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河左岸 小么-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邵淇凑热闹似地挨在他身边,〃台南市政府主办的?爽到了,两天的公差不用上课。真好,我也好想去哦。〃
        牒云盯着那只公文好半晌,脸上带着疑惑,〃这不是乔老师的工作吗?怎么会是老师你。。。。。。〃
        谎言像流水一般顺溜地从我日中滑出,〃乔老师年纪大了,最近又犯了高血压的毛病,学校不希望他老人家太累。〃
        〃可是指导的工作挺繁重的〃
        〃但是比赛的地点在台南〃他欲言又止,往邵淇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摆图眼前的公文上。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下台南去参加比赛。〃
        此言一出'他的脸蓦地染上一层红晕,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喔哦!老师,差别待遇哦,〃邵淇挤眉弄眼怪笑起来,〃以前我们做校刊到印刷厂跟印的时候,你都没有说要陪我们一起去,怎么牒云去比赛,你就这么热心?这样不行的啦!〃
        我以前就觉得邵淇的个性吊儿唧当;不适合担任班长的职务,这固竟连这种不三不四的话都说出口了。
        〃如果校刊可以在县际评审里拿个前三名回来,我也会很乐意陪你去跟印。〃我丝毫不留口德,〃只可惜你每次都是拿倒数的。〃
        他怪叫起来,〃老师,校刊叉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是指导老师,我们拿不到好成绩,你也难辞其咎啊!〃
        校刊上刊登的文章不外乎是对学校的歌功颂德,不然就是为赋新词强作私的风花雪月,有什么好指导的?再说这个位置也不是我心甘情愿担当的。
        〃那好,日头我就去我训导长,告诉他我引咎辞职,请他另请高明。〃
        〃老师,开玩笑,开玩笑的别当真嘛!〃邵淇合起双手,一副讨饶的模样。
        牒云打断我们的话,转头对邵淇说,〃我有事情要跟老师谈;可不可以请你回避一下?〃
        〃什么事这么神秘?不行,我也要听。〃
        邵淇摆明了是在说笑,牒云却一脸困扰,〃那,老师,我们到外面谈吧?〃
        他作势往外面走,惊得邵淇连忙捉住他,〃等一下,等一下,我随口说说而已,干嘛这样?我出去,出去总行了口巴?〃
        邵淇背着手在走廊外绕来荡去,并没有离得太远,牒云踱了半天的脚,犹豫着走到我身边,〃老师,这工作是教务长硬派给你的吧7真实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勉强?
        〃我看起来像是被勉强的样子吗?〃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我的口气尖锐,〃牒云静,你如果不想参加,我自会另请高明。至于其他的部分?你不用操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究竟要不要参加?〃
        他掀起两道长睫毛,底下的眼睛写着无奈,〃那指导的工作呢?〃
        〃有问题你就来找我,我虽然不是专家,但是客观的意见还是给得起。〃
        话说得够明白,指导不敢当,批评却是我的专长。
        他状似骑虎难下,〃好吧。〃
        忙不迭地转身想离开,〃报名表你填好了再交到办公室我桌上成了。〃
        〃老师!〃
        行至门口,他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
        他从书包中摸出一只白色的信封递给我,〃这个是还你的。〃
        还我?我不记得我曾借他任何东西。
        他将信封放在我手上,沉甸甸的,打开来看,里头花花绿绿全是钞票。
        我马上明白那代表什么音笛心,是那天晚上他从我这儿偷走的钱。
        我旋即将信封塞回去,〃这是干什么!〃
        打死不认帐,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虽然三万块钱对一个教书先生来说是笔不大不小的数目,但一旦将钱收下,岂不等于默认我和牒云之间有什么暧昧的特殊关系吗?
        可是牒云却往后退了一大步,〃老师,请你收回去,那天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干这种傻事,就请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没料到他会将事情挑明开来,而他那种彷佛放我一马、高高在上的态度更让我觉得难堪,〃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如果有时间在这儿作白日梦,还不如赶快回教室去念书,你高三了就快联考了,你知不知道?〃

        我突然摆起的老师派头让他很不习惯,是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和他就是处在平等的地位上,和老师学生之间的从属上下关系是不一样的。
        相遇得太早,注定我们两人该有不同的交往模式。
        他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默默地将信封塞回自己的书包里。
        我发现那只信封皱得厉害,我猜想他是不是天天将它放在书包里,等待着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好将那笔钱交还到我的手上?我无法想像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只信封,当他每天整理书包时,见到了那只信封,他的心里又在想些仟么?而他又是以何种心情看待讲台上那个曾与他有过一夜情缘、而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他的导师的男人

        也许他也同我一样苦闷、焦躁、害怕真相的曝光?
        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对牒云再不可能保持漠然的能心度,同我对待其他学生土样,只当他们是我赚钱生财的工具,是提供钱基本生活保障的衣食父母,他将成为我心头上的一个疙瘩,一个触目惊心的存在。

        幸幸然回到办公室,方怡见到我重新扔回桌上的公文,不无好奇地问,〃怎么样?找到人没有?〃
        〃找到了。〃
        〃他怎么说?〃
        〃答应了。他的成绩不好,不靠这次美术大赛拼甄试,难道等落榜吗?〃
        方怡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牒云的成绩真是糟的。学期初的第一次摸拟考成绩倒数的不说,连历史这样肯背就有分数的科目,他都可以考个满江红。
        〃其实牒云的头脑顶灵光,可惜就是不爱念书。〃
        〃要爱念书就不会沦落到我们学校来了。〃
        说话的人是教地理的陈浩。他年纪同我差不多,除了有时讲话有些苛薄外,倒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方怡笑着打了一下陈浩的肩膀,〃小心点,在办公室讲这种话,找死呀你。〃
        〃我说错了吗?咱们学校历年的联考排名,和牒云静的成绩是有得比的。〃
        我起身倒了杯热茶,不打算在这种闲磕牙的话题里插嘴。
        〃我好像听说牒云静的爸爸是哪儿的教授,自己儿子念的这种三流烂学校,他不怕面子上挂不住?〃
        〃他爸爸在美国教书,哪有时间管这些?〃方怡转过头问我,〃徐离,你听过他吧?牒云御持。听说是个很有名的历史教授不是?〃
        牒云御持?当然听过。他是台湾研究中国上苫史的权威,甘五岁那年发表的一篇关于青铜礼器的硕士论文让他在学术界一夕成名。在以需要投注大量时间精力研读史科为基础的史学研究领域而言。不啻是极聪慧的天才型人物。

        〃他爸爸是牒云御持?〃
        〃是啊,你不知道吗?〃这下换方怡楞住了,〃学籍卡上写得很清楚啊。〃
        〃是吗?〃我有些尴尬,〃开学事忙,我还没时间细看那些资料呢。〃
        陈浩不以为意地迳自将话接了过去,〃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早就去世了,死的时候牒云静好像才四五岁吧。〃方勹恰单手支着腮边,努力回想着,〃我记得好像是脑瘤吧?反正是很麻烦的病,长的位置又不能开刀,发现没有几午就去世了。〃

        陈浩瞪大了眼,〃然后他爸爸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台湾?〃
        〃谁晓得,〃方怡耸耸肩,〃人家的家务事。〃
        〃他没再娶吗?〃
        〃没有,〃方怡频频摇头,〃我问过牒云静这事,不过他说那时年纪还小,印象不深,只模糊记得他爸爸非常伤心。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牒云御持才会到美国去的吧?〃
        我捧起杯子啜了一日苦涩的茶水,飘散的叶片随着水纹荡到杯缘。
        我觉得我好像听到自己的故事从他们日中说出。我想到我那遍地枯残稻田的故乡。想到我的父亲母亲。想到我充满悲怆记忆的童年。想到那只活到十岁的我自己。
        〃其实不娶也好,那么小的小孩刚死了一个妈又凭空多出一个,哪受得了?〃
        〃才四五岁的孩子他懂什么?〃陈浩像是觉得方怡的想法是妇人之仁似的,〃再说,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老爸才几岁?谅不过三十来岁,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总有生理心理上的欲望,这么年轻就自甘当一辈子的鳏夫才奇怪吧?〃

        〃谁跟你谈这么低级的问题啊!〃方怡呻了他一日,转而对我说道·〃徐离,其实现在时间正好;你如果有空不妨去做个家庭访问,顺便了解一下学生的升学意愿。高三了,逮工作可马虎不得。〃

        〃知道了。〃
        胸口闷闷地应允了方怡,心里却不禁想道:陈浩的问题真的低级吗?我的父亲,甘九岁的年轻鳞夫。他有过生理及心理上的欲望吗?我想是有的。可是为何镇日进出家里的社工从来不问这事?辅育院里的老师也从来不问。他们只问我,问我为何要那样做,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去逼问我的父亲。他们什么都不问。
        年幼的、十岁的我;被困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群里,被迫像尾泅泳的鱼,奋力拍打尾巴,拨开人潮往前游去,期望能得到一点呼吸的自由。
        诚如现在,我又被困在斗室中挣扎,〃我。。。。。。我去上课了。〃
        〃现在还不到上课时间啊,〃陈浩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了我一眼'皱着眉缓缓起身,〃徐离,你脸色不太好。〃
        我抓起课本,迳自快步往外走。可是炙热的阳光灼痛了我的眸子,那白花花的太阳像只发亮的银盘子,那是十岁的我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光,太刺眼、太扎目,我晕眩茫然,汗水一滴一滴落在水泥地上渲染成片,我必须沿途扶着墙壁才能缓步前进,愈来愈强的压迫感让我连气都快喘不上,可是我还在硬撑,〃没关系,待会儿就好了。〃

        眼前事物混杂交织成万花筒底的世界,好灿烂缤纷的世界,我伸手想捉住些什么,却意外扑了个空。我抓不住,什么都抓不到。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我股间涌上来,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翻绞,满满一脑子的蛆在撕裂啃咬我,在眼前的世界被黑暗吞没之际,我只听得方怕的尖叫声。

        〃徐离!徐离〃
        重新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片乳白色的墙,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外的太阳落到地平线底下,只剩一丝暗红的光透过毛玻璃晕成一圈暗淡的光圈。该是放学的时候了。

        我想我是晕倒了。昏厥后的世界意外的是〃个宁静而甜美的空间。我坐在老家后院的小板凳上轻轻哼着歌,夏日的微风吹过来好舒服,有白色的蝴蝶和绿头蜻蜓在我身边打转,呜呜的汽笛声带来一列黑色的小火车,我吸着小木屐钻过矮篱笆墙对着它愉快的打招呼:嘿哟!无人的火车慢慢驶远,留下一阵白烟做回应。我十分满意地蹲回板凳上,继续摇晃我矮胖胖的腿哼着母亲教我的歌。

        没有其他人。梦中的世界只有我和我童稚的歌声回荡。
        和现在的情形很像。
        校园里的人都走光了,我的耳朵只听到窗外飒飒的风声。好寂静祥和的无人地带。我轻吁一口气,心里鼓涨着安全感。
        这样的梦已经许久不曾出现,曾经有一度它几乎日夜霸占我整个思绪,我十分十分不愿醒来,我甚至企求可以永远地沉睡,因为我知道在那里没有他人存在,自然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不行。就像孩童被迫成长,被迫认识成人世界的情欲丑恶一样;我被迫醒来。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徐离,是我。〃 朱颜?
        〃什么事?〃
        〃这么久没见,不问我好,光问我有什么事?〃
        我可以想像她在电话那头苦笑的模样,〃那,你好不好?〃
        〃。。。。。。徐离,你还是没变;她笑得更厉害,〃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吗?〃
        这是我巧诈的地方吧?别人要求的,我若做得到我必定去做〃因为拒绝可能得花上十倍的工夫。我不愿徒增己身的困扰。我选择沉默。
        得不到回应,她兀自说了,〃收到我的E-maiL吗?〃
        〃嗯。〃是指那封分手信吧?
        〃你的回答呢?〃
        我皱起眉;面对这种问题;我必须回答吗?怎么回答?

        谢谢你两年来的照顾还是悉听尊便?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对彼此都好的话。。。。。。〃
        换她沉默了。
        室内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收拾得一点不剩。
        〃徐离,你觉得我怎么样?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几分倦意。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怎么说?我要如何去拼凑一个对我而言早已模糊的印象?
        〃朱颜,你是个好女孩,各方面。。。。。。〃
        〃天!她粗鲁地打断我的话,〃打官腔的话我听够了,我要问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爱过我吗?徐离。〃
        〃。。。。。。朱颜,我们并不适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说真的。"
        〃Shift!她的声音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见你,你现在人在哪?〃
        〃朱颜?〃
        〃我要当面和你说个清楚,逮样不明不白算什么?〃
        要说什么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场误会,我误会她可以只是安静地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而她误会我的不使不求是一种变相的温柔。误会。

        〃朱颜,〃空气中有两分钟的凝重沉淀,〃我不想见你。〃
        不理会她倒抽了口冷气,我茫然收了线,翻下床将脚套进鞋子里。

        其实不是不爱她,也不是真的爱她。和朱颜认识的时候,我正陷人人生的低潮,工作不顺利,和前一任男友分手,每日回到空荡荡的屋子,我简直和幽魂没两样地在人世间摆荡。然后,她出现了。

        在朋友的介绍下,大夥儿在。喜朵。吃了饭,席间她的电话不断,却还是趁着空档讲了不少电影圈里的笑话八卦.把气氛炒得像油锅里的虾子热呼热呼。相较之下,我堤太沉默了。谁能料到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也靠着电子邮件和手机认真地交往起来?

        是互补作用吧?她要安静,我要热闹,自己做不到的便交由对方来填补。
        只是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绝路上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秋天夜里的风强劲,火怎么也点不着,正打算要放弃,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那个空缺。
        〃谢谢。〃深吸了一口,我拿着烟包向他示意,〃来一根?〃
        牒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日舶的,上挑的眼角写着笑意,〃我还未成年呢。"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薄薄的嘴唇像甜腻的盆儿糕。
        〃你的画,画完了?″
        他挨着我身边坐下·肩膀的暖意透过衬衫传过来。
        〃刚画完,等它干了,明天一早再去把它收回来。〃
        〃你的画很难懂,下午那幅作品,我完全不懂那是在干嘛。〃
        〃每一个人的心都是难懂的吧?如果人人都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不是太可怕了?〃
        〃你的画代表了你的心吗?〃
        〃多多少少,心里想的才能画得出来〃如果不是心里想的,画出来不过是垃圾.虽然我的画大部分是垃圾。〃
        〃你的心看起来顶黑暗。〃我把烟圈吹往空中。
        〃恐怖吗?〃
        〃阴沉而恐怖,是一幅看了很难叫人开心得起来的作品。
        他的脸色暗淡下去,和下午一样。他明明有一张稚气的脸,可是在这时候,他看起来却又浑身成熟的忧郁气质。
        〃让我抽一口好吗?〃他向我示意。
        把烟递给他,他毫不迟疑地送进嘴里。
        我看他夹烟的姿势·不无猜测地道,〃你常一个人躲起来抽烟?〃
        〃看得出来?〃
        〃你的姿势很老练。〃
        〃很闷的时候会抽上两口。〃
        〃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绽放出一个微笑,〃那你呢?〃
        我把烟抽回来,〃我也有很间的时候。〃
        白色的烟雾被风一吹,像团迷雾似地将我们笼罩住。在胧朦的夜色下,他的眼还是那么亮晶晶的,像天边闪耀的星星。

        第三章
        指导牒云的工作远比我想像的轻松许多。这时我不得不承认方怡的话,牒云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每天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固定时间上下课,固定时间画画固定时间跷课,连跷课时去的地方都是固定的。

        他习惯在完成一幅新的画作之后拿来给我检示,顺便询问我的意见。
        这时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金牛座的。
        这一天,他又踱进了办公室,还是那个老问题,〃怎么样?〃
        依旧是那种鬼才看得懂的抽象画,我瞧一眼就腻了,〃什么怎么样?〃
        此咐办公室里只有三三两两几只小猫,我也就懒得继 、续乔装演戏。
        〃好不好看啊?〃
        这是他最爱问的问题:好不好看?漂不漂亮?
        我丢下手中红笔,正视着他,〃你为什么老喜欢问这些问题?好不好看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说好看又怎么样?不好看又怎么样?它已经是完成的画作了,我再怎么说也不会改变它现有的样子啊。〃

        他像是有点困扰,秀气的眉头微皱,在眉心处形成两道凹痕;日为我自己看不出来,所以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看不出来?〃我好奇了,〃看不出来什么?看不出来好不好看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自己画的东西,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啊,〃像小孩子耍赖一般,他忿忿不平地说,〃在下笔之前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等到它慢慢完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它是这个样子。我只是把我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而已,并不知道它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老实说,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角瞄见桌上的一本日历,我把它拿来,从中选了一张吴昊的、绣球花和水果。递给他,〃那你觉得这张画怎么样?Ⅱ
        他毫不迟疑,〃色彩很丰富,蛮漂亮的。〃
        〃这就对了啊,〃我舍上桌历,〃一个直觉。好看,不好看,就是这样。〃
        他分辩,〃那不一样。那是吴昊的作品,不是我的。我不了解它产生的经过,我只看到结果。〃
        〃你的意思是说,〃我开始有点理解他所要表达的,〃你在你的作品创造的过程中,被自己的情感给迷惑了?〃
        〃也许是吧?〃他歪着头,眼里有迷惘的神色,〃被自己迷惑了。。。。。。〃
        他一手支颐,修长的食指来回抚着骨。我知道那种感觉,冰冷而柔软的肌肤碰触在身上,像冰又像火直直敲人心坎底的酥软。在初识的那一晚,他就是用那双手这样抚摸我。。。。。。
        在那一刻,我有一秒钟的失神,突然,牒云说话唤回我的意识,〃老师,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吗?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以至于失去对外来刺激应有的反应?〃
        经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亡目点。〃
        〃例如?〃
        〃很多。〃
        〃举例?〃
        对他追根究柢的精神.我不免失笑,〃你书念得不怎么样,追问别人的隐私倒挺在行。〃
        〃我只是好奇。〃
        〃对老师的私事感到好奇,可不是普通高中生会做的事。〃
        他眼睛瞪着天花板,笑容消失在嘴角,〃我原本就不是一般普通的高中生。〃
        〃。。。。。。你还在做那事?〃
        他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响,点点头,担忧似地望着我,〃你会告诉学校吗?〃
        我拿手指敲着桌面,又看向他那双无辜的眸子;脑子里斟酌着最恰当的语句,〃我和你是共犯,不是吗?〃
        他笑开了,抡起拳头敲了一下我的肩膀,完全一副哥儿们的模样,〃谢了。〃
        〃放心了?〃
        他微笑地点点头。即使不说话也看得出来,他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孩子。
        〃你不问我为什么?〃
        〃你希望我问吗?〃
        他又是那种好忧郁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那。。。。。。″我猜他是想说却又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我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他垂下头,声音闷闷地从喉咙传出,〃我需要钱。一大笔钱。〃

        钱?牒云每天正常按时上下课,还花了那么多时间学画画,他有什么需要得花上一大笔钱?
        〃为什么?〃
        他皱眉,〃老师,你都没有过那种时候吗?就是突然对这一切都感到很厌烦,厌烦到想抛弃一切,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你的地方?〃
        〃逃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呢?〃
        他焦躁地甩甩头,〃重新开始。〃
        〃换个地方就可以重新开始,你的心灵运蛮自由的嘛。〃
        〃呃?〃
        〃只是换个地方就可以得到重生,那表示问题还不严重。如果你连自己的心都被困住了,那就不是换个地方那么容易了。
        他笑了,大概是在笑我的话太过诘届聱牙,可是那笑
        容里却又充满令人心折的苦涩,〃谁晓得?我还没有脱离这〃切,又怎么知道我的心是不是真的被困住了?也许等哪天我发觉事情并不像我想得那么简单的时候,我会被迫寻找另一个出口。〃

        他的日气渐次暗淡,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消失无踪。
        〃你想逃避谁?或者说,想逃避什么事?〃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慢慢浮上他的眼眸,像海边潮汐淹没所有,闭上眼,掌心遮住脸庞,〃没什么。〃
        〃牒云。。。。。。〃
        〃别问了好不好?我不想说。〃
        我来到他的身边坐下,仰望头闭上眼深深吐了一日气。夏天最后一声蝉呜正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着,还有一丝凉爽的微风吹拂,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而美好底下的丑陋却又如此真实。关于人心中那一方绝对不准任何人进人的禁地。和牒云之间的关系进展得异常快速,所谓快速并不是爱恋的情愫急遽增长,而是一种更接近朋友的感觉。

        我原本就不是一个交游广阔的人,个性太过淡泊,即使因为外貌过人,所以身旁的伴侣不断,但时间最长几乎不会超过半年。提出分手的永远是对方,他们干篇一律地对我抱怨: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你的热情。

        他们不知道我的热情早在十岁那年就已用尽。
        现在活着的这副躯体其实只是骷髅一具,上覆人皮。
        千年老妖,不死苟活。我只活了十岁,十岁之后活的是我的身体,他呼吸、他吃食、他死撑赖活,不肯断气。
        而牒云的生活圈狭小,除了学校就是家庭,他一方面从事着最肮脏的工作,一方面却又单纯得像个孩子。我不去过问他的黑暗面,他也乐得隐瞒这一切,在此之外的有限时间里,我们迅速地填满彼此生活里的所有空缺。

        我甚至花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将隔壁房间打扫干净,好方便牒云随时可以到我这儿来练习画画。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做,三四个小时里我们甚至可以说不到十句话,而那十句话中又多得是询问的语句:吃饭了吗?渴不渴?你在做什么?看看这张图画得怎么样。。。。。。琐琐碎碎像自助餐馆随餐附赠的一碗杂碎汤。

        我和牒云简直像两个赁居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可是他还是来,我仍旧开门迎他进屋。
        我无法以理性的言语厘清这一切,只当它是一种习惯。人类的惰性。
        我贪图他在隔壁房里传来的温度。虽然我仍旧缺乏热情。
        我陷人与过去相同的泥淖中。
        和朱颜交往的最后一个月;我们曾起过一次非常严重的争执。说是争执,无宁说是朱颜单方面的发泄,她攀住我的臂膀,强迫我正视她:看着我,看着我!我是人,不是在你需要时才从衣柜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就这样,唯一、仅有的一次沟通。
        很快我们便放弃了彼此。因我无法改变,因她元法改变我。
        究竟要到何种地步才能让对方相信你爱她?感情没有刻度,无法衡量〃纵使有,也元法相较。因其基准点不同。
        我是令人心寒的冰点,她却是热锅上起舞的沸点。她的世界是万花筒底下的彩色碎片,我却是冷夜月光下一只漆黑身影。我无法为爱疯狂,她永远无法餍足。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醒来时,牒云正抓着我的肩,指尖的温度透过汗湿的衬衫传到我身上,起了一阵冷颤,我像只受伤的刺猬猛然甩开他。
        他一脸错愕,尴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听见你在呻吟。〃
        从梦境中回神,桌上摊着一堆教科书和参考资料,我正在拟第二次模拟考的历史考题。许是倦极了,我趴在桌前便睡着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是吧?我不记得梦境里的真实,但隐约猜测得出内容是什么,因它已伴随我太久,久到即使我不去记忆,也能清楚勾勒它的形貌。
        但是我却说,〃我忘了。〃
        推开椅子起身,我想去洗把脸,时间已经很晚,我该送牒云回家。一起身,脚底一阵酸麻,我几乎一鼓摔倒在牒云身上。
        〃钦,小心。〃他赶忙扶住我,牵着我的手到床边坐下,轻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