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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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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可鼓掌:‘你真了不起,我的设想,正是这样,我们有一组十分特别的仪器 对高级生物的记忆组的能量频率,极其敏感,你可知道这﹃能量频率﹄是怎么一回事?’
我照实道:‘不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狄可道:‘每一个高级生物的记忆组,都有一个不同的频率,嗯:::如果用数学来表达,地球人是二十六位数,通过仪器,把频率固定,如果这个人在太阳系之内,一下子就可以确定在何处,在银河系之内,也可以确定他所在的方向。’
我听得目定口呆,连喝了几口酒,才道:‘那么,知道原振侠在何处了?’
狄可的回答是:‘不知道!’
我有一阵昏眩之感:‘那表示他甚至不在银河系之中?他在||’
我在一开始说的时候,语气十分惊诧,但是随即恢复了常态。
因为我想到,对一个地球人来说,银河系已是不可超越的天体。但是在整个宇宙之中,银河系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组成部分,不在银河系之中,就不值得大惊小怪,眼前这个狄可,他十之八九,就来自银河系之外。
但是狄可的回答,还是使我感到意外,他道:‘也不能肯定那么誽。银河系的范围,只是一个平面,如果再加上时间的差异,那就成了立体,要找他就复杂得多了。’
我想了一想,我想我明白了狄可的意思,他是说:如果原振侠是在现在的银河系之中,他可以找到他,但如果原振侠不在现在的银河系,而是到了过去,或是到了未来,那么,即使他在地球上,要找到他,也就得通过另外的复杂程序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直到此时,我仍然不知他来访的目的,所以我又提了出来。
这次狄可,有了切实的回答:‘我需要有关他的更多的资料,你和他熟,应该可以提供。’
我反问:‘要哪方面的资料?’
狄可道:‘任何方面,未必都有用,但可能有些会极有用。’
我心中一动:‘他有一段很古怪的经历||应该说,有一个人,有一段十分古怪的经历,可能和他有关。’
狄可扬眉:‘请说!’
波斯人伦三德和原振侠之间的关系,正令我十分困惑,狄可有非凡的本领,他或者可以揭开这个谜团。
所以我就从伦三德对‘原振侠’这个名字的敏感说起,说了他和原振侠之间,‘疑真疑幻’的情形,以及他对大山有生命的设想。
狄可一开始就听得十分用心||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不打断话头,全神贯注地听。
等他听到伦三德带来了三个人像时,他才动容:‘那些人像呢?’
他问得很是焦切,显示他对这件事,极之关心。我不知道是甚么原因,拉开抽屉,就把那卷薄纸取了出来。这些时间来,我一有空就在看那三个人像,薄纸也早已被我抚乎了。
狄可一看到,行动竟大是失态,他一下子扑了过来,撞倒了一瓶酒,还好我眼明手快,一伸手抓住了酒瓶,他身子一个摇晃,还没有站稳,却又一下子在我手中,把那瓶酒抢了过去,仰起脖子,倒了小半瓶进口。
我看得目定口呆,只好故作幽默:‘我以为喝酒只是地球人的坏习惯!’
狄可伸手抹了抹口:‘我们来之前,把地球人的生活习惯,编成程式,输入脑部,所以反应和地球人是一模一样的!’
我点头:‘那么,是甚么令你吃惊或感到刺激了?’
狄可指著那三个人像,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道:‘她们的名字是黄绢、海棠和玛仙,是原振侠生命之中,三个重要的异性。’
狄可指著玛仙:‘她和爱神星人在一起,委托寻找原振侠,由她出面向全宇宙呼吁。’
我又告诉了他主要的原振侠和玛仙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看到狄可已渐渐镇定了下来,才住了口。
狄可道:‘这画像,是经特殊技术处理而成的,其中有人的记忆在,那种能量,能影响人脑的活动,所以看起来活龙活现。’
我吸了一口气||他说的,和红绫所说的,完全一样。他又道:‘这种特殊的技术,只有我们发展得最完善。要是由我们来面对仪器处理,人像真的会活动,甚至还会出声。’
我扬了扬眉:‘这好像没有甚么稀奇,地球上的摄影术、录影技术,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狄可摇头:‘大不相同,这是脑能量活动的结果,能根据脑能量的活动,随意变化,如同真人相对。那本来是为了我们的宇宙飞行员长期航行,思念亲人而设的。’
我叹了一声,那当然不是录影技术所能比拟的了。
我问:‘你既然对这如此熟悉,何以一看之下,还如此吃惊?’
狄可略为迟疑了一下,才道:‘这种仪器的制造过程,极其复杂,而且是我们的独特之秘。其中接收脑活动能量的装置,可以起到许多作用||’
我插言:‘例如轻而易举,就可以知道他人在想些甚么?’
狄可神情认真,点了点头。
我默然||因为这仪器,有了这样的功能,就能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例如把它放在华盛顿的白宫,那么,美国自总统以下的所有高级官员,在想些甚么,也就不成为秘密了。
我难以设想星际秘密情报搜集的情况,单是地球上,已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地想知道另一人怎么想,那种仪器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无价之宝!
而且,有了这种仪器相助,狄可他们,在宇宙航行,所到之处,自然无往而不利,因为他们能知道别人在想甚么,那当然容易应付之至!
这仪器有这样的功能,堪称是宝物了,几乎可以利用它来作任何用途,包括刺探一切秘密||我之所以默然,就是因为想到了那一点,因为那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为。
狄可也知道我何以默然,他道:‘星际来往,最大的障碍,是彼此之间的陌生。陌生造成隔阂、造成猜疑、造成敌意、造成误会,许多悲剧,因之产生。地球人一直在害怕外星人入侵,就是明证。’
我知道他想说甚么:‘有了这种仪器,你们便可以轻而易举知道别人在想甚么,就容易沟通了?’
狄可大点其头,我冷冷地道:‘可是,那是你们独得之秘,别人无法知道你们在想些甚么!’
他并不否认这一点:‘是的,星际交往,始终还没有到达完全坦诚相对的地步,各个星体,都有自己的独特之秘。重要的是我们绝没有伤害他人之心。’
我叹了一声||这一切,对地球人来说,是太遥远的事了。
我又重覆问题:‘你何以会吃惊?’
狄可道:‘这种仪器,我们称之为思想仪,在我们来说,也珍贵之极,在若干年前,有一具突然遗失了,这在我们来说,是一件大事,多少年来,我们一直想把它找回来,可是一直下落不明!’
我听得大奇:‘遗失在地球上?’
狄可神情迟疑:‘不能肯定,一组宇宙飞行员,带著编号第二十九的思想仪,在出发之后的第七十天,就失去了联络。’
我追问:‘这﹃七十天﹄是||’
狄可道:‘当然是我们的时间,用地球上的时间观念来说,大约是三年,这样的航行时间,应该已经入了地球所在的银河系。’
我苦笑:‘银河系中,有超过十亿星体,这思想仪流落在地球上的可能,是十亿分之一。’
狄可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何以吃惊了吧!’
我明白了,但是由于我也感到了吃惊,所以我要好好定一定神,才能令思绪恢复正常。
思想仪流落在地球的可能性,只是十亿分之一,但是,这十亿分之一的机会,却成了事实!
若思想仪不是在地球上 就不会有那三幅人像在地球上出现。
思想仪一定也曾和原振侠医生发生过接触,不然,也不会有这三幅人像的出现。
使人思绪紊乱的是,原振侠是在甚么时间、甚么情形之下,和思想仪发生接触的呢?
时间,大致可以推测至少是在他和玛仙已成为情侣之后,那么,是不是在他失踪之后呢?他‘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到了何处,只推测他不知在宇宙的哪一个角落飘流,但现在看来,他大有可能,身在地球!不然,那三个人像,如何会落在伦三德的手中?
虽然事情怪异莫名,今人思绪紊乱。但还是立刻可以肯定一点:和波斯人伦三德联络,十分重要||问他是如何得到那些人像的。
另外还有更令人紊乱的情况是,狄可口中的思想仪,是不是我少年时期曾见过的‘鬼竹’?
这一点,也是十分重要,因为,我不但见过‘鬼竹’,而且,和‘鬼竹’的主人,被我当时以为是‘天兵天将’的神奇力量接触过。他们还委托了我去找我的师父!
据狄可说,当年,那编号第二十九的思想仪,是和他们的一组宇宙航行员同时失踪的。如果‘鬼竹’就是思想仪,那么,不但有了失物和线索,也有了失踪人员的线索!
我由于心情紧张,声音也有点僵硬:‘那思想仪:::的外型,是怎么样的?’
狄可以一种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我,他是在奇怪我何以会有此一问。我忙道: ‘我少年时见过一样怪东西,会根据人的思念,而现出被思念的人的人像,活龙活现,一如这三个人像。’
第三章 时间的单向式和多向式
狄可听了,一面摇头,表示那是没有可能的事,一面又问:‘你所说的那个怪东西,外型又如何?’
我心想,他对思想仪十分看重,不肯多说,那就由我说给他听,也是一样。
所以,我把那‘鬼竹’的外型,详细说了出来。
狄可的反应,当真和地球人一样,只见他面色逐渐苍白,气息也粗了起来。再听下去,他不住摇头,而且喃喃自语。
我略停了一下,想听听他在说些甚么,但居然无法听得明白。他显然是在激动的心情之下,自然而然,用上了他自己星球上的语言了。
等我把少年时的经历说完||说到了我师父夜夜对著那仪器呆立相思,仪器上终于现出了他日思夜想的倩影时,狄可失声叫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我有点不快:‘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身的经历,那东西给我师父带走了,我还接触过一种力量,委托我找寻师父,看来,那种力量是要得回那东西。’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狄可简直是团团乱转,最后,他颓然坐了下来。
我问他:‘怎么样,我说的那东西,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思想仪?’
狄可先是点头,但立即又摇头,他叹了几声:‘该怎么说呢?你说的那东西,肯定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是其中的一部分。思想仪竟然被:::被拆了开来,qǐζǔü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观念之中,那‘思想仪’珍贵无比,绝无可能给拆开来的。他的想法钻了牛角尖,不一定是拆开来,在意外之中,遭到了损坏,散成了若干部件,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我立即把我的想法提了出来,狄可发了一阵子呆,才道:‘意外?’
我道:‘是的,宇宙航行,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任何仪器,也都有损坏的可能。’
狄可低头想了一会,再用很是疑惑的眼光望著我:‘我们的第二十九组宇宙航行员,是在地球上遭到了意外?’
我道:‘有这个可能。’
狄可在设想、推理方面的能力,不是很强,他求我:‘你能设想一下大致的情景?’
我感到可笑,也感到有趣,我先提出:‘那我需要你们第二十九组宇航员的较详细资料。’
狄可略为犹豫了一下:‘好的,每一组宇航员都一样,一共有四个人,配备各种仪器和子母宇航飞船||其中最重要的是思想仪。’
我示意他再说下去,他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说了:‘这是一种没有固定目的地的航行,经过任何星体,如果认为有留下来的价值,就停留下来,进行活动。’
我有点不客气:‘进行甚么性质的活动?’
他也不是很高兴,指了指他自己:‘像我,在勒曼医院工作,你认为那是甚么性质的活动?’
我无话可说||他在勒曼医院工作,自然是对地球人有帮助的活动,他的回答,使我觉得,自己若对他再存有敌意,很不应该。
可是我一想到对方竟然可以有仪器知道我在想甚么时,心中总不免有点不自在。
我问道:‘你刚才说你到地球来之前,曾把地球人的生活方式输入脑部,这话很有矛盾,因为你的航行,并无目的地,事先不知道会来到地球。’
狄可点头:‘是,到了地球之后,认为值得留下来,这才进行输入!’
我闷哼一声:‘你们备有天体内所有星球的资料?’
狄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望著我:‘你忘了我们有﹃思想仪﹄吗?’
我‘啊’地一声,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我在问刚才那个问题时,确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就在听了他的反问之后,我更知道那思想仪是多么珍贵,和多么有用了,难怪他们如此重视!
他们在茫茫的宇宙中飞行,到达了一个他们认为值得留下来的星体。本来,宇宙航行最大的困难是,对一个陌生的星体,一无所知。
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要展开活动,不知要经历甚么样的困难。
但是对他们来说,那却全然不成问题,因为他们有思想仪,通过仪器,他们可以立刻知道这个星体上高级生物的想法,可以获得一切资料,可以立即变得对这个星体熟悉无比,可以毫无困难地输入该星体的生活方式,然后溶入这个星体的生活之中!
以地球为例,他们不但可以了解现存的地球人的思想,甚至可以获得过去的人的思想||只要他们能捕捉到过去的人的记忆组!
那思想仪是星际探索的无价之宝!
我在想到一连串那思想仪的用处之际,神情一定古怪之极,可能大有想据为己有的贪婪神色。狄可忽然叹了一声:‘地球人:::将来或许会有,但那是:::相当久远的将来。’
我苦笑了一下,想他再多说一些,他却摊了摊手。表示没有甚么可说的了。
回应他刚才的问题,我道:‘假设很简单,也很老套,你们第二十九组宇航员。在降落时失事牺牲,仪器流落在地球上,地球人根本不知那是甚么,就把它拆散了!’
狄可眨著眼:‘失事牺牲,是甚么意思?’
我再作解释:‘那只是假设,那一组飞行员在飞船出事时死了!’
狄可摇头轻笑,说来轻描淡写,但是他说的话,却令我心跳不已。他道:‘这假设不成立||我们的飞行员,不会死亡!’
令我心跳的原因是,我听出了他的话,并不是说他们的飞行员‘没有死’,而是‘不会死’||他们的生命形式之中,显然也没有了死亡这种现象。
我苦笑:‘那我就无法有别的假设了!’
狄可皱著眉:‘照说,他们必然尽一切力量,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尽力保护思想仪,决无任由它的一个部件失落之理。’
我咽了一口酒:‘你们不会死,会不会有可能,由于变故实在太剧烈,以致暂时失去了知觉,或是失去了活动能力?’
狄可一味摇头:‘不会,我们在作宇宙航行时:::’
他说了一句之后,又吞吐起来,我冷笑:‘你只管说好了,甚么形式的宇宙航行,我都见识过||有的甚至只是一束思想波,甚么形体也没有。’
狄可吸了一口气:‘我们的情形也类似,根本没有形体,如何会受伤?’
我不同意:‘别说得那么肯定,思想波,也会有受干扰的时候!’
狄可这次不再摇头,只是眉心打结,我再次提出假设:‘如果是一次猛烈无比的撞击,整个飞船解体,思想仪自然也难以保存!’
狄可呆了片刻,再点头。
我又道:‘可能还有猛烈的爆炸,把思想仪的部件,炸到了距离很远的所在!’
狄可又摇头:‘不论多远,他们都可以知道在甚么地方,并把它找回来。’
我啼笑皆非:‘总之,若有了意外,才会如此,至于是甚么意外,我当然也说不上来。’
狄可忽然定定地望著我:‘我来的时候,医院中有几个同事提起过你!’
我微笑:‘是,在勒曼医院中,我有几个好朋友,甚至还撮合了其中一位医生和一个唐朝美女的婚姻。’
狄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地球人之中,说是再也没有比你更出色,更有探索精柙的了!’
我‘哈哈’大笑:‘千万别那么说,地球人之中,有的是能人,有一个已作古人的,念起咒语来,竟能令上亿人跟著他疯狂,令几千万人死亡,那才真了不起||你对我有甚么要求,只管说!’
狄可有点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有所求?’
我笑:‘你忽然对我大大恭维,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我心中在想,还有一句,叫‘巧言令色鲜矣仁’,我没说出来,那是客气,谅你也不会随身带著思想仪。无法知道我的‘腹诽’。
狄可搓著手:‘帮我找出这组宇航员来||寻找他们,也是我的宇宙航行的任务之一!’
他把要求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我不禁呆了片刻,才道:‘你把我的能力估计得太高了,我怎么能找出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出了甚么事的外星宇航员来?’
狄可却坚持:‘只要你肯答应,慢慢去做,又不限时间,总可以成功的!’
我摇头:‘我不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这种话,也不想答应了你之后,甚么也不做。’
狄可吸了一口气:‘事实上,你和他们曾有过接触||他们曾托你找你的师父!’
我怔了一怔,这桩少年时发生的事,虽然一直未曾忘记,但我的师父影踪全无,我也没有和委托者联络。何况,当年的‘接触’,和我如今和狄可面对面的交谈,大不相同,一切都如梦似幻,只是感到有人在和我交谈,甚至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
事隔那么多年,我如何再联络‘他们’?
狄可还在坚持:‘他们告诉你的联络方法是,只要你想他们,这正是我们的所长,接收人的脑活动能量!’
我道:‘那又何必要我这个中间人呢?你想他们,把你的脑电波放出去,让他们去接收好了!’
狄可苦笑:‘我相信他们早已接收到了我的讯息,只是不知道由于甚么原因,他们不肯和我联络。’
我摊手:‘真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介入你们外星人的纠纷之中,老实说,作为地球人,能力和你们相比,相去太远了!’
狄可道:‘或许是,但是脑功能的最主要部分||想像力,地球人在宇宙的高级生物之中,绝不比他人逊色。’
我依然拒绝:‘单靠想像力,难以找出你的同伴来。’
狄可搓著手,不知该如何才好||这样被一个外星人恳求帮助,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在我的经历之中,有很多次这样的情形。
现在,我也不是不想帮助他,而是根本不知如何著手才好。偏偏狄可的神情,又如此焦切,这就更引起了我的疑惑。
我顺口问了一句:‘这第二十九组宇航员,失去联络有多久了?’
狄可道:‘很久了,以地球时间来说,很久了!’
我没好气:‘究竟多久?’
狄可望著我,神情似有难言之隐,就是他这种吞吐闪烁的态度,令我不快,我用力一挥手,几乎要下逐客令了。狄可也看出了我面色不善,所以他叹了一声:‘我不是不想说,而是地球上对时间的观念,是单向式的,所以我难以说得明白。’
他的话中,大有‘夏虫不可以语冰’的语气在,那更令我反感。
而且,我自问接触过的星际人物甚多,连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也有好几种,可是甚么‘时间观念是单向式的’这种话,也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难以理解。
我瞪大了眼睛,也提高了声音:‘甚么叫单向式?请加以指教。’
狄可向我作了一个手势,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甚么用意,多半是叫我稍安毋躁:‘单向式的时间观念,是循单一的方向前进的,它的公式是:过去||现在||将来。’
我越听越糊涂了,就不出声,等他作进一步的说明。
他皱著眉:‘等到现在成了过去。将来就变成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将来,永远是单向前进。’
他说了之后,望著我,神情有点无奈,彷彿是在表示:我只能解释到这里,是不是明白,阁下自理。他这种态度虽然很气人,但也可以看到他神情诚恳。
这时,我也心平气和了许多,我隐隐感到,我正在接触一个以前从来未曾接触过的新问题,或者说,狄可的话,正把我带进了一个新的知识领域,一种新的对时间的观念,一种崭新的境界。
我把狄可的话,好好想了一遍,才问:‘难道另有一种时间,是随著时间,前进到过去,而永远不能到达将来的?’
狄可把我的话,略想了一想,才道:‘你把事情弄混乱了,我的意思是:时间不一定只是单向式的。’
我十分诚心诚意:‘请你用我能理解的解释方法,使我略有概念。’
我知道,地球人既然有自己固有的时间观念,再想去了解另一种时间观念,会是极艰难的事,但是我既然知道了地球人在时间观念上的局限,当然希望能有突破,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狄可用力点头,表示他一定努力,他想了一会,走近书桌,取过纸笔,又想了一会,才道:‘时间不一定是单向式,可以是双向式,更可以是多向式。’
他说著,在纸上点了一点,又在旁边写上‘过去’,然后,距离几公分,再点上一点,写上‘现在’。他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联上一线。
他向我望来:‘这是单向式的时间观念,在平面上进行,过去和现在之间,假设是一千年,很容易领会。’
我点了点头,确然很容易领会,本来,时间就是这样子,如果再画一个点,写上‘将来’,联线的长短,也就可以代表时间的长短,小学生也能理解。
狄可却不嫌其烦,再把笔尖自‘过去’到‘现在’,移动了一遍,口中道:‘这代表时间过去了一千年。’
然后,他把笔尖回到了‘过去’。
︵我把这一段写得十分详细,实在是因为狄可的说法,使我感到了极度的疑惑。而且,也确然奇妙无比,使我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领域。︶
︵所以,请不要把这一大节当作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若是喜欢思考的朋友,不妨照我叙述的狄可的动作去做,一张纸,一支笔就行 然后去思考。︶
狄可把笔尖在‘过去’上停了一停,然后,他把笔向上提,提高了几公分,笔尖仍然对准了‘过去’︵那个点︶,然后向我望来。
我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狄可用另一只手指著‘现在’:‘如果不是单向式,离开了平面,﹃现在﹄向上,到了笔尖的所在,那么,时间该如何计算?’
我呆了一呆||这是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奇怪问题。
我想了一想:‘如果距离相等,时间仍是一千年。’
狄可摇头:‘不,根本没有距离,点,还是在这个位置上,只是方向不同了。’
我被困扰得浑身燥热:‘那么究竟代表了甚么?’
狄可神情专注:‘依你来看 笔尖的那一点,代表了甚么?’
我尽我所知:‘时间既然曾移动,笔尖的那一点,也代表现在。’
狄可点头:‘可是这个﹃现在﹄,是多向式的﹃现在﹄,它和单向式的﹃现在﹄不同,在两个﹃现在﹄之间的,又是甚么?’
我只觉得脑际嗡嗡作响:‘是甚么?’
狄可叹了一声:‘我无法令你明白。或许我可以告诉你,那可以被称为﹃多元时间﹄,但是我一样无法使你明自甚么是﹃多元时间﹄。’
我望了他半晌,肯定他并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我是地球人,生活局限在地球之上,地球绕著太阳转,又自转,这就形成了地球人生活之中的时间观念。对地球人来说,这是独一无二的时间观念。
但是,那并不是宇宙之中唯一的时间观念,除了地球太阳之外,宇宙中还有亿亿万万的星体,在那些星体上,时间的运行方式是怎样的,地球人连想都无法想||刚才,狄可比划了好一会,我就是不明白。
我叹了一声,并不觉得特别难过,因为地球人局限于地球时间,那是天公地道的事。
狄可却在安慰我:‘若有机会,你经历了多向时间,你一定会明白的。’
我挥了挥手:‘不必去讨论这些了,回到本题上来||我无法帮助你。’
狄可很诚恳地道:‘我只要求你,照他们当年告诉你的方法,试著和他们联络||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请你试一试!’
对于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我还是不想答应。狄可又道:‘而且,根据一切迹象来看,爱神星人要找的原振侠,曾和他们有过接触!’
狄可的这种说法,倒令我怦然心动。
我忙道:‘据我所知,原振侠的活动之中,并不包括和甚么第二十九组宇航员接触的经历在内。’
狄可道:‘这就是我为甚么要和你讨论多向式时间的原因,原振侠在宇宙飘流时,大有可能,进入了多向式时间的领域,于是在那种情形下,和那组宇航员遇上的||他必然曾与之有接触,不然,不可能有那三个人像的出现,这是极简单的推理。’
我吸了一口气||若是能把原振侠找出来,或至少知道他的遭遇,那甚么都值得试一试!
我终于点头答应,但是补充:‘我只管试一试,可是我不能保证成功,事情隔了那么多年||’
我说到这里,看到了狄可的神情,知道自己又说了不必要的话,所以立时住口||在单向式的时间而已。我少年时的这段经历,距今已几十年了。但如果在多向式的时间之中,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或许是类同昨天,或是上一分钟发生的事。
狄可见我突然住了口,十分高兴:‘时间不是问题,主要是看他们肯不肯和你接触,那﹃鬼竹﹄,肯定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而原振侠||那波斯人说,他想探索高山的生命,是受了原振侠的启发。’
我皱眉:‘他说得很模糊,但是他拿得出原振侠的物件来,证明他们之间,确有过某种程度的接触。’
狄可道:‘我们在研究星体的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之中,有一派理论,认为每一个星体,都是一种生命形式,有每一个不同生命的不同生存方式。’
我呆了一呆:‘你所指的﹃生命﹄,是说||’
狄可道:‘就是你理解的生命,生命的形式,千变万化,人到了天体中的星球,小到了一只蚁,都是生命,形式尽管大不相同,但是生命的规律,完全一致,只要是生命,就脱不了这个规律!’
他说到这里,望定了我,像是在考一考我,是不是知道‘生命的规律’。
我深吸了一口气:‘产生||发展||死亡。’
狄可点头:‘对,只要是生命,就离不开这规律。’
我摇头:‘可是这规律不能反证为凡是合乎这规律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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