哦?那敢请王爷赐教一二,为叶岚讲述一下,也好令叶岚得如亲临一般。”
“哼哼,算你会问。那高家堰不愧有‘水上长城’之称,共有一百零八道弯,其直立条石墙使用六万余块千斤条石,上有五座减水坝,护淮扬两府万亩良田。”穆齐讲得兴起,径自拉了把黄花梨官帽椅坐下,继续滔滔不绝,“不只如此,我们还在大堤上看到了许多铁兽,甚是奇特,你可知它们是做何用处?那是为了根治水患,古人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之理,立‘九牛二虎一只鸡’于大堤之上,以此镇水。那些铁牛,每只重八千余斤,肩肋部有阳文楷书铭文,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吗?”
对着他傲慢自得之色,我不由得兴起一股耍弄人的欲望,转头看向首座之上的皇上,他正注视着我们,一脸高深莫测的兴味。
“不知……写的可是,‘维金克水蛟龙臧,维土制水龟蛇降,铸犀作镇奠淮扬,永除昏垫报吾皇’这四句?”
看着穆齐一瞬间震惊愣住的吃鳖表情,我不禁将心底的暗笑带到了脸上来。
“你、你……”惊愕过后,穆齐恼羞成怒起来,“哼!不过会点文墨上的东西,偏作卖弄。”
我扬眉,“虽是卖弄之物,不过王爷难道自信在文识上可胜过叶岚?”
穆齐不禁语噎。
我久居京内,自然有所耳闻,郑亲王独子不好学问,自言要承其父昔日大将军之名,以武扬威,因此若论斗文,他哪里会有半分胜我的可能。
果然,穆齐又搬出他万年不变的理由。
“本王志不在文而在武,文有何用?国危时不能安邦平乱,男儿疆场论英雄,金戈铁马,哪似有些人,只会躲在深墙高院里研究些缠绵诗曲。要是比武艺的话,只怕你要跪下来向本王叩头求饶呢。”
手下不由微微攥紧,我心中这时已真正有些动怒,我叶岚虽然确实不谙拳脚功夫,但也不是就能这样子任凭侮辱的。
眼角觑向站在一旁的何振镛,方才听到穆齐贬文扬武时,他脸色已经不很好看,只是未曾显露。这穆齐,说话果然不经一点考量。
冲着穆齐冷笑一声,伸手指向舱内一方,“王爷何必向微臣显示这等本事,微臣自知武功技艺上没有半分修为可言,然而王爷向微臣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耀武扬威,不觉欺人么?若王爷果真武艺高超的话,如今御前一等侍卫就在眼前,何不过过招切磋切磋,也好让微臣见识一下?”
被我一提醒,穆齐立刻转头看向在不远处默默站着的据说为大内第一高手的御前侍卫额布,眼神间明显露出了怯意。
“太平君不可胡闹。”上位者此时突然开口。
我则没有理会,继续咄咄逼人。
“王爷为何不说话了?还是说,王爷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所谓安邦定国,原来也不过嘴上说说么?不过也对,额布的身手,王爷的确应该慎思。”
“叶岚,你不要欺人太甚!谁说本王没信心了?本王自幼习武,还没有怕过哪个。”
他话一出口,我立刻转身跪了下来。
“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宣献王同额布在此比试一场,由皇上担任仲裁。”
皇上略显无奈地向穆齐问道:“皇弟可是当真?”
此时骑虎难下的局面,穆齐又哪能说不,只得强点了点头。
“罢了,那你们各自准备一下,不必使用兵器,点到为止即可。”
于是,主舱中间被辟了块场子出来,穆齐换了一身紧身劲装回来后,便和额布一起在场中对站下。
“皇弟,额布,各自都千万小心。”
嘱咐完后,皇上一比手势,宣布了开始。
穆齐抬眼狠狠瞪了我一下,当先冲向了额布。
而额布方位不动,牢牢扎着下盘,原地挥手挡格。
他们招来式去,虎虎生风,然而我丝毫不懂武功,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两人越打越快,令我几乎要跟不上观看的速度。
不过即使再外行的人也仍能看出,穆齐在额布手下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虽然额布仅是以守代攻,并未向穆齐进逼,但时间一长,孰高孰下自然明显了起来。
额布这方不累不喘,从容镇定,而穆齐却早已乱了方寸,动作愈显迟缓,只能疲于招架。
正在一个额布有机会一举制住穆齐的时候,他的脚下却意外地踉跄了一步,不只没能准确捉住穆齐手腕,反而被他逮住空隙,单掌击在了肩上。
额布一个后跃,扶住肩膀退了开来。
“属下败了,谢王爷赐教。”
不只我们观者吃惊,连穆齐自己也是一愣。
不过,他旋即就反应了过来,一派得意地冲额布抱了抱拳,“哪里哪里,额侍卫本事也很高强,不愧为大内第一高手。”☆油炸☆冰激凌☆整理☆
在场人等只怕俱能看出,方才乃是额布故意失招,使穆齐不致太损了面子,谁想他竟真就顺着话继续爬了上去,虽然夸的是额布,但谁又会不知他真正赞的是打败了额布的自己。
穆齐走到我面前,双手抱胸,“不知道太平君看得可还满意?”
“呵,微臣的确看到王爷受了额布诸多照顾啊,实在应该好好相谢。不过也对……王爷金枝贵体,若是有了什么差池,谁能赔得起?也难怪额侍卫需要及时收手。”我毫不退让。
“你什么意思?你说本王欺人了么?你又凭什么说本王赢得不真?”
这简直就已是耍赖了,我冷哼,“是不是真本事,王爷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当下,剑拔弩张。
“白面小子,哪里懂武功之事。”
“那……”我停住口,环视了舱内众人一圈,然后目光定定落在了依旧不动声色的皇上身上,“微臣听说皇上文武兼修,乃不世之材,今日微臣斗胆,恳求皇上一展身手,这样,也就不会存在故意避让之嫌,可还宣献王一个公道。”
“叶岚你好大胆子!皇兄何等身份,怎可随意出手,若万金之体稍有损伤,拿你一百条命也不够抵的!”不待皇上开口,穆齐已先行喝阻。
“皇上尚未说话,宣献王这么急做什么?”
我拿话轻巧一堵,他也就只好乖乖闭嘴。
“你们两个,真是……今日非要结下梁子不可了么……”说着,皇上站起身,从首座上走了下来,“罢了,你们也不必再争,朕就活动活动也无妨,只是结果无论胜败,你们二人都不得再行争议。你们一个是朕的皇弟,一个是朕的御侍,既是南巡同行,理应好生和睦相处,怎可反先彼此为敌?”
“谨遵皇上旨意。”
我立刻低下头来,偏眼看向穆齐有气不得发,于是愈加表现得恭谨。
“齐弟,朕似乎从未和你交手过?”换上紫金绣龙劲装的皇上走到中央,嘴角噙笑,虽穿着已变,但看起来依然更像个书生而非习武之人。
“臣弟不曾有这个荣幸。”
想来也是,身边有层层侍卫护驾,能令天子出手的场面自然少之又少,恐怕除了宫中善扑营陪练的猛士们外,鲜少能有人见到他的功夫。
“那你今日毋须顾忌,我们兄弟真正切磋一番吧。”
说罢,皇上迈前一步,起手出招。
所谓猫戏老鼠当为何样?
只怕,便与眼前情形差不了许多吧。
明明不见如何精妙费力,只是似乎招招都如早已预测到了穆齐下一步行动一般,轻轻松松地击在要害处,将穆齐的全部力道化于无形,如此高超武艺,即便是对于我这种外行,也不啻为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而且,如此打法,与皇上高挑偏瘦削的身形极为相配,出手移足间如行云流水,不滞于物。
穆齐则根本是如被皇上手中的细丝牵引似的,怎么也挣不出困围之圈。
直到耗足了时间,将穆齐的所有反抗之念磨得消失殆尽,皇上才不再手下留情,干净利落结束了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比试。
穆齐粗喘着气垂下头,满脸的不甘与挫败之情。
皇上走至他面前,温文问道:“齐弟可是不服?还是不甘?”
穆齐负气回答:“臣弟不敢不服,只是自觉技不如人,平日里尽说什么以武报国,简直自不量力,才致如今贻笑大方。”
“这说的是什么话!”皇上突然断喝道,令穆齐和何振镛等人震得不解以望。
“征战沙场,安邦定国,凭仗的是什么?齐弟以为些许拳脚功夫便可以成就武将之名?两军对垒,少则千人,多则百万,单独一人纵有再高武艺,又能起得了多少作用?能杀多少敌军?如果要成为皇叔那样的一世将军,就要有大智大勇大谋,统千军万马于掌上而不乱,怎可斤斤计较于小处,反把自己眼界变得狭隘了?”
“皇兄……”
“齐弟,朕相信‘将门无虎子’,你今后定会有一番作为,应当乘着年轻之时多多积累经验,吸收各方学识,况且以皇叔之才,足以令你受益匪浅。”
“皇兄说的是!是臣弟以前想得太过浅薄了,以后臣弟一定多向老将们学习,练就真正的将帅之能。”
一场对话后,穆齐已打起了精神,重新树立起了对自己理想的信心,看着皇上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而以手搭着他肩膀的皇上,看起来是那么威严天成,让人早已忽视了他原本与天子身份似难相符的容貌。
我慢慢退后,直到腿碰触上了木椅边缘。
脸上虽挂着笑容,心底却是一片空透倦意。
皇上,皇上,我已为您做足了这场戏,此时宣献王已对您既敬且服,您,可还乘心否?
十六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中有大运河贯通南北,居于如此重要的位置,掌漕盐咽喉,难怪千古名邑扬州历来有“雄富冠天下”之称。
而其风景之秀美,亭台楼阁建筑技艺之高超,也吸引了无数文人雅士游玩定居,使得自古来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说法。
如今天子南巡到此,自然要停留暂驻些许时日,才不枉江南一行。
只不过,若有人以为单只是地方百官的迎接相陪,例行巡视便能满足当今这位天子的话,那可真就是想错了。
“岚儿对瘦西湖之景似乎不很欣赏?”
身边之人的问话虽然亲切,但却令我不由得冒出一股欲抖的寒意。
暗暗深吸口气再呼出,压下欲吼的冲动,“……少爷,叫我叶岚就好。”
微偏头,那身着姜黄色蝙蝠提花缎子长袍,足蹬尖头刺花锦靴,腰系莲花卧鱼玉佩和平金绣“福寿双全”香袋,手执十骨夹纱扇的“少爷”,此时正冲我笑得温和无比。
唉,罢了,他若是想叫,天下间又有谁能阻得了。
虽然很想提醒他,如果这副装扮便是所谓“微服”,那么只会引来贼子无数,不过想必他也不会因此而愿意换成布衣,好在尚有侍卫随行,担心也是无益。
索性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五亭桥,前方荷池在这个时节自然是冷清的,只能空想着到了夏日里粉荷遍布的怡人景况,定是美不胜收。
步上春柳长堤,当下正是扬春三月,桃花开得缤纷艳丽,夹着柳丝轻摆,倒也别是一番诱人。
“腰肢瘦损偏宜舞,回也无风,旋也从容,雏燕低昂弱柳中。浅饰更觉湖光好,树又烟笼,水又迷濛,斜照轻抹一片红。古人诚不我欺。”扶栏而望,皇上出神吟道。
“少爷果然博览众家。”
回头看了眼立在略后处的何振镛,这人才是本事,话讲得知时知景,又点到即止,难怪皇上喜欢。
“如今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家里,你啊,就把那些子奉承的话省省,放松些精神吧。”
说虽这样说,皇上脸上仍难掩一抹悦色,无论怎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恰到好处的奉迎也是永不失效的,自古便是。
步上五亭桥时,我只顾看远处风光,一时没有留神脚下,险些踏空跌出身去。
微惊之下,已听得后面张善和小梁子的轻呼声,可惜他们离我终是有些距离,此时再伸手已是不及。
有人的手却是来得及的。
被他揽住腰间时,脑中尚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然后身体便已被撑住,他的脸正正对着,近在咫尺。
一时间愣愣看着,却不明白为何他的眼中隐有忧色。
待回过神来,我立时轻一挣身,面上不自觉有些微热。
他马上放松了劲道,让我可以自己站稳,却不撤手,仍搭在我的腰间。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来必须注意着,不然你要是真跌倒了,岂不会摔伤这张好面容。”
说着,他抓了我的手塞到他臂弯内,接着架起自己的胳臂,使我们之间成了互挽的姿势。
然后就这样子带着我向前继续走去。
我被强拉着走了几步,感觉实在太过尴尬,想从他那里收回手,却是怎么也挣不开,又顾及他的身份,也不敢太强用力,只好任他而为。
转头以余光看向身后的何振镛张善额布等人,他们则是神情自若,信步跟随,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只有小梁子一人表情怪异,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面上潮红淡起。
我心中暗叹,这孩子何时能练成像张善那般触变不惊,脸皮深厚,才算是真正修为到家了呢。
虽然床第之间早已是裸裎相对的关系,然而在寝房之外,我和他从未曾有过如此的亲昵,更何况,宫廷之内,礼法严苛,又有谁能轻易像此时这样搭挽着皇帝。
好在我朝男子之间相爱结合之例虽比起男女相悦仍算少数,至少也已不算异端,所以擦肩而过的游人中虽有回头注目的,却不曾收到任何鄙夷眼光。
站在五亭桥中,听他指点着此处四面之景,桥东“梅岭春深”,桥西“春台明月”,抬首可见南面白塔相对,可谓风光尽收眼底。
这个时候的皇上,满脸淡悦,意兴隐扬,看起来既不像皇宫中那个身着龙袍受万人叩拜的人,也不像十数日前,那个谈笑间便把穆齐操控于股掌的人。
我感到在这一刻,他的笑容才是纯粹得近乎于发自真心,带着如他臂间一般的暖意。
十七
至蜀岗瘦西湖,不可不观二十四桥之景。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虽然此时并非夜晚,不能够凭桥赏月,不过单是那回栏曲水,夹岸花飞已可令人心旷神怡。
行至熙春台前,便见一边巨石兀立,上面题着四字——“吴钩晓月”。
皇上一看到,就立刻停下了脚步,端详了一下,回身问向何振镛,“这个就是当年睿德皇后所留?”
“回少爷,正是。”
“哦……”得到回答,皇上便看回题石,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听到方才皇上的问话时,我才一下子想起了,为何甫一见便感到“吴钩晓月”四字似曾相识。
睿德皇后,锍金皇朝一代男后。
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据说,睿德皇后仪表出众,允文允武,十数岁时便随军出征蒙古,数立奇功,后二十岁依例入宫,得太宗宠爱。两年后提出立后之说,掀起朝野一片波澜,最终太宗力压众议,于一年后举行了大典。
睿德皇后行恭言谨,处事有方,曾随太宗两次南巡,并曾于太宗御驾亲征云南时随军同行,一路节衣俭食,为军中表率,后在两军对阵之前怒斥敌军,亲手一箭射死滇军一名主将,大振军威。经此一役,睿德皇后之名扬于海内。
然而终因男后一说史无前例,故太宗崩后,几任皇帝皆授意对睿德皇后之事记录从略,故正史中关于其生平所述,功绩事迹,至本代早已几无可查。
无论史家对这位男后是褒是贬,他都早已成为了寻常百姓眼中的一位传奇人物,因此民间的传说可谓五花八门,不得尽考。
昔日书卷之上看到的睿德皇后题石,如今原来就在眼前。
只不知,物仍是,人已怎生非。
“好了,我们进去吧。”
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我随在他身后登级而上。
刚刚登上两阶,不想却被一股大力从左后侧冲撞而来,令我身形不稳地撞在了右边柱上。
肩胛处一阵火烧般的钝痛,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恐怕一定青肿了。
张善和小梁子着紧地跑前几步扶住我,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我轻揉伤处。
“站着。”
皇上温和无波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立刻睁开因疼痛而下意识闭紧的眼睛,看到前方一个大约是方才撞了我的人的锦衣公子正欲远去。
“撞了人的,站着。”
虽然皇上的语气依然平和如常,然而凡是近身跟过他些许时间的人都知道,这样子让他将同一句话讲了两遍的人,只怕是要为自己的安危打算打算了。
“书生郎,你叫我们家公子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去。”
站了下来的锦衣公子并未开口,反是尾随他走近的数名家丁打扮之人当中的一个先发了话,边说边伸手拍向皇上左肩。
皇上眉眼不动,在那只手触上他的衣袍前,额布已出手将它扳了回去。
额布并未使多大的力气,这点由那名家丁被扳退后并未吃痛叫喊,反是盯着自己的手腕满脸不解便可看出,只是他手段高超,劲道虽不大,却也让人无法还力。
锦衣公子自然未曾发现这一来二去间的异常,只径自走回了两步,双眼不住打量过来。
一对上他的目光,我便兴起欲呕的冲动。
一个不入流的登徒子。
“能一下子就碰上两个美人,本公子今天真是幸运啊。”
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夹着很重地方味的口音,我很不容易才听得明白。
被人如此当众调戏固然令我暗怒,不过这人口中“两个美人”的另一位有何反应,才更是令人担心。
抬眼看向皇上,但见他竟仍是脸色不变,只是嘴角轻扯出了笑容。
“这位公子,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何振镛抢步在前,用身体挡住了锦衣公子的猥琐目光。
那公子看了看何振镛,显然年近四十岁的何大学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于是伸手便欲推开他。
“少来挡本公子!还不让开,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没眼的家伙!”
“额布,教训。”
“是!”
一听到皇上的简单几字,何振镛便知势地侧身一步,避开了那人的推弄。
此次额布出手,自然不留情面。
手腕一翻,那公子的手掌便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疼得他立刻哇哇大叫。
而另一名御前侍卫端显则出手拦住了那几名欲冲过来救主的家丁。
若是额布再加些力,恐怕他的手便要立时废掉。
皇上脸上的笑容愈加温和。
我和何振镛只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这时,从一旁早已在门口堆了一圈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了呼喝声。
“这是怎么回事!都给我立刻住手!”
十八
转过头,看着一个中年华服男者快步走了过来。
观其衣饰仪态,定是非官即富,只不知为何出口拦阻。
他虽喊了话,额布和端显却自然是不会收手的,他也只能看着那名落难公子疼得龇牙咧嘴,虽暗有焦急之色,脸上则没有过显。
“几位公子,犬子与你们想是有什么误会,还希望各位能高抬贵手,大家平心静气地化解,而毋须如此。”
原来,是他的父亲。
他虽与色胚公子是父子关系,讲的却是较为正统的京味腔调,想来大约乃是官员出身。
眼看他身后已站了过来几名与先前家丁穿着同款仆服的人,而以此人年纪,却仍对明显比他小一辈份的皇上这般客气,甚乎隐忍,可见他虽护子心切,也还是能够看清当前形势,知道就算自己有再多的人,此时也救不下儿子的一只手。
而皇上只淡淡瞟了他一眼,转回头对额布道:“停了吧。”
额布听到命令,手一扯,一推,将锦衣公子直接“送”到了他父亲身边。
那中年男子立刻扶住儿子,护到自己人一边,先仔细检查询问着有无任何事情。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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