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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003永恒(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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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像绕口令一样说出一堆我懂或不懂的名词。
“等等,这是什麽?”我不得不出声阻止住她。
“你的日程表啊。”她显然对我还没进入状态稍有不满。
“OK,”我点头,“我知道精点、华强、昆信这些公司,但是‘邓安妮’是什麽?”寡闻如我也听说过这个前些时日闹新闻闹得有点大的明星的名字。
“哦,这个,其实也没有什麽啦。”张小姐的企图蒙混过关被我揭穿,一楞之下马上恢复若无其事状,打算继续粉饰太平。“唱片公司想请你做她最新的MTV的男主角。薪酬很高,工作又简单,我帮你安排好了,只要在……”
“拒绝。我拒绝。”无需考虑。她知道我的忌讳。
“曹非……”她开始做说服工作的热身准备。
我头摇得很坚决:“不用多说了。我不会接的。”
她看起来很无奈:“曹非,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我说过很多遍了,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圈子发展下去,就该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不用。”我的态度让她有点下不了台。
“是,我知道,你一向眼光高,不愿做跑龙套的小角色才一直拒绝接影视剧的CASE,但这个不是啊,男主角哦,虽然只是MTV的。”她自以为是地开始自说自话。
我不答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这是18楼,视野很好,能看到脚底下有很多小蚂蚁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奔波。
我的不做声被张小姐当作默认,她又来劲了。
“但是这是邓安妮今年很重要的专辑的主打歌哦,唱片公司的投入也很大。包括给MTV男主角的……”
我依然不为所动,她迟疑下来。
“还是……因为邓安妮?”虽然知道我一向不多话,但今天毕竟有点反常,这个现象显然刺激了她的求知欲。
“她最近呢,是有点麻烦。”她自己都知道把那种几乎遭到全中国人声讨的麻烦称之为“点”牵强之非常,只好再停下,酝酿新词。
我看到大楼对面的车站,人流熙来攘往,从一辆辆公车上上下下。想起看过的一个日本电视节目,有个人把车站来往的人流比作一颗颗的巧克力豆,仔细想看看,还真满像的。於是便好象真的看到很多很多的巧克力豆在滚来滚去,好玩极了。我不由轻轻笑起来。
每个人也不过是世间的一颗巧克力豆,在各种各样的盒子间穿梭,时间一长,会变得粘粘糊糊的。到最後,也就化了。
张小姐想到新词,再接再厉:“其实谁没做错过事呢?观众也知道她是无心的,加之她平时的风评也都还不错,谁会纠著一个过错不放?时间一长,大家都会淡忘。所以这次的MTV是请了制作高手为了让她改变形象度身订做的,说不定就是她的翻身之作哦。想想看,如果是由你出任主角……你自己考虑一下嘛,曹非。曹非?”
我从巧克力豆堆中反应过来,对她笑笑:“明天是长视8号影棚对吗?我知道了。还有事,先走。”
“哎,你……”
我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张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一直这麽关照我。谢谢。”
她还以为我回心转意,听到我的话,一颗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下去,扯扯嘴笑笑算作回答。我朝她摆摆手,开门离去。
人红了,便总会被允许有些叫做“原则”的小脾气,或者说,人们对他的容忍度会宽大一点。
这种心理我利用得很心安理得。反正大家都这样,我之所为已算客气。
但邓安妮错得太离谱,已远超人们的容忍度。於是被大肆鞭笞。
她勉强也算是新人,这两年才冒出头。本是小有名气的时装模特,自从在一套热门的剧集中出演一个非常讨喜的角色声名鹊起之後,便开始出唱片拍写真,成为大热人物。锋头日健时正积极向日本发展,谁想日前在日本的一个演唱会上为了拉近和观众的距离,竟唱起日本侵华军歌的改良版。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邓姓姐姐马上由当红炸子鸡沦为过街老鼠,谴责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将她事後所谓“因曲调有变,而对日语知之不多,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造成此天大误会”的解释之辞也打得支离破碎,死无全尸。社会各阶层人士对她这一“历史知识和爱国意识都贫乏得可怕”的举动纷纷表示了深切的痛心和惋惜,人人皆声讨她这一严重伤害了全体中国人民族感情的不可饶恕的无心之失。
事情沸沸腾腾了三两个月,看她认错态度诚恳,行事也低调了很多,主动在媒体上做了深刻的检讨及表示了诚挚的歉意,又积极参加各种公益事业做补救,被此事惹恼的人们才渐渐熄了火。
所以才想赶紧出张新专辑来换个新形象吧?
就如张小姐所说,时间能让人们淡忘。也许吧。
很多人都喜欢揪著别人的过去当乐子,在无乐可寻的时候便展现出他们的宽容。
如果这种事都能轻易忘记,我想已没有什麽是能长留在他们的记忆里的。
话虽如此,我倒相信她是无心的,因为事情太蠢,是正常人都不太可能会明知故犯。虽道了歉,但做了是事实,影响已不可挽回。经此一役,邓姐姐的元气势必大损,弄不好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无可能。难怪会找到我这个无名小卒──想来那些稍有名气的早已闻风而逃,只好找个新人当垫背。
但我之不愿意倒不是因为怕被连累。比起我精彩的历史,她被我牵连的机率更大。
电视广告已是我的极限。原本,所有用活动画面表现的形式都是我的忌讳。
况且光拍广告就能赚到目标数额。我不需要家喻户晓,也不奢望能挥金如土。
我之爱钱,皆因当初想离开的心情过於迫切,而过去的收入与愿望却总是处在成反比的胶著状态。偏越穷便越是要扯著“骨气”当仅剩的自尊的遮羞布,否则我大可死搂著家里的那棵摇钱树直到被钱淹死──他不会介意的。
我目前的总收入已超过五十万的目标,但跟昆信签了一年的形象代言,马上甩手跑路的话,恐怕颗粒无收不说,那笔毁约金也足以让我立刻倾家荡产然後卖身还债地过个十年。所以,无论如何,撑完一年再说。剩下的,便是不再给自己添麻烦。
11
打开家门的时候,逡语裹著被子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一看到我回来,马上跳起迎过来。
“回来了?”他嘴里还嚼著东西,口齿不清的。接过我的外套挂起来。“外面冷不冷?我不敢做饭,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回来,怕放凉了。”
这两天冷空气突袭,气温骤降,这种旧房子没有暖气,他怕冷,根本不出门。
“让你不必等我了,万一我真的赶不回来怎麽办?”我摸摸他的颊,还好,温温的,没有被冷到。
“不是说只是到那边公司一趟,又没有什麽通告要赶,为什麽赶不回来?!”他不理我,径自拉我坐到沙发上,又问一遍,“外面冷不冷?”
“还好。”我笑笑。我是南方人,也很怕冷,外面风大,被吹得头有点痛。
他也伸过手来摸摸我的脸:“冷冰冰的!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他把一个热水袋塞到我怀里。原来还准备了这个!
我拉住他,拉进怀里:“先别去,我好冷,借抱一下。”
他笑:“这个还不够吗?”他拍拍热水袋。
“不够!”他的身体好暖,越发让我舍不得放开,“知道为什麽我不买电暖气吗?”
“不需要啊!过去是没钱,现在是有更好的。”
“嗯。”禁不住轻轻地笑起来。他还真了解哦!
“所以我也不买。”他拉过被子裹住我们。
“哈?”
“两个人够了,其它的就是多余。”
哦?谑谑谑,我们还真的练成了“心有灵犀”第九重的天人化境。
我拉开一点距离,认真地看著他清亮的眼睛。
“两个人取暖。”
“两个人取暖。”
两个人都露出傻乎乎的笑。
“所以……”
“所以?”
“……一起去意大利好不好?”竟有点紧张,像在求婚似的。
“呵,那里更冷。”不知他是懂是不懂,竟笑得更厉害。
“所以才更要一起啊。”
他反应过来,呆了一会,才重又笑笑:“不要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正视他。他明白我的意思的。
“可是你的工作呢?”
“只要一年,履行完昆信的约就自由了。我的钱已经存够了。”
“够了吗?”他的笑凝住,“是啊……难怪好久没和我说什麽发财梦了。”
他那个表情是失落吗?我不确定。
“恭喜你哦,愿望就快实现了。”他扯出来的笑硬得让我看不下去。“好了,我要去做饭了。”
“答案。”我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这个问题改天再讨论,先吃饭好不好?”
“不。”
他只好试著改用玩笑的态度:“你今天是受了什麽刺激?”
“我是认真的。答案。”
他叹口气:“还有一年呢,到时候再说好不好?那麽久的事很难预料……”
“我现在就要──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麽坚持。越是在心慌意乱的时候我才会越想迫切地抓住一点点值得信赖的承诺来支撑自己。
“为什麽这麽想离开呢,非?”他抚上我的颊,想安定我的情绪,“这里有什麽不好?”
“这里有什麽好?除了污染严重、人心险恶,什麽都没有!”
“可是这里有我啊!”他喊,“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啊,所以才说一起嘛!”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沈默下来,呆呆的,好一会儿,才极慢地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麽不知道?”我跳起来大叫。热水袋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自己像个孩子般在无理取闹,可是这就是现在的我。
我已经习惯我们彼此在对方面前坦白。
“非,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也恼了,跟著站起来,“我不能说决定就决定。我的家人都在这边!我不像你!”
我不像你!
是吗?很好!
一瞬间,似乎得到了一种解脱的轻松,全身轻飘飘的。不禁向後退了几步,腿竟有些站不住。
人果然总会有点自虐的倾向,非要亲耳听他说出来才能死心啊!死心……这个词真是贴切极了,连痛的感觉都已经消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心烦意乱……这是怎麽了?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说什麽“永远”!
“不要离开”
“一起取暖”
……谎话!
“爱”又是什麽?当时的忘情感动,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多麽可笑又虚无的字眼!
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谁会和你一起?谁会在乎什麽天长地久永永远远?为什麽还会傻得试图去相信?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没有人会真的需要你!
心口好空,好空……像是装得下永无止尽的眼泪……
“非,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非……”他急切的声音像是从外层空间传过来的,感觉虚无而遥远。连他伸出手想扶我也像极了慢动作。
茫然地看著他像是焦急得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安慰著:“没关系,我明白的。”啊,自己的声音怎麽听起来也如此陌生?我努力清清嗓子:“去做饭吧。”
“非……你怎麽了?”他想把手放在我的脸上,我转头避开,他受伤地看著我。
咦,奇怪,受伤的那个不应该是我吗?
很容易地就笑起来了,对著他笑。
不知为什麽,现在觉得做什麽都很轻易呢,真是太神奇了!整个人好象处於某种失重的状态中。也许我可以试试走到天花板上去。
“非……”他不知道我为什麽突然笑著看向天花板,小心翼翼地也跟著向上看。
“上面有异形。”我大声地笑。他更惊惶地看我。
“开玩笑的啦!做饭去吧,我好饿哦!”我用轻松的语调说,还用比平时更撒娇的样子推他。
他终於给我推动了:“非,你……真的……”
“没事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什麽事?”我把他转个方向,向厨房推进,“去吧,快去!我快饿死了!”
他被我推得没办法,只好就范。进厨房前尤不放心地回头:“非,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怎样都行。”
我哈哈大笑:“干吗啊?我真的没事。放心好了。”
他深深地看我,我走回沙发,坐下来看电视,他才放心地进去。
现在正在放卡通,眼前红的蓝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在跳来跳去,这种幼稚的玩意我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试著定下神来看,还是不懂。
慢慢累积起来的烦躁气息在胸腔里蠢蠢欲动。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
我跳起来拿下外套开门冲出去。
逡语在我身後大叫,然後马上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把什麽东西掉到了地上,也不想知道。双腿有著自己的意识在向前冲。
“非!非!非,你要到哪里去?”他追出来了。
要到哪里去吗?我也不知道呀。
一直跑,不想思考,冷风从脸颊两边擦过去,头又有点痛了。
胸中的窒闷倒似乎稍松动了些,於是还是跑……
我不像你……我不像你……我不像你……
我?我是怎样?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不愿相似的不堪,还是孤苦伶仃的可怜?
楼道里灯光昏黄,一点一点地在头顶晃荡……
耳边只听得到杂乱的脚步,和重重的喘息,仿佛不是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往哪里跑,跑啊,一直向前,向前……逃离这个地方吧,我要走,放我走……是你们不要我的……怎样都行,怎样都行,让我走吧,放了我……
前面有一处光亮,也许……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非!不要!我求求你!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他竟追得这麽快,而且力气好大,一下子从身後抱住我,死死的,勒得胸口更闷了。
眼前的开阔吸引著我,想大叫,叫得尽情,叫得撕心裂肺……可是,喉咙像被卡住了,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被他拖住,踉跄了一下,停下来。才发现原来已跑上了天台,跑到了生锈的围栏边缘。
“非!对不起!求求你!”他在我背後泣不成声,我却只能呆望著脚下霓虹变幻。
他抱著我小心地往後带,我没有反抗,跟著他一点点後退到他认为安全的地带。
他以为我要跳下去?呃,如果他不冲上来,这也许就是个事实了。不过,我应该是掉下去的。
“非!你打我吧,是我的错!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非……”他急急切切的,真的给吓到了,“我答应你,去哪里都可以!意大利奥地利荷兰瑞士德国法国……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好不好?啊,非?非?你说话啊,非……你不要吓我……”
“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何苦要来招惹我?”我喃喃地说。眼前的景色好模糊,是了,天早就黑了。
“非……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相信我!”他放开我,站到我面前,拿起我的手,“你打我,好不好?这样心情会好一点……求你,不要这样……”
我没有动,只是无意识地看著他。“是因为这张脸吗?孟朝晖说他在杂志上看到了我,就喜欢上我。你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了,在家里尚且要披著被子,现在这样,会冷吧?
“不是。不是……”他的泪一直在往下落,一颗接一颗,却还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我爱你,只因为你就是你啊!”
我摇头:“我不需要同情。”哪怕只是眼神的流露。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什麽同情!”他大声起来,随即又放柔声音,轻轻抚过我的脸,我的泪,“我当然喜欢你的眼睛、鼻子、唇,你的美丽,喜欢你身体的每一部分;也喜欢看你笑,看你生气和各种各样的表情──虽然你从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但如果有的话,我一样会喜欢……喜欢你的每一个优点和每一个小缺点,喜欢听你说话,喜欢看你拍的广告……喜欢为你做饭……喜欢你的一点一滴,所有的所有……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我闭了闭眼睛,感觉他抚著面上的冰凉。
爱我……还在说这种话!他知道我会相信──深信不疑。
杜逡语,你知道你有多狡猾吗?你什麽都想得到,哪怕捆住我,捆在这个会让我窒息的地方。
你宁愿看我窒息也不愿陪我离开吗?
想恨你啊,为什麽却不能够?
伸手拥住他,他在不停地颤抖。
他紧紧地搂著我,呜咽:“不是因为曹非,只是因为是你……”
也以同样的心情爱著这个人呵,无论他做了什麽说了什麽,都无法怀恨──那样的郁闷才无法向他宣泄啊。
这就是爱情?人人歌咏的伟大爱情?可是为什麽我会觉得无法再去相信?
它轻易地玩弄著我们的情绪:喜、怒、哀、乐……甚至神志……
爱人与被爱,时时在提防这样的平衡会不会突然崩坏。仿佛每一个“幸福”背後都有“伤心”、“痛苦”等待著随时跳出来伤害你!
那麽,告诉我,“幸福”又是什麽?我要付出什麽才能真正得到它?!
逡语,你这次是要教会我——真正的幸福,是不存在的吧?
会永恒的,只有寂寞而已啊。
12
“非,对不起,说了那样的话,让你难受!对不起!”他依然在不停道歉,悔恨非常。
“我没有在生气。”难受是事实,也是必然!并且绝对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可是……那,先回家去好不好?”他仍不太相信,小心地劝,生怕我又发起疯来。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儿。”这里空气不错。月黑风高,适宜思考。
“那我陪你。”
“不用了。你穿这麽少,小心著凉。”他抖得越来越厉害。
“可是……”我刚刚犯下前科,已使他充满了戒备。
“我只想一个人。拜托。”
“那我……”他走到我身後几步远的地方,“就站在这里。你当我不存在好了,我不会打扰你。”
“逡语……”我向来都拿他没办法的。
“非,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的。”他宁愿跟我耗下去,坚定得跟什麽似的。
顶楼的风大,时间又晚了,只怕不用等我们妥协完,他已经要送医院了。
“好吧,我们回家。”我终於高举白旗。
他依然要牵著我才肯班师回朝。
厨房里一片凌乱,是他刚刚惊惶失措的铁证。幸好他还记得关掉煤气,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但他不打算整理。陪我躺在床上。安详而平静。
我伏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听说心跳声可以让人感受生命的神奇,宁神静气,应该是有几分根据的。
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刚刚的失常状态。
似乎过了很久,我们保持著这样的姿势,谁都不想动,仿佛一动,努力维持的平静就没有了。
终於,他舒出一口气:“非,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该多好。相互依偎温暖。”
这样听他说话,感觉是从胸腔中振出来的,闷闷的且有磁性。
“永远?”我的脸伏著,笑起来也是闷闷的,“知道吗?曾经有人说过,永恒的爱情只能存在於小说和电影里,现实中也不过是说‘我爱你’的那一瞬。每个人都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所以,逡语,你相信爱情永恒,还是寂寞永恒?”
“我相信──我对你的爱永恒。”
我微微一愣:“这麽自信?”
他没听说过时间是爱情的大敌吗?爱得再深,也经不起时间的折腾。由浓转淡不过是个必然的过程。
“因为,我是杜逡语,你是曹非。我们两个注定要在一起。”他为什麽总能把这种话说得这麽理所当然?肯定得犹如偷看过上天的神谕。“而我对你的爱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改变。”
我仰起头,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乐不可支地:“逡语,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时候最可爱了,每次讲这种话都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深深地注视著我,像在研究我的表情:“非,你已经不再相信我了吗?”
“没有啊。”我爬起来,趴到他的脸上方。努力想看看那双褐色眸子的深处到底会是什麽颜色。
他用手捧著我的脸:“难道我只是说错了一次话,就被判了死刑?”
“你没有说错,那是事实啊。”我满不在乎地说,看到他的眉慢慢皱起来。
“我真的很後悔!如果可以让你忘掉那句话,我情愿把我的舌头割掉……”
俯身吻住他,在唇舌相戏中一遍又一遍地挑逗。“割掉多可惜,你的舌头用处多不胜数。”
“非……如果难受就发泄出来,否则你这个样子我会更难受。”他极力抗拒我的诱惑,扶住我的脸,用一种极悲哀的表情看著我。
难受?我的难受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
只是,这样的逡语让我再笑不出来,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肝脾肺肾,不管我挂起何种面具,他永远能透过表像抓住我的灵魂。
我拨开他颊边的发,细细地描摹他的轮廓。
他瘦了,脸色也苍白了很多,在我身边他过得不好?
“逡语,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如同上天突然的恩赐。无论以後会有怎样的突变,我都满怀感激,不会有半分埋怨。所以,如果一旦你不要我了,”掩住他欲言的嘴,“或是被迫离开,都请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找到恨你的理由。”
即使会让我痛不欲生,也请告诉我理由。
恍惚中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好生耳熟。那天晚上,他也同样地哭泣著恳求我不要离开他。改换了时间,转换了角色,在相同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和乐温馨的表面,掩盖的是对未来忐忑不安的两颗心,都在患得患失中徘徊。
要怎麽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和自由?
泪像止不住的雨,湿了他的脸。
“怎会?”他抹不及的泪,便直接一一吻去。“这是我的台词才对。”
“杜逡语的温柔”就像最上等的毒品,尝过了,便再也放不开。
被他逗得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心一柔,软下来。算了,我从来都不是会赢的那一方。
将头搁在他的颈窝,侧躺下来,换个语气:“别自欺欺人,虽然你们全家都对我表现出一种怪异的欢迎态度……”
“怪异?拜托,非,注意一下你的用辞。”他故意用严肃的口吻不赞成地打断。
“不怪吗?有谁家像你家那样对自己儿子和弟弟的‘男朋友’欢迎成这样的?”他还当这多正常啊!
“没有吗?”他还真的很认真地想想,“也许是不多吧。”
“根本就没有好不好?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无意识地拿过他的手,放在唇边摩挲。
他认清现实,只好投降:“好吧,这个再讨论。然後呢?”
“但你老爸不喜欢我,”察觉到他又要反驳,微张口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头,成功地夺回发言权,“别告诉我是我多心。你自己也有眼睛。”
他叹气:“好吧,这也是事实。所以?”
“所以不管他为了什麽容忍,等你年纪到了,自然会催你娶妻生子……”
“非,你一直在担心的是这个吗?”他侧侧头靠紧我,“对不起,有件事大哥说会影响你的心情,让我不要对你说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
“跟我有关?”忽然紧张起来,仿佛一切谜底皆昭然若揭。
“不,主要是跟我。你知道大哥要结婚的事吗?”
“知道。他告诉过我,好象就在年底。”
“那麽你知道未来的大嫂是谁吗?”
“上次见过一面,是姓江吗?”我对人的外貌向来比他们的名字要记得清楚,尤其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女孩。
“嗯。江家与我们家是世交,江咏萱从小聪明伶俐,深得我父亲的喜欢。而且江家也是世代为商,如果两家能结为姻亲,对彼此的发展都是双倍的得益。我父亲早就想达成这门亲事,探问过江家的口气,那边江伯伯和江伯母也非常愿意。但二哥已经发誓非小葭不要,所以他便向大哥施压,希望大哥能早日和江咏萱成婚。可是你也知道大哥生性洒脱,根本不可能答应这麽早受约束,父亲又是个固执守旧的人,当然谈得不欢而散。当时我才刚刚回家没多久,对家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根本对这件事懵懂得没有一个概念。不久就认识了你……硬赖在这里住了三天便被赶回了家……”
忆起当时,笑著在他的手背上咬了咬:“你还敢提?那时一天到晚拿著刀威胁我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话题忽然转到我们的相识,不过几月之前的一切现在听来竟如前尘往事般遥远。感情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让陌路成为情人,更陷入狂恋。
“我那是没办法啊,否则你会让我住下来吗?不住下来我又怎麽知道我对你是一时的迷惑还是真的动了感情?”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有了计划。反观我倒像个莫名其妙被拉入舞台剧的路人,半天还在疑惑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和事情的发生。
“好吧,算你有理,那,然後呢?”
“我回到家後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找大哥商量。由於要搬出家,便必须经过父母的同意。这期间的周旋全都由大哥出马,不知他用了什麽方法说服了母亲和二哥,还让母亲亲自来帮我说项,说这样你才不会断然拒绝。”
搞了半天,幕後黑手竟是杜廷语!难怪当时听说逡语提都没提他时激动成那样。
“但这件事在父亲那里碰了个硬钉子,他根本不予考虑就断然反对。大哥和我费了很多唇舌都没用,最後他们在书房里争论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他告诉我成功了。我追问了很久,才知道他们一人让了一步──父亲给我全部的自由,大哥则必须在年底娶到江咏萱。换言之,我的自由是大哥用自己的婚姻换来的。”
原来如此!“……廷语他……”事情忽然峰回路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麽好。任何感谢或感动的话都显得分外矫情,杜廷语竟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说是“牺牲”也毫不为过了。特别是他还照顾到了我的心情。
在刚听提到杜老大的婚事时便已有了猜测,所以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意外。
如杜廷语这般的非池中之物,向来都是晚婚的类型,初初听他说起要结婚的事是有些些的意外,但後来见到一样不同凡响的江咏萱,还自以为见到了答案。原来这背後的许多隐情,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当下便庆幸江咏萱是个配得上他的出色女子,否则我要一辈子见到杜廷语都抬不起头了。
那麽,用来说服杜夫人和杜浚语站到我们这边来的理由又是什麽?
忽然想到:“等等──逡语,你……说过以前你哥哥常常会拿一些影片给你看……不会就是廷语吧?”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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