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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君临天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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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沙因其母蒙受皇恩,顺理成章成为跖国最无法无天的太子。而为他创造这一切的君主盾蒙不期然间成了齐沙心仪已久的对象。不知其危险念头的盾蒙对于齐沙任意妄为到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的嚣张气焰虽然厌恶,却因为齐沙娘亲云妃的缘故,采取了消极避让的措施。
盾蒙的优柔寡断更加助长齐沙的威势,终于不可避免到成为齐沙的盘中餐。醒来之后,盾蒙并未马上明白过来,他要向苜莨郡南巡的消息也故意没有走漏给齐沙,反让齐沙以为他是变本加厉地逃避自己。盛怒之下,齐沙驱马追赶,中途险遇外力阻挠——一个神秘女子邀他做客,说明她以身相许的念头。原来樱霄知道齐沙太子的身份,妄想将来齐沙即位,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她的计划中,盾蒙必将成为牺牲品而丧命。
第一章
“皇帝陛下驾到——”小瑞子略微缩着脖子朝天玑宫通报一声,却被他跟前的皇帝瞪了一眼:“朕嘱咐过多少回——到天玑宫不必通报。”
小瑞子心下吐了吐舌头,忙点头哈腰直吊着眼珠注视着司空见惯却依旧可畏的“龙颜”小心翼翼地嘟哝:“奴才该死!”
盾蒙瞧着小瑞子胆战心惊的模样,反而轻松地笑了:“那就掌自己一个嘴巴子。”
小瑞子伸出手,讨好似的冁笑着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盾蒙又装出不高兴的样子问道:“朕让你掌一下,你掌了两下。敢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奴才……”小瑞子眼珠骨碌着找寻万全之策好挑出皇帝老爷的毛病。
“皇上说的极是,奴才犯了抗旨不遵罪。”
盾蒙大笑着用食指戳戳他的头:“你这小厮,宫里没有比你更像奴才的了,真叫朕讨厌。”
“皇上若真讨厌,那也得高抬贵手,赦了奴才这条狗命。”
“哼,朕不杀你。”
“谢皇上洪福!”
“先别忙,倘若下次再犯又当如何?”
“皇上赦得了奴才一回,定能再赦奴才十回。皇上您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未等小瑞子说完,盾蒙一脸严肃地告诫他:“你这张嘴可会害了自己。”
“皇上教训得极是。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见盾蒙不做反应,小瑞子也就大胆到问了:“万岁为何要怕那太子爷?”
“朕到天玑宫是为了看昀妃,不是去看太子的。”
“太子爷可孝顺,多少时辰都在天玑宫陪伴昀妃娘娘,还有何不顺万岁爷的意?”
“小瑞子。”
“奴才在。”
“你问的太多了!”
“奴才该死!”
盾蒙挥挥肥大的衣袖摇头说:“不,你不该死。该死的是朕!”
“哟,我的爷,这可使不得,您莫不是病了吧?奴才这就上太医署……”小瑞子刚想逮个空挡溜开一小会,却被盾蒙华丽衣袖下的御手一把拖住。手背上青筋暴起,更显得盾蒙用力之深。盾蒙不让小瑞子离开,尤其他们现在位于天玑宫的门口了,进去一定会见到那个令他头痛的太子。他怕小瑞子一走,他一个人就更不知如何应付他的皇儿了。小瑞子这时安静下来,陪着盾蒙跨进天玑宫的门槛。
“儿臣叩见父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盾蒙对太子的跪礼熟视无睹,径直走过去将手伸给昀妃,“爱妃请起。今后朕到这里,你就不必下跪了。”
“臣妾不敢。”昀妃低垂下头,躲避皇帝炽热的目光。她只是一个侧妃,不是正室,一个女人,一个入了宫的女人能得到皇帝长久的垂爱,并封自己的骨肉为太子,她还敢有何奢求?
盾蒙无法了解她是否明白自己的用心。他很爱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可是自从有了太子齐沙,昀妃似乎就对盾蒙爱弛了,或者……她从未爱过盾蒙?齐沙是她生命的支柱,可怕的母爱,能把对其他事物的感情完全排挤掉么?
盾蒙嫉妒,他嫉妒自己的长子齐沙——那个将来继承他王位的人。他为齐沙创造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讨昀妃的欢心。盾蒙隐约体会到了“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一个情字,把君作弄”的情境。他屏退左右,搀着昀妃的玉手,只想一亲香泽。然而他被拒绝了。昀妃把头偏到一边,再不敢与王对视。
她在想什么呢?盾蒙扫兴地放开握住她的手,胸口像噎了一个馒头。他一声不吭,摇摇头朝门口甩袖而去。
“小瑞子,摆驾贝宁宫。”
小瑞子挺胸抬头作出通报:“万岁爷有旨:摆驾贝宁宫——”
盾蒙气势汹汹,走得异常之快。小瑞子迈着一连串小碎步几乎跟他不上。
“爷……您慢点儿,当心别给摔着了。”
“乌鸦嘴。”盾蒙止步,踅回身来溜了一句。小瑞子上气不接下气,却又不敢喘——这就是大气不敢喘的典故吗?盾闷看他那个明明狼狈却因为规矩仍要装体面的可怜相,想起了刚才,被昀妃拒绝,自己也是强忍着雷霆之怒。他要一个女人真那么难吗?只是他不想强迫。他一次一次地忍耐,从太子齐沙出生起,整整十七个年头过去了,她却依然如故。表面畏惧,内心呢?她在嘲笑朕吧?盾蒙心下一动,随口说道:“气急便喘出来,不必憋在肚里。朕不怪你。”
小瑞子松开嘴巴长喘一口气,脸色变得苍白少许,但他觉得舒服许多,“谢万岁隆恩。”
“迂腐。是朕害你如此,谈何隆恩?”
“哪的话,奴才哪敢怪主子呀?爷您这会儿还去贝宁宫不?”
“不去了。回寝宫。”
小瑞子微微一笑,“万岁爷摆驾左仪宫——”
太子齐沙看见母亲倚着门槛顾盼,知道昀妃其实舍不得盾蒙离开。他很快追出去,听到了小瑞子的通报声:父王今晚不会临幸历妃——好极!他飞奔到天玑宫将这个消息告诉昀妃,之后出了天玑宫不知所踪。
左仪宫内,排成两列的太监们被打发走,只留下小瑞子为盾蒙宽衣解带。
“独自服侍朕,你可叫他们嫉妒了。”
小瑞子不屑一顾地回道:“这就是爷您的不是了,您把他们的活儿都压给奴才干,小的可是在遭罪。”
“行啊小瑞子,敢跟朕讲价。朕还亏待你了不是?”
小瑞子贼贼一笑,“爷你不是讨厌奴才么?奴才这才跟爷讲价。再来,爷您对小瑞子宽宏大量,小瑞子是知道的。”
“明白就好,若不老实,朕给你掌嘴。”
“哪敢劳烦万岁爷?小瑞子自个儿掌。”
盾蒙微微撅起嘴唇:“嗯,你自己掌得太轻,还是叫朕来伺候你。”
“哎哟我的爷,您瞧您这……您若真这么一巴掌下去,小的还能活命么?到时只能等下辈子再来侍候皇上了。”
谈笑间小瑞子为盾蒙盖上龙被退出房去。这时只见一道黑影窜过,小瑞子扑通歪到一边不省人事。
左仪宫内盾蒙的房门被粗暴地踹开。盾蒙听见声响,从枕下摸出七宝匕首试探着问:“小瑞子?”没有听到回答,但他已经看清是谁闯入寝宫——“放肆!你不回宣阳宫跑到这里做什么!”
“还用问么?孩儿当然是来向父王请安的。”太子齐沙阴阳怪气的回答让盾蒙再度头痛。刚才在天玑宫没理他,他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还以为他终于懂得安分守己,原来还是本性难移。到底还是不能心存侥幸地从天玑宫出来。盾蒙无法理解齐沙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总会抓起盾蒙的手来嗅个半天,然后忽然用力咬上一口。盾蒙的手虽非豆腐捏成,但也决非钢铁,他已经被他的皇儿咬怕了,又不好在昀妃面前发怒。正因为太子时常陪伴昀妃,盾蒙为了躲避齐沙,早已减少了去天玑宫的次数。他甚至怀疑齐沙整日里守着他的娘亲是别有用心:昀妃是他最想见的人,齐沙只要在那里等着,就一定有机会咬到盾蒙。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今天就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咬父皇?”
齐沙望望盾蒙,觉得好笑——着就是我坐拥天下的父皇,碰到我却束手无策了。齐沙笑而不答,将舌头卷进盾蒙的手指根部,似乎品尝得津津有味,他愈加大胆,最后还是免不了咬了盾蒙,而且不止一口。
齿尖的刺激冲破神经,盾蒙痛得大叫,用力甩开紧贴着自己的儿子,“你是在降罪于朕么?因为昀妃的心里不止有你一个人?”
齐沙只是微笑,接着将手伸进盾蒙的衣内,腰带被一并牵引,断在一旁。
“父王只关心我娘么?孩儿若是不服父王,就不会如此了。父王真的不懂么?为何要躲着儿臣?”
“小瑞……”盾蒙意欲唤醒周围的人,可是齐沙比他快了一步。
齐沙沉醉似的笑着,更让盾蒙吃惊的是他不小心触到的齐沙的男根,那个部位竟然已经……盾蒙想不通齐沙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齐沙解释说:“父王是我大跖国历代帝王中最贤德的一位,儿臣已触怒父王多次,父王并不曾处罚过儿臣,是您纵惯儿臣,看来今晚儿臣可以如愿了。”
月色朦胧,稀星闪烁。左仪门口小瑞子睡得死猪似的。齐沙的脸几乎挂不住那个微笑,他想大笑。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盾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于是找些旧事开导盾蒙,好叫他分心之后忽略了自己的小动作。
“父王还记得孩儿那次高烧么?那是您第一次抱我。”齐沙回想起盾蒙那时看自己的眼神,好似探视某位重病的妃子时的怜爱。那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所以那天他心悸得厉害,更明确了自己对盾蒙持着何种情愫。
“那次是朕准许你娘亲归省,她不在你身边你就忽然不闹了,朕可没见你有哪天有那么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盾蒙一边解释,一边暗笑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动摇,看见齐沙烧得死气沉沉乏味无力时就禁不住去抱了一把,也没再责怪他一大早躲在自己寝宫的门口。可无论怎样,他都认为自己对齐沙没有一点父亲该有的感情——他认定自己是讨厌齐沙的,即使是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别人家的孩子都比齐沙可爱。
齐沙很粘人,总是吵着要盾蒙抱他。盾蒙哪有时间抱孩子?齐沙就时常给大臣们找麻烦,气得盾蒙每天喝参汤都不够补回去,反而因为剂量过多而咳出血来。
“倘若沙儿一直都安安静静,父王是否会龙颜大悦?”
盾蒙打量着已只剩一件单衣的齐沙,诧异地问道:“沙儿你还有什么事?如果只是请安,那么现在可以回宣阳宫就寝了。朕明日还有早朝,不便与你长谈。”
齐沙听出盾蒙有意避开自己,找话反驳:“儿臣以为父王今晚会在明庆阁,不想今日无事,父王早早安歇了,明日早朝必定误不了。”
“那你入朕寝宫又为何事!”盾蒙厉声质问,齐沙拖过他的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裤裆边浅浅一笑,“儿臣都这样了,父王也不帮儿臣么?”
“那是你的事,朕不教训你想了一些不干净的事情也就罢了,你叫朕如何再能帮你?”
“那父王和我娘的事情也不干净么?”
“胡扯!朕与你娘是夫妻!”
“那父王与儿臣是父子,不也一样么?”欣赏着盾蒙丰富的表情变化,齐沙一扑而就,“父王莫要再戏弄儿臣,儿臣可再也等不及了。”
齐沙扯掉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钻进盾蒙的被中,盾蒙这才明白齐沙想要干什么。他猛地起身跳到地上从架子上拉下蟒袍欲图冲入随便哪个妃子的寝宫过掉这晚。简直荒唐!烧香客赶走和尚,朕的寝宫要让给了太子!
可是发情期的少年正值精力最旺盛的顶峰时期,齐沙用比盾蒙更快的速度堵住了他的退路,怎么可以让他逃跑?这次让他逃跑,那还有下次的可能吗?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以后就更加困难了。
“父王不要跑了,沙儿会代替娘亲伺候您的。”
齐沙用尽全力将盾蒙挟持住,而盾蒙发现自己却只用了七成的力气挣扎——长久以来的压抑已经养成了他对体力发挥的保守作风。他心里清楚,他其实完全可以逃脱,可这势必会弄伤齐沙,那么昀妃呢?她会恨朕的吧?
“沙儿你冷静一点,这件事父王不能帮你。不能用其他东西交换么?”
“不!这件事只有父王才能帮我,儿臣眼中只有父王。父王……不喜欢沙儿么?”
“朕……”盾蒙真想狠狠心咬咬牙告诉齐沙他真的很讨厌他。但他毕竟是昀妃的儿子,未来的储君,又怎么能……盾蒙愈发觉得自己不像个王,也不像个父亲。他此刻宁愿自己是个昏君、暴君。
盾蒙惨叫一声——他又被齐沙钻空咬了一口,咬在肩上。齐沙咬得很用力,盾蒙的肩头被戳出一个小小的窟窿,开出一朵小红梅。
“呃?皇——皇上!奴才……奴才护驾来迟——”
好狗头!该醒不醒的小瑞子!这时候闯进来坏了本宫的好事!齐沙恨得咬牙切齿,真想捡起盾蒙掉落在床边的匕首砍他几刀。
小瑞子看见太子杀死他奶奶一样的眼光,不禁打了个冷战,佯笑着使自己镇定下来:“是、原来是太子爷,您不在宣阳宫安歇,还要陪万岁爷谈心么?”
齐沙抱起自己的衣服胡乱披上,悻悻奔出去,临走前朝小瑞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早晚干掉你!他还没有在盾蒙眼皮底下杀人的斗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一盾蒙真个较真起来,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哪怕连昀妃也护不了他的脑袋。这点厉害关系他还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再怎么嚣张,也不可以触犯王法,即使犯了,那也决不能让盾蒙知道。
小瑞子一串小跑来到盾蒙身边,“爷您没伤着吧?太子爷这是干啥?还把奴才打晕了。”他摸摸自己的后脑,“现在还疼着呢。”盾蒙松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却再无睡意,无奈只好到处走走。
他下意识地又走到了天玑宫,无意间抬头望着那块牌匾,停顿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这里。盾蒙叹了一口气,转又踅回头打算离开。
“皇上小心……”如一团柳絮,又像一缎彩霞。朝盾蒙胸口扑过来的正是昀妃纤柔的身段。原来盾蒙绊到了一粒石子还不自知,她就上前扶他一把,轻轻将脚边的石子往身后一踢,昙花一现的微笑霎时间无影无踪,同时也把手从盾蒙身上即时挪开。
“爱妃——”盾蒙一着急便拉住昀妃的衣裙将她揽入怀中,“在屋外做甚?”
“外边儿空气好,入睡前出来透透。万岁爷也该多走动走动。”
“可惜无人陪伴朕一同散心。”
“历妃妹妹有母仪天下之姿,皇上怎会无人陪伴?”
呵,可笑。历妃?盾蒙脑中充满了混沌,原来昀妃竟是因为她才疏远朕的么?借口!她在乎的是齐沙啊!以为随便找一个宠妃即可掩耳盗铃让朕改变对齐沙的偏见么?不,决不可能。齐沙……齐沙……那个逆子,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朕的太子啊!将来这天下什么不是他的?为什么要抢走朕的昀妃?取代朕在她心目中的至尊地位?
昀妃朱唇轻启:“天下有多少名门女子叫皇上挑选,皇上何愁无人陪伴。”
“朕有了你还能要别的女子?!是,朕的嫔妃数以千计,但朕认得的又有几位?走进她们闺阁的又有几回?除了历妃,朕常见的就只有你啊昀妃!即使是历妃,那也是因为她与你模样相仿,你以为朕与她相处时把她当作你,她的心里会好受?朕又能安心吗!”
昀妃转身朝室内走去,背对着盾蒙,周身上下是一股淡淡的哀愁。
“皇上不必哄骗臣妾,臣妾自知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也没有别人的贤良淑德。母以子贵,看皇上对沙儿的态度就明白皇上怎样看待臣妾,何必要自欺欺人。”
盾蒙听毕顿觉冤枉,他提袖上前几步,“朕要立你为后,你却不应,叫朕还能如何?况且这与朕对沙儿是两回事。”
“真是这样么?据臣妾所知,陛下对二皇子熠凉似乎更为宠爱。常听公公们说,二皇子将来是要替代太子之位的。您闲暇之时还与凉儿一同舞剑?”
“一派胡言,你听谁说的?朕何时要废了太子?”
“那么舞剑一事……”
“确有其事。”
“沙儿真可怜,”昀妃始终不回头,“总是到我这儿问,父王为何不去宣阳宫或是秦村轩看望孩儿?臣妾以为皇上公务繁忙,皇上却有雅兴与二皇子游玩。”
“沙儿是太子,理应严加管束,再者,凉儿比他懂分寸得多了。”
“如此说来,皇上也是被严加管束之后才成材的?”
盾蒙无言以对。叫他还能说什么?昀妃啊,已经为自己的母性迷失了本性,甚至不惜冒犯皇权,她完全不知道盾蒙如她所愿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是啊,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呢?
“朕要走了。”盾蒙有意说得很大声。
昀妃这才转回身跪下,“臣妾恭送皇上。”
“朕要你出来送!”真可笑,我是王啊,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盾蒙的心情很差,转念说道:“你不过来,难道要朕过去不成?你要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才甘心吗?就算朕爱哄你,但也不爱哄个没完没了。适可而止吧。你不必下来了,朕一个人走。”
老虎不发威就把他当病猫,虽然是无心之举,可昀妃确实是放任惯了,这回这么当头一棒打来,盾蒙是没花多少力气,她却已觉山河动摇星辰不在。她苦笑了,圣上果然是哄骗我的,他对我不耐烦,也讨厌沙儿,更讨厌教导沙儿的娘。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昀妃一直以为盾蒙不满齐沙的作为正是由于母亲不贤的缘故,所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要妄想什么,更不要去相信盾蒙平时那些调笑用的话。她也不算个笨女人,在宫里却成了笨女人中的笨女人:多少女人哪怕只要听到君王一句假话就飘上蟾宫了,多少女人想利用虚情假意使自己或者亲友节节高升了,她却还在怀疑她的丈夫。她或许没有考虑过一个人愿意花将近二十年的光阴来欺骗她却捞不到什么好处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欺骗吗?
盾蒙觉得太累了,家事国事天下事,首先把他困住的竟是小小的家事,没出息啊!他由小家看大家,一个帝王,光有仁厚是不足以平天下的。皇帝就是皇帝,他必须有他九五至尊的派头。这和教育孩子一样:一个家中,若没有一个能让孩子感到顾忌的人,那这孩子十有八九就不服管,对他的教育也便失败了。所以必须让他有一个心存顾虑的人,如同在学堂里惧怕先生的戒尺一个理。如今这世上,除了他盾蒙,就要把所有人教育成他的奴才。直到这时,盾蒙才觉得困了,复又回到左仪宫去。
第二章
“主子,时辰到,该起了。”隔着帐子,小瑞子轻轻较着催促,一边撩起帘子挂到两侧。
盾蒙似乎还未睡醒,困倦地伸着懒腰坐起来。小瑞子于是趁他坐榻养神这当儿机灵地为他套上靴子。
漱洗完毕是早朝。依旧有本奏来无本退朝。这早朝形如王爷们府上对家奴上的早课,他来兴致了就讲些大道理。退了朝,小瑞子揣着一抱奏本堆进明庆阁,盾蒙一人走去秦村轩。
这秦村轩本是王子读书写字、吟诗诵经的地方,自然桃红柳绿、假山怪石分外清净雅致。然而盾蒙的子女似乎把这块地方荒废掉了。既然齐沙说自己不去那里,那何不去看看会有什么人?
还未及到廊尾,已然听到男子的声律。悄然踱去,轩内坐着一妃二子。这名妃子即是二皇子的生母历妃,另外两人就是太子齐沙、二皇子熠凉。
最先发现盾蒙驾到的是齐沙,他好似生得一具灵犬一般的好鼻子,仿佛千里之外都能闻出盾蒙的气味。
齐沙笑着扶盾蒙坐下:“父王可是这儿的稀客了,沙儿今日闲来无事就与皇弟和历妃娘娘过来瞧瞧,这趟来得真是时候。”瞧他白天倒又像个人样,盾蒙凭着有历妃和齐向在场,也就忘掉了先前的不愉快。招呼他们都免了礼数。
盾蒙夸奖历妃这位贤妻良母每日里陪二皇子早读,也势必对齐沙圈圈点点,齐沙素日不把他的教训放在眼里,一点别扭也不闹,也不为自己争辩,只有这点还算合格。但这会听到盾蒙要他好好学学自己的皇弟可就不服了:熠凉何德何能?论能耐,我比他强多了,他不就平日里比我多作几首歪诗、多打几路拳么?真要打起来了,我是他皇兄总也得让着他吧?否则大家都说我以大欺小难当重任。那些个能鸡蛋里挑骨头的皇亲国戚可就要打通官道合起来弹劾这个太子了。
齐沙总爱拿大事开玩笑,把小事与它们牵扯起来。熠凉趴在栏杆边看着齐沙只是笑,一语不发。齐沙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难道他齐沙很可笑?就算好笑也轮不到你这破熠凉来笑!
熠凉嗤之以鼻,轻描淡写道:“皇兄好生暴躁。我笑皇兄有劲儿没处使,胡乱转悠到这里遇上我,就硬要逮着蛤蟆攥出尿来。听闻皇兄何等孝顺的人,今儿一早怎不去给昀妃娘娘请安?若真闲得发慌,何不向父王要上一匹良驹出了皇城去闹腾?以你太子的身份,那可威风八面,谁敢不把好玩的给你……”
盾蒙一听苗头不对,急忙止住:“凉儿不要讲这等玩笑话,沙儿若离了宫城那还了得?”
哪知那齐沙一听却来劲了,两眼放光,利如寒剑:“皇弟,可是那华合泽带你出过宫?哈!外边是不是很好玩?你快告诉我!”
熠凉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盾蒙,又朝齐沙使了个眼色,齐沙顿时会意:盾蒙面前公然提起出宫定遭反对,这事得私下商议。
盾蒙当然知道他们眉飞色舞的含义,清了清嗓子警告他们不要胡来,“真要出去,那得由朕同去。你们若在外边惹了祸,叫朕如何向百姓交代。”他的忧虑不无道理:单单一个皇宫就叫齐沙弄得鸡犬不宁,真个出了宫,哪还由得了他逮回来管教?
“嘻嘻,那父王何时带我们出宫?”
“此事日后定夺,朕回明庆阁,沙儿凉儿好生读书,今后定有用处。”
带他们出去?盾蒙无非是随口说说,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赶紧脚底板抹油溜了吧。齐沙又哪里放得了他?留下历妃母子就追着盾蒙一道出去。
轩外是长长的回廊,外边好端端的清丽风光又被齐沙那几声恼人的“父王”给打坏。盾蒙走了几路见甩他不开,于是踅进明庆阁。小瑞子正在里头候着,他看见齐沙进来,禁不住出声提问。盾蒙没料到齐沙真敢跟进来,吼道:“出去!”
齐沙绷起脸飞身过去将盾蒙扑倒,桌案上打开的一折奏章被掸到一旁的笔尖涂了一纸黑墨,还有的沾上了齐沙的袖口。
“父王忘了一件事了?”
“有什么事忘了?朕只记得。没有朕的口谕,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明庆阁!”
“呵,父王是真忘了——今天沙儿还没咬你呢。”
“朕办公的地方岂能容你胡来?快快退下。”
小瑞子在一边哆嗦起来:反了,太子是反了!他急着要喊人,被盾蒙抢先喝断:“叫那些人何用?叫来有谁能把太子弄走?你先退下,朕自会处置。”
小瑞子没了主意,只好听了主子的话掩门离开。六神无主地绕着圈,想去把娘娘请来,可是没有盾蒙的旨意,他也不敢自作主张。来来回回地走着,看见眼前晃过一个人,乐了,赶忙呼喊道:“华大人!”
那唤做“华大人”的转过身,小瑞子连滚带爬跑过去求救:“华大人您回来得真是时候哇!太子、太子他闯进明庆阁了!”
华合泽一听这话,立马赶往出事地点,小瑞子才喘一口气紧紧追着回去,好不容易跑到门口,只听一声“合泽住手!”就被迎面飞来的齐沙一个猛子压在身下。
丢齐沙出来的华合泽就是大内总管盖公公手下的头头,号称大内第一高手,兼任御前统领。早先他被盾蒙派出去探访一桩案子,没想到他还真神了,挑了这么一个时候回来复命。
小瑞子被齐沙压着一动不敢动,可他对合泽那叫一佩服!敢对付这个劣童的只有他了。小瑞子忙不迭溜须道:“皇上鸿福齐天,实乃真龙天子,自有神明保佑,危急关头总会有贵人相助,这是命里注定的!”
盾蒙没理他,只又大声重复一遍:“合泽住手!”
拳头挥到半空的合泽极不情愿地放下手。齐沙的眼角早已被他打破,看得出齐沙浑身伤得都不轻,只有抽搐的份儿。盾蒙不忍,奔过去将齐沙抱起,“何必和娃儿计较?伤了筋骨可不好。”
合泽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你以为他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了还摔不得?这小畜生太嚣张,不治治他难平我心头之恨!”
盾蒙可不乐了,他怒目圆瞪地白着合泽:“你把他伤成这样,要是让他娘看见……你、你做事怎么总就这么横!朕派你出去恐怕又助你除掉不少碍眼、扎眼、不顺眼的人吧!”
“我自有分寸,皇上不必操心。”
合泽自恃甚高,连皇帝老儿也不放在眼里,这倒有趣了,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谁叫盾蒙这么好商量呢?做人做到这份上,盾蒙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什么礼贤下士,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技巧,他这皇权还需巩固,如何秉持中庸之道,有待进一步发掘。
盾蒙愣了片刻,才想到问合泽:“去了什么地方?”
“妓院。”
“身为执法人,知法犯法,不怕圣上革你的职?”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齐沙忍不住开腔想要报复。
“圣上与我是同道中人。青楼后院养上三十名女子,圣上后宫三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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