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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合集 by:朱夜(rednight)-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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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跑去,扑向他遇到的第一件固体东西。
4。
那是冷而光滑的房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打开了门。他睁开眼睛,面对的是卢忠义怒气冲冲的脸。
“你怎么回事!”卢忠义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看看你!象什么样子!早上10点了,胡子也没刮!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他粗暴地抓过冯瑞的衣领,在他面颊边上嗅了一下,皱眉说:“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喝酒,你就等着瞧吧!”
冯瑞茫然地望着卢忠义的脸,花了十几秒钟去适应突然从床上起来而产生的眼冒金星和耳鸣。他打了个哆嗦,身体的细小角落开始发出各种反抗,用酸楚和不适来宣告自己被忽视的存在。
“怎么了?”冯瑞喃喃地说。
“什么怎么了?”卢忠义反诘道,“你和衣睡了一夜,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他推搡着冯瑞进屋,把他推倒在床上,在离他眼睛10厘米的地方用力甩开一张纸,瞪圆眼睛吼道:“我现在回到这地方,不是来等你向我道歉的!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已经没这心情了。我最后一次上这里来,拿走我的纸箱。顺便把物业管理公司塞在信箱里的大修通知单给你带上来,免得你这没头脑的浑小子没看到,人家整修外墙的时候你得提前把衣架收回来。”
冯瑞瞪大眼睛望着他。
卢忠义把通知单往床头柜上一摔:“我知道你不会再和我讲话。你宁可一个人闷到死,也不肯低个头首先认错。”他倒退几步,手指指着冯瑞,几次欲言又止。
冯瑞惶然地凝视他的脸。
卢忠义最后咬牙说:“好吧!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可是,就算我不该当着你的面对我父母说我买房子是为了娶媳妇,但你也不该马上就特意告诉他们你也付了一半首付款,而且要和我一起还贷款,和我一起生活。他们会怎么看?他们是等着抱孙子的老爹老妈哎!我们呢?我们。。。我们是。。。”他愤愤地转过身,一把拉开窗帘,背对着冯瑞交叉双手站着。
眼泪从冯瑞的脸颊上慢慢滚落。阳光洒满整个卧室,在他的泪珠里凝聚成灿烂的光芒。他站起来从背后抱住卢忠义放声大哭。
窗外恰好正对着对面高档住宅区的花园。在那里深绿色的冬青簇抱着喷泉和雕像。楼下有孩子的嬉戏声传来。
卢忠义一把握住了冯瑞的手腕,用力地摩挲着。
他喃喃地说:“算了,别哭了。匆匆忙忙地就这么搬进来,快点好好想想怎样装修吧。今天是星期六,正好去建材市场。”
冯瑞仍然有点不敢相信,紧紧地抱着卢忠义,生怕他象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消失。他反问:“星期六?”
“是呀。你昨晚没脱衣服就上床睡觉了,身体不舒服?”
冯瑞不好意思地说:“我脚趾碰伤了。”
“现在好了么?”
冯瑞活动了一下脚趾,欣喜地说:“只是当时挺疼的。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
卢忠义环顾了一下房间,说:“那好。我们上午先整理一下,把不要的东西扔掉。我那个装书信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的黑纸箱还在吧?”
冯瑞马上说:“当然在。那个东西我绝对不会扔掉的。”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对了,”卢忠义说,“我上电梯的时候听说地下室一个孤老头子昨夜死了。没人认识他的家属,也没有他的户口本,连他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我看见民政局的车子把他拉走了。还有一只黑箱子。”
冯瑞愣住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敲打了一下。他追问:“什么样的箱子?”
“我也不清楚。”卢忠义说,“只是听说老头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装在里面。那是一只旧电视机纸箱。我那只纸箱的纸本来就是黑的,可老头的纸箱只是用墨汁粗粗地涂黑,涂得怪难看的。普通的电视机纸箱为什么要涂黑呢?真是个怪老头啊。算了,不管他了。”他指着另一间房间说,“里面你那些东西也整理一下吧。你那个苏德哈的文章写得怎样了?如果资料太杂乱,根本写不出东西来,就干脆全扔掉算了。也许他只是一个传说。”
冯瑞脱口而出:“不,他不只是传说。我绝对相信他的能力。他看得到人们的心里;不仅自己看,还会帮人家去看清自己。”
冯瑞清楚地记得,在那些资料里面,有一份确凿可靠的陈述,提及苏德哈的一个习惯:居无定所,行李打理整齐,且必携黑箱一只尽纳之。
2004…1…1 0:40
修改于 2004…1…17 22:51 雨夜中
夜奔
在列车员的指点下,我提着脚艰难地挤过车厢里睡着的人横七竖八地岔着的腿,在最靠车厢门的角落里坐下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从这么小的火车站上这趟半夜的慢车的人,足以赢得列车员的重视。不仅穿着和其他乘客不同,我的行李也仅限于腋下一个报纸包的提包,让我显得相当可疑。他特地在我脸上多扫了几遍,用眼角的余光确定了我坐的位置,然后绷着一张布满倦容的脸离开。
车厢里的人都在打瞌睡,放眼望去没有一双睁着的眼睛。对面座位上的人斜靠着车厢壁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我睡不着。不是因为车厢的震动、近在耳边的咆哮般的鼾声或者弥漫在整个车厢的莫名的臭味,而是因为工作的压力。
我在上午随同事一同到达这个江南的小城,忙了整整10多个小时,但仍然没有成果。我必须在明天早上踏进实验室开始工作。所以不得不赶这趟半夜的慢车。老练的同事给我一卷报纸,告诉我这趟车乘客不多,上车后可以在火车长椅上铺开报纸睡觉。我总惦记着提包里的东西,几乎没有睡意。
开车没几分钟,车厢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戴渔夫帽、穿灰色风雨衣、背着绿色大挎包的年轻男子。他朝车厢里张望了一会儿,低头看看我对面打鼾的人,咧嘴朝我笑了笑。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光看到他雪白的牙齿和清瘦的下颌。我略颔首,缩回双脚。他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在我对面椅子的一头坐了下来。
他刚坐定,便脱了风雨衣,捋下帽子,散开一头染成栗色的齐肩长的头发。他不停地站起来又坐下,整理自己的随身衣物,把风雨衣和渔夫帽放进他的挎包,唏哩哗啦地翻他的包,从挎包里掏出指甲钳剪指甲。剪完后又从包里摸出梳子、定型水和小镜子,摆在两排火车座椅之间小桌上开始梳头,小心地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他每一次站起身或者把行李弄出声响的时候,都咧嘴朝我笑笑,仿佛觉得打扰了我而不好意思。但他才刚收起梳子,又摸出电动剃须刀,在本来就很光滑的脸上磨了起来。电动小马达的吱吱嘎嘎声配合着他邻座高低起复的鼾声,如同滑稽的奏鸣曲。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呐!”他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抬起眼睛朝我说。他看上去非常年轻,身材修长,笑起来略带腼腆,总是下意识地用手背掩住嘴,眼神不时好奇地望向我的提包。
“没关系。”我淡淡地说。
“不会觉得我臭美,或者娘娘腔吧?”他轻轻撩了一下短短的辫梢,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没等我接口,他自己介绍说:“我在深圳那边作服装生意,这次回来进货,顺便回家一次。”
“所以打扮很新潮。”
“哈哈!没有啦!”他拍了拍膝盖上装饰用的拉链,“这在上海不算什么吧?你是上海人?”
我略点头。
他放下剃须刀,朝前挪了挪身子,说:“看,我没猜错吧。”
“我额头上写着?还是我包上写着?”
我点穿了他的关注对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呵呵,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象么。。。对了,这行李架上的编织袋是你的么?”
我摇摇头。
“那你就只有这个小包?”他又朝前挪了挪身子,离我已经很近了,“包得这么仔细,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见我不吱声,他压低声音说:“是钱吧?”
这次轮到我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准备抢我?车正开着,你打算怎么下去?”
他涨红了脸,靠回椅背上,嘟囔着说:“嗨嗨,你怎么这样想!我只是看你捧着这包东西捧得很牢,所以。。。半夜么,我看你也不想睡,聊聊也好。反正我不可能抢了你的包跳车去。”
见我没有回应,他盯着我的包捱了一会儿,忍不住凑上来说:“我真的只是想聊聊,没别的意思。”
“你要聊什么呢?”
“比如说,我是做服装生意的。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在一个实验室工作。”
“哇!”他露出孩子般天真的夸张表情,“科学家!好厉害!研究的是什么呢?”
我端详着他俊秀的面容,脱口而出:“怎样拼凑一张脸。”
“什么样的脸?”
“完美的脸。”
“你是化妆品公司的研发人员?”他诧异地看着我,好奇心迅速地膨胀,“上次有人推荐我去应征男模特,我没有去,我觉得我还不够那个高度。我要是去做男用化妆品模特呢?”
“可能吧。”
“我跟你去你公司,找你们的市场部吧?”
“你。。。最好不要跟着我。”
他指着我的包哈哈笑:“怕我下了车抢你?”
我装做一本正经地说:“怕你的出现让全体女同事无法安心工作。”
“别开玩笑了。”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一手推起嘴唇指给我看,“你看,我缺一颗牙齿。所以我不敢大笑。少颗牙齿太难看了。”他缺的是左上的犬齿,在他雪白的牙列上突兀地留着一个黑洞。
我说:“找个牙医去装一个,很方便的。”
“我正在找,不过要装个尽量接近的,最好还是原来那个。”他再次盯着我的包,突然抬头说:“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你包里就有一个很适合我的牙齿,你觉得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闪烁地望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茬。
他缠道:“给我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吧?你拿在手里给我看就行。”
我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包里的东西?”
“我保证不会碰!我只是很好奇。。。我只是想看一看。如果是我在找的那种,我就放心了。。。至少让我知道我还有可能配到我想要的一模一样的牙齿。”他急切地望着我说。
我夹紧腋下的提包,摇摇头:“没有必要。”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们做个交换,是不是能提高一点必要性?比如说,我的项链送给你?”他衣领里牵出一根细链来,“是真的铂金的。”
我无动于衷地望着他,目光上下扫过他的全身。我注意到他里面穿着橙红色的高领毛衣,式样时髦的深灰色休闲裤上钉着好几条装饰用的拉链,脚上是簇新的名牌帆布运动鞋。
他咬牙低头迟疑了一阵,伸手搭上我的膝盖,压低声音说:“或者其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他说话时凑得离我很近,让我可以看到他红润的舌尖细微的运动。他的眼睛真的足以打动任何戒备的心,让人陷入欲望和迷离。
我哧地笑出来。
他愣了一下,缩回手问:“你笑什么?”
我收起笑容说:“你这么要漂亮干什么?少一颗牙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完完整整地去见一个人。”
我的唇边浮起一丝不以为然的暗笑。
他有些恼怒起来,脖颈涨起潮红:“你不明白。。。我要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做生意攒下不少钱;我在业余学校学设计,着长裤就是我自己改装的作品,卖得很好;最最重要的是,我要让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我要让他一看到我,就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盯着我一个人看,我要让他想到我就高兴。。。”他突然瞪着我说:“你笑什么!这些你才不会明白!”
我反而笑得更明了。
他呼地站起来,阴着脸说:“你到底是给我还是不给我?你别逼我跟你来硬的!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我悠然地说,“你打算从脖子上吸我的血,还是从天灵盖上打个洞吸我的元气?或者脱下你这层皮,直接把我吞下去?”
他楞住了。
我接着说:“还是说这些来自聊斋和吸血鬼传奇的知识全是胡扯?那好,来点新鲜的给我看看吧。”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吓得,他全身略略颤抖:“你。。。你说什么。。。”
我前倾身体,凑到我觉得应该能感受到他体温的距离,对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走吧。在大家被吵醒以前回你该呆的地方去吧。”
他惊恐地缩回椅背:“你。。。你怎么看出来的?”他瞟了地下一眼,下意识地缩回脚:“是因为地上没有影子?”他又瞟了桌子一眼,一把抢回小镜子抱在胸前,“还是看到镜子里没有映象?不过,你坐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呀!”他迅速地瞄了一眼镜子,“而且,我能从镜子里看到我自己呀!”
“你别慌。”我说,“你仔细想想,你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他抬手指向车厢门。
我说:〃你看,这是8号车厢。第9号车厢是行李车,没有窗,也没有检票员。我是上一站上车的唯一的旅客。那么请问你是从哪里上车,又怎么会打开行李车的门走到普通车厢里来的呢?”
他尴尬地在椅子上挪动身体,一边说:“我也忘记我是怎么上车的了。那么。。。你早就知道。。。。”
我点点头。
被耍弄的郁怒分明地写在他脸上。他咬牙责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点穿我,也不叫醒别人?你这不是存心拿我开玩笑吗?我死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这样耍弄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残忍?”
我趁机追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他的脸上出现一阵尴尬的空白,喏喏地说:“我忘了。。。我只知道我耽搁了时间,我得快点回上海。。。”
“去见一个人?”
“啊,对。。。”他脸上泛起红晕,“然后我就一路找,一路追。”
“你在找什么?”
“所有的。我终于快要找齐了,就差这一颗牙齿。”他指了指我的包。
我松开腋下的提包,剥掉外面包的报纸,拉开拉链,取出一个硬塑料扁盒。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个塑料袋,装着带着一点泥土的一颗犬齿。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对了!就是这个!”
我把盒子递到他面前。他吃了一惊,缩回身体:“你要把它给我?”
我点点头。
他刚要绽开笑容,又生生收住,追问我:“你真的要把它还给我?”
我朝他挤挤眼睛:“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想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疑惑了一阵,咧嘴笑道:“我明白!没问题!”他一把从我手中拿过塑料袋,抓起行李架上的挎包,拍拍我的肩膀,推开车厢门,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我站起身,朝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等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才发现通向行李车的门并非完全锁闭。我用力拧开车门,让车厢的灯光照向行李车,在昏暗的光线里紧张地搜索。
列车员快步走过车厢,朝我喝道:“喂!这地方乘客不能过去!”
我没有理睬他。他的叫声惊醒了乘客,惺忪的睡眼一双双向我望来。他急匆匆地闯到行李车门边,抓住我的肩膀斥骂:“谁让你随便打开行李车的?少了什么东西怎么办?”
我指着一堆箱子底下露出的绿色挎包的一角说:“那是什么?那好象是多出来的东西嘛!”
他呆了一呆,突然推开我扑向车窗,拉开铰链把车窗往上推。
“啊!他要跳车!”有人喊。
“抓住他!”“拦住他!”“压住他!”
。。。
尽管路上出了些特殊事件,列车还是准点到达上海。我一夜没睡,但感觉很充实。前一天上午我随刑侦队的同事一同到达一座江南小城,调查一个血腥的凶杀案现场。犯罪手段非常残酷,但也相当狡猾,我们忙了整整10多个小时,也没有找到足以作为线索的证据。现场在一个荒僻的半停产的机械厂房后面,除了大量的鲜血,就只有破碎的橙红色和深灰色的染血布片。我们一块地皮一块地皮地搜索,只找到一颗左上的犬齿。初步鉴定这是人的牙齿。这颗犬齿的主人,被我的同事临时称为“小橙”。因为证据不够,我们连死者也无法确定,更无法确定凶器和凶手。我只好带着那颗犬齿先回803的法医实验室鉴定。
在车厢里的乘客的帮助下,企图跳窗逃走的列车员被我们活捉。此后,在行李车上的绿色挎包里,我找到了“小橙”的一双脚。从审问中,我们得知他们俩本来并不认识,只是偶尔发现“小橙”带着很多钱和贵重首饰,顿起杀心。在洗劫之后,又杀他灭口,把尸体在机械厂切碎,大部分装进箱子里带上火车,沿途丢弃。剩下的塞进“小橙”的绿色大挎包,正准备再次丢弃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一个毫无头绪的案子,就这么顺利地侦破了。开始我以为那颗牙齿被我弄丢了,并且按照遗失证物打了检讨书。但破案的兴奋让这份检讨显得无足轻重。人人都羡慕我们的运气。而我总觉得还有件心事没有了。
当夜我在换衣服时发现那颗牙齿卡在我毛衣的衣领里。我转念一想,偷偷地把它藏了下来。我托了不同的途径辗转寻找“小橙”在上海可能的熟人,很久都没有消息。那颗牙齿就被我用报纸包着,装进没有标记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炎夏来临后不久的某一天,门卫突然打电话说有人找我。那人解释了很久,我才弄明白他就是“小橙”要赶去见的人。但他显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还要找他。我沉吟片刻,对他说:“请你等一下。”
我回到实验室,从我收藏东西的角落找出那个纸袋,倒出那颗犬齿,用透明的有机玻璃盒子装了,端端正正地捧在手里,双手交给那人。
他一看,眼圈就红了,颤抖着手接下盒子,问:“这就是。。。”
我打断他说:“是的。”
他哏咽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们会处理掉。。。”
“这部分比较特别,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就留给你了。它很漂亮,不是么?它总是把最漂亮的一面留给你。”
那人早已说不出话来,紧紧捧着盒子,泪流满面。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强忍着哭声不停地点头,连句感谢或者客套的话也说不上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转身快步走回实验室。
2004…3…10
一个神明的诞生
那是“扬州十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地点是从江宁悄悄开出的一条船。港口已经被封锁。但是为了逃命,凡是有点钱财和有点办法的人,还是能从这个江南大港里开一条船出海。
船上有11个人。船长和2个伙计;一个不露姓名的中年男人,头上被砍了一刀但还能扶着墙走路,用印着药店字号的脏包袱皮包着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裹着据说是拣来的女人丝绸衣服、捧着据说是拣来的一包金银的饭店伙计;一个地主带着他的妾和2个不满10岁的男孩;一个胡子拉茬、乍乍呼呼的书生和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的看不出身份的少年。
船上没有罗盘,只能在目力能及海岸的地方航行。为了躲避对触犯海禁的船只的追杀,从出发那天开始,船只在夜间航行,到了白天就收起船帆,藏匿于惊涛骇浪和险恶礁石之间。据说哪一天海浪突然平静下来了,就是目的地琉球到了。
船上的乘客和船员,除了那一家子人以外,全部互不相识。每个人只吃自己带的食物,白天时间都在甲板下隔开的货架上,各自占据一块地方,在晕船的痛苦中,麻木地等待着下一次出发。但可怕的流言传播得不比鸡犬相闻的村镇慢。从“留发不留头”的清兵,到会发掌心雷劈死人的碧眼红毛人,甚至还有最最骇人的豆兵。
据说东海之深处有一个妖岛,岛上巫师能装扮成普通中原商人的样子,从商船上岸,进入富饶的港口城镇。夜间无人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豆子,撒在月光下。它们一吹到海风,立刻变成四、五尺高的小人,他们身携锋利的小刀,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这些城镇的财宝就全部归巫师所有。这些豆兵刀枪不入,无人能挡,但一见阳光就会变回豆子的原型。如果有人无意中拣了这粒豆子回家,全家都活不过半夜。那些吃了这种豆子的人,很快会七窍流血地惨死。
上船前我看见地主妾的包袱里有一包炒豆子,每当孩子哭闹的时候她就会摸一些出来分给他们。但很快她就把豆子全部倒进大海。孩子们哭闹了一阵,精疲力尽后昏昏睡去,暂时忘却了饥饿和恐惧。但豆兵的恐怖,已在每个人心里投下了阴影。
“我才不信有这种鬼东西!”那书生兴奋地揉着鼻子,站在船头嚷嚷道,“看!月亮这么好!要是有壶老酒,碰上几个情趣相投的朋友,吟诗作画,好不快哉!”
“吵什么!”船长低声呵斥道。他猫着腰掌着舵,阴郁的眼神始终不离模糊的海岸线。
一个男孩发起了烧,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地主的妾在船舱里暗暗地抽泣。我以为地主会呵斥她,就象船长呵斥那傻瓜书生一样。但他并不在她身边。他正和店伙计一起在船舷右侧窃窃私语。
“这条船上有血腥气。”地主说,“你闻到没有?”
“是那个破脑袋的头上发出来的吧?”店伙计说,“这小子好命大!看那样子,也许是个逃兵。”
“不是。”地主斩钉截铁地说,“这船上有血腥味,有杀气!”他圆睁双眼,目光不断朝对方闪烁,用力地暗示一个不能明言的观念。
店伙计突然恍然大悟,脸上显出恐怖:“你说的是。。。。”
地主马上拦住他的嘴:“不能说出来!”他一手食指和拇指相扣,围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现在是夜里,叫他的名字,他听见了就会现身!”
店伙计颤抖的声音说:“然后我们就会一个个被。。。。”话没说完,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们对面站立着,打着哆嗦。过了一阵,店伙计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能肯定船上有这个?”
“嗨!我见过!”
“啊!”
“我见过被杀得连条野狗都不剩的镇子。就在我堂兄的亲家那边。满地都是血。除了血,就是一股扑鼻子的杀气,和这船上现在一样。听说要破了他的法术,只有一种办法。这办法可是得道的高人指点我的。”
店伙计将信将疑地说:“现在是夜里,他怎么不出来?”
地主有点窘迫,支唔着答不上来。
店伙计好象有点明白过来,转而追问:“你既然有得道的高人指点,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些?是不是要我买你那个破人家法术的办法?”他咧嘴笑起来,牙齿在暗夜里反着白森森的光。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他大咧咧地说:“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这个?”他圈起食指和拇指,做出一个小小的圆形。
地主眯起眼睛,目光如镰刀般割破了店伙计的心理防线。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认识你--我在日升祥绸布号店堂里见过你。你专门管女客还没来得及拿走的定制衣服,好象还顺带看管绸布号的银箱。那是大白天。我没有看错。所以我知道你不是。”
店伙计愣了一下,绷着嘴角哼哼地笑了:“老先生好眼力!好记性!”
海风吹来的寒气,让两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
地主紧紧逼问:“只有我们俩肯定不是。我们要联合起来,把他找出来--”他做了个挥刀砍下的手势。
店伙计漠然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肯定你那个法子有用?”
地主也急了,声音有点大起来:“我看你一直朝我打眼色,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心有胆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个胆小鬼。那你到底是要对我说什么?”
店伙计嘿嘿一笑:“老先生,我可没你这么深明大义,古道热肠。我只看到比较近的东西。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好象是个女人?”
地主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怎么可能!他自己走上船的。一看走路样子就不是。”
店伙计阴阴一笑:“没裹过脚,不一定就不是女人。”
这场密探不欢而散。地主离开后,店伙计对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有时怪笑一阵,但恐惧最终抓住了他。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确定这地主是不是那个不可言说的东西。
孩子仍然在呻吟,女人仍然断断续续地抽泣。破头的中年男人在昏睡。少年一言不发。他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巨大的黑色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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