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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劫之三 白昼+番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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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远之处,低头俯视着一切。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个场景,这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总是做着这样的一个梦。
孤傲的,冰冷的背影,不可触及的,高高在上的。他的头有些眩晕。
这不是梦,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正站在眼前。白昼定了定神,不再理会心中的振荡,慢慢地走了过去。风吹动那人的衣袂发丝,让人联想到了虚无缥缈的字眼。只是看着他,就已经令人觉得难过。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风姿? “请问……是寒华先生吗?”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没有回答,天地间,只有风声呼啸。
只要说明前因后果,然后请求他的帮助,不论成不成功也无所谓。
这不是原先设想好的吗?
可是,看到这个背影……为什么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呢?
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为什么?难道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
一阵气血翻腾,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间。
“呃!”似乎是一阵反胃,他捂住嘴呕吐起来。
疑惑地抹过唇边,细细一看,大惊失色。
竟然是鲜血!
手掌,指缝,雪地,如同泼墨一样染上了点点殷红的色彩。脚一软,他跪坐到雪地上。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会吐血? 心里这种纠结不明的疼痛,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
“寒华。”他轻声地,低微地,就像叹息一样地念了出来。
风,突然停了。
四周一片寂静。
白昼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
乌黑,清冽,冰冷的眼睛。
修长的眉挑入了鬓角,像是要飞出来一样地张扬。
挺直的鼻梁下,削薄无情的双唇淡淡抿着。
雪白的肤色,乌黑的头发,冰冷的俊美。
这个人……没有一丝的温度……
可是,无法移开目光,根本没有办法把目光移动半寸。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冰冷的,足以打碎世上一切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人半眯起了寒冽的眼睛,冷冷地说:“优钵罗。” “不!”那否认,快得连白昼自己都有些吃惊。寒华依旧毫不动容地问:“那你是谁?” “我叫……白昼。”白昼?是吗?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居然有点陌生? 寒华没有追问,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用一种陌生的,据人于千里的眼神。 “请不要那样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只是个陌生的人…… “请不要……”心里一阵绞痛,他捂住了心口,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举手时,披风的帽子滑落下来。阳光下,,一头白银似的长发触目惊心地溢出光华。
寒华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那一头白发,是这么地熟悉。曾经,也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满头白发。有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总是带着淡淡哀怨,追随着自己的身影。但那个人已经死了,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有多少年了?将近一千年了吧! 这张脸,远胜世间一切色相的美丽,不正是昔日白莲花台上的净善尊者? 但,优钵罗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一双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消逝在自己怀中的眼睛。是谁?优钵罗还是连无瑕? 转世的佛陀,亦或是……残留在世间的幻影? 一个振袖,那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翩然落下。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踏在雪上,没留一丝痕迹。
白昼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离开吧!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了!
转过身,近乎笨拙地奔跑着,狼狈地跌倒,狼狈地爬起,狼狈地夺路而逃。寒华停了下来,脚前,是一滩鲜红的血迹。前方狼狈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离开。白色的长发,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挣扎舞动。在一片洁白中,似乎就要消失了。
不过,你不要真的飞走了,我会害怕的。
就算真的飘走了又怎么样?
我会抓住你的,我也会飞。
是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和你早有誓约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近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等听见了,他才惊醒过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伸出手,想要抓住……寒华僵硬地收回手,从来七情不动的眼眸里显露了一丝慌张。怎么会?难道……并不是因为“缠情”……而是因为……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远处,黑色的身影湮没于一片雪白之中。
风声呼啸。
两种心思,一处因由。
不知跑了多久,他猛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害怕?
他气喘吁吁地跪倒在了雪地上。
积雪冰凉,耳边鼓动着的,是血管里奔流涌动的血液。
为什么而伤心?
是因为他冰冷的目光?
那又怎么样呢?那种漠视的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是,哪怕白夜畏惧的神情都没有让他这么难过。这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认识的,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白昼的心里一阵烦躁。
指尖触到了冰冷的液体,眼角看见了身旁那一片碧蓝的湖水。他转过头,水面上,映出了一张惊惶失措的脸,苍白而无助,唇边凝结着暗色的血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涌入了胸中。在水面轻轻一划,无处宣泄的郁闷从指尖奔涌而出。远远近近,突然盛开了一大片的白莲,莹白翠绿,却硬如冰石。他自嘲地微笑,颤抖着站了起来。
白昼,你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谁记得你,谁又在关心你?你总认为,在这个世上,会有人在等待着你。其实,你是一直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你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而已。
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他凄然一笑,脚尖踏入了冰冷的水面。
如果可以不要再痛苦,不要再难过,不要……再见到他……
如果……不再有来生……
死在长白山的冰雪里,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如……
水漫过了唇,漫过了鼻,漫过了眉眼……
死亡,只是这样……
寒华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漆黑的锦缎漂浮在洁白的莲花中,依稀可以看见,那一缕缕缠绕的银丝,那惨白无色的肌肤。会死吧! 就算是佛陀的转世,现在也不过是个有着异能的凡人。
如果他死了,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了的话。会有再一个千年的平静,或是……永远的……
……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没有人会为你日夜相候,没有人再对你情深一往……
他不是连无瑕,而是佛前的尊者,连无瑕当然已经不在了,那优钵罗是不是要救? 湖中的人影已经慢慢下沈,寒华却还没有决定。
救,亦或不救?
竹屋,干净整洁,白纱及地,月光正从窗棂中透入。
这里是……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非但没有死,甚至……
怎么办呢?该以什么身份面对……
良久,他放开双手,淡淡叹了口气,环顾着四周。
清冷,死寂,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
“你醒了。”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时看见自己身上洁白整齐的衣物。
“是闪鳞让你来找我的?”
“对。”白昼心不在焉地答道:“谢谢你……救了我……”
寒华默默地看着他。
“我好多了。”那目光让他心浮气燥:“我马上就会离开。”
“连无瑕。”寒华平静地叫出一个名字:“或者,该称呼你为无名?”
白昼起身的动作为之一顿,半垂下眼帘,近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就算你是上古之神,这么问也显得有些无礼。”他站了起来。
长发如银,飞扬高贵。
神情端庄,神圣雅洁。
寒华眸光一敛。
“刚才,我从众生轮回盘前经过,拾取了往生的记忆。”白昼突然笑了,笑得有一丝苦涩:“数千年前,我的确叫做优钵罗,是西天佛祖如来的座前尊者。”
那记忆,随着他碰触到轮回盘碎片的那一个刹那,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心里。那样地鲜明熟悉,恍似昨天才亲身经历过。
“虽说诸天神魔尽殆,这世上已经没有仙魔道了,我却还留在这个轮回之中,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是。”白昼微侧过头,不再直视寒华:“至于一千年前的那个名为连玉的人,请把他忘记吧!”
“你。”寒华似有所悟。
“九天诸佛在我入魔道之后,为了消磨我的力量,把我困入了冥界地府中的众生轮回盘。可是,他们没有料想到,我根基稳固,心志坚毅,虽然困住了我,但那千年一次的轮转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在无计可施之下,佛祖用他的法力结成咒缚,把我一切记忆法力暂时消除,让我的魂魄轮回俗世,用七情六欲动我心念。”白昼的神情带着莫测高深:“连玉,正是我那一世的托生。也因为这样,那一世的我,只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
寒华没有说话。
“经过了那一生,果然令我意志动摇,在第二次的轮转里,我几乎法力全失,魂飞魄散。”白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也许是天意,在紧要关头,众生轮回盘随着天界覆灭,我也乘机逃了出来,才侥幸能够转世成人。一千年的那场事端,看来只是你我之间的情劫,现在,经过了那么多年,你和我,也终于走回了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寒华淡淡地否定:“你和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走的一直是自己的道路。”
“是因缘,我受了你的恩惠才能得成正果,我亏欠你的始终要还。我遇上了你,在法力全无的那一世,用逆天返生之阵以及我的性命还给了你。从那一刻起,就了断了一切,你和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了。”
“我不记得我和你有过什么因缘。”
“是吗?那也并不重要。”白昼朝他行了个古礼,弯腰一揖:“多谢你一千年前辞离相送。往事遥远,我现在不是连玉或者无名,恐怕连优钵罗也不是了。世上什么千万年的恩怨,什么神仙魔鬼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白昼只是白昼,希望你不要和人提起,就当只是见到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最后一句,是什么?”寒华突然提问。
“最后一句?”白昼一愣,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当年,连无瑕最后一句想说的,是什么?”
白昼低垂眼帘,微微一笑:“只是到了今天,只能面对事实,你我碧落黄泉,不要再见了。”
说完,微微点头,飘然离开了。
……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碧落黄泉,不要再见……
寒华微微抿了抿嘴角,看着那白色的背影飘然远去。
人世间的情爱,真的是无常的幻影。人心,真是难以捉摸的阴晴难测。连司掌它的佛陀,也无法逃脱被玩弄的命运。
为仙,重于佛道教化,就无法勘破诸天神法。为魔,偏向执迷虚像,绝不会淡然宿世,放下轮回前的旧事。这优钵罗,是仙也是魔,偏偏不是仙也不是魔,实在是耐人寻味。
“怪不得。”寒华难得有一丝玩味:“毕竟,孤独园里,根本容不下变数。自俗世来,当回俗世去。优钵罗,本来就只是俗世间的一种迷惘。”
招来一朵莲花,踏足其上,御风飞行。
多少年了?这种法力,遗忘了多少年了?
困在众生轮回盘的这几千年里,这种法力又削弱了多少?
如果没有看见他,想不起前生的种种,也无法得回这忘却了的力量。
说来,寒华还是对自己有恩。
但,不该和他多谈的,毕竟……
“唉──!”他叹息苦笑,抹去唇边又一缕色。
三百年,并不是弹指之间,日日夜夜,相思断肠,轻描淡写地怎么可能抹去?
可是,那在黄泉里,躺在忘川中的一千年,还是为人所离弃了。
“我已经无法再等了。”他回过头,望向一片冰雪后的某个地方方:“时间,不是我能够挽留的。”
……只是,到了今天,我也只能祈望,终有一日,你我能再逢于黄泉……
时是有涯,但相思可有尽处?
风雪过,斑斑泣血已无痕……
第五章
二零零九年三月 巅峰学院
“白学长。”
他听到这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脑中勾勒出一个慵懒优雅的身影。
他回过头,不远的地方,那人果然靠在墙边看着他。
“左会长?”一年级的学生会长左千秋?
“叫我左千秋就好。”左千秋走了过来,有礼貌地在五步之外站住:“听说,你在假期里出了意外,没什么事吧?”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白昼多少觉得有点奇怪,左千秋出了名的特立独行,无缘无故和自己搭话,倒是有些不合逻辑。
“不是关心。”果然,左千秋有名的那盆冷水立刻泼了过来:“我是想问你借那间玻璃花房用来拍AV,要是你身体不好就麻烦了,谁来让那些花保持新鲜啊?”
“喔!”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请注意保重身体。”左千秋与他错身而过。“寒冷的空气对花朵不太合适。”
回过头去,左千秋已经走开了。白昼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真像一朵盛开的美丽花朵。”左千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不过,那把火在哪里呢?再不烧过来,可就晚了啊!”
小声地讲,小声地笑,引得一干路人为之侧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左千秋啊!大概真的不太正常……
“等一下,白夜。”他叫住一路小跑向楼梯方向的妹妹。
对方瑟缩了一下,依言停了下来。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英国的学校,下个月你就去英国读书。”
“嗯!”低头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英国?”
“寄宿学校,读完学位才准回来。”
“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去?”白夜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的脸色。
“为什么?”
“我英文不好,而且,那里又冷又湿,我不习惯。”
“不行。”白昼难得这么专制地说话:“这种理由我不接受,去把你的护照拿来,我们这就去办申请手续。”
“不要,我不会去的!”白夜又惊又怕地瞪着他。
“不去?不去你能干什么?以你现在的成绩,连最差的私立大学都考不上!”以前一直由着她随心所欲,可年纪大了,总不能任由她无节制地放纵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交友状况有多么‘良好’。那间女校出了名的校风严谨,是时候让你收收心了。”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这里,该走的是你才对!”在外头娇纵惯了的她忍不住忘了自己有多么害怕这个大哥:“这栋房子和爸妈的保险金都是给我的,我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事。你才是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人,我不要听你的!”
“我说了算,去拿证件。”白昼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不去!”白夜往二楼跑去。
“白夜。”白昼的声音低沉,让她的心一震,乖乖地停下了脚步,怯怯地回过头来。
白昼站在门口,平时温和的表情被阴冷代替,衬着他完美的五官,银色的长发,说不出地令人心寒。
“别惹我生气,白夜。我最近正缺少耐心。”他一个抬眉,茶几上的花瓶无故地滚落到了地上,却偏偏没有摔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脆弱的声响。
冷冷一笑,他往门口走去,也不管白夜已经吓得跌坐在楼梯上。
“寒华,你的绝招挺管用的。”他勾起嘴角,轻松地自言自语。 阳高照,不知……长白幻境,是否依旧寒风刺骨。
长白幻境,依旧是寒风刺骨。
那个人,也依旧凭高俯视。
“叔叔。”迟迟疑疑地,有一个小小的头颅从大石后面探了出来。
寒华瞥了他一眼。
“我想问……那个……他……”
“他下山去了。”寒华转回头,正好望着不远处那一片凝结了似的花朵。
“叔叔你送他下山了?”闪鳞有点吃惊地望着那张永远冷冰冰的脸。
“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人。”闪鳞毕竟年幼,根本看不出那隐藏在表面下纷乱强大的灵气有多么惊人。
“啊?”闪鳞歪着头,听不懂他影射的含义:“不是叔叔你,那他是怎么下山的啊?”
寒华看了他一眼,摆明了是不想解释。
闪鳞向来惧怕他,当然不敢再多问了,天知道他已经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敢靠近这里的了。
“下山去了啊!”他失望地自言自语:“太可惜了!那样漂亮的新娘子很难找的!!”
寒华闻言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少见的疑惑。
“七哥说,吻过的睡美人,就是我的新娘子了。可是,吻过了以后跑掉,那该怎么办呢?”他向长辈请教:“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他啊?”
太渊还是这么无聊,居然灌输这种荒谬的念头:“你吻了他?”
“是啊!他睡着的时候好漂亮呢!嘴巴软软的,又很香……”还没说完,突然之间被埋到了一大堆的积雪中间。
“叔叔!咳咳!咳!雪崩……”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却不见了高处的那抹白影:“咦?叔叔呢?”
天气好好的,怎么会雪崩的呢?好奇怪啊!
寒华站立在湖面上,脚下,一片碧绿洁白的莲花。 原来,连无瑕不是凡胎,怪不得那时,总是测不到他的累世。 优钵罗执掌世间人心,也依仗着世间的人心。世间神明所剩无几,他虽然得以转世,但绝对无法和当年的优钵罗相比了。说到底,从众生轮回盘中逃脱的他,不过是个有着法力的血肉之躯而已。
白昼只是白昼!
是优钵罗耗尽心力的托生,如果是最后一世,那这世间将不会再有神明了。
长袖拂过,莲花化为晶莹水雾,落入一片碧蓝。
抬头仰望,天空澄澈。
一千年前……那蓝色……似乎更为明亮一些的……
至于一千年前的那个名为连玉的人,请把他忘记吧!
……你我碧落黄泉,不要再见了……
手一挥,水气汇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形貌。
眉目清雅,温文端正,终日里带着淡淡的愁意。
他的头发,原本是乌黑的,不是吗?
还记得他初到这长白幻境的时候,住在池边竹舍里那些日子,总是悠闲自得的。整日里弹琴,赋诗,自奕,睡在花丛。
可是,三百年后的那匆匆一面,他绝望忧愁,笑起来总是带着忧伤。
经过了那样的折磨,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说了不曾后悔这样的词句?
“为什么?连无瑕,你明知道神魂毁灭会令你永不超生,却依然那么做了?如果你不是优钵罗的转世,恐怕早就散失在天地之间。为什么……只是因为那一段虚假的情意吗?”
那水气凝成的幻影当然不会开口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和他对望着。
其实,这些话,在很久以前,他已经问过了。
那个答案,到了今天,也得到了。
可是,对于他来讲,依然是一个谜团,也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这一世,那个人已经不再是连无瑕,优钵罗对于前世的淡然,说明他早已看破了那些久远之前的执念。
优钵罗只是一种迷惘,顺应天意生成,没有太多“自我”的欲望。
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这一句才是佛陀的妙语,无我的境界。
展开眉宇,他定神看向自己用法术造就的人形。
“我还是不明白。”语气难得地有着轻柔:“但我知道,你想要的,我身上没有。”
那形貌微微一笑,散落成漫天星屑。
长白幻境,依旧是寒风刺骨。
巅峰学院 二零一二年五月
“所以,孢子壁……”
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整个教室随之安静。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他。
“啊!下面大家就开始自习吧!”他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取掉领带上的话筒。“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看着他有些匆忙的背影,被留下的面面相觑。
教授也太混了吧!这是考前复习,才上了十分钟!!
明天就是考试……
中庭花园
“真是稀客!”在脑海中一刹那闪过的影象,正是这个地方,正是这个人。
太渊微笑着,带着惊讶:“你有些不一样了,白昼。”
“是吗?”他在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三年,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你看来过得不错,那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太渊垂下了眼帘,语气中明显带着无奈:“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来打扰你……”
“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白昼解开了勒得有些紧的领带。“是和惜夜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久,连心肠都被他磨得软了?”
太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果然是这样,你就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瞒得住你。”白昼靠在椅背上。“可是,这世界已经不同了,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依靠我们,所以,我的存在与否更显得不重要。这一世是上天怜悯我所惠赐的,我心里除了感激,又怎么能奢望太多?”
“你都说出这种话了,应该是猜测到了我的来意。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已经竭尽心思,无计可施了。”他突然有点心虚起来。
白昼轻轻点了点头:“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你并不一定要答应。”
“先说来听听吧!”
“我需要三片优钵罗花的花瓣,作为药引。”
“药引?”白昼抬了抬眉。“为了谁?”
“翔离。”
“果然……”白昼微笑:“我说是谁,算算日子,那绛草的效力的确是到了该枯竭的地步。”
“我绝不是要勉强你什么,你不答应完全是有理由的。”
“是救人于生死,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优钵罗花的花瓣等同于你的元神,一旦失去,那会令你……”
“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三片花瓣而已,优钵罗花花开千瓣,千分之三实在算不上什么。”
“那会令你加速衰竭,你已经仙气微弱,依靠元神支撑。这样,等于是……”
“太渊。”白昼打断了他:“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还能活多久。与其死后元神散失,不如乘还有些可用的地方,给你们一个希望。”
“可是……”
“太渊,你看见了吗?”他不自然地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么乌黑的头发,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了。我的仙气已经渐渐消亡,再过不了多久,我就算想帮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么快……”
“你会向我开口索取,我心里是高兴的。在很久以前,我们两个还称得上是旧相识,你的性格我多少有些了解。换作以前,你不会这么犹豫,但你现在犹豫了,我心里很高兴,你终于肯真正把我看成了朋友。”
“朋友吗?”太渊静静地望着他,似乎看到了满池的白莲,以及在池畔微笑着的通透神明。“我本不配被称做你的朋友。”
“也对!”白昼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你的确是不配的。”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太渊倒是一愣。
“你和惜夜是这么亲密,他称呼我做父亲,论辈分你可和我差了一截。怎么还说是朋友呢?再怎么算也称得上是亲人了。”
“亲人?”
“翔离同样是你的亲人,何况他是那么动人的一个传奇。共工、炽翼、太渊、苍泪、寒华,在你们心里,多少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的。我只是尽一些小小的心力,就能达成这么多人的期望,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说来说去,我依旧是个自私的人吧!”太渊苦笑。
“生有何欢,死又何憾?”白昼抬头仰望:“谢谢你来找我,因为我有些累了……早一些……也是好的……”
“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不为什么。”
“纵然是再美丽的景色,看了这几万年了,你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不觉得。”
“我总觉得有一件事,困扰了你很久。不过最近却又有些不同,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因为我不是你。”
“这个答案倒也特别。我们再怎么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对方,却永远也不能断言,我们能像掌控自己一样掌控对方。”
“你特地跑来长白山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哪会这么无聊?”
他终于回过头来,明镜一般的湖水映得他如冰雪一般寒冷。
“我是来告诉你,翔离的大劫平安渡过了,连凡体也已浴火,脱胎重生。”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让我代为致谢。”太渊笑得有些奇怪。
“这一次和我无关。”他淡淡地回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那倒未必,要不是你,会是另一种结果也说不一定。”
……
等了半晌,也没得回什么反应,太渊暗自恼怒,和他来比什么耐性,不是自找烦恼吗?
“你不想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吗?”他咳了一声,自己接了下去。
“有吗?”
“当然是有的,比如说,在如来的孤独园里,曾经生长过一种神物。世间有花,善心孕育,除了生生不息的优钵罗花,还有什么能有这样神奇的效力?”
凛冽的寒风,突然之间刺骨起来,夹着漫天的雪花,如针一样扎人地呼啸。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要说长情,他还真是数一数二的。算起来,有一千三百多年了吧!”
“不是为我。”他的语调一如刚才:“你不必套我的话,我对于他,从来都是一样的。”
“你曾经觉得难过吗?如果是你……遇到了他……一如当年的痴缠?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你也说了,一千三百年,连我也觉得长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会不会觉得难过,我不是他。”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你曾经是那么地深爱着他……”
“那不是我。”
“我不相信,难道在你的意识里真的一丝也没有残存下来?你以为,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真的只是用药物就构筑得起来的?真的完全不是你吗?寒华上仙!”
“太渊。”他转过身来,竟是微笑着的:“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我根本想不出,怎样才能做些弥补。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不受内心的谴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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