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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光宝气 (十二生肖系列之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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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朱夫人的病拖了两个月,家里的姨太大也争了两个月,也有来讨好心宝的,心宝只做瞎了,见谁也不肯说话,他被打了那一顿,颇见成效,每天上课乖乖看书,下了课马上就跑到朱夫人那里,固远有好几次想和他说话,都找不到机会,又烦恼著不知该与他讲些什么。 






      府里连棺木都刷好桐油,朱夫人这边病著。心宝那边也病了,有小厮来跟固远请假,固远等了几日,於情於理都该去看他,便买了两只面揑的小猪藏在袖子里瞧他去,心宝歪在床上睡著,水润和咚儿也都靠在那迷糊著,水润睡得轻,小丫头一和固远在外面说话,她就听见了,见固远要走,站起来叫:「快请先生进来吧,少爷也想见得很。」边打发人去泡茶。 






      当朝的风气还算开放,平民女子露胳膊在市井的也多了,固远既见过她,也不避这个嫌,见她身量窈窕,穿著一件杏黄的旧裙子,面色红润眼含秋水,也只是低下头,默默喝茶。 






      水润便恭敬的在旁边站著说:「今天拦著先生,是有几句话想和先生讲,我们少爷还是个小孩子,须得别人管,老爷我们是不敢回的,大少爷奉命去赶一匹御用刺绣,夫人又病著;他为夫人劳心,这是他的孝顺,只是他胡乱想得多了,原就说些仙啊佛的,现在更是著了魔一样,每日晚上都要去那青石板上打坐两个时辰,说是吸取日月精华来为夫人延命,如今受了寒,又不肯叫医生,竟是我们没照顾好的事了。」 






      固远听了,才知道还有这等缘故,水润撩开珠帘子让他进到里间,拨开青纱帐子,他见心宝面色通红,眼皮浮肿,呼吸急促,不由减了对他的厌恶,轻拍著他的脸道:「心宝,心宝……』 






      心宝还以为是什么蚊虫,闭著眼睛伸手在烧成红苹果似的脸上搔了搔,又睡去了。固远靠著他,似靠著一个大火球,担心他出事,便吩咐著水润和咚儿说:「这就请医生吧,若他发怒,就推我身上,他可有按时吃饭?」 






      咚儿说因一直嚷喉咙疼,不肯吃,固远就吩咐她叫厨房炖些鱼汤来,一时大家都去忙了,只固远守在心宝旁边,突然心宝胸口起伏,闷著声哼:「痛。」说罢,一行眼泪滚了下来。 






      固远再叫他,却听不见他说话,就连气息也弱了,他心里著急,捏著心宝的嘴张开,见他口里红肿,喉咙眼肿得都发白了,吓了一大跳,将他扶起来抱在怀内拍著他的胸唤他名字。 






      心宝朦胧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开心的一笑,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固远何曾见他这样,不由更紧的抱住他,心宝却挣扎著要推开他,固远初时只以为他生自己的气,後见他捂著嘴,别过身,咳的喘不上气,才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心中异常感动,强制搂著他不许他乱动,心宝虽然疼得厉害,还是笑了。 






      大夫匆匆来了,开了方子给心宝,红秀去领了药,水润架著五更灯熬著药,心宝闻著那药,突然又哭起来,张嘴叫娘,固远按住他手脚不许他动,药熬好了硬灌了给他,直看他舒畅的睡去了才起身,落了一身的汗,出门风一吹,险些也病了,在房间里绕著圈子走,又骂心宝。 






      心宝稍微好些,也不肯来上学,原本他还爱跟丫头们闹,给她们染指甲,讲究变色不脱色的,现每天只看医学和术学,他怕水润等人责怪,就躲到偏僻地方捧著研究,这天被固远碰个正著,要拉他回学堂,心宝也不挣扎,跟在他後面,突然指著前面大喊道:「看,一头野猪!」 






      固远一回头,心宝撒著腿就要跑,固远腿长,三步追上,忍无可忍,拉过来横在怀里,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心宝死命的蹬腿喊:「你是坏人!」 





      怕他叫开了,固远将他拖到一片花丛中,按在石板上道:「就是讨厌,你也要来念书!」 





      心宝眼泪汪汪,含糊著:「我不想见到先生。」 





      只觉得一窒,固远咬住牙怒道:「朱少爷,我什么地方开罪了你?」 





      「你会死……」心宝的眼泪含得滴出来,他还努力忍著。 





      固远早习惯他哭,只是气得脸色都白了,放开他说:「师徒一场,你不尊敬我,也犯不著诅咒我,罢了,我这就和大人请辞。」 





      瘪了下嘴巴,心宝要哭,被他恶狠狠看了一眼,顿时收住,一连串的喊:「不是……不要,我担心你会和娘一样病了,担心你们都会死,若是你死了,我一定会更伤心,我更伤心,我就永远不能修成正果了。」他把好了的嗓子又拉破了,哑著喊。 






      固远被他的宝气刹到了,半天才转过这个弯来,他含笑想著,然而越想越觉得不对了,突然照著心宝的头就是一拳。「朱心宝,你是不是说你喜欢我?」 





      惶恐的护住头,心宝连忙摇头,他还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你还敢摇头。」要不是有朱心宝这号人物,连柳固远自己都下知道自己这么爱欺负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只爱慕功名利禄的,再怎么样,在众人面前也是谦谦君子。 






      心宝被他打怕了,捂著脑袋不断的点头。 





      固远也是好笑,放掉他,细看他,眼窝都黑了,一双大眼睛陷在里面,显得夸张的大,像幼雏一般的胆怯著,人也瘦了整整一圈,虽说是比以前好看了,却说不出哪里更不得他的意了,见他畏缩的站在一边,顿时觉得好没意思,逼迫他来喜欢自己又能怎么样呢?他是堂堂七尺男儿,又不能嫁进他朱家的门做靠山,便挥手叫他走了,心宝见了立刻就跑了,直到看见他走得没影,才敢探出脑袋来,费解的摸著头。 






      向前走著,固远猛一回头,正看见心宝来不及躲的几撮毛,他摇著头不禁笑了,嘴里面却像含著黄莲,没法说,苦得连跺脚都不能。 





      回到房里,固远读了会书,突然看见窗外来了一抹红,他心中期待,开了门去迎,却是心宝的丫头水润穿了件大红夹花的衣服,固远知道她是心宝的房里人,本不该让她进来,细长的眼睛一眯,却把她让了进来。 






      水润端了一瓷碗的板栗鸡汤,先行了礼,只说多谢先生前日里帮忙,不然心宝出了事情,她们连诉怨的地方也没有。 





      固远见这女子眼神飘来飘去全在自己身上,早已心如明灯,将她让著坐下来,笑问她青春几何。 





      羞涩的笑著,水润轻声答:「十五。」 





      在心中冷笑她姿态扭捏,固远嘴上却说:「恰是桃花好颜色。」 





      水润的脸越发红了,见他赞,觉得时候不等人,便说:「水润知道先生是个慈善人,既救得少爷,也就救了我吧。」说著盈盈拜倒。 





      固远扶著她说不敢当,姑娘有话请说。 





      水润便娓娓倾诉道:「奴婢自幼家穷,被买进府里做使唤丫头,从来是伺候夫人,将来一心等著家里有钱便把奴家赎出去,从没打过少爷的主意,奴家年岁比少爷还长了几岁,少爷又是个小孩子,一心的嚷著要出家向佛,奴家在府里呆著,已经坏了身份,一辈子也只能做奴才,只希望能找个有依靠的人服侍,在府里这些年,水润也攒下不少银子,如先生好心,就用这钱买了去。」 






      固远见她的自称由奴婢到奴家再到名字,已是把一颗心系在他身上,暗自觉得好笑,不动声色道:「姑娘寄托让固远惭愧难当,固远家境贫寒,自己尚且寄在府中,又怎么能眷顾到姑娘。」 






      似早料到他会有此言,水润施施然的起来道:「公子岂为池中之物?早晚要高中登科,若公子收留水润,水润自当舍身相报。」 





      听出她话中有话,固远也只假做不明白。「姑娘的好意固远知道了,只是领受不起。」 





      水润著急,乾脆把话说明:「我知道公子过几个月便要去赶考,此去除了路上需要粮钱,就是上下打点,也所费甚巨,公子可能出得起这笔钱么?」 





      固远一抬头,目光如电的在她脸上一扫,水润竟吓得说不出话来,固远便端起茶碗,转了两转,撂了下来,水润知是送客,她恨自己说得急忙轻浮了,却无法挽回,只含著泪道别,欲说话,终究未能。 






      朱家的颓废就连一个丫鬟都看出来了,固远也不禁有些唏嘘,他一起身,又看到那红藏在格子窗下,固远也希奇,水润不似那厚脸皮的女子,一时有了寻情郎的意思,被冷淡下也就自己惭愧去了,还能真硬留著?因此只是咳一声,自己看书。 






      看了一会,一回头,险些被吓到:心宝两只手攀著窗户,正睁著大眼睛看,固远被吓了一跳,气得手直抖,为了稳定情绪去倒茶,茶水洒到长褂上,他站起身来抖那上面的水珠,却听心宝道:「水润姐姐喜欢你吗?」 






      固远的手一滞,带著笑转过身道:「是啊,生气了?」 





      心宝茫然,嘟著嘴说:「她也喜欢我。」 





      冷哼著坐下端起书,固远道:「她既要我为她赎身,就是对你一点情谊也没有了。」 





      「那柳大哥……也替我赎身好下好?」心宝垫著脚都垫得乏了,极盼他唤自己进去,见固远冷若冰霜,内心说不出的失望。 





      看他连什么是赎身都不知道,固远略叹了口气道:「我凭什么来赎你?」若说水润呢,倒还真对他有两分情谊,虽说是就近只有他了,女孩子没有依托,把两分情谊渲染成十分,若他将来高中纳下她,也有几分像才子佳人的传奇小说。他朱心宝又算得了什么呢?因此面色更冷,只冷得如不下雪的阴天,固远也真是了得,在这时候却又笑了两声。 






      被他两声笑,笑得发慌,心宝惴惴著。「柳大哥,是不是喜欢才可以赎身?心宝喜欢你,你替心宝赎身可好?」 





      固远站起身来就关那窗户,他关得急,心宝又没闪,一下轧到他的手,心宝顿时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跌到地上,固远将窗打开,戏谵的冲他笑道:「这么点疼你也忍不了,算得什么喜欢呢?」 






      心宝只顾看自己的手,连头也不回,擦著眼泪去找人包扎,留下固远一个人对著窗外的庭院大声笑,那笑声回荡在园子里,把叶子也荡落了,收起笑容,他揉了一下发疼的脸,合上了窗。 






      这夜,心宝指头疼得连心,睡不著,他跳下去跑到水润睡的烟纱笼子里说话,推了她半天她却不醒,心宝心里「砰砰」跳,他鞋也顾不得穿,跑下楼去,楼下守夜的婆子也睡了一地,小厮们就好像暍了酒,还喃喃的说些梦话。心宝跑了出去,见月光明得几乎刺眼睛,他用手背挡著,看见那菊花丛中一个少年端著酒杯对他笑,心宝还有些怯怯的,小心走过去问:「小白?」 






      小白颔首而笑。 





      「你可以变成人形了。」心宝念,眼睛在眼圈里转,突然回身就跑,却又一头撞到小白怀里,他心里知道,自己修炼多年,也不过就是会些小的变化术,比起小白来是怎么也不够看,见跑不了,只能哀求著。「小白你放开我,我不能走。」 






      小白叉住心宝,冷冷道:「你又不听我的话,我叫你专心修炼,不要用法术,你为什么替朱夫人延命?」 





      「她是我娘。」心宝挣扎著哭。 





      「你是妖怪,哪来的娘?!」小白伸手就给了心宝几个耳光,把他扔在地上。「如今朱家的劫数到了,你这就和我回去修炼,走得晚了,连你也是要死的,这次可不会有人救你了。」 






      小白伸手击掌两声,天突然变得黑的抓不著人影了,心宝抬头一看,却是一只燕子精,他浮在半空,就把月亮也遮了,心宝知道是来带他走的,呜呜的哭起来,小白上前抓著他的脖子,他拉著一棵月季花不放手,那月季满身是剌,一直扎到他手心里,心宝怕疼,又极力的呲著牙忍耐,小白突然觉悟了,转到他前面道:「你抬起头来,我问你,是谁让你晓得人类的感情了?」 






      心宝怕他,只是回缩身,直缩成一个肉团。 





      小白想了想,道:「你这么个愚钝的东西,恐怕也只是沾了人气,未必是动了情,你既然进了俗世,需得彻底叫你明白什么叫滚滚红尘,你就看著朱家全亡了,看破了红尘,从此也死了这条心吧。」 






      心宝见几年时间,小白变得如此厉害,心中对他既敬又畏,只是浑浑噩噩的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瞪了他一眼,小白气他老是不清楚状况,骂道:「老子可是白跑了一趟,你就不能做出几分遇到故人的欣喜来?」 





      心宝这才擦掉鼻涕,一把扑到小白的怀里撒娇的哼哼,一边亲昵的用嘴拱著小白的脸,小白轻轻抱著他,拍著他的背苦笑。 





      那燕子见他们抱在一起说话,便缩到寻常大小,咕咕叫著看著。 





      天色将明,小白才放开心宝叮嘱:「你留在朱家全是险途,再不可妄改天机,需知生死有命,朱夫人如今走了,反而是她的造化,你自己要加倍小心才好,若悟了,就回到山里,不可再留恋人世,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倘若你还是不走,我就再不理你了。」 






      心宝呜咽著舍不得小白走,小白一挥袖子,那袖子便如有了生命般,变得又顺又滑,从心宝手里溜走了,心宝呆了一呆,也不顾得手上扎痛,迳自走回了房里。 











      第二日朱丁氏就亡故了,心宝陪著她好几个月,这时候却一丁点也哭不出来,好不容易明白什么是亲情,就一下没了,看著她装进棺材里,蹲在旁边烧纸钱,一直到把麻衣都烧著了,自己也没察觉。 






      家里请了大夫来看,只说哥儿疼得晕了头失了神,过一阵子就好了,果然过了几个月,他又照常吃饭睡觉读书,又突然爱起财来,把他母亲留给他的玩意全收到旁人也不知道的地方,对他父兄稍微亲近起来,小小年纪,竟然劝父兄撂下事业,归隐到山林去。 






      承祖因忙,顾不上他,心宝就每天忧心忡忡的对著固远,固远也再懒得理他,他马上就要去赶考,行路便要走上四五个月,路上颠簸,定然不能稳下心看书,这时正是他读书的紧要时光。 






      这天心宝懒洋洋的读了会书,就趴下去睡了,不过一会儿,灵光在心上一闪,抬起头看固远,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些东西围著固远转,又问他的生辰八字,固远纠缠不过,告诉了他,也不怕他扎草人害自己,心宝将他的八字下在纸上,念念有词的算著,突然眼睛就亮起来,嘴角向上弯,蹲在地上仰看著固远笑。 






      固远被他笑得发毛,喝问他又搞些什么东西。 





      心宝就得了彩头似的说:「我原就觉得柳哥哥你相貌好,现在细究起来,竟然发现你有绝好命格,不但福德宫里有「禄」、「禄存」,双禄交持、不虞匮乏,财帛宫内有「天同」,福寿绵绵,官运高涨,而且福德宫有星加持,乃贵人之柑,国家有你国运昌隆,遇难之人得你,逢凶化吉,加上我测了你的字,更是命定的宫运亨通,福祉无穷……」 






      看著他一连串的吐出吉祥话,固远不耐烦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就直说吧。」 





      「柳大哥,你娶了我吧。」心宝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在固远早被他磨练出来了,笑道:「男子是不能娶男子的。」 





      「那你娶我姐姐,对哦,我姐姐们都嫁了,那你娶心梅可好?」 





      固远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唾道:「你不好好的念书,在这里胡乱说些什么?」 





      心宝将脸靠著他的腿蹭:「柳大哥,你娶了心梅,我们宋家就有救了。」 





      原来是为了朱家,到底是人长大了,晓得个中利害了,柳固远只觉得心里压得慌,甩开他道:「就算我想高攀,恐怕大人也不会把小姐嫁给我。」 





      「嘻嘻。」心宝突然笑。「那你们私奔好不好?」 





      「朱心宝你从哪里听到私奔这两个字?」柳固远用书拍他的头。「就是私奔,也要两情相悦才成。」 





      「那我们私奔好不好。」心宝细细的数。「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一起帮朱家过了这个大劫,岂不是一件造化?」 





      「如果我不帮呢?」固远笑著看他。 





      「心宝就不喜欢你了。」小白可以用不喜欢来威胁他,他一定也可以用不喜欢来威胁柳大哥对不对? 





      「呵呵……」柳固远用扇子抬起心宝的下巴看,没有经过生活挣扎的孩子总是活得自在迟钝些,看这面皮,生得多好,眼睛黑幽幽亮著点点光,皮肤嫩的掐出水来,唇这么红,小鼻子可爱,朱家养他万分仔细,只差在没有缠足。固远将拇指探进心宝的唇内,想起自己的十一岁是在做什么,那时候他就得学会看人眼色,自己养活自己,有求於人的时候,从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朱心宝,我不信你能傻一辈子。「心宝,你担心家里,真是变得聪明了,可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帮得到朱家,若我高中,自然是不同的。」 






      心宝不明白固远为什么把手伸到自己口中,直觉的舔了一下道:「柳哥哥,你不是就要进京赶考了么?你还缺些什么,我帮你打点。」 





      有时候你为什么看著又那么机灵呢?柳固远笑得更深了。 





      固远提前请辞上京城赶考,朱老爷特摆了一桌酒席,心宝後来又补了一席,他算是最开心的,不住跟固远说你要来接我啊,被承祖取笑说:「我们心宝倒好似等情郎呢。」固远也取笑心宝说:「他知道什么是情郎?」 






      「哥哥就知道欺负我,我怎么不明白,不就是一个男子一个小姐在一起了,女子就称男的为情郎?」心宝果然还是不懂,他见哥哥们笑就跟著他们笑,最近他突然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了,为什么他好似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也不懂得呢?自从听了柳大哥的话,他就变得更傻了。 






      承祖拉著心宝的手说:「心宝就是永远这么宝气也是好的。」 





      眼睛突然酸酸的,心宝看著固远,固远也看著他。 





      心宝只顾低头吃喝,吃过之後偷偷到码头去送固远,心宝为柳固远准备了丰厚的盘缠,将那包裹递给固远的时候又再次说:「你要回来接我啊,要回来帮我啊。」 





      柳固远拉著心宝,转头见艄公没注意,突然亲在心宝唇上。「心宝,心宝。」 





      心宝捂著唇小声说:「我看见大哥这样亲过嫂子,是不是这样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船渐渐开了,固远拉著心宝不放手,心宝只好膛在水里,边在水里走边问:「以後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固远只是拉著心宝在船弦上走,那船家看了道:「公子快回吧。」 





      心宝还是笑著跟著船走,因他从没发现固远会这样温柔的看他,柔过这湖水,让他如浮萍一样在上面飘著,被打湿了,整个腐烂掉。 





      船家不好发船,固远却催促他说:「你开你的,误了时辰,你的工钱管谁要?」 





      船家无奈,一篙下去,这浮叶小舟,一下过去便开得老远,顺了风离岸就远了,固远还是笑呵呵的攥著心宝的手,心宝也傻呵呵的由著他拉,水没了胸,他的衣服在水里飘,心宝不会游泳,扑得到处是水。 






      放开了手,固远将他向回推,语调平淡的:「朱心宝,你且别让我再遇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心宝抓著船舷,还跟著他,他想要张口说话,却灌进一口湖水来,他还是笑著,样子滑稽。 





      固远见了他的蠢样子,也哈哈的笑起来,摇著头回到船舱,朱心宝,你怎么傻到这个程度?柳固远,他是个傻子,你也陪著他一起傻。 





      还记得有一次上山,在山上遇到野猪被猎户追,自己奋力的抓著野猪,希望晚饭有著落,那猎户毫不顾及他还挡著,一箭射了过来,擦著他的脸皮。 





      他的命,跟猪一样不值钱,猪还有被吃的价值,穷人的命就连这个也是不可企及的,朱心宝,如果你乖乖呆在你的世界里,做一头猪就好了,何苦惹我这个不想为了一头猪就丧命的贱民?从此以後,我便不是柳固远,我再不会让人瞧不起,承你吉言,我一定会大福大贵。 






      到时候,我一定把你忘记。 

















      第四章 





      望见那傻笑著的面庞,柳大人不由得记起一些碎片了,光阴再快总会留下痕迹,那些深藏的记忆,埋在水里,迟早也要浮出来,五年过去了。 





      第一年里,他中了状元,衣锦还乡,心宝没有见他,朱老爷为他接风,出门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头露了一下,飞快的藏回去了。 





      第二年里,他投到当今相国门下,意气风发,扶摇直上。 





      第三年里,他年纪轻轻获得圣上赏识,成了四品的上朝大夫。 





      第四年里,朱家因牵涉为叛臣缝制刺绣龙袍被抄家查办,全员进京等候发落,只少了朱心宝,他真是好命大,固远不禁宛尔。 





      第五年年初,他又遇到宋心宝。 





      将小二递过来的菜一道道摆好,心宝郑重的把一个银镶玛瑙珠的大煲置放到当中,黑白分明的眼睛向座上每个人一扫,喜气洋洋的揭开盖子道:「富贵无双。」 





      席上的大人们看到,盘子里躺著一大朵水灵灵白色牡丹,这如何吃?面面相觑,又恍然笑出来,等著他显身手,心宝是京城最有名的小风塘酒楼的招牌,他会变戏法,会说段子,会唱小曲,也会逗乐子。 






      关子卖得足了,心宝将那盖子盖上,缓缓再揭开,那牡丹已经散了,一只煨得滚热的大鲍趴在牡丹上,热气正冒著,红色的卤汁染得那牡丹更加剔透晶莹,心宝搭手道:「祝各位大人官运亨通。」 






      「光说怎么行,心宝快唱个段子,今天是柳大人的生日,唱得好就有赏。」有同僚轻浮的掐在心宝脸上,心宝还是跟以前那么笑,只是从前,心宝不会唱曲。 





      心宝先给固远鞠躬。「大人寿比南山,福禄绵源那个像海水一样滚滚而来呀,哗啦啦如银河下到头,直冲紫微。」顿了一下又问:「众位大人,你们说那甘罗早发不早发?」 






      大家知道他要说吉祥话,都齐声应衬著:「早发。」 





      「哎——」心宝拿著一只筷子敲著碗,唱道:「人都说甘罗旱发拜相高,将门虎子好风光,助力赢天美名传,不及得,柳丈人紫微天照步伐稳,殿前承得瑞气好,明君忠臣盛世兆,国泰织出锦绣图,穿针也要靠巧手,动力不为圣颜赞,将北诸贤添峥嵘,小秀有绞潜呈殊,名相园下开好花……」 






      这曲长,不外乎歌功颂德,他说得却极巧,赞了天子又赞了相国,谦虚的赞了主人,虽是土俗,然他一个店家也算难得了,他边唱著,边就有人跟固远敬酒,固远轻饮了数口,待他唱完,击节鼓掌,拉过小厮捧的赏盘,抓了一把银子要递给心宝,也不知是醉了,或是失了手,那一把碎银子都掉到地上了。 






      心宝弯著腰拾起来,嘴里还不忘奉承:「大人这是白银遍地,落地开花,将有喜事临门了。」 





      固远见他把银子都收到口袋里,跳著出去,又去别的房间斟酒,只觉得胃里的东西恰如翻江倒海般窜了上来,他勉强压住气与众官员周旋,一会儿见心宝在肩膀上搭块毛巾顺穿堂里下楼,便推说要出去醒下酒,让了出来。 






      店家早预备了临荷塘的包间给贵客歇息,小几上有酸梅汤、茶水、荷花叶、醒酒丹,将一条长虎凳铺好了让他躺下,贴身来的小厮拿出家用的一些器皿,帮他清洗了,拿帕子来为他擦乾净,更换了一件简洁的衣服,在旁边扬著扇子。固远嫌他粗手风大,叫他在後边呆著不要出声,自己微闭著眼睛歇息。 






      半梦半醒中见自己在一片汪洋中挣扎,那水如鞭子一般,反复抽打他,衣衫顿时如花谢般纷飞了,正要发怒,水流突然分为两半,一红衫少女俏立其中,手执扇形小斧,冷哼道:「恶有恶报,柳固远你好大胆子,敢欺负我们精族。」固远大惊,闪避她劈过来的斧刀,正缠斗得无法分解,突然出现一青衣皂裙的中年妇人,手握一把三棱剌,架开那少女的斧头道:「锦绣,修行之人怎能伤人,何况柳大人命里大有作为,你害他是逆天大罪,还不退下去水龙爹爹那里请罪。」 






      红衣少女听了,收回双斧,瞪了一眼固远,一扭身带起一连串水波就不见了。妇人代为赔罪道:「大人且莫怪她,只因朱郎与这丫头好,这丫头才如此不忿。」柳固远听得糊涂,要问她,她已经一把推来说:「得罪了,我送大人回去。」 






      固远一个机伶惊得醒了,见旁边小厮正擦窗边的水,询问:「怎么洒了水?」 





      小厮答:「大人睡得熟的时候,突然一条红鲤鱼跳了上来,发了疯的甩水,一时又有条青鱼和这鱼戏,才弄到台子上,大人可被溅到?要换件衫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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