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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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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在于皇帝温敬元,由于先帝时闹出许多后宫绯闻,温敬元在即位后对皇宫人事管理十分严苛,起初是要求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卫军严格盘查出入人员,对许多原本拥有通行权的官员皇子进行权力削减,而后变本加厉,甚至连帝都也开始实行同样严格的出入盘查制度,一时闹得商贾难进、百姓难出,富庶的凤落城竟显出萧条之状。

“微臣以为,严格盘查城中人口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如今行走街巷的卫兵们打着皇上圣旨旗号随意闯门盘查,有些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野蛮地步,如果这种情况不能制止,只怕百姓要起怨言啊!”

朝堂之上,有文官躬身垂首高声进言,惹来其他文官武将窃窃私语。

温敬元敲着额角,语气并不严厉:“胡爱卿是觉得,朕这命令矫枉过正了?”

“微臣不敢,只是近来市井间有不少传言说禁卫军滥用职权,许多平日与禁卫营士兵有过节的百姓都被冠以不实罪名带走盘查,回来时个个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令得亲人邻里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微臣担心皇上树立起来的威信会被那些胡来的士兵抹黑。”

“高将军、云将军,你们两个都是禁卫军大将,对此有什么看法,不妨站出来说说。”温敬元把视线移向左侧二臣。

苍龙营大将军高瞬略略沉吟,上前一步拱手躬身:“回皇上,胡大人说的这些末将亦有耳闻。负责帝都巡查及守卫工作的是白虎营,白虎营主将林北锋林将军历来反对与民共乐,是而手下士兵受其影响,时常对无辜百姓施以暴行,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届时不止禁卫军要受百姓责骂怨恨,怕是皇上圣名也要遭受连累。”

高瞬与林北锋素来不和,温敬元心里明镜,但高瞬所说也不得不深思,毕竟他能登上皇位有很大部分原因在于百姓和一些重臣拥戴,假如根基未稳就失去民心,那这皇位定然是做不安稳的。不过要处理林北锋也不容易,林家有女为先帝宠妃,算是颇有势力的皇亲国戚,妄动,不妥。

挪动目光从左到右横扫一遍,看见立于右侧文臣首排之前的温墨峥时,温敬元眸色一亮:“四皇子一向善于处理这种纠纷,不知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温墨峥并未预料到温敬元会点名自己,微愣一下,而后忙低头出列:“微臣愚见,此事既然因禁卫营士兵滥用职权引起,自然要从禁卫营进行调查整顿,无论何时,民心安定才是最重要的。”

温墨峥的声音有些小,似是底气不足,两侧文武百官有开口出声表示支持的,也有些嗤之以鼻不屑嘲笑的,唯有一人敢主动站出接起温墨峥的话。

“臣有不同见解。”

温敬元摆手:“曹爱卿说罢。”

尚书曹天宇看了眼温墨峥,嘴角微动:“臣以为,惩治禁军营士兵治标不能治本,要杜绝这种情况必须从根源做起。细究此事,源头在于禁军营得了圣旨可随意闯入百姓家宅,又能对出入皇城的任何人进行盘查搜身,只要撤去禁军营的这些特权,自然就不会有类似情况发生了。”

“曹爱卿的意思是,让朕放弃对帝都内人口的监控?”温敬元尾音微挑。

曹天宇重重点头:“正是。皇上可知,对皇城和皇宫出入人口严加管控已经造成恐慌?虽说这样做并无过错,但先帝在时百姓轻松惯了,突然严苛会让他们无所适从,甚至产生慌乱。由此推而广之,皇宫之内也是一样,那些原本可出入皇宫的官员突然被禁止进入,许多事情交办起来十分麻烦,严重影响了许多要事进度。微臣斗胆,还请皇上撤销或削弱禁令,恢复民心安定。”

世家出身的曹天宇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因此得罪的人多,得的民心更多。自诩公正爱民的温敬元一直很重视曹天宇的进言,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犹豫起来——撤禁令,那么一些皇子门下没有身份的幕僚就会进入皇宫,对他坐稳皇位造成威胁;不撤,又怕真的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温敬元正犯难时,一阵咳声将他目光引去。

告病大半个月的二皇子温墨疏首日上朝,脸色还很差,一直病怏怏站在旁边不言不语,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温敬元眼眸微眯,故意拖长声音:“二皇子目光长远、察事细微,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我么?”温墨疏似是十分意外,比温墨峥更加呆滞的片刻茫然后,咳了两声走到御座之下,“微臣同意四皇子建议,只需查办禁卫营就好,没必要撤销圣旨重新恢复出入无序之状。帝都不比其他地方,皇宫亦非寻常人家,一旦出事非同小可;至于民心……凡事总有个开端,再说皇上金口玉言,随便更改前旨实在有损圣名。”

“可是——”曹天宇不服,上前一步想要争辩,不料温敬元摆摆手示意他安静,只把复杂目光投向轻咳不止的温墨疏。

少顷,温敬元长出口气,声音威严庄重:“传朕旨意,撤销前番出入帝都与皇城的禁令,即日起恢复百姓通行,首次进入者只需报上名谍记录。另闻白虎营主将林北锋有滥用职权之嫌,特命四皇子追查是否属实,旁人不得干涉。此两件事立即着手去办,涉及到哪位爱卿,记得自己来向朕禀告情况。”

毫无预兆地颁下圣旨后,温敬元挥袖退朝,在赵公公搀扶下离开朝堂,留了一群文臣武将目瞪口呆。

“皇上,这样朝令夕改,是不是……”搀着温敬元回寝殿的路上,赵公公忍不住问道。

“朕做的决定,自然有其理由,而且这么做也会让百姓看到朕知错就改的决心。”温敬元露出一抹高深笑意,而这抹笑意在一道纯白色的身影迎面走来时,变得更加深邃。

“赵公公先去忙吧,我陪皇上走走。”连嵩和气地向赵公公欠了欠身,赵公公得到温敬元允许后退开,远远跟在二人后面。

连嵩仍是一身纯白,白发白眉白衫白靴,唯有指上扳指是荡漾人心的碧绿之色,却被他小心翼翼藏在袖内,一手扶着温敬元,一手在袖中转着扳指:“刚才在外面听见皇上的圣旨了,赵公公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皇上这么做理由何在?”

温敬元哼笑:“原本朕不想废除禁令,但见温墨疏出来反对温墨峥,忽然就想到,这两个人如果有了冲突矛盾会是个什么结果?朕很希望能看场好戏,广得民心的四皇子与深谋远略的二皇子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朝堂上,温墨疏是站出来支持温墨峥的一方,温敬元却不顾二人共同意见而依着曹天宇的进言废除禁令,换做其他人定然难以理解其中奥妙,然而连嵩很快就猜出温敬元的意图,薄唇浅笑,冷而阴鸷。

“二皇子不说还好,正因为他出面反对曹大人有关废除禁令的建议,所以皇上认为他明着在帮四皇子,实则是在阻止四皇子的幕僚君无念拥有入宫权力,微臣猜的可对?”

温敬元不无赞赏地点点头:“七位皇子中当属二皇子温墨疏和四皇子温墨峥最有能力撼动朕的地位,如果他们两个互相攻击,朕便可做个渔人,待到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时坐收利益。人都说温墨疏温文尔雅、宽厚慈和,朕却看得出他程府颇深。倘若朕所料不错,没有君无念帮忙的话墨峥是斗不过他的,但也不会让他太过消停——你应该知道,温墨疏的身体不好,稍有些风雨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要除掉他可比除掉墨峥容易多了。”

在连嵩面前,温敬元对自己的野心及狠毒计谋毫不避讳,所有心思都坦白相告,只可惜连嵩并没有如他期望那般竖起大拇指赞扬,反倒一声惋惜轻叹,频频摇头:“皇上果然中计了。”

“中计?谁的计?”温敬元收起笑容,皱起的眉头彰示着自己的不满。

“皇上以为二皇子是为阻拦君无念入宫才反对曹大人的建议,依微臣看,事实或许正好相反。”连嵩停住脚步,胸有成竹地看向温敬元,“二皇子与四皇子关系非同一般,那君无念与二皇子也有些交情,皇上就没想过,二皇子有可能是故意反对曹大人建议以此来引诱皇上废除禁令的吗?二皇子那般精明的人物不可能不懂什么叫唇亡齿寒,包括皇上私下里逼迫敬懿皇后送药之事,我想,二皇子早看得一清二楚。”

温敬元倒吸口凉气,惊讶之色难以掩藏:“你是说,温墨疏本意是希望君无念进宫?”

相距不足百丈的朝堂外,刚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的朝臣们三三两两散去,温墨疏和温墨峥也凑到一起,并肩往住所方向缓步慢走。温墨疏回头看了眼一边走路一边讨论的其他人群,吐了吐舌头,露出少年般顽皮表情:“二哥这招当真厉害,果然让皇上同意废除禁令,这样一来无念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宫陪我了!”

“墨峥,告诉你多少回了,欲成大事不可喜形于色。”温墨疏温和笑着,丝毫没有争权夺势敌人间的气息。

这出戏是他委托云九重,联合曹天宇、高瞬等人一起演给温敬元看的,目的就是让温敬元亲口下令放松对进宫人员的限制,这样的话身为翰墨殿茶师的君无念就可以进宫,温墨峥身边也就多了个能够出谋划策的出色幕僚。

这样做是否会影响到他的势力,温墨疏没有太多考虑,比起那些,他更关心温墨峥的安危。

“二哥,等下我就派人去告诉无念这个好消息,顺便让他带几包好茶进宫,算是感谢二哥——二哥?二哥!”

欢快语气陡然变调,温墨峥眼看着温墨疏突然猛咳,一抹血色涌出指缝,而后那个在他印象中总是令人安心的身影,轰然倒下。

第091章 酒后乱事

言离忧在定远王府休息了两天,这两天她几乎没有见到温墨情的影子,每次向碧箫问起,不是说他在温墨鸿房间里就是去了外面。

因着没能帮上温墨鸿的忙,言离忧始终感觉有丝亏欠,因此在这两天里,定远王府中所有下人都意外地收到这位女大夫的馈赠——免费诊病,还有十分详尽的药方、嘱咐,而女大夫面对所有人都是微笑的,如菩萨一般。

“其实你不做这些也没关系,师兄并没有怪你,他忙碌是常有的事,而非躲避。”碧箫有些心疼忙来忙去的言离忧,好言相劝,结果言离忧只朝她浅笑,抚过鬓发继续写着一个又一个药方。

傍晚时,尹钧白匆匆经过别院,恰好言离忧在向院外张望,见他似是有什么事要去做急忙叫住:“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出去么?”

“嗯,少主让我去送一封信,很快就回来,王爷不用担心。”尹钧白笑容灿烂,干净得让言离忧不忍心伤害。

看了看桌上厚厚一摞药方,言离忧敲了敲额角:“温墨情回来了?在他房里吗?”

尹钧白点头,猜到言离忧是想去找温墨情,又有些为难地摇摇头:“王爷想找少主的话最好等明天,刚才少主吩咐我任务时情绪好像不大高,我怕少主心情不好又会惹王爷生气。”

“没关系,我度量大,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言离忧摆摆手,翻了翻药方找出其中一张塞到尹钧白手中,“这个药方上的药,你帮我去药房抓来吧,务必在我们离开王府前配好,我需要看看大公子服用后的反应。”

尹钧白从不会阻拦言离忧,虽然心里有些担忧,还是顺从点头,仔细收好药方后离去。言离忧整理好药方关上门,尽可能避开其他人耳目走到温墨情房门前,规规矩矩三声叩响。

“怎么是你?”温墨情开门见是言离忧,略略感到意外。

言离忧还没等开口说话就闻到一股酒香,蹙着眉往房中看去,圆桌上一坛酒已经开了封,浓郁酒香正是从那里而来。

“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带我一个可好?”完全不给温墨情拒绝的机会,言离忧侧身挤进房中,搬过圆凳坐在桌前,闭上眼深深嗅了嗅,“好香的味道,独自一人享用糟蹋了,我来当你的酒友吧,免得这么好的酒被你祸害。”

如尹钧白所说,温墨情的情绪是不太高涨,即便言离忧自说自话他也没有精神加以讽刺,关上门坐回桌边,仍旧一声不吭自斟自酌。

温墨情这种低落模样,言离忧还是第一次见到。

“昨晚我忽然想起一个药方,对断骨接驳十分有效,刚才已经让钧白去抓药了。如果这药方能对症的话,可以加速你大哥手指恢复速度,过上一年半载拿个茶杯之类应该不成问题。”

“费心了,多谢。”淡淡回答清寡无味,温墨情甚至没有看言离忧半眼,心思目光都凝在酒杯中。

言离忧习惯性咬了咬嘴唇,先前咬破的地方传来丝丝疼痛:“你在想你大哥的伤势,还是在想赫连茗湮?”

执着酒杯的手一顿,杯中清澈酒液微微荡漾,揉碎了倒映出的清俊面庞。

温墨情终于放下酒杯,微凉目光看着言离忧:“我想什么,与你有半点关系么?愿意的话就闭上嘴陪我喝两杯,不然就走,我没有喝酒闲聊的习惯。”

“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睛,你的脾气我已经摸透了,纸老虎,真狗熊,也就嘴上说说能耐。”言离忧抢过温墨情手边酒坛,翻过一只空杯为自己斟满,叮地在他酒杯上一撞,“不管你想的是什么,今天这酒,我陪你喝到底。”

话音甫落,言离忧仰头将整杯酒灌下肚,酒液划过喉咙时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刺激得她连连呛咳,满脸通红。

温墨情盯着言离忧看了半天,阴郁之气忽而散去许多,提起酒坛为言离忧倒满酒:“以为你多大胆子,竟敢跑来说一堆惹人厌的废话,原来是未喝先醉,壮了你这怂人胆。”

“胆子大不大与喝酒没关,也只有你这种心理阴暗的人才会喝闷酒,满腹算计就不敢倒出一些吗?碧箫也好,碧笙也罢,从头到尾谁都没对你再见赫连茗湮的事横加指责,倒是你千般躲、万般避,连提都不肯提她,可见你心虚着,还不是一星半点,否则为什么不肯和别人说说你的心情?”借着酒意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倒出,言离忧顿时感觉轻快许多。

其实她早就看出,温墨情对赫连茗湮仍有感情,只是他不肯说而已。

就好像碧箫当初告诉她的,温墨情看赫连茗湮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同,即便他努力隐藏,那份独特之感还是很明显,至少在她眼中温墨情看赫连茗湮时要比看她更温柔。

关于赫连茗湮的事温墨情不会多谈,言离忧也没期盼他能立刻转性说起那些过往故事,第二杯酒细细地分几口喝下,脸色渐渐红润,待到第三杯、第四杯饮尽,言离忧已经不再理会温墨情的情绪,眼神朦胧飘荡起来。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烦心,犯得着独自借酒消愁吗?温墨情,你知不知道那天楚辞找我说了什么?他说,我不能和墨疏在一起,说不管我是不是青莲王都配不上墨疏……我知道,我知道如果自己不是青莲王那就只能是个普普通通的素衣百姓,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会努力去做啊,我想和他在一起,所以一直都在拼命努力……”

“你们两个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温墨情没醉,抢过言离忧手中酒杯摔在地上,听了个响后开始独自享用那坛酒,目光却已经不是冷漠疏离之色,淡淡地,带着几许柔和,“你为了他这么努力值得么?如果他有夺位之心,注定不可能为你付出什么,就算你把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他,结局还是一场空。”

言离忧正醉着,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温墨情见她根本不胜酒力烂醉成一滩,索性把人丢到床上,自己回到桌边继续喝酒,杯中倒映出的表情愈发沉闷。

他一直很钦佩言离忧的眼力,正经事她总是被迷惑,偏偏看他看得透彻,连他想些什么也能一语道破。譬如现在,他确实是在为兄长的事以及赫连茗湮烦郁,只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罢了。

该说言离忧聪明还是该说她过于敏感?口口声声说已经摸透他的脾性,他对她又何尝不是?时而沉稳,时而冲动,遇到事情习惯性依赖他,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勇气和魄力,并因此得到温墨疏衷情——至此时温墨情还不算太肯定温墨疏的感情是真是假,但他十分肯定,言离忧是彻底陷进去了。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托着腮回头看看床榻上熟睡的言离忧,温墨情自言自语问道,眉眼间带着困惑与浅淡笑意。

言离忧……

敏锐,独立,总让他措手不及,却放心不下的特别女人。

临近夜晚,碧箫四处找言离忧不见,急急忙忙去问尹钧白,得知她可能在温墨情房中后便放弃了寻找,以为两个人聊得投机一时忘了时间。尹钧白也未多想,结果这两个人到第二天一早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或者说多有趣的错误。

从沉沉宿醉中苏醒时,言离忧感觉头痛欲裂、喉咙干渴,四肢百骸酸涩无力,迷迷糊糊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喝醉睡了过去,不由有些气恼,想着是不是睁开眼就会看到温墨情嘲讽表情。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脖子,仍不愿睁开的眼皮在言离忧强制命令下勉强支开缝隙,而后,一声不亚于惨叫的销魂惊呼穿破房门,嘹亮回荡在定远王府上空。

“温墨情!谁让你上来的!滚下去!”

同样宿醉未解的温墨情被刺耳吼声惊醒,眼睛刚刚睁开还没适应突然而来的光亮,猝不及防间腰上挨了一击重击,整个人几乎横飞出去,噗通落在冷硬地面上。

被疼痛刺激得瞬间清醒,温墨情眯着眼朝前面看去,只见熟悉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人,衣衫未解,鬓发凌乱,怒不可遏的表情如同母虎。

“发什么疯……”隐隐作痛的额角一阵阵发胀,刚茫然问出,温墨情立刻发觉状况有些不对头。

这的的确确是他的房间他的床榻,可是,坐在床上的人不是他,而是言离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被人从床榻上踹了下来,也就是说,在醒来前他也是躺在床上的,和言离忧一起。

嘶地一声倒吸凉气,温墨情这回是彻彻底底清醒了,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与床榻上那道愤怒目光直直对视。

少顷。

“睡我的床,还要踢我,世上怎么有你这种凶悍女人?”

“踢你怎么了?趁着酒醉占人便宜,你还要不要脸!”言离忧死死瞪着温墨情,牙齿咬得咯咯直向,“好心好意来安慰你、陪你喝酒,你就这么报答我?”

“我喝我的酒,是你非要来抢,关我什么事?自己酒量差喝几杯就倒还怪得着别人么?亏我善心大发把床铺借你休息,结果反被狗咬。”温墨情又气又笑,指着桌上翻到的空酒坛抱怨连连。

言离忧愣了愣,仔细想想,昨天的确是她主动来找温墨情的,也确实是她自己抢酒喝的,没想到那酒太容易醉人,才喝几杯就让她不省人事。

——不,不对,这也不是重点啊!

“我喝醉酒就罢了,你为什么也喝醉了?喝醉我姑且能忍,你睡到床上来干什么?!”

宿醉过后呆板凝滞的脑袋终于恢复转动,发现问题的关键后,言离忧毫不犹豫抓起藤枕,照着温墨情面门直丢过去。

第092章 惊雷炸响

清晨一声惊呼打碎了定远王府宁谧安静,碧箫、碧笙和尹钧白慌慌张张冲到声音传来的院落,只见温墨情和言离忧一左一右站在院中,脸上都带着走了霉运的晦气颜色。

“出了什么事?怎么叫得那么大声?”打量二人安然无恙,碧箫茫然看向言离忧。

言离忧翻了个白眼,一字一句挤得咬牙切齿:“夜里睡觉吃了只苍蝇!”

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这不是明摆着说胡话么?碧箫见言离忧气得不行,只好把询问目光转向温墨情。

温墨情有意无意瞥过来一眼,双臂交抱靠在粗壮的老槐树上,挑着眉梢冷笑:“没事,被狗咬了一口。”

碧箫对这两个人都算熟悉,想起昨晚尹钧白说言离忧来找温墨情,而自己夜里去言离忧房中并没找到她,心里便有了七分猜测,浅浅曳起酒窝,摇头轻笑:“王府里没苍蝇也没狗,你们两个就互相咬吧,看到最后谁咬得过谁,谁又先低头道歉。”

尹钧白和碧箫都知道昨晚言离忧来找温墨情的事,但碧笙并不知情,起初看言离忧和温墨情互相冷眼还觉得大快人心,听碧箫语气中颇有揶揄之意才后知后觉,发现情况似乎不像她想得那样简单。

“言离忧,你一大早跑到师兄这里做什么?”紧绷着心弦安慰自己一定是想多了,碧笙又酸又恼的语气怪异莫名,像是在发脾气责怪,更像是期待着言离忧能反驳自己。

“我……我能来做什么,不过是问他些事情罢了。”言离忧已经醒酒,被碧笙一质问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与温墨情喝酒闲聊、同床共枕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否则麻烦绝对不止被误解这么一点点。咳了一声做掩饰后,言离忧很快调整到平常语气:“钧白,昨天托你抓的药可有配好?那药施用起来有些麻烦,我得先去准备用具才行。”

尹钧白站在那里似是有些呆愣,连言离忧问话也没听真切,直到碧箫也帮着催促才回过神,慌忙低头回复。言离忧借着要准备用具为由匆匆离开院子,身后被抛下的几人表情各异,或是气,或是楞,或是掩口轻笑,亦有人目光越来越冷,寒似冰雪。

那一整天各人都在忙碌,言离忧捣药熬煮沥汁沉淀,一套外人全然看不懂的工作异常紧迫,碧箫几次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后来索性去照顾温墨鸿;温墨情仍如往常一般,上午在温墨鸿房内,下午不知去向,大概是带着尹钧白去办什么事;定远王府唯一一位比较悠闲的人则躲在房中,任谁敲门也不给开。

“许是猜到你昨晚留宿师兄那里,恼着呢。”面对抱着疑问而来的言离忧,碧箫只是淡淡浅笑,“碧笙心性直,对师兄又是死心塌地的,时常闹些孩子脾气,不用理会。我倒是很奇怪你和师兄的关系,究竟好还是不好?若说好,你们两个心里都有各自的意中人;若说不好,师兄特别待你又是真的,实在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言离忧不以为然,仿佛碧箫的困惑于她而言根本不是问题:“温墨情对我特别,那是因为我身上有他需要的利用价值,等我把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后才不会再理我。不过说句实话,上次的事后我发现他与我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只要对方不是讨厌的人,他的态度也可以很平和亲近,甚至有些风趣。”

“还没听谁说过师兄风趣。”碧箫摇头,神色忽而正经严肃起来,“离忧,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我相信你不是青莲王,师兄应该也相信,但能不能找到证据证明尚未可知,倘若到最后我们都无法解释清楚你的身份,你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

“打算做得再早又能怎样?谁也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逃走,逃到天涯海角,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就算狼狈不堪也好过当个冤魂。其实我经常会想自己的结局,或者是青莲王,或者不是,而同样关心结果的人有几个?你和凌郗多少还惦念着真正的我,可在温墨情他们眼中,我到底是谁才最符合他们期盼呢?我猜不到也不愿去猜,我只想活下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言离忧的回答大大出于碧箫意料,看着平静说出复杂心境的结拜姐妹,碧箫陡然发觉,原来言离忧看得比谁都透彻,只是她不愿面对罢了。

不过,对言离忧的某些观点,碧箫还是无法赞同。

“师兄一直为洗清你的嫌疑而努力,他是真的想帮你,绝不仅仅是为了利用你那么简单。”抓起言离忧的手掌用力一握,碧箫眨了眨眼,“刚才只是试探试探你的决心,放心好了,我和师兄会竭尽所能还你清白,你平安无事,我这个当姐姐的才能安心。”

戴罪之身却能得一知己好友,言离忧本该动容开心,然而突然传来的吆喝声令得言离忧浑身一震,呆立当场。

“王爷!王爷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过完冬天才有时间回来吗?”

肖伯欣喜声音清晰无比,之外还掺杂着某人爽朗笑声,厚重洪亮:“有事回来一趟,原打算今晚就走的,既然墨情回来了,那么老夫不得不多耽搁几日,好好与儿子和儿媳们聚一聚!”

这嗓音言离忧有印象,加上肖伯的称呼,足以确定院外越来越靠近的人正是温墨情的父亲,定远王。

“儿媳”两个字落入耳中让碧箫一瞬脸颊绯红,羞涩浅笑的同时不忘安慰言离忧,附到她耳边轻道:“别怕,易容之后王爷应当认不出你,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表现得自然些,不会有事的。”

碧箫所谓的易容只是在脸上简单妆容,言离忧不确定这幅模样是不是能够瞒过定远王,心中虽忐忑却也只能照办——说话间,定远王已经穿过回廊走到院外,负手跨入院中。

“碧箫见过王爷。”碧箫规规矩矩行礼,温婉气质丝毫不像个江湖女子。

“说过多少次了,在府中不必客气,当成自己家就好。真没想到这趟回来竟能见到你和墨情,是特地回来看墨鸿的吗?”定远王笑吟吟走到碧箫身前,充足底气及红润面色看不出苍老痕迹,一派硬朗之风,精神矍铄。

“师兄这大半年一直在外奔波,难得能有些闲暇,恰好这次要去的地方经过定远郡,所以便回府中停留几天。”碧箫不动声色引着定远王向外走,散步一般慢慢远离言离忧,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对了,皇上特地请王爷入朝辅政,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定远王正要答话,目光掠过言离忧略略迟疑:“这位是……”

“是我的一位姐妹,颇有些医术,这次顺便请回来给墨鸿看病的。”碧箫言简意赅介绍道。

言离忧低头向定远王施礼,许是易容起了作用,又或者因为对方心不在焉,简单称呼行礼倒也未引起定远王怀疑。

碧箫是定远王府常客,且是定远王父子十分信任的人,是而定远王对她带来的人也不疑心,当着言离忧的面将自己回来的原因细说一番。

“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在帝都待过冬天,春天时考虑考虑将宅邸迁回帝都,说是兄弟们都在身边才感觉安心亲近,至于其中有什么想法,做臣子的也没必要细究。”定远王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事实上老夫回来是为了接高医官入宫,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打招呼,毕竟救人如救火,没那么多时间细致安排。”

碧箫惑然:“接高医官入宫?一直以来高医官都是专门为定远郡百姓诊病的,为何要接入宫里?是哪位嫔妃病了吗?就算是嫔妃生病还有御医在,没必要特地来找高医官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定远王摇摇头,声音下意识压低,“病的不是某位嫔妃,而是皇上不希望病愈的人,但我与那人颇有交情,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告了几天假偷偷回来接高医官,有高医官诊病,多少能放心一些。”

御医是皇上的大夫,救谁不救谁全都要听皇上的意思,一个皇上不希望病愈的人怎么可能期望御医尽心救治?不下毒暗害就已经万幸了。定远王言语中透露的信息让碧箫深感心惊,尽管在宫中并没有什么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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