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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 +番外于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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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召妓陪酒也要动怒。 




      秦晓连饮几杯足以令让他“放心”畅饮的威士忌,却觉得胸口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闷,连端着酒杯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他不禁有些着恼,这出戏演得太投入了,怎么竟真得恼怒起来。 




      瓶里的酒已经少了大半,秦晓忽然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奔进洗手间。特务在餐桌旁等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进去。看见外间和洗手池附近无人,他先自出了一身冷汗,又推开一扇扇隔间门找寻,终于在最靠里的一间找到了醉倒在马桶旁的秦晓。特务无奈地叹气,半拖半抱着把他架到车上。醉酒的秦晓还算容易对付,不吵不闹地昏睡着,听凭摆布,间或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特务把他放倒在床上,小声嘀咕着往外走:“醉了也好,我落得大松心。” 

      成功骗过监视的特务,秦晓迅速从床上弹起,将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大威力和Lignose分别插在两肋的枪套里。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和黎耀祖相同的用枪习惯。敏捷地自窗口爬出,将窗户掩好后沿着铁皮的雨槽滑落地面,再借助花房攀上围墙。落地时已看到泊在巷角拐弯处接应他的黑色轿车。 




      秦晓拉低礼帽再次走进一品香,刚才招待他的西崽机灵地迎上来,把他带到离男洗手间最近的座位,客气地解释道:“这位先生,实在抱歉,没有更好的座位了。不过,大雅间的主菜已经送进去一段时间,那道腓利牛排应该吃得差不多了。”然后,他抿嘴一笑:“您很快就可以换个好座位。” 




      “好!我静等就是。”秦晓按了按头顶的礼帽。 

      西崽借上菜之机再次靠近他:“刚才看过地形了?” 

      秦晓闭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片刻,有便衣特务站岗的雅间里冲出一个愁眉苦脸的矮胖子,双手捧腹直奔洗手间,嘴角尚遗有一块未及拭去的胭脂。 

      秦晓紧随其后走进去,彬彬有礼地问那个肉墩墩地背影:“季翔卿先生吗?” 

      肉球双手解着裤带转过头:“你……” 

      已经确定他的身份,当然没有必要再听他罗嗦,秦晓稳稳抬起右臂,一枪击中他的眉心。随即闪身冲进最靠里的隔间,挪开一块棚板,双臂用力一跃而起,棚板又挪回原位。 


      在顶棚的管道之间爬行了一会儿,他轻轻挪开另一块棚板的一角,下面已经是女洗手间。隔间里,一个抱肘而立的少妇正满脸焦灼地仰望着顶棚。看到错开一线的棚板,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与在兆丰公园里见到秦晓时的笑容并无二致。 




      秦晓将棚板归位后跳将下来,那少妇兴奋地抱住他,按捺着激动小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失手。” 

      秦晓笑了一下,解着衣扣低声问道:“衣服带来了?” 

      少妇忙拎过脚边的提包,取出一件电蓝水渍纹缎的旗袍和同色的绣花鞋。当她的目光落在秦晓裸露的前胸和大腿上时,拎着旗袍的手僵在了半空。紧致的肌肤上,深浅不一的吻痕赫然在目,枪弹留下的伤疤依旧清晰。 




      秦晓对此却毫不在意,发觉少妇动作的迟缓,他催促道:“快点啊,这旗袍怎么穿?” 

      秦晓在少妇的帮助下装扮整齐,靠在她的肩上走出女洗手间。 

      此时的一品香已经乱作一团。一个受到惊吓的西崽正在结结巴巴地接受特务地调查:“那位先生进去后,好像,好像又进去了一位戴礼帽的先生,别的就……” 

      “回去回去!刚刚发生谋杀案,所有人员不得外出。”秦晓和少妇被特务拦在门口。 

      少妇嗲声求道:“这位先生,我这位妹妹头疼病犯了,要马上去看Doctor,耽误病情可不得了。再说了,既然知道刺客是男人,我们女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嘛。求求你,行个方便好不好?”说着,她撒娇地拉起特务的手轻摇了几下。 




      守门的特务半握着拳将手撤回,斜着眼睛从指缝间看进去,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另一只手却撩开秦晓半掩着脸的蓬松卷发,嬉皮笑脸地说:“有什么能为这位小姐效劳吗?” 


      “谢谢您的好意,怎么敢劳烦你呢?家里派来的车已经泊在外面了。”少妇说笑间挡开他伸向秦晓脸颊的手,那只手却乘下降之势自他真假难辨的胸前丘壑上掠过。秦晓的眼皮轻颤,少妇紧抱着他的手臂和那好色之徒匆匆道别,疾步走出一品香的大门。 




      登上前来接应的轿车,秦晓在后排换装,少妇坐在前排的副座上扭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 

      “停在这里吧!这处围墙附近的警卫比较少。” 

      秦晓拉开车门的刹那,少妇蓦然回头叫道:“秦晓!”只唤了一声名字,却没有了下文。 

      开车的同伴抬腕看表,忍不住提醒说:“有话简短节说,他出来越久越危险。” 

      “保重!”少妇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秦晓在同伴的帮助下再次攀上高高的围墙,按原路返回卧室。躺在床上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绪烦乱地想象着黎耀祖对季翔卿之死的反应。一忽猜测他会因此事而恼羞成怒,开始疯狂搜捕与杀戮;一忽又幻想他也许会因为中储券的推行暂时被阻而暗喜…… 




      此时的一品香已经成为76号的临时审讯室,特务们对所有的宾客一一进行讯问、排查。黎诗千父子和邓墨云则留在雅间里回忆、讨论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事先知道南京专员来沪目的的只有黎氏父子二人,其他特工包括邓墨云,都是在就餐前一小时才接到通知。显而易见,这个消息是从76号内部传出去的。 




      雅间里尚在商讨对策,一个特务敲门进来,俯首在黎耀祖耳边低语。黎诗千畏于南京和日本方面的压力,心里已是又气又怕,而此时邓墨云看向那窃窃私语之人的嘲讽表情恰好点燃他胸中的怒火,他不由拍案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搞什么鬼名堂?有什么线索就说出来!” 




      那特务是黎耀祖的心腹,被黎诗千吼得后退了一步,胆战心惊地瞥向黎耀祖。 

      黎耀祖示意他出去,然后微昂起头,沉声说道:“在雅间门口站岗的弟兄说,事发之前,秦晓来过一品香。”沉吟了片刻,他再次开口,语调却变了,平板得有些不自然,“他看到秦晓进了男洗手间,但没有注意到他何时离开。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有再回座位。” 




      雅间里死一般寂静,只听到黎诗千吸烟斗的吧嗒声。 

      邓墨云夸张地打着哈欠说:“黎部长,属下知情甚晚,无法提供有价值线索,实在惭愧。天快亮了,咱们还是把这里交给下面的弟兄吧!” 

      他讥诮的话语激得黎诗千脸色发黑,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制着怒火点头,转而又对黎耀祖说:“你要给我个交待。” 



      邓墨云躺在曾和秦晓缠绵过无数次的床上,头枕双臂陷入了沉思。接待季翔卿之事从头至尾都由黎氏父子安排,季翔卿被刺身亡他们罪责难逃,且能有效地撼动黎诗千在上层心目中的地位。看情形,这个知情的刺客十之八九是秦晓。只是他这次行动惹翻了日本人,风险未免太大。恐怕这也是他擅自行动,不向自己请示的原因――他想独自承担整件事。邓墨云瞪着身边的空位咬牙骂道:“不要命的混蛋,胆子越来越大了!等着,看我怎么重新调教你!” 






      清晨十分,黎耀祖心情复杂地走进卧室,故意不去看床上之人,径直走进浴室。浸泡在热水里,他闭起眼睛回忆起早上的一幕,确信是自己一时失口将地点告诉秦晓的。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不!不可能!他用力甩头想赶走那个假设,在心里默念着,他不会故意陷害我,他不可能与邓墨云藕断丝连! 




      门响,秦晓面色青白地站在浴缸旁,欲言又止。 

      黎耀祖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昨晚去一品香了?” 

      “嗯。”秦晓坦然承认,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去做什么?”黎耀祖目光锐利地追问。 

      秦晓看了他一眼,不做回答,低垂着头擦拭他肌肉饱满的前胸。 

      他的缄默使黎耀祖有一种莫名的焦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毛巾,冷冷地说:“你出去,我自己来。” 

      秦晓紧抿着薄唇一步一步后退,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受伤,似乎倔强,似乎无所谓…… 

      黎耀祖把脸沉入水里,又猛然跃出,他会不会和我一样,并不甘心做汉奸,只是想阻挠中储券的强制推行?随即,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真是昏头了,居然能为他想出这种可笑的理由? 






      洗过热水澡后,黎耀祖身心的疲惫略减,头脑也冷静下来。他把监视秦晓的特务叫进自己的书房:“你跟了我父亲很多年?” 

      “是。”特务不知这位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实作答:“属下是黎部长在中统时的老部下。” 

      “我父亲……”黎耀祖顿了顿,吞下已到嘴边的“监视”二字,“要你时刻保护秦晓?” 

      “黎部长的信任令属下倍感惶恐。”特务恭敬地弯着腰,从下往上偷偷瞄了一眼这个戾气逼人的上级。想起自己曾多次目睹他和秦晓缠绵亲热,从初时觉得不堪入目,到后来看得目不转睛,心里不由发虚。难不成被他发现,又羞又气地找我兴师问罪?念及此,他急不可待地解释起来:“黎少爷,属下念念不忘黎部长的叮嘱,不该看的一概回避,从不敢违令。” 




      黎耀祖的脸红了,掩饰地喝了一口茶,“我不是想追究这个。你只要回答我,昨天晚上,秦晓去一品香你知道吗?” 

      特务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语调轻松地说:“知道。是我和他一起去的。” 

      黎耀祖面露惊诧之色,“去做什么?你们一直在一起?” 

      特务道:“我也是到了一品香才知道您也在那里,但秦先生不让您知道他来了。他听说你们有五位女客作陪,就一个人喝了大半瓶外国酒,醉倒在洗手间里人事不知。把他送回公馆之前,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监视,不,保护他。他今天醒来时一定很纳闷,怎么会睡在自己房里而不是躺在一品香的洗手间里。” 




      黎耀祖把脸转向窗外,秦晓蹲在蝴蝶花丛里,不知在忙什么。他示意特务离开,忽然又追问了一句:“你带他离开时,一品香的生意如何?” 

      虽然对这个问题很是纳闷,特务还是认真回答:“生意很好,几乎是座无虚席。” 

      看来他们离开时,季翔卿还活着。秦晓的嫌疑排除了,黎耀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他没想到秦晓去一品香的目的竟如此单纯,单纯得令人心旌摇荡。 

      他大步走进花园,从背后抱住秦晓。秦晓举着粘满花泥的双手低呼:“放开。我手上的泥会弄污你的衣服。” 

      “我陪你去房里洗。”黎耀祖竟然将一只手抄到他的腿下,一把把他横抱起来。 



      第八章 

      ********** 



      水喉哗哗地响着,秦晓的手刚接触到水柱又被荡开,反复着。黎耀祖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吻着他的耳垂和颈项,带着灼热呼吸的含混字眼送进秦晓的耳中:“我再不会怀疑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 




      秦晓湿淋淋的双手举向空中,却无力够取到咫尺的毛巾,只有等体内沸腾的热血把手上的水迹一点点烘干了。闭着眼睛感受他温柔的爱抚,身体在他的双手和唇舌的挑逗下轻颤,随着他的律动,意识在一点点消逝。没有了任务,没有了一切,心像一朵云,轻飘飘地向上浮,向上浮,一直升入天堂…… 




      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秦晓胸膛急剧起伏着,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手被握住,牵引到身下两人的结合处。刚一触及,秦晓猛然睁开双眼,面露惊骇之色,拼命把手往回缩。黎耀祖鼓励地向他微笑,握紧他的手。这一次,秦晓没有躲,在他的引导下,轻轻抚摸两个人不可思议的紧密相连。接着,手又被引至自己的小腹,触手是一片湿黏的液体。秦晓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黎耀祖,喉咙沙哑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 




      黎耀祖吮吻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是真的,是你自己。”舌尖钻进他的耳廓,将呢喃的话语用最短的距离送进他的耳中…… 

      一夜不曾合眼的黎耀祖很快便沉沉睡去,这个回笼觉异常的香甜。他怀里的秦晓虽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同样都是任务的一部分,邓墨云的暴虐使他对心中的任务念念不忘,而黎耀祖的温柔却令他心神恍惚。他知道,渴望一个瞬间能得以永恒,如同把一个休止符当作完整的曲子一样荒谬。 






      黎耀祖向黎诗千汇报秦晓案发当晚的情况时,神采奕奕的脸上笼罩着光辉。 

      黎诗千默默地听着,审视着眼前的儿子,石南根的烟斗叼在嘴上,半晌没有吸一口。他相信黎耀祖所言据实,那个监视秦晓的老部下也一定不会说谎。只是,他实在搞不懂黎耀祖和一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耀祖,老季这件事,我们已无回天之力,听候上头的处罚就是。”他终于想起嘴上的烟斗,狠狠地吸了一口拿在手上摩挲,“至于你和秦晓的事情,我不会拿黎家的香火逼你。耀宗已经娶妻生子,你其他几个弟弟也都好事将成,我知足了。只是你自己,你当真愿意就这样,和一个……一个……”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他相信黎耀祖明白他的意思。 




      “除了秦晓,耀祖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这是儿子第一次违抗您的命令,您原谅了我;这也是我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他肯留在我身边。有这些,耀祖也很知足。” 

      黎诗千有些诧异,真心相爱的故事他只在戏台上见过,没想到现实中的第一场,主角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一个男人,眼前又浮现出秦晓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时那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告诉他,无论在家里怎么胡闹,好歹在外面给黎家留点面子,吃飞醋也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黎耀祖飞红了脸,嘴上应承着心里却软绵绵的。 

      黎诗千的神情却变得严肃:“无事才会生非。他整日像个花花公子似的流连于仙乐斯、百乐门、逸园、跑马场,闲来还要拈酸吃醋,终不是个事。他也是受过训的特务,身手枪法都不错,不如叫他做你的帮手。” 




      黎耀祖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脸色变得刹白,他急切地说:“父亲,我不想,不想让他参与这些……” 

      黎诗千有些不悦地打断他:“你不要真把他当成娇滴滴的女人!他当初能替邓墨云卖命,现在就能为你鞍前马后。” 



      夕阳西下,秦晓懒散地坐在花园的躺椅上,脚边那一丛嫩黄的蝴蝶花被落日的余辉染成鲜艳的桔红色,在微微的晚风中翩跹起舞。黄色镶紫边的蝴蝶花是秦晓对老公馆最深刻的记忆。因为童年的回忆充斥着太多的颠沛流离与孤独无依,只有和小少爷在一起玩耍的那段日子使他暂时得到一些孩子应有的无忧无虑。多年以来,他喜欢黄色的蝴蝶花也许就是在潜意识里缅怀那段在老公馆里短暂的快乐时光。 




      黎耀祖从76号回来了,下车便径直走向花园,边走边对秦晓大声说:“要我陪你洗手吗?” 

      秦晓明知他是在打趣早上的事情,却故意高高举起双臂,先是手心后是手背地翻转了一下,展示着干净的双手。两条笔直的长腿随意地前伸,双脚上下相叠。 

      黎耀祖笑着摇头。秦晓随便的一个动作在他看来都是一种诱惑。他走近躺椅,秦晓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位置。他坐下来,揽住秦晓的肩。秦晓偏头扫了他一眼,继续看向花丛。沐浴在晚霞中的秦晓,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虽然读不懂那迷茫的眼神中蕴藏着什么,却能感受到他的心事重重。黎耀祖心中涌起歉意,任何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被人像女人一样养在家里,大概都不会快乐吧。 




      “总是看着花丛发呆,是不是很无聊?”黎耀祖偏过头,嘴唇印上秦晓的眼睫。那双透出忧郁的眼睛被动地合拢,喉间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黎耀祖的唇掠过秦晓的颊和下巴,含着他的喉结咕哝着:“如果实在闷就来帮我吧。76号是怎么回事,你早就清楚。” 

      秦晓掀动眼睫,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睫毛复又垂下。他略微仰头,使黎耀祖吻得更深。 

      黎耀祖埋首在秦晓的衣领间,吸吮着他的锁骨,满意地听到他溺水般长长的抽气声,不禁恶意地想耍弄他:“你的醋意也太大了,我只是召妓陪酒,你就喝得酩酊大醉。” 


      “胡说!”秦晓不加思索地推开黎耀祖,脸上一阵阵发烧。好在暮色降临,掩住了双颊的绯红。本来只是为自己打掩护的小计谋,让黎耀祖一说,他竟真的羞赧了。忆起当时自己似乎真的有点不悦,羞赧又转为心慌。 




      黎耀祖哪知他瞬间的心思变化,只是一味地逗他:“你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别人都看出来了。父亲决定让你重回76号,就是怕你闲来无事乱猜忌,吃那些无谓的飞醋。你若否认,我就向父亲求情,许你继续闲在家里。” 




      秦晓被逼到了两难境地,张口结舌地看着一脸坏笑的黎耀祖,忽然想起他从76号回来并不曾回过房间,凭着对他的了解,秦晓迅速采取行动,一手抱住他的后背,一手自他的怀里抽出佩枪。眨眼间,德国制Lignose的半支枪管已抵入黎耀祖的嘴里。形势突变,两人的处境眨眼间互换了。 




      秦晓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敢出尔反尔,我就一枪打穿你这张言而无信的嘴。” 

      黎耀祖钦佩地看着秦晓,颈部僵硬地点头。他发现,这样强势的秦晓更令他心动。 

      秦晓得意地牵动唇角,把枪放回他的怀里。 

      黎耀祖夸张地上下左右地活动着被枪管撑痛的嘴巴,促狭地笑着,一只手突然握住秦晓的胯下。秦晓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笔直地端坐着,不敢挣动半分。 

      “打穿我的嘴,你这里怕是要少了一处享受。”黎耀祖戏谑地笑了。 

      脆弱之处虽被黎耀祖掌握,秦晓的嘴上却不肯服输,声音低沉地威胁道:“你再不放手,我决不会饶你。” 

      “是吗?我怎么记得每次求饶的那个总是你?”黎耀祖手指略动,不意外地感觉到掌中的变化。 

      “少爷,秦先生,开饭了。”菊姐背光站在公馆门口的台阶上,招呼着躺椅上不甚清晰的两个人影。 

      黑暗中,两个人的双眼晶亮,目光灼灼地对峙着。黎耀祖放开秦晓,回首答应了一声。菊姐唠叨着不要让老爷等之类的话,复又回去。 

      秦晓刚站起身,双臂却被反剪到背后,被迫和黎耀祖相对而立。他咬牙道:“你难道真要让你父亲等得不耐烦,再差人来催吗?由着性子胡闹,你就不……” 

      黎耀祖俯首含住他的双唇。未说完的话被截断,双唇被牙齿轻轻噬咬一番后,舌又被吸吮着。重获自由的双手自然地搭上黎耀祖的肩,在他的颈后交叠。 

      他们走进餐厅,黎诗千的视线从白汁鲑鱼的盘子里移到黎耀祖春意盎然的脸上,又移到秦晓红艳微肿的双唇。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放进嘴里一大块鱼肉,鼓着腮用力嚼着,再不肯多看他们一眼。 






      秦晓第一次和黎耀祖出现在76号时,引起所见特务的窃窃私语。当时,黎耀祖曾惊异于他脸上那种淡然无所谓的神情,他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与愤怒。后来,他越来越发现秦晓的矛盾。秦晓有时会表现得异常羞涩,即使没有第三者,露骨的言词和动作也会令他面露嗔意;有时他却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即使两人在书房亲热时被黎诗千撞到,他仍能优雅地起身,毫不慌乱地穿衣。他并不知道,优雅淡然地秦晓正在执行任务,而羞涩任性的秦晓却在袒露自我。 




      秦晓开始接触到黎耀祖拟定的一些行动计划,有些重要的情报经小烟贩之手顺利送达军统的上级,有些可能引起邓墨云不满的则经特务之手提前转至邓墨云处。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不曾亲自参与行动。黎耀祖答应秦晓重回76号,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自然不会指派秦晓独立行动,而他自己执行任务时秦晓若强要跟随,他相信自己有保护他的能力。 




      中储行上海分行专员兼中储券推销主任季翔卿下车伊始便成鬼魂,确实给汪政府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混乱:没有新人敢接任;76号的日本东家晴气庆胤兴师问罪;黎诗千在76号的威信一落千丈。但这只能暂时的推迟中储券的发行,却不能真正打消日本人垄断中国金融业的野心。第二年3月,新的推销主任走马上任,中储券正式开始强制推行。上海各大公司、商场被各种手段强迫接受中储券,一些规模较大的银行和钱庄也受到威胁。为了保护法币的地位,打击中储券的发行,重庆方面也派出大批军统特工与之对抗。秦晓参与黎耀祖制定计划的同时,也在静静地等待军统的指令。 




      军统特务与76号之间的银行斗争进入了白热化。76号暗设定时炸弹袭击中央银行上海驻地之后,军统特务日闯大华医院,将中储行上海分行的业务科长杀死。黎诗千随即派76号特工袭击中国银行,屠杀多名重庆方面的银行职员。 




      4月的一天,黎耀祖的情绪有些低落,吃过晚饭后一直很沉默,和秦晓在书房谈起最近中储券的推行情况时常常走神,几天前和父亲的谈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日本方面对中储券推行的进程非常不满,重庆特务也越来越猖狂。上头要求我们尽快搞一次大行动,偷袭几个抵制最强烈的银行,以达到杀鸡骇猴的目的。这次行动由你全权安排。”黎诗千头也不抬地向站在书案前的黎耀祖发布命令。 




      黎耀祖面露踌躇地说:“父亲,银行属于商界,我们不该对其诉诸武力吧?” 

      “屁话。”黎诗千抬起头训斥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哪管得了那么多?走到这一步,只能尽心尽力地走下去,难不成要被人踢开?” 

      黎耀祖默然退下,开始搜集银行资料,拟定偷袭计划。他向来如此,不管自己心中所想,对父亲永远是唯命是从,做起事来一贯是一丝不苟。他是最佳狙击手,却只能控制枪支的扳机,而不能掌握枪口的方向。 






      黎耀祖回想着偷袭计划,痴痴地看着秦晓,目光竟有些呆滞。 

      秦晓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你别勾引我,我今天很累。”秦晓劝他早些休息,他依言洗过澡先自躺下。 

      夜里,秦晓以为他睡着了,上床时轻手轻脚地唯恐吵醒他,谁知还没躺稳,黎耀祖翻身便把他压在身下。 

      秦晓仰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奇怪地问:“你不是很累吗?” 

      黎耀祖不语,只是一味地吻他,吻到胸肺几乎要炸裂开时,才喘息着抬起身子,拿过身旁的布条缚上秦晓的手腕。 

      起初发现双手失去自由时,秦晓以为黎耀祖是在玩花样捉弄他,本能地挥动双臂反抗,但黎耀祖严肃的表情使他放弃了挣扎,顺从而又木然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双手分别绑在床头的镂花铁栏杆上。 




      黎耀祖在捆绑过程中,目光不期然与秦晓那双困惑的大眼睛对视,他迅速躲闪开,拿起一条布带蒙上秦晓的双眼。秦晓的身体轻微的战栗着,脚踝也被布条缚住,分别固定在床尾。他不知道黎耀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无论黎耀祖做什么自己都不能抗拒。这些日子过于放纵自己了,放纵到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双眼失去视觉,听觉便格外敏锐。秦晓听到黎耀祖起身下床,又听到衣物的窸窣声。如果只是脱去睡衣,这声音则显得过长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轻声问道:“耀祖,你在做什么?是在脱衣服还是在换衣服?” 




      疑惑中,头侧黎耀祖的枕头掀动了一下,脸颊拂过枕头落下时带动的凉风。秦晓恍然大悟,挣动四肢大叫:“耀祖,你放开我!”他十分清楚黎耀祖的携枪习惯,平时身上只带一把德国制Lignose,那支容弹量多达13发的勃朗宁大威力一般放在枕下,执行重要任务时才会两支手枪同时使用。 




      “黎耀祖,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根本不是真心要我帮你!”秦晓锐声骂道,身体挣动得更加剧烈。 

      “别闹了,手腕都红了。”黎耀祖啄着秦晓的唇说:“等我,我很快回来。” 

      松软的被子覆在身上,脚步声移向门口。秦晓停止了挣扎,叫了一声:“耀祖――” 

      听到这透着寒意的两个字,黎耀祖的双腿僵直了,迈不开步子。 

      秦晓冷然发问:“你想过吗,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了,你和我会是什么样子?” 

      “懂了。”黎耀祖蓦然回身,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扯下秦晓眼睛上的布条,闷头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此次任务凶险,类似于战场上面对面短兵相接的搏命,他不敢让秦晓陪他送死才出此下策。但是,秦晓那句话触动了他,使他临时改变了决定。 




      黎耀祖携秦晓风驰电掣般赶到76号,近百名武装特务已经整装待发。一向谨慎的黎耀祖此时才发布第一条命令:“马上出发去上海江苏农民银行。不留一个活口。任务完成时再宣布第二个袭击目标。” 




      静谧的午夜,街头万籁俱寂。没有亮灯、没有鸣笛的军用汽车一辆接一辆悄然无声地驶出极司菲尔路,秦晓和黎耀祖乘坐的吉普车驶在车队的中间。 

      秦晓表情恬淡地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适才为黎耀祖担心的情绪已经消逝殆尽,现下的他正在焦灼地思考着如何应对此次的银行杀戮。现下联系不到小烟贩,无法通知江苏农民银行;第二个袭击目标除了黎耀祖尚无人知晓,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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