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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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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了解离忧的性格,你也不会故意让她知道二皇子病情。”温墨情不冷不热答道。

楚辞优雅浅笑:“这怪不得我,世子做不到的事,我同样做不到,只有言姑娘才拥有去妖山求药的资格和决心,那我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言姑娘身上了。”

“她若有任何闪失——”

“楚某愿以项上人头赔罪。”与以往不同,此时的楚辞神情认真,毫无玩笑之意。

一场看起来十分荒唐的约定在天阙殿定下,缠病熟睡中的温墨疏并不知道,他最爱的人将在他噩梦未完时踏上艰苦之旅,而生的希望有几分,就连鬼谋神算的楚辞也无法料定。

事情决定得匆忙突然,楚辞要连夜做好去往漠南的置备,为了能在第二天一早尽快启程,言离忧和温墨情就在天阙殿留宿。

楚辞很善解人意,当小宫女红着脸说楚辞特地为他们两个准备了一间房时,温墨情这么觉得。

“我们的事,你都说了?”温墨情毫不客气坐到床榻上,打了个响指,示意言离忧坐到他身边。

言离忧娥眉斜飞狠狠剜了一眼,固执地坐在桌边不肯挪动:“说不说你管得着?现在有要事急着办,哪里有时间解决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最好祈祷这一路我和楚公子都平平安安,不然就真没机会说了。”

“你若是回不来我就住到妖山上去,一天一块石头一捧土往下搬,直到把妖山铲平为止。”

温墨情有没有这个实力言离忧无法确定,但在说这话时,温墨情的语气面色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令得言离忧莫名一阵窝心。

要得到鬼蟒株,也要活着回来,一定。

为了温墨疏,也为了温墨情,更是为了她颠沛流离的宿命终有安然落定时。

“过来。”温墨情伸长手臂,言离忧迟疑少顷没再拒绝,伸手勾住带着硬茧的手指,轻轻坐到温墨情身边。温墨情揽着言离忧半个身子,手中长剑随意地丢到一旁:“反正你今晚睡不着,说说你们的事如何?譬如,你对二皇子的执着,究竟源自何处?”

言离忧微微仰头,盯着温墨情侧脸看了半天,一声揶揄轻笑:“现在还会吃醋么?”

“老实回答,不然明天别想走。”

温墨情的威胁并没什么力度,不过就算没有佯装严肃的逼问,言离忧还是会选择一五一十说出,这将是她彻底断绝与温墨疏不成熟的爱恋,把一生都托付给温墨情这巨大转折最远一步。

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一些,言离忧把头贴到温墨情肩上,仍有些凉意的手掌落在温热掌心里。

“我曾以为,墨疏是我的责任。在所有人都苛待我,连你都想要杀我的那段时间里,只有墨疏肯温柔待我。他给了我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还有人在乎我、牵挂我,那时我想,这样的人值得我用一生时间去回报。我早就知道他有寒症,但是我不在乎,天冷了我愿为他暖手,他病了累了我愿不离不弃一直搀扶,在我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救命恩人怎么就没这么多感激之情?”温墨情微微侧头,下颌轻轻剐蹭言离忧额角。

言离忧向后一躲,抬头翻了个白眼:“第一次见你就凶神恶煞的,哪里值得感激?那时你帮我救我都是有目的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能试着相信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别的想法?”

“薄情寡义。”温墨情叹道。

那只是句玩笑话,言离忧却忽然低落:“我做的最薄情寡义的事,就是背弃墨疏和你在一起。”

温墨情少顷沉默。

“所以我才会同意你为他去冒险。”衣袖一挥,烛灯噗地熄灭,一片漆黑中的温墨情有种说不清的平静,“换做是别人生病,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妖山,但是他不同,对你来说他实在太重要——白天你失魂落魄的模样,这辈子我再不想看到。”

两个人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失望之上,这种幸福能够坦然接受吗?

言离忧一直在愧疚自己对温墨疏的绝情,不停想着该用何种方式弥补所造成伤害,并且以为这是由她独自承担的负债;而今才明白,原来温墨情也在分担着她的重任,她的愧疚自责,她的弥补回报,都有他在身后默默支持。

这就是她所爱的,知她心意,默默担当的男人。

“说着说着就有些倦了,不管睡不睡得着都歇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呢。”言离忧离开结实肩头,摸黑铺好枕头展开被子侧身躺好,有意无意留了一半地方空着。

这等机会,温墨情哪会放过?就算被踢几脚也好过去睡冷板凳。

从容不迫霸占住仅剩空间,温墨情也侧着身,长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言离忧环绕,闭上眼,唇边一抹寂寥。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223章 艰难之旅

黎明对很多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于温墨疏而言却并非如此。

很多很多年他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心里没有任何牵挂也做不到,五脏六腑的疼痛与遍身寒冷总让他睡不长久,往往天还没亮,他就已经睁开眼苦熬时辰。

连鸟雀蝼蚁都未醒来的黎明万籁俱寂,温墨疏神色黯淡的眼眸盯着虚空某处,神思却异常清晰,可那些思虑中,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争权夺势,与最心疼的弟弟明争暗斗,有什么意义?

纵是他君临天下,给百姓一个安宁幸福的家园,等他死后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让他觉得活着如此快乐的事,如今已然消弭;唯一让他感受到活着意义的人,即将不复存在。

房门轻响,狭窄缝隙钻进几缕新鲜空气,沁入肺中令浑身无力的温墨疏舒服许多。天阙殿的下人都十分守规矩,敢不敲门就进入温墨疏房间的只有一人,是而温墨疏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楚辞,离忧呢?走了吗?”

“昨天见殿下昏睡,我便劝言姑娘先回去了。”听得温墨疏嗓音沙哑,楚辞倒了杯水递过,对温墨疏麻木表情选择视而不见。过了半晌,楚辞将一本薄册放到床头:“这是殿中下人名单,朱砂标红的是可信之人,有什么事殿下尽可吩咐;旁侧做了标记的人殿下尽量不要接触,身份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处。”

不知是不满还是身体不舒服,温墨疏淡淡皱眉:“怎么?你要外出?”

“嗯,去取药,大概要月余才能归来。”

“平时只要去十几天就能回来,这次怎么如此之久?而且上个月你刚刚去取过……”

微薄晨光里,楚辞宁静浅笑:“换了一位大夫,药也有些不同,所以要多花些时间处理。我会把春秋留在宫中,他脑子笨些,殿下莫见怪,不需动脑的体力活尽管指使他去做就好。”

楚辞平时也会笑,那种带点儿狡黠、高深莫测的微笑,像这般表情却是温墨疏从未见过的,若不是身子难受得紧又没什么心情,他真想问问楚辞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又或者,这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温墨疏很累,身心俱疲,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头脑昏沉,在楚辞注视目光中慢慢睡去。

退出卧房,楚辞正遇到春秋闷闷不乐走来:“爷,我跟您一起去不行吗?你们都说那地方很危险,让我留在这……”

“不过是送言姑娘去那边罢了,我这身份根本上不得妖山,不会有危险。”楚辞拍了拍春秋肩膀,一支精致的铁皮短笛丢到春秋怀里,“保护好殿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我才交给你去办,只有你在宫中才能让我放心。此去路途遥远、耗时许久,有什么情况你就让雪花儿传信,记得要喂它吃肉干和泡开的黄豆,绝对不能喂宫中的粮食,会吃坏肚子。”

春秋虽然不情愿还是用力点头应着,耐心地等楚辞交代完才困惑问道:“爷,大公子那边怎么办?南爷爷不让我跟着,最近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会不会出来什么事啊?”

“南凛为人谨慎,阅历又丰富,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大哥有他保护很安全。”即便如此安慰着春秋,一丝担忧仍不着痕迹划过楚辞眼底。

燕北玄和南凛应该早已离开大渊,但狐丘传来的消息却说二人没有归国,不仅狐丘国那边着急,楚辞亦是大感意外。

“爷……”春秋欲言又止,笨拙地挠了挠头,一抹憨厚傻笑,“嘿嘿,大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兄弟情深,爷您其实还是挂念着他的。”

楚辞眉梢高挑,玉指微动,长笛凌空转了个圈。

“雪花儿的粮食,就从你饭里省出来好了。”

※※※

言离忧和温墨情到皇宫门口时,楚辞已经备好马车安坐等候,见他们二人精神十足、面色红润,反而有些失望。

“世子大人,楚某只能帮你到这里,自己把握不住就莫怪我了。”

“正事要紧,总不能耽搁今日行程。”温墨情回答得语焉不详,有意无意瞥了言离忧一眼,后者装作没看见,径自登上马车。

这么明显的意图言离忧怎会不懂?不管楚辞是为了促成她和温墨情以断绝温墨疏的希望也好,还是说楚辞是真心想要助温墨情一臂之力,总之安排无婚姻关系的男女同宿一屋这种事绝对不是正经人能干出的。好在温墨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自重,昨夜也不例外。

分别之时罗里啰嗦不是温墨情性格,简单与言离忧交谈几句后便淡然作别,倒是春秋瘪着脸老大不舍似的,被楚辞好一顿嘲笑。

马车辘辘驶离皇宫,视线内温墨情颀长身影渐渐变小直至彻底不见,言离忧这才放下帘帐,老老实实坐回椅上。

“世子如此干脆同意言姑娘去妖山,这点让楚某很是意外,也十分佩服。”楚辞懒散靠坐,狐狸似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

“他明白什么是大局,对殿下的病也很在意,如果不是身份受限大概早就去漠南为殿下取药了。”

言离忧的情绪似是有些低落,楚辞沉吟少顷,长笛抵在唇边轻奏几声,而后垂下眼眸:“如今妖山之上承继邪医舟不渡衣钵的人自称妖山老怪,从没有人见过其真容,江湖中对漠南妖山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数年前我曾带春秋前往漠南求药,却被老怪告知,异族之人不可进山亦不赠药,这才知道想上妖山也是有条件的,世子应该也是如此。”

“也是?”言离忧思考片刻,半信半疑蹙眉,“你的意思是说,墨情和其他人本不知道妖山上的人对君子楼有抵触,同样是去过之后才了解到的?那么最初去妖山的……是墨情,还是另有其人?”

“言姑娘认为,世子会为殿下前去妖山求药吗?”楚辞不答反问,幽邃目光紧盯言离忧。

这问题,言离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温墨情有意辅助温墨疏上位,这是除言离忧外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如温墨情所担心的,一旦有人发现身后矗立着君子楼这样庞大江湖势力的定远王世子想要支持哪位皇子争夺帝位,对这个皇子而言绝对利大于弊。痼疾缠身的温墨疏已经承担太多来自皇帝温敬元的压制提防,此时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温墨情的意图,否则便是害了温墨疏。

言离忧明白其间关系之重大,从来都对外人守口如瓶,但楚辞有些特别,他是温墨疏的首席谋士,是比温墨情更靠近温墨疏、能带去助益更大的心腹,温墨情想要帮助温墨疏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告诉楚辞?

如果对楚辞的提问给予肯定回答,无异于承认自己知道温墨情对温墨疏的支持,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摇头否定,会不会让楚辞误会,认定温墨情与他们并非统一战线并因此百般抗拒提防呢?

言离忧复杂神色变换不定,楚辞盯着她看了半天,忽又执起长笛幽幽吹奏一曲,尾音轻落时,目光淡淡望向窗外:“言姑娘有没有问过世子,为什么他要违背君子楼规矩卷入权斗之中?”

“问过,他没有细说。”言离忧老实答道。

“君老板与世子师出同门,为了辅佐四皇子不得不自逐出师,可是同样身陷朝政漩涡的世子却能继续安身君子楼,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同?”楚辞像是在问言离忧,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手中长笛漫不经心缓缓拨弄。

言离忧扭头,透过狭小缝隙望向车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显而易见的回避并没有让楚辞停止发问,似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一般,语速越发加快:“世子与定远王均是助皇上继位有功的重要人物,按理说应当是皇上的心腹,可现在王爷与四皇子接触频繁,反而有疏远皇上的意思;世子与皇上的关系也不似最初那般紧密,但与王爷不同,相比之下世子和四皇子的接触少得可怜,与殿下的关系则比往时更近。当然,这可以看做是言姑娘夹在二人中间的结果,不过我总觉得另有原因,至少世子在许多事上的退让和暗中帮助让我愈发怀疑,是不是世子也有想要支持的人,希望某个人能取代已然令人失望的皇上?而这个人,会不会正是殿下呢?”

如果说刚才楚辞是怀疑口气,那么现在,基本上就是针对言离忧的逼问了。

温墨情曾说过楚辞十分难对付,彼时言离忧并无察觉,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墨情会有此观点——楚辞的洞察力,实在强得可怕。

去往漠南妖山这一路,似乎不会太自在了。

※※※

载着温墨疏生之希望的马车驶过后第三天,某个人迹罕至的偏僻小村又迎来新一批客人,同样的锦衣华服、气质天成,不同的是这二人驾马而非乘车。

“昨天他们才离开,估摸再有一天就能追上。”温墨情就着井水洗了把脸,冰凉之感冲走些许疲惫。起身舒展舒展筋骨,再看看一旁木材堆上冷脸坐着的男人,温墨情一溜水珠甩过去:“让你带些乱雪阁的部下过来,人呢?”

楼浅寒一偏头躲过飞来的水珠,面上仍是万年不变的冷然无情:“距离最近的正在执行任务,完成后直接到妖山附近汇合——人我可以调来,但别指望他们帮忙,要保护谁是你的事,别借我的人给你卖命。”

“用不着他们拼命,站在那里吓唬人就好。离忧若能无事平安归来,我会按乱雪阁的规矩算人头付钱;若是离忧真的出什么事,你和你那些部下只需在妖山之下等着收尸。”

拳头紧握,指骨一声脆响,温墨情微微低头,桶中井水映出冷毅面容。

“或是为我和离忧收尸,或是看我杀尽那些故弄玄虚的疯子,让他们为离忧陪葬。”

第224章 未归的人

月黑风高,冷雾如魅。

静谧的定远王府内,只有偏院一间房的灯还亮着,碧箫才将下午药铺送来的药材检查分装妥当,屋外便是三声叩门轻响。

“王爷?”打开门将意外找来的定远王请进房中,碧箫又是搬凳又是奉茶,一番折腾后才困惑开口,“王爷有心事?看您一直皱着眉,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定远王微愣,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急忙换了脸色抚着胡须几声朗笑:“错了错了,不该沉着脸面过来,又让你担心了吧?”不等碧箫回答,定远王轻轻拍了拍桌上包裹整齐的药材,低低一声轻叹:“碧箫啊,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为墨鸿忙里忙外却连个身份都没有,是本王对不住你。”

“王爷哪里的话,照顾墨鸿是我分内之事,至于名分地位,我并不在乎。”

“不管你在不在乎,该有的还是得有。”定远王招手示意碧箫坐下,眼神里满是慈祥,“早几年本王还抱着为你另寻人家的想法,可是看你对墨鸿痴心不二,倘若硬逼着你嫁与他人反倒是罪过。如今墨鸿的病有了起色,你们两个的年岁也再等不得,所以本王……本王想,若是你愿意,过了年挑个吉日良辰就把你和墨鸿的婚事给办了,你看如何?”

消息来得突然,碧箫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美目泛红,轻咬薄唇起身拜礼:“谢王爷成全,碧箫愿嫁入王府照顾墨鸿一生一世,白首不悔。”

一个是仙姿玉骨,一个是瘫痪废人,这样差距悬殊的一对儿摆在一起何其荒唐?尽管温墨鸿是自己亲生骨肉,定远王还是不忍看碧箫余生埋没于伺候残夫的生活中,所以才一拖再拖始终不提二人婚事;而今看到碧箫感激目光,定远王忽而明白,这样一对儿眷侣是分不开的,唯有让他们名正言顺结为夫妇,才算得上真正为他们着想。

“孩子啊,府上的状况你都清楚,本王这把老骨头拿不出像样的彩礼为你们打点,墨鸿这般模样连上门迎亲都做不到。等过些日子墨情回来,本王就代墨疏去趟苍梧郡,亲自登门向秋楼主提亲下聘,纵是没那些金银珍宝,本王也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来。”

“我在府中这些年,王爷一直待我如膝下千金,能与墨鸿结为夫妻,碧箫心满意足别无所求。”柔柔目光移到桌边烛灯上,碧箫忽而一抹温婉浅笑,“如此一来,师兄和离忧的婚事也就没有阻碍了。”

定远王点点头,似有有些犹豫:“言姑娘和墨情的事本王一直有些难以决定,倒不是介意言姑娘身份,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碧笙,本王未免过意不去。”

碧笙在君子楼的所作所为早经由沐酒歌的信告知,碧箫和定远王都知道温墨情公开宣布毁弃与碧笙婚约的事,虽然不觉意外,却也不是什么说来会感到高兴的事情。

沉吟片刻,碧箫轻叹:“碧笙那孩子任性又好脸面,一时半刻缓不过劲儿,但她做得实在过分了些,就算是我也无法原谅。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师兄既然对碧笙无意,自是不能强求二人在一起,与此相比,我更希望师兄能和离忧终成眷属,他们两个历经风波彼此真心相待,这是碧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如果王爷介意的是我和碧笙的关系,这点大可放心。”

碧箫已经表明态度,定远王便不再说什么,出神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何事,末了一声苦笑:“那位言姑娘品行不差,只可惜身世难明,若非如此,想来二皇子是不过错过她的。”

碧箫也有些发呆。

假如没有温敬元干预阻拦,大概言离忧早就嫁给温墨疏了吧?也就不会有如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眷侣。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到感情人心如何改变呢?就好像她以前从没想过,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妹妹竟会做出那些卑劣之事。

好在风雨过后,盼来的终是万里晴空。

与定远郡的晴朗不同,帝都凤落城的秋夜往往伴着无声细雨,百姓们称之为“秋落”。这年方经历大旱,深秋的雨水像是要极力补偿一般飘洒不停,闹得喜欢夜游的年轻公子们唉声叹气。

“四哥,你就陪我们玩几局吧!二哥许多日子不见人影了,你又住在宫外不常来走动,我们几个都快闷死了!”

因着暮时又开始下雨,几个玩性大过天的皇子被困在殿中无处可去,听下人说温敬元召温墨峥进宫便一起跑到御书房外等候,非要拉着温墨峥去玩几局酒牌。

事实上温墨峥以前也是愿意与这几个弟弟一起玩闹的,他从不是温墨疏那种安静稳重性子的人,可如今成了家,一颗心几乎都拴在唐锦意身上,自然收敛玩心不再贪图,再三推托后便要离去。

“王爷是从御书房刚出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云九重向温墨峥打了个招呼。得温墨峥点头回应,云九重招招手把人叫到旁处,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皇上召王爷前来可是为商讨霍斯都等国结盟的事?”

温墨峥茫然:“什么结盟?父皇叫我来是想让我去查户部员外郎与地方官私相授受的案子,并没有提到其他。怎么,云将军,您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哪里是风声,这件事已经确定并非空穴来风,我从军营那边赶过来正为和几位将军谈这件事啊!”

温墨峥对云九重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知道其作风正派且处事慎重,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登时心中一紧,连声追问:“云将军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霍斯都国跟谁结盟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同来出使的狐丘国和南庆国!”云九重气哼一声,“南庆国也就罢了,毕竟是我大渊有错在先,可是他们狐丘国跟着凑什么热闹?当初让他们那个什么公主的嫁过来,是他们自己不肯,我大渊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倒好,这两个弹丸之地的小国见霍斯都强盛便都跑去结盟,真以为我大渊好欺负,眼看他们跟异族狼狈为奸也不敢出兵吗?真是岂有此理!”

温墨峥歪着头想了想,也是同样不解:“南庆与霍斯都接壤,对霍斯都国的实力多少有些了解,加上先前南庆太子妃的事是我们大渊理亏,他们与霍斯都联盟倒也罢了。五国使面圣时我看狐丘国那荣王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狐丘作为与霍斯都过素无往来的弱国,他应该不会觉得跟霍斯都联盟是条好出路吧?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通,等我回去问问无——”

话说一半,温墨峥陡然顿住。

君无念已经多日未归,怎么问?

云九重似是没有看出温墨峥一刹失神,急急忙忙道别后匆匆离去,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返回玄武营,而是在皇宫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圈后,从人迹罕至的小道悄悄潜入天阙殿。

小火炉烘着的书房内,温墨疏披着厚衣正在翻看古书,云九重进来时带起一阵凉风,温墨疏紧了紧衣领几声轻咳。

“云将军见到墨峥了?”

云九重点点头,仔细关好房门:“果然如殿下所说,四皇子对霍斯都国与他国联盟之事并不知情,皇上根本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另外,四皇子提到君老板时明显有些失神,看那模样,许是真的和君老板之间有了什么矛盾。”

“墨峥不知情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方面看,父皇不传达消息可能是觉得这些事与墨峥无关,对他尚不算疑心;坏的方面看,白日上朝时就公开的消息,墨峥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可见他最近的确懈怠许多,这样下去很容易让图谋不轨之人钻了空子,尤其是君老板不在时。”温墨疏放下书卷,略显秀气的眉梢透着几分病色。

云九重对温墨疏的担忧颇有些不以为然:“君老板离开前只拜托殿下多照顾四皇子,殿下何必考虑这么多?四皇子年少不成熟,连君老板那样无私辅佐的忠诚谋士都不知珍惜,依末将愚见,实在不值得殿下多为其浪费心思。”

“手足之情尚在,况且墨峥也不是故意气走君老板的,既然君老板都跑来拜托了,总不能置之不理。”见云九重仍是面带不满之色,温墨疏无奈苦笑:“知道了,我保证,等君老板回来后就不再分神管墨峥的事,这样总可以了吧?对了,霍斯都国和狐丘、南庆联盟的事有什么进展吗?皇上可有决定派人或去信询问?”

知道温墨疏始终放不下弟弟,云九重放弃劝说,沉吟少顷,脸色微微凝重:“皇上还是老样子,说几句话便开始不耐烦,尽管在一众朝臣反对下没有将此事交与连丞相处理,却也没当回事放在心上,至少到目前为止,皇上还没有向霍斯都或是其他两国质问的意思。”

“南庆国和狐丘国已经正式遣使拜访霍斯都国君,这种时候再不采取行动加以限制,只怕用不了多久其他中州小国也会效仿,届时我大渊将成为中州土地上孤立无援、徒有名号的强国。”

敏感的温墨疏从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中嗅到危险,急切想要把心里糟糕猜测说出来与谁商量,自言自语一番后却发现,除了不擅谋算的云九重之外,此处哪还有其他人可推心置腹谈论要事?

望着滚烫燃烧的木炭,温墨疏能做的就只有一声短叹。

谋臣也好,喜欢的人也好,非要到不在的时候才会感觉寂寥吗?

第225章 有意试探

行走在路上的人消息最是闭塞,整个皇宫都在为霍斯都帝国与狐丘国、南庆国的联盟惶惶不安时,本应深谋远虑的楚辞却毫不知情,还在为一身枯枝腐叶烦恼不堪。

“不过是枯叶而已,有那么可怕吗?”言离忧回头叉腰,一身劲装英气十足,反倒显得楚辞高雅得近乎柔弱。

“言姑娘这是在蔑视在下啊!”弹走肩头一片半黄半绿的湿漉漉叶片,楚辞苦笑摸了摸脖颈,“就算爬到身上的是毒蛇也没什么可怕,驱赶走就好,真正可怕的是自身有问题,解决起来可不是随手弹走这么容易的。”

言离忧似懂非懂,目光掠过楚辞脖颈上一片苍红才恍然大悟:“你对枯叶这类东西过敏?”

“嗯,干得还好说,最怕那种湿漉漉的腐叶,一旦碰到皮肤就会起疹子,吃什么药也不管用。”

漠南地区四季湿热,山林中少不了挂满雨水雾气的叶子,想要避开根本不可能。言离忧知道过敏症对过敏者来说有多痛苦,见楚辞手背、脸颊等地方已是一片红印,急忙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一只圆圆扁扁的铁皮盒丢给楚辞:“是驱蚊虫用的油膏,你涂一些在皮肤上,多少能隔绝接触。”

“不愧是大夫,连这种东西都会随身携带。”楚辞接过盒子浅笑道。

“又不是我准备的。”言离忧耸耸肩,双颊一丝恬淡笑意,“墨情说这边山高虫多,少不得会被叮咬,今早特地找来这药膏让我带上。”

“所以说,世子的确来过妖山?”

“我哪里知道?他从不对我说那些事情。”才说两句话又被楚辞绕进去,言离忧急忙避开,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提防不住不知何时而来的试探。

该不该让楚辞知道温墨情想要帮温墨疏的事?对许多内幕并不了解的言离忧不敢妄下定论,索性对楚辞疑问目光佯作不见,这一路上的对话也因此经常出现突兀断续——但这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还是漠南天气。

妖山不像言离忧想象中那般仅仅是一座种满药材的孤山,事实上从昨天晌午进入密林开始,他们这一路翻山越岭走过的地带都属于妖山范围,而且是密叶遮头、不见天日的潮湿山林,脚下土地湿泞难行不说,几乎贴在皮肤上缓缓流窜的湿润热流更是难熬。

言离忧自幼生长在四季分明的北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闷热天气,满怀期待去问楚辞,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样的山路许是还要走上一两天。

“上次来妖山时,我只走到外围山脚下就被阻拦,并不清楚主山具体位置,所以……言姑娘还是省些力气努力爬山吧。”看看最初摩拳擦掌斗志满满,而今垂头丧气一身疲惫的言离忧,楚辞依旧笑得优雅得体。

在言离忧记忆中,楚辞似乎一直以优雅从容的形象示人。

“楚公子不能进入妖山的原因是什么?你并非与君子楼有关之人。”言离忧突然问道。

“言姑娘不用想太复杂,我的确与君子楼无关,虽说秋楼主曾邀我入君子楼精研棋艺,可我对那东西却只有打发时间的兴趣,是而没有同意。”轻描淡写将自己和秋逝水的关系一笔带过,楚辞唇角微翘,“其实我不能进入妖山的原因很简单,妖山除了排斥君子楼外,对异族也是十分厌恶的——言姑娘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与大渊人有区别?”

楚辞的眼眸微微泛蓝,不是大渊百姓常见的黑色或者棕色,显然拥有异族血统,如果说妖山对异族人也有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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