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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颠倒by:镜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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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张邑祺却讲出他从来没听过的答案。
              “我……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是真心话。
              唐沐颐还以为自己重听,他倏地瞠大了眼眸。
              “我什么?”眼珠都要给他瞪掉了。
              张邑祺不知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你是好人。”
              他重复一遍。
              “哈!哈哈哈……”唐沐颐爆出笑声,“好人?……你说我?哈哈……”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真该录起来,回去放给颉楠和三哥听听。张邑祺愣坐在旁边,被他笑得一团混乱。
              唐沐颐止住笑势,轻吁两口气,却在瞧见张邑祺认真的神色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最近跟壁草在一起,都快要忘光他的优雅气质了……没差,反正也只有一个人看得见他。
              “我说你蠢,你还真蠢!”唐沐颐眯起美丽致命的黑眸,邪笑道:“你所谓的好人敝人在下我,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是一个月换两位数的伴侣,打发空闲的方式是泡男人,一夜情的次数数不清;我只看外表评断一个人,像你,就是被我排在最底层的那一种族群,这样,你还觉得我好?”以上句句属实,童叟无欺。
              张邑祺看着他。半晌,才缓慢地启唇:“你当然可以有你选择朋友的方式……或者条件,虽然可能不……不太恰当,但至少,你不会口是心非,而且……跟你交往的人,都是心甘情愿吧,你不会强迫他人不是?”所以他顶多是……感情太随便。
              他鼓着一口气,头一回说这么多话。
              唐沐颐觉得有趣了。“连我说你笨、说你丑,你也是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呀。张邑祺还是很奇怪。“你说的是事实。”
              真……真是“独特”的见解啊!
              唐沐颐看他又偏过了脸,突然发现这好像是他的习惯。他不免想到,之前他老说他长得“有碍观瞻”,难不成壁草是为了别伤到他的眼才……见鬼了,他干吗觉得愧疚啊?
              他一向如此不是?不论对方是谁,“品质”差,就直言批评,怎么现在会有心软的感觉?
              莫非他最近改变宗旨,想“广结善缘”了?
              他瞅着张邑祺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后颈,不知怎地,心又痒了。
              真要命!最近怎么老是想伸手摸丑小子?
              唐沐颐不解自己愈来愈频繁的心动是怎么回事,只归咎于魂魄当得太久,脑筋有点不清楚了。
              他清咳了一声,转移视线。“那你说,我到底哪里值得当一个好人?”
              张邑祺微微侧头回想,随后扬起微笑。“你前几天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请你不……不要打扰我弟弟,你也做到了;虽然你常常都在抱怨,但并……并没有更正发过脾气。”就像刚刚坐捷运有一个小女孩快要跌倒了,他甚至忘记自己是个触摸不到实体的魂魄,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扶她,他相信这些小细节才是他真正的样子。现在当“好人”这么廉价?随便教几个英文专业名词就可以荣登宝座?
              他没去骚扰张邑文是因为他根本“没办法”;看得到,吃不到更惨,所以索性连看都不要看。
              他没事抱怨是故意找碴,当然用不着发火,他又不用角逐奥斯卡,才懒得演无聊的戏码。
              这些才是真正的理由好吗?
              唐沐颐觉得他的单纯真是银河系冠军。
              不过……说老实话,虽然他嘲笑丑壁草的言论,但他说他是好人时那种诚恳的眼神,还真让他这个“恶棍”有点……嗯,虚荣?
              人之常情嘛!被称赞哪有不高兴的?即使别人一向都只赞美他的外表,第一次有人夸奖他的内心,但他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喜悦。只有一点点……真的。
              他在傻笑个什么劲啁?唐沐颐抚平自己上扬的唇角。
              他真是被壁草小子传染愚笨,等还魂后他要去测一次智商!
              “你喜欢这样想就随便你吧。”到时幻想破灭可不关他的事,“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夜色’的?”看他这种“清蠢”样,平常又只会在家里“闭关修练”,不像是会去那种场合的人。
              唐沐颐趁此机会顺便一清心中的疑惑。
              “上网看到的。”张邑祺抚着手旁的青草,耳朵有点红红的,“我……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这种事,也想……呃,认识一些同样的朋友。网络上有很多人常常在讨论‘夜色’,我就想去看看。”
              不过他去了几天,也只是站在同样一个角落看着满室热闹而已,完全无法融人。这是因为他太被动了,不知怎么跨出第一步,心里也有所顾忌,毕竟邑文他……他忍不住轻轻地皱眉。
              唐沐颐眸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的是同性?”啧!他一定是头脑有问题才在这边充当丑小子的咨询师。
              “咦?”张邑祺从没跟人聊过这些,有点放不开,也好像有点……期待。他看着远处的白云回想。“……大学吧。”
              还真晚熟,难怪看起来就是一副可欺的模样。
              “在这之前你没跟任何人交往过?”唐沐颐又问。
              张邑祺摇摇头,连心动的人也没有。就是因为这所以他才怀疑自己……或许喜欢的是男人。
              “那你曾经对哪个同性有感觉过吗?”他还真像张老师生命专线。
              “没,嗯……或许有吧。”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过阿强确实是和他同性,“有一个阿强,从小就跟我认识。”
              “青梅竹马?”好像应该是“竹马竹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唐沐颐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浪费时间。
              “国中时的玩伴。”张邑祺轻笑,“我跟阿强在一起有十年了。”真是愉快的记忆。
              在—起?“你跟他交往十年啊?”不是说到了大学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吗?怎么反反复复的?
              这种“劣质”壁草居然也有人要……
              不知为何唐沐颐心中燃起无名火。
              “不是交往,我跟阿强住在一起。”
              “什么?”居然还同居!很开放嘛,他真是看错人了。“那现在那个阿强呢?他知道你是同性恋,所以吓跑了?”唐沐颐瞪着他。
              张邑祺皱着眉头,困难地思考。“我想阿强应该不在乎我的性向才对。”
              “那他为什么离开你?”该不会是因为受不了壁草的笨才远走的吧?唐沐颐坏心地想。
              张邑祺敛下眼眸,神情灰暗。“阿强在三年前过世了。”喔,原来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唐沐颐坐直身。
              可惜他没兴趣。
              “他怎么死的?”
              “太老…所以就…”寿终正寝。
              啊……啊。
              “太老?”原来他的癖好是老头?有没有搞错?唐沐颐的下巴差点脱臼。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要老到过世少说也有七十岁耶,都可以当他的爷爷了!“那他死了以后,你怎么办?”他继续追问,火气也愈来愈大,张邑祺回忆……“那时我正好要搬家,所……所以就顺便把阿强的房子烧了,不希望……看了难过。”
              “烧房子?”他还纵火啊?有必要那么大手笔吗?
              唐沐颐脑筋缠成死结。
              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傻傻的丑壁草,不仅偏好老头子,“经历”也很不平凡,虽然痴情却很夸张,居然连倾慕的人的房子都一把火烧了!
              他该不会看起来正常,其实精神有问题吧?唐沐颐难以置信地打量他。
              “那房子是我亲手做的……所以也有一些感情,我希望阿强能……能一起带去天国……。”
              “等一下。”唐沐颐打断他,“你亲手做的房子?”
              他不知道他还会盖房子。
              真是愈来愈神奇了!这小子该不会有妄想症吧?
              “是啊。”张邑祺推了推脸上的大黑框,“我钉……钉了很久。”手上都起水泡了。
              “钉?阿强住在木板屋?”唐沐颐的逻辑回路断线。
              “嗯,因为宠物店的都很贵,所以我就自己动手做。”国中的时候有才艺课,那时学会了一些基本木工,很实用。
              宠……宠物店?
              “你给我等等,”唐沐颐伸出手阻止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重新串起每一个段落,他深吸口气,眯起的眼里有熊熊的怒火。
              “你说的阿强是……人?”
              冷静,他要冷静!
              张邑祺摇首,被单眼皮掩盖的眼眸清澈也无辜。
              “阿强是我捡回来的一只土……土狗。”他刚没有说吗?
              唐沐颐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神经完全绷裂,清脆的声响媲美立体音效。
              “原——来——如此,却不是很成功。”还土……土狗咧!
              他咬牙忍住胸口的闷,他居然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丑小子鸡同鸭讲?什么张老师?什么咨询师?弄了半天,原来此“它”非被“他”!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动地、可歌可泣、有血有泪的罗曼史,原来他根本在阐述“公狗的一生白痴!白痴!他真的想要去撞墙!

                                         第八章
              台风天。
              雨水像是瀑布一样猛下,风吹得窗户都摇动起来。
              电视新闻旁的字幕纷纷宣布不用上班上学的公告。
              如果赚到一天假当然很爽,但要是别人都放假,而自己不能放,那就很X了!
              像是乐透开奖一样,几家欢乐几家愁。
              不过,这当然不包括在哪里都可以工作的张邑祺。
              放下电话,他走出书房,就看到唐沐颐躺在沙发上很享受的样子。
              “喂,你们家附近最近常有纵火案发生,小心一点。”唐沐颐看着电视,刚好就在报道前面几条街,上星期被纵火的消息。
              虽然他以前老觉得看电视是一件浪费生命的事,不过这一阵子下来,这种闲散真是让他有逐渐上瘾的趋势,只要想到还魂后要回公司上班,他就很想睡觉。
              “嗯,里长有发过通知单了。”要大家守望相助。
              不过张邑祺要说的是别的事。“刚刚看护打电话来,说她家淹水,所以没办法来了。”听说都淹到二楼了。
              唐沐颐皱眉。“那明天能来吗?”
              “这一个星期可能都来不了。”张邑祺照实回答,“她说她家的家具都泡水了,台风过后要清理家园。”
              幸好他们家住四楼,淹水应该不可能淹到四楼吧?
              “一个星期?”唐沐颐差点没呛到,“那是说我的身体一个星期都不能洗澡?”
              这么恶心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他身上?
              虽然他很讨厌那个看护每次都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反正他现在没知觉,眼不见为净,不过一个星期都没有清洁,那他就不能接受了!
              他才不想看自己变得蓬头垢面!
              “呃……你会觉得很难过吗?”张邑祺看他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废话!”唐沐颐坐起身,“你试试看一个礼拜不洗澡,看你舒服还难过。”
              现在是夏天,平均气温高达摄氏三十度,他又不是要在肉身上腌咸鱼!
              “那……”张邑祺左右为难。家里淹水已经很惨,家具都“随波逐流”了,总不能强迫人家来吧?
              唐沐颐一双美眸瞅着他。虽然他有点不愿意,可以说是非常委屈地将就——毕竟前车之鉴多如牛毛,他怎么知道丑壁草会不会又发生什么意外?但这种非常时刻,也只好戒急用忍,没鱼虾也好了。
              真是赔上他一条命……就是有这么夸张。
              “那我看……你帮我好了。”他一辈子做过多少重大决策,这肯定是他最不明智、也可能是最错误的一个。
              “我?”张邑祺愣住。
              “没错,你帮我。”唐沐颐实在讨厌讲重复的话。“简单的擦澡,你会吧?”
              他看那个看护做过,不是很难,顶多只是拿条湿毛巾抹来抹去。
              “擦……擦澡?”张邑祺面有难色。自从“拔针”
              事件后,除了不可省略的按摩,他能离他的肉身有多远就离多远。
              “对,擦澡!”他是九官鸟转世啊?唐沐颐受不了地站起来,“就是用温的毛巾帮我的身体擦干净,这样就好了。”他怀疑丑小子小学时有没有做过打扫的工作,虽然把他完美的躯体比喻成课桌椅很污辱,不过就像是擦桌子一样嘛……好像也不太一样。
              啧,麻烦!
              “你现在就去弄盆温水来,我来教你。”为避免废话过多而让自己气血攻心,唐沐颐直接下达命令。
              张邑祺很希望他再考虑考虑,不过他那种“没的商量”的眼神让他吞回了含在嘴里的话。他走进浴室,依言装满一个脸盆的温水,然后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随着唐沐颐进入卧房。
              唐沐颐转过身。“首先呢,就是呃——”
              “啪刷”!
              一盆水兜头降下,天女散花……
              窗外大雨飘摇,屋内也犯起水灾。
              张邑祺太注意水盆,脚下不知怎地被绊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当然就飞了出去,一满盆温热的水就透穿过唐沐颐的魂体,直接泼洒在床铺上。
              肉身当然也没有幸免泡水之命运。
              “对……对不起……”所以他才想叫他考虑……他真的很“带衰”的样子。张邑祺,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跌倒。
              “你到底……”被水线透过虽然没有被人体触摸那样令唐沐颐作呕,但还是有点不舒服,他咬牙强忍,“是怎么走路的。”
              第二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泼东西在他身上了!
              平路也会被绊倒?莫非他的左右脚会打架?
              叫他擦个澡,弄得到处都是水,又不是浇花!难不成他还想在他肉身上培养豆芽莱?唐沐颐僵着一张脸,真是气郁填胸。
              “我……”张邑祺垂首。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这么多纰漏?他们两个真的犯冲,可是他二哥明明说,他们命盘很合的唐沐颐做个打断的手势,冷静地思考。其实他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丑小子老是败事有余,他也有心理准备,被泼个水嘛,又不是泼硫酸,很幸运了,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人生很美好,没必要跟丑壁草生气,他这么蠢已经够悲哀了。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帮我换衣服、换床单?”天气这么湿,他光滑的肌肤泡烂了怎么办?
              “这……”张邑祺抱着脸盆,实在担心自己又捅娄子。
              “相信我,要是我能自己动手,绝对不会叫你去做。”唐沐颐看着自己躺在床上还在滴水的肉身,惨痛记忆涌起,“你只要记住,不要再把点滴针头扯出来就虽然说无事不过三,意外不连环,但壁草要是再给他出状况,他真的就——认了。
              张邑祺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他拿出可换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扶起唐沐颐的躯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身上的衣服扣子,小心翼翼地把湿掉的衣服褪下……
              身体虽然是沉睡的,但是呼吸一样灼热,喷拂在他的颈项间,宛如热铁烙印其上。他没跟人靠得这么近过,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没有意识的躯壳,温热的触感却让他微微地喘息。
              在瞥见唐沐颐宽阔的胸肩时,他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的身体的确非常美丽,起伏的肌理和诱人的骨架、窄瘦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无一处不让人叹息赞美。纵使张邑祺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乱看,但被吸引的事实却无法隐藏。
              他第一次觉得,唐沐颐真的具有极为迷醉他人且让人沉沦的特质。
              光是这样靠着,就让他心神荡漾。
              扶着躯体穿衣的手有些颤抖,张邑祺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像是感应到这份暖昧似的,唐沐颐不知为何,只觉得他抱着自己身体的画面十分煽情,直接刺激到他的胸腔,影响他的呼吸。
              他甚至怀念起他的身体,有一种想代替自己的肉身感受亲近的意愿。
              他想骂自己神经病,他怀疑自己的头脑有问题,他应该要在心里反驳这种无聊又错误的妄想。
              但他所做的,只是站在一旁凝视着这居然令他觉得契合的一幕。
              不经意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缠,好像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好像触摸到了最深处的埋藏,有些东西,似乎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形下逐渐地改变……
              “这是……?”是在做什么?”
              各怀心思的宁静,被毫无预警地打散,俨然像是屋外的滂沱大雨一般,张邑文骤然地出现在未关上的房门口,以暴风之姿,掀起最措手不及的汹涛!
              张邑祺猛地从醺眩的气氛当中回神,瞬间刷白了脸,唐沐颐亦在同时回头,在心中大喊不妙。
              坐在床缘的哥哥怀抱着一个没穿上衣的陌生男人,这对似乎反对他性向的弟弟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邑……邑文?”张邑祺连忙将唐沐颐的肉身放躺回床上,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对了,是台风。“不早就看不到精彩画面了不是?”他恶毒地评论,俊秀的面容罩上冷怒。
              “你……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他是谁?”张邑文凛冽地指向床上沉睡如昔的人体。
              “他……”张邑祺看向唐沐颐站立在一旁的魂魄,真不知该怎么说明。
              “你不说是吗?”张邑文冷瞪着他,“你不说的话,一辈子都别说了!”他忿怒地丢下书包,迅速地跑向大门,几乎用尽全力甩门而出!
              回荡在屋内的碰撞声沉淀成最冰冷的死寂。
              “你还不快去追?”唐沐颐看着明显失了冷静的张邑祺。
              “就算追到了……”张邑祺垂着眼睑,“我能说些什么……在他的眼中……我……我就是一个如此不堪的哥哥……”只要邑文无法接受他,这种事情就会反复上演。
              唐沐颐实在不喜欢看到他这种难过的样子,没有理由,丑壁草就该是蠢蠢呆呆的模样,怎么踩他都可以恢复精神,他讨厌看到这么脆弱的壁草小子。
              真令人火大!
              不清楚为什么,唐沐颐看到他那副受伤的表情就生气。
              他非得要他振作一点不可。“你弟说了吗?
              “说……说什么?”张邑祺抬起眸。邑文—向不喜欢和他说话。
              “你弟说你不堪了吗?”实在受不了他用微红的眼眶瞅着自己,唐沐颐索性转开脸,“你弟根本什么也没说好不好?哪有人像你们这样,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就先闭上嘴巴,鬼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吧。他不负责任地想。
              是这样吗?说出来会比较好吗?张邑祺脑中乱。
              “你弟刚讲了,这次再不说,一辈子也别说了!不管你想说什么,或他想听你说什么,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你也想放弃?”唐沐颐提醒他。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张邑祺的思考完全停摆。
              “去追啊!”再简单不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追到以后再说,你们不是兄弟吗?”
              在唐沐颐来说,亲兄弟之间是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这也是因为他生长的家庭是如此。他始终觉得,吵架也算是一种沟通,面对面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比无言以对要好得太多了。
              是……是啊,好好地跟邑文说明,不论敢讲的、不敢讲的;也不论他相信、还是不相信,他想试一次看看。
              张邑祺本来彷佛生了根的脚底,缓慢地移动。
              在经过唐沐颐魂体旁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离开卧房,打开大门就跑了出去。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
              沐颐撇唇。
              啊,忘了提醒壁草带伞,外面的雨可大……糟了!
              左手小指倏地泛起的疼痛让他猛然惊觉自己现在的立场!
              丑小子跑了,他也势必要跟着,可是……
              下大雨啊!
              除非他能自己撑伞,不然铁被“贯穿全身透了。
              “好痛!”手指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烫感,
              心里怨恨唐襄憬上万次。
              可恶!他真的不想又体验那种被穿透的搅胃滋味!
              受到戒指的无形拖引,他甚至无法自己地往大门走去。
              该死!该死!
              张邑祺跑得有点喘,被雨水冲刷的镜框让他视线模糊,他走近两步。
              “邑文……先跟我回家吧。”他朝蹲着的弟弟伸出手,衣袖上还滴着水。
              张邑文撇开脸,把视线放在别处,不发一言。
              张邑祺心中难过,却还是勉强淡笑地道:“你你都被淋湿了……先跟我回家……你要问我什么……我会跟你说的。”
              他鼓起勇气想要扶起弟弟,却被他一把拍开。
              “你真的会跟我说吗?”张邑文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手背上的疼痛直接传到内心深处,张邑祺敛下眸。
              “如果你……你现在还想听的话……”
              “我什么时候不想听?”很突然地,张邑文忿怒地吼断他的话。
              “邑……邑文?”张邑祺错愕他乍变的脸色。
              “我每次都在等你亲口跟我说!说爸妈过世,你觉得很难过!说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可能会觉得很累!说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讨厌你老是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他猛地咆出毫不隐瞒的心声,张邑祺完全地愣住。
              或许是积郁得太久太久,或许是风雨乱了他的自制力张邑文不再压抑,全数爆发——
              “你自己一个人处理爸妈的后事,我帮不上忙!你不睡觉,接很多工作来贴补家计赚我的学费,我帮不上忙!你发现自己可能喜欢的是同性,想找人商量,我仍然是帮不上忙!”从发梢上流下的水珠沾湿了他的眼睛,“我才不在乎你爱上的可能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自己告诉我,不要对我隐瞒!爸爸去世的时候,你跟我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相依为命,可是从头到尾,都只是我在依赖你而已!我也想要帮你,但你却总是什么都不说……”喊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邑文…”眼眶泛潮,“想的。”被他话里真切的传达给撼动,“……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他的保护,反而形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他所谓的为他好,却造成了他们之间的疏离。原来,邑文也会想要他这个差劲的哥哥的依赖。“你的确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以自己打工赚钱,你也不知道我去便利商店上大夜班、去工地打零工,你更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张邑文站在他的眼前,要他好好地、仔细地看看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有所保留?你能不能不要对待我像外人?我不是你弟弟吗?”随着最后一句哽咽出口,终于,他的泪水滑出了红红的眼眶。
              张邑祺望着他,很久都舍不得眨眼。
              他印象中需要呵护的男孩、他以长兄如父的身份陪伴的弟弟,如今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而且成熟得想要反过来给他依靠。原来,是他想太多了。
              邑文没有变,只是缺少沟通,他一直怯懦地在等待邑文朝他伸出手,却不知道邑文早就在期待他走近身边。
              他果然是如唐先生所言,又蠢又笨。
              张邑祺缓缓地扬起唇,牵起一抹最开心的微笑,然后,他张开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弟弟,同样地湿了眼。
              “我……我什么都会跟你说……好不好?”
              所有的事情,全无保留。
              张邑文直着身体,眼角的泪痕未干,适才激动的情绪也尚未平复,他喘着气,生涩地叫唤着已经几乎要遗忘怎么说出口的名词。
              “大哥……”忍不住地,他也抱住了张邑祺。
              一直死缠的结,其实只要找到方法,很容易打开还真是高潮迭起,赚人热泪啊!
              总算也“飞奔”至凉亭里“避难”的唐沐颐看到这幕,实在很想鼓掌恭喜他们,顺道放两串鞭炮庆祝庆祝。
              但是他想,魂魄应该是不可能吐得出东西的,可是魂体还是可以干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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