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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凤(妖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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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大厅更加热闹了。
三大弟子围着站立中央的孙炎,眼神喷火,神色悲痛,手里都撤出了自己的拿手兵刃。
孙炎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拿着匕首就那么神情安详的站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浓密的眉毛下有着一双细细的一条缝般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象个天盲。那双眼睛让他给人一种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好个狼心狗肺的贼子,你还有脸站在这儿,”陈坤抢先开口怒骂:“师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居然下了这种毒手。难道当初的恩情你都忘了吗?”
柳陵和吴慈同时对望一眼,捏紧了手里的兵刃,孙炎光是这么随随便便的站着,他们竟然找不出他的破绽来。
孙炎的眼光扫视过在场的三人,说:“师父呢?”
这句话把陈坤气得够戗,虽然孙炎已被逐出师门,到底是他们的后辈,在柳家庄也是曾得到过他教导的人,如今却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陈坤以两江大侠的名望,哪个见他不是点头哈腰,又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气,话也懒得多说,直接就招呼了上去。
“好个狂妄的小子,今天就算没这回事情,我也要掂量掂量你。”
陈坤使的是一杆银枪,枪是长兵器,易于远距离攻击。陈坤拿枪的方式却非常的奇怪,他握枪只用右手,而且握住的是枪的中端,竟将长枪做短枪的用法。
枪走轻灵,迅猛如鹰。一出手就连绵不绝,打得对方丝毫无还手之力。
谈三和严云在一旁看了也不由叹一句:不愧是两江大侠,这陈坤绝不是浪得虚名。
再一看孙炎,即使是武林名宿也说不出他到底是怎样躲开陈坤那一轮攻击的。在场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脱出了陈坤的枪阵出现在陈坤背后的空门处。
陈坤也不是省油的灯,长枪的后端一挑,直击孙炎的下颌。
孙炎右手一抬,五指轻弹,竟以肉指迎向钢铁之器。
吴慈手握判官笔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场内情况对柳陵说:“没想到师兄英雄一世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柳陵听了一愣说:“那孙炎当真如此厉害。师兄他并未露出败像啊!”
吴慈说:“孙炎并未使出全力,把他逼急了恐怕我们三个师兄弟一齐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柳陵心中对师兄的话不以为然。他虽然很清楚孙炎的天赋极高,却也不相信他仅仅离开柳家庄不到三年修为就会高得如此离谱。
“师兄会不会言过其实,三年前的孙炎在天美门下不过是个一流高手而已。”言下之意离顶尖高手还差得远呢。
吴慈叹口气又说:“如此根苗,天美竟为一个女人狠下心将他逐我门,平白给柳家庄造了个大敌实在是不智啊!”
话说之间,场中两人已交手过百招,情势又是一变。
看来陈坤对自己许久还不能拿下个后辈感到不耐,招式越来越狠毒。高手过招本就不能心存疑虑,孙炎若手下留情自己也难以自保。
数招一过,孙炎露了个空门,陈坤此时已心浮气燥,丝毫没有犹豫的扑了上去。
这边厢吴慈和柳陵心中一滞,同时扑向场内。
“大师兄!!”柳陵扶住倒地的陈坤赶紧治疗。
此时连吴慈也动怒了。
“好个孙炎,你还真是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了!事到如今,你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就想要扑上去。
场内两人同时开口出声。
“二师兄!”柳陵叫道:“大师兄没有大碍!”
吴慈明白在当时凶险的情况之下陈坤之所以没有性命之忧自然是孙炎手下留情了。
这边谈三也开口了:“三位前辈还有孙兄,大家少安毋躁,厉庄主的死因还有许多疑惑的地方,各位又何苦此时就相争不休。”
柳陵有些吃惊的开口问:“谈少侠,听你的口气似乎认得孙炎。”
谈三忙说:“在来柳家庄的途中曾向这位孙兄问过路,万没想到……”
陈坤靠着柳陵说:“这两人分明和孙小贼是一伙的,难怪孙秀重伤昏迷,一定都是他们搞的鬼。”
一直到听到孙秀的名字,孙炎才仿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样子,开口说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孙秀出什么事了吗?”
陈坤恨恨的瞪了孙炎一眼说:“你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当初孙秀在你走后亏得天美对她不记前嫌,那个贱人却不到一年就追你而去,丢尽了我们柳家庄的脸。我看多半是你对那贱人始乱终弃,想一刀杀了她以绝后患吧!”
孙炎冷冷的看了陈坤一眼淡淡的说:“我没有再见到过她。”
谈三趁着这两人在那里唇枪舌剑自个儿走到了厉啸天的尸体旁边,低头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歼魂!”
不错!插在厉啸天身上,后来被孙炎拿着观看,现在却躺在尸体旁边的染血凶器正是花池从他身边拿走的歼魂。
“花池……”谈三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赫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想着那个花朵般的少年。
吴慈走上前来问:“少侠莫非认得此物?”
谈三说:“此物命曰歼魂,是紫衣侯所有。小可有幸曾见识过它的威力。若是将内力蕴于其中当真是无坚不摧。”
吴慈吃了一惊说:“紫衣侯胡俊?他是先师的忘年之交啊!难道他竟会害先师不曾?”
谈三忙说:“这不可能。胡俊已在梅山丧生。这个消息恐怕不久后就会在江湖传开。”
柳陵在一旁说:“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几个月前我们才接到胡俊的飞鸽传书说他要到柳家庄一行,师父一直奇怪他为何没有了联系,没想到……”
陈坤在一旁运气一周,恢复功力说:“你们说这些不相干的有什么意义,我们都看见孙炎拿着凶器犯上拭师,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谈三说:“当然得怀疑,前辈莫非亲眼看见了孙兄攻击厉庄主,我们来到的时候,明明只看见他站在一旁啊!”
陈坤冷哼一声说:“我难道还会冤枉他?柱子!你躲哪里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听了陈坤的吼叫,众人才看见屋角的柱子后面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正是当时来报信的那个小厮。他颤抖抖的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谈三微微一笑对他说:“小兄弟,你别怕。你刚才说那边的孙大侠杀了老庄主。你亲眼看见的吗?”
柱子刚想说话,却看见陈坤凶凶的盯了他一眼,顿时又呐呐了起来。
柳陵看了便说:“师兄,你别吓他了。柱子,你尽管说实话,有我给你做主。”
柱子这才摇头说:“刚才……刚才我给老庄主奉茶,推开门就看见老庄主倒在地上,孙……孙大侠正想去拔庄主身上的匕首。我就吓得叫了起来。如果说亲眼看见孙大侠用刀刺老庄主,我是没有看见。”
那边陈坤一听就说:“这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师父功力深厚,如果不是他完全料想不到的人用神兵利器偷袭他,也怎么会如此轻易得手。在这里的除了孙炎还有什么人?”
“可是……”谈三继续说:“柱子从厉庄主倒毙的地方跑到大厅至少要两、三分钟,我若是孙兄早就没影了,又何苦惹出现在的麻烦?”
陈坤听了一顿又说:“这正是这贼子狡猾的地方,让我们疑神疑鬼……还有……”
陈坤顿了顿说:“我们柳家庄的事情不想要外人插手,谈少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
谈三正想开口,大厅门口却有人开口说话:“大师兄,这位少侠言之有理。师父的事情正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探个究竟才是。”
“天美!!你终于回来了。”
场中的人惊喜的叫道。
谈三和严云听着孙炎呐呐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师父。
他们往来人望去。
走进来的人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年纪,光着下巴没有留胡鬓,皮肤很白,是那种很不正常的白,惨白中透着浅灰让他整个人似乎都蒙着层浅浅的薄雾,这使得他的黑眸红唇异常的突出,显出了不同于常人的姿态。
杨天美表情很严肃,径直走到了大厅厉啸天的尸体旁边,卟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在场的柳家庄的弟子们却同时从心底升起一阵的悲凉。
厉啸天死去了的事实仿佛此时才被他们面对。
庄主已经死了,无论凶手是谁,庄主都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对着他们大声呵斥或谈笑晏晏了。
仅仅是一个动作,这个人就把阵角已乱的柳家庄众人的心安定了下来,激愤了起来。接着,陈坤、柳陵、吴慈和柳家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跟着跪在了这个人的身后,这无疑是从心底承认了这个人在柳家庄的地位。
这个人自然就是厉啸天的女婿,柳家的少庄主杨天美。
孙炎怔怔的注视着杨天美的一举一动,他想跟着跪下却又有点犹豫。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杨天美却站了起来,他没有理所当然的看向最可能是凶手的孙炎,反倒是走近了站在一旁的谈三严云,对两人一拱手说道:“刚才我已看过内人,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已经知道个大概。先谢过两位少侠仗义援手,若不是两位孙秀她只怕死路一条了。”
谈三此时仔细的端详着此人,发现他的面目竟是异常的清秀,从眉骨到唇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若不是凑近了细看是不易为人发觉的。谈三想这道伤痕在当时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他忙着还礼说:“杨少庄主客气了,份内之事。”心中对此人又多了几分敬佩,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还礼数周到足见他修养到家。
杨天美一笑说:“好一个份内之事!少侠的恩情柳家庄日后必有回报。”
随后又说:“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少侠不要插手,毕竟无论从公从私,天美都有义务对先师做个交待。”
谈三一笑说:“这个自然,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给孙兄一个公平申辩的机会。不要让真正杀害厉老前辈的凶手逍遥法外。”
杨天美望了孙炎一眼说:“谈少侠似乎对孙大侠很信任?”
谈三忙说:“我也并没有说孙兄就完全没有嫌疑。”
杨天美走到大厅正中扬声说:“各位柳家庄的弟子们听着,今天的事情我杨天美正式请谈少侠和他的朋友做个见证人,绝不会冤枉任何无辜的人,也绝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
“好!!”柳家庄的人齐声吆喝了起来。
杨天美双手一扬压下了众人的喧哗走到了孙炎的面前。
孙炎呆呆的看着他,眼光中甚至有点泫然欲泣,他又叫了声师父!
杨天美对他一笑说:“孙大侠,师父两字天美此时万万不敢担当,若你还念往日的情分称呼一声少庄主即可。”
杨天美那一笑谈三看在眼里只觉得粲然如花,看了叫人说不出的舒服,杨天美整个人那种阴暗的气氛荡然无存,但谈三的心里却明白在孙炎眼中这个笑容一定让他心痛如斯。
笑容、语气、称呼、动作所有的东西杨天美都在表达着同样的一个信息:你孙炎再也不是柳家庄的自己人,你是外人,甚至可能是敌人。
孙炎的眼眶瞬时便红了起来,他凝视着杨天美的眼光慢慢移开,转而注视着地板。两秒钟后,当他再次注视着杨天美的时候,他清楚的吐出两个字:庄主。
杨天美问:“孙大侠可否告之这次到访柳家庄所谓何事?”
孙炎沉默片刻方说:“我想要……孙秀。”
孙秀的名字在嘴里打了几转终于说了出来。
杨天美还没开口,那边的陈坤已叫骂了起来:“好个无耻之徒,这等毫无廉耻的言语你也说得出口。还说和那贱人没有勾结!”
基本上陈坤这番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大家同时把目光转向杨天美,若是别的男人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怕早已打得不可开交了。
杨天美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就说:“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我就答应写休书让孙秀跟你走,你们又为何要拒绝呢?又为何三年后又来呢?”
孙炎说:“她不想跟我走,我也不想让她跟。我找她只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我还有一些情况没有弄清楚,想找她问个明白。”
杨天美又说:“你找老庄主要谈的就是这件事情吗?你想让他答应让你见孙秀。”
孙炎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是这样的。”
杨天美又说:“你我都知道老庄主性情刚烈,待我又如亲子一般。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认为他会答应吗?”
孙炎没有回答。
杨天美接着说:“老庄主一激动就动起手来,他若要杀你,你必不会反抗。他必是这样想的。毕竟你是他捡回来一手养大的。实际上等于是你的父亲。你也的确没有反抗,你知道他必然不会真的杀你。但他却没料到你却想杀了他,你跪下认错却偷偷的把匕首刺进他胸口对不对?孙炎!”
孙炎吃惊的望着杨天美说:“我没有。”
杨天美却不放过他,口气激烈的继续道:“孙炎!我最后问你一句:老庄主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我怎么会杀老庄主。我又怎么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孙炎如是说。
我怎么会做让你伤心的事。这话一入耳倒叫杨天美楞了一楞。还没等他从心中异样的感觉中解脱出来,那边厢的陈坤突然又开口了。
谈三在杨天美与孙炎谈话之时早就注意到陈坤一直与一个奶妈模样的人说着话。
“孙炎!”陈坤叫道:“这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说着就从身后拖出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粉妆玉砌说不出的可爱。
场内众人一楞,杨天美则叫了出来:“小美!”
这个小女孩正是杨天美的女儿杨小美。
陈坤对杨小美乱恶心的笑一把诱哄着说:“小美乖,叔叔问你几个问题,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待会儿叔叔给你糖吃。”
小女孩怯生生的躲在陈坤的背后,眼睛望向站在一旁的柳陵,大概是想起最疼她的就是这个柳陵叔叔吧。
柳陵笑着说:“小美别怕,说实话就可以了,柳叔叔一会儿陪你玩儿。”
小女孩这才笑了起来,看向了陈坤,示意他可以问了。
陈坤摸摸小美的头说:“刚才听江妈妈说小美没在屋里睡午觉对不对?小美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杨小美点点头说:“小美溜到院子里去了,我好想她就偷偷趁江妈妈不注意也去了院子。”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柳陵笑着在一旁解释说:“小美说的‘小美’是一只兔子,我送她的礼物,她给它取了同样的名字。”
杨小美接着说:“这样小美就可以和小美说话了啊,以前只能对着镜子说话。”
柳陵叹口气说:“天美没什么时间陪她,庄里又没什么小孩,这孩子寂寞着呢!”
众人一听心下一沉。
陈坤又问:“小美在院子里玩看得见姥姥屋子里的事情对不对?”
此时在场的人才明白了过来,一齐等着小美的回答。
杨小美点点头说:“姥姥还从窗户里和我说话来着。”
陈坤趁胜追击问:“后来呢?”
“后来有个叔叔进了姥姥的房间,我听到他们在说话。”
谈三插嘴道:“小妹妹,姥姥关了窗户对吧,你怎么能听得到呢?”
杨小美说:“最开始的时候听不到,后来就听到了,他们说得好大声,就象爹爹和娘娘说话一样,好大声好凶的样子。”
杨天美脸一红说:“小美,别说废话。”
杨小美又说:“后来我听见姥姥叫了声屋子里就安静了,然后,柱子哥哥就来了。”
陈坤又问:“小美还记得姥姥最后叫了声什么吗?”
“孙炎!你好……”杨小美这样回答。
陈坤还嫌不够又问:“还记得进姥姥屋子里的叔叔长什么样子吗?”
杨小美点点头。
“是谁?在不在这里。”
杨小美看了看众人,最后盯着孙炎再一次躲进了陈坤的背后。
唰!唰!一干人等都撤出了兵刃把孙炎包围了起来
孙炎吃惊的望着杨小美,十岁的稚龄童用着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怯怯生生象只任人宰割的绵羊,任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言语。
孙炎又转头看着杨天美,杨天美一拍手掌大声说:“侍剑!”
顿时,大厅里围着天美的人都让出一条道来。
谈三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严云,严云打着哑语说,杨天美在江湖上人称‘巨剑’。一般而言剑的长度与人的形貌高度要配合使用。因此剑分为三等,最上等的剑锋长五寸,剑身则要五倍长于剑锋,大约是三尺,重三斤十二两,只有身形高大和有力量的人才能使用。而杨天美他用的剑长六尺,重十斤八两,双刃皆钝。十年前他一人凭着这柄巨剑追杀当时有名的盗匪集团横跨了河南六省,全歼匪团,扬名江湖,之后便销声匿迹。所以他的剑一般人还拿不起。
正说着就看见两个小童捧着一柄古式样的长剑走了进来,跪在杨天美的面前。
杨天美手抚自己的兵刃,叹息着说:“孙大侠,你知道我的习惯。此剑一出,绝不会白刃而归。”
孙炎一直直垂在两侧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对着别人明明是淡漠无波的脸,对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伤痛又怎么去遮掩?
众人只见他身子一软,无声无息的就跪了下去,仿佛被抽去筋骨的人偶。
“师父……”这声呼唤轻轻的却绵延着不从这房梁砖瓦中散去。
谈三只觉心中一痛,眼前的景象也仿佛恍惚起来。
久久的没有纠缠他的梦魇似乎要在这白昼重现。
他一晃,背后严云伸手撑住了他。
花池……你到底去哪里了……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我的心……
谈三勉强撑起精神对杨天美开口道:“一个稚龄幼童又知道什么?庄主又怎么能仅凭几句可能是有心人教唆的证词就作出如此仓促的决定呢?”
此话一出,大厅里柳家庄的人都鼓噪了起来。
陈坤一声冷哼说:“谈少侠,柳家庄将你们当成朋友,才容你们在此做个见证。谈少侠一直维护孙炎这贼子,真的只是一面之缘吗?”
谈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杨天美却对孙炎开口了,“炎儿。”他唤着孙炎的名字说:“你三年前离去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师徒两字从此休要提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就是个不要去讲公理和正义的地方。江湖的是是非非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强弱判是非,功夫决胜负。我虽不想和你一战,事到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既然避不过就拿起剑来像个真正的江湖人和我一战吧。”
说着他突然扬声道:“柳家庄众位门人听着,我与孙大侠在此一决胜负。单打独斗,公平比武。我若战败杨天美自决在老庄主坟前谢罪;你若战败就留下一条命祭奠老庄主!”
场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望着孙炎,看他做出何等的决定。
孙炎默默的注视着膝下的地面,半晌,才抬头对杨天美说:“师父!孙炎明白您的意思。三年前事发突然我匆匆离开,没能对您一报授业之德,你虽把我逐出门墙,我却仍认您为师。”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虽没有重入师门,承欢膝下的妄想,却也没料到要与您为敌,动手交战。师父,孙炎只问您最后一句,您当真相信这些禽兽行为是孙炎所为吗?”
杨天美没有回话,他动手拔剑出鞘,剑光在空气中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冷冷的寒光。他说:“拔剑!”
孙炎闭上眼睛,挺起身子咚咚的连叩三个响头。
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双眸已恢复平静,轻轻的撤出自己的宝剑。
谈三后来回想那一战的时候其实脑子里面是模模糊糊的,打从那师徒二人一开打,他就开始在以往的梦魇中来回游荡。
师父不用剑,却擅用剑。
他曾经用一句诗来形容用剑最顶级的境界。
“碧潭沉宝镜”
他坐在漫山的白梅树下,对他说道,剑道的最终境界讲究的是个‘空’字,剑者的心要像澄碧清澈的潭水,有如一面清明冷冽的宝镜在默默反照。临敌之际,不为环境所蔽,不为对方行动所蔽,不为自己感情所蔽,不为自己思考所蔽,而能面对一切的本来面目反应便是空。
因为心空所以剑空。剑没有利害得失,势就稳,面对任何强敌就都没有了分别,以等待而成先机。剑空者处于被动,却善守善应对,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转被动为主动,试问天下何人能敌。
师父施施然站在他的身边评论着。
你看杨天美那一击,他抢了先机,从上封住孙炎可能发出的招式,凌空斜斜一横,气势如虹,霸气汹涌。与其说是用剑,不如说是用刀。用刀讲究“一刀使出,便该忘记所有”。这种兵器所独具的“霸气”以攻代守,抛弃招式对刀的束缚,以心灵和刀的灵气相结合,以神御刀,最终达到“刀即是我,我即是刀,人刀合一”的无上刀道化境。杨天美以巨剑化刀,出招心无旁骛,可以说已臻化境。
对付这一招,孙炎那一扭一摆,看似简单却恰好应和了剑空的境界。剑是兵中王者,两面皆刃中间厚重,然而锋锐之处却是剑尖,利于寻找间隙刺击敌人,所以要空、要清虚、要避敌锋芒。孙炎只要闪过杨天美凌厉狂暴的攻势,摸清他的路数再找准他薄弱的地方给以重击,要取胜并不难。
谈三关注着场内情况的变化疑惑的问,但孙炎并没有反击啊?相反他几乎被杨天美所伤。
师父苦笑,然后说:“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心空,就难以剑空。他的心还有情,也怎么能看到另一个人的罩门所在呢?杨天美看似柔和实则刚霸,孙炎看似冷情实则至情。一个有争霸之心,一个有留情之意,就看谁的气先浮,谁的心先乱,谁就落败。”
“师父为什么不用剑呢?”他问,白梅花从头顶上飘然落下。
师父未答。
密室里其实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间房子,只有正中间从窗户里透入的一方月光。
月光里师父用自己的鲜血浸染着一截断剑。
这把剑杀了一个我杀了后就会痛苦一辈子的人。
为了它,我不再用剑。
小三,和师父练练剑吧,让我看看我还会用剑吗?
剑势像风,剑光似虹,剑气如云如雾。
“师父!!”
“你要杀了我吗?”
巨剑犹如出海的游龙涌起狂涛巨浪向孙炎袭击过去,杨天美全力一击。
孙炎剑尖斜挑,似乎要回击。
谈三陡然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他合身扑了上去。
因为他看见了孙炎嘴角突兀出现的那个弧度,温柔的、缱绻的……
孙炎手中的剑突然滑落,竟然胸前空门大开自动迎向杨天美的剑尖。
谈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用自己的命去挽回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的命,他只是知道他不要他死,仿佛他死了自己也会就此死了般。
他推开孙炎,迎向杨天美的巨剑,喃喃的叫了声师傅,眼前被一片血染红。
但流血的却不是他。
而是………严云。
那天的天气是春天特有的明媚,阳光不要钱似的喷洒在柳家庄典雅的大厅地面上,就像江湖人的鲜血也总是最不值钱的。
在场的人还没有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谈三也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神去伸手接住软倒在他怀里的严云,一双手就伴随着怒吼抢走了那个软绵绵的身体。
“云儿!……你怎么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个黄衫的青年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把严云紧紧的搂在怀里。
严云的身体被杨天美的巨剑从背后一直刺穿从腹部又露出剑尖。
当他一抽出巨剑时,严云身体里的血就像背叛它的主人一样争先恐后喷涌而出。
黄衫人十指飞点,瞬间封住他的各处大穴,他从怀里摸出一丸丹药,一半咬碎了喂进严云的嘴里,另一半则和着一瓶的药粉洒在严云的伤口上。当所有的一切都做完后,他无力的拍着严云的脸,喊道:“云,云,你醒醒……不要睡,你要是睡了我马上就杀了你舍了命也要救的这个奸夫。”
此话一出,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严云竟然真的眨眨眼睛,嘴唇动了几动。
“你喊不要也不行,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不理我。我还要好好折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怎么能就这样让你死了呢?”
尽管严云不能说话,但似乎这并不阻碍那个人和他的交谈。
谈三跌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提醒这个人说:“那个……你没看见云兄弟气得全身抽搐吗?”
那个人这才抬头看了谈三一眼,转头对严云又说道:“你喜欢的人就是他吗?他又黑有丑,没钱没势,哪一点比得上我,你居然为了这么个人离开我,你是不是一定要气死我啊!”
谈三在心中想,你不爽也不用把我说得一钱不值吧!
严云的嘴唇又动了几动。
那人就又说:“我不干。他害你受这么重的伤,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还要我救他。不行!我不许。以前是我不在你身边,既然现在我已经找到你了就不准你再想别人!”
“你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你最了解我,明明知道我绝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的。”
谈三终于插上话说:“云兄弟现在最需要的是疗伤,这位兄台有什么话带他走出柳家庄再说吧。”
那边的孙炎也终于开口说:“他的伤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事情可大可小,还是尽快疗伤才是。”
那人一听倒恼了,说:“你们废话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要给他尽快疗伤吗?问题是我的云儿一定要我带你们两人离开柳家庄。他一向固执得紧,如果我没有照他的话做,他一定不会再理我了,一生气说不定拒绝治疗,他的伤如果不治疗他一定会死掉,怎么办?怎么办?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都是你们两个人啦,非要惹出这么多的事情,连累了我的云儿,他要是有事,你们两个等着陪葬吧!”
谈三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废话真多,还越说越起劲。他突然觉得严云还真是可怜。他指了指严云提醒这个人说:“云兄弟在叫你。”
那人一低头才发现严云正拼命拉他的衣袖。这一动作惹得严云全身又是一阵抽搐。
那人见状忙说:“好!好!你别生气,万一一口气上不来我们两个就都没救了。你说的我听就是。”
他狠狠的瞪了谈三一眼,才有点不甘愿的把严云送进谈三的怀里,顺势还在谈三耳边轻声说:“你等着,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谈三也懒得理他,担心的看向严云,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青,浑身软绵绵的依在自己怀里。他心中一痛,只觉得严云的伤竟像砍在自己身上般,疼得难受。
“傻小子,你干嘛救我呢!”他倒忘了,自己更是莫名其妙的救了个人。
这边那黄衫人一站起来对一直看着他们的杨天美一拱手唤了声:“杨师傅!”
杨天美虽说动了杀意,但孙炎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孩子,想到刚才真的差点就把他给废了,到底还是有点后怕。如今看他得救,心里不知该安心还是遗憾,从那黄衫人一进来就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此时见黄衫人一拱手,便抬目向他望去,仔细一打量,心中一惊,原来是他!
再一听熟悉的一声杨师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身体一软就跪了下去,磕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到了!请恕天美未能远迎。”
随着他这一跪一磕,外边突然就涌进一群官兵的打扮的人把一干人等全部围了起来。
为首的一个武官一声大喝:“大胆刁民,见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众人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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