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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字香烧-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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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我前方站定,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凝神看着远处宁出尘上下翻飞的身影,沉声道:“宁庄主果然身手不凡,我这几人都是顶尖高手,竟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我低头看向权清流,心下愈发焦急,捉紧了手中的匕首,他斜着眼看着我,冷笑一声,走上前来,我戒备的看着他。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递给我,见我戒备的眼神,便道:“上面有命令,这个人要活的,你,捉不得活的,杀了也无妨。”
  我低头,将那药放到权清流口中,他却已经不能吞咽。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宁出尘,垂下眼帘,将药丸含到口中,拿起水壶哺了口水,低头吻上权清流, 舌尖卷着药和着水给他送了下去。
  无力的闭了闭眼,倚在树上,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阳光刺眼,空气焦躁。那人亦不语,只是立在我身后,遥遥的看着那边的战况。
  那个人,我嘴角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自从和他在一起,似是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的好好呆在一起呢。
  “你不担心?”身后那人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垂下眼,看了看怀中权清流,呼吸平稳,虽然脸色仍旧很差,倒像是睡着了。稍稍安了心,复又看向那人,低声道:“我只怕拖累了他。”
  如果不是我,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也不必苦战到这种地步。到头来,还是累了你。这样无力的我,让人生厌。
  身后那人朝着宁出尘的方向朗声喊道:“宁庄主,丞相府已经被皇上控制了,你重华山庄皇上也是势在必得,难道宁庄主就这样置他们于不顾?”
  心思微动,指尖在权清流脸上轻轻拂过,苦笑着低声道:“那小皇帝当真是执着呢。”
  就算一个人再强,也不可能与一个国家为敌的。轻叹一声,小皇帝终究还是放不下芥蒂,要除了宁氏一族了。只是,皱了皱眉,盯着远处宁出尘冷冽的面容怔怔的出神,那摄政王和宁则荇呢?想想前几日初见时宁出尘心事重重的模样,大概确实艰难罢。这两年,看来是错过太多了。时间纵然无声,也让人害怕。
  心下疑惑,愈发烦乱,一阵阵的眩晕,胸口发紧,钝钝的痛着,皱着眉忍了半晌,一口血吐了出来,愈发昏昏沉沉。
  “你也中毒了啊。”身后那人看着我,玩味的一笑。我用袖子抹了抹血,淡淡的道:“是吗?”垂头轻笑,“即使不中毒,大概也没多少日子了。”
  那边,却见宁出尘忽的停了动作,隔了重重阳光,层层树影,定定的瞧着我,缓缓的放下来手中的剑,朝着我,极为温柔的一笑。心口猛地一痛,垂下眼,不忍看那人阳光下太凄凉的笑容。
  转眼间宁出尘的剑便被那几人缴了,不知拿了什么药丸给他吃了,几个人围着他朝我身后那人走来,却已然是分外狼狈的模样。我仔细上下打量了宁出尘,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静了些,还好,他好像没有受伤。
  宁出尘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用袖角细细的擦了擦我嘴角的血迹,沉声道:“还是因为我连累了你。”
  我一怔,摇头轻笑,柔声道:“是我连累了你,傻瓜。”
  身后那人斜着眼来回的瞅了瞅我和宁出尘,示意几个属下将权清流从我怀中抱走,懒懒的道:“那我们上路吧,宁庄主,皇上还等着呢。”
  “解药呢?”宁出尘抱着我,冷冷的看着那人。那男子递了粒药丸,似笑非笑的道:“二位倒真是父子情深呢。凭宁庄主的实力要想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宁出尘看也不看他,却是按着我方才给权清流喂药的样子,将那药丸含在嘴里,唇覆过来,卷着那药丸送到我口中,迫我与他纠缠。有些疯狂的吻,肆无忌惮,似狂风扫过,霸道而强势。
  我心中微叹,也顾不得旁边几人错愕的眼神,揽上他的脖子,闭了眼任他索吻。良久,他才放开,将我抱紧了,凑到耳边,喃喃道:“不要再碰别人。”
  我敛了神色,垂下眼,轻轻道:“他救了我,而且,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死在我面前,不能。”
  他将我抱紧了,眼神幽深,满是痛心,半晌才幽幽的道:“是我……没护得好你,总是让你受伤……”
  我摇摇头,在他唇角轻啄一下,只是看着他,含笑不语。
  那头领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咱们走吧……”
  马车里,宁出尘将我抱在怀里,那男子悠然的坐在一旁。权清流被放置在我们来时坐的马车上。
  “他们给你吃了什么?”我头靠着他胸膛,闭着眼闷声道。他低头,一只手理了理我头发,低声道:“散功的吧,也可能是别的毒药之类的。”
  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抬眼看着他,皱眉道:“为何要跟他们走呢?你自己也可以脱身的。”
  他忽的揽着我的腰,让我面对他,眼中荡漾着的温柔,似是要将人溺死了。在我唇上轻啄,低声笑道:“方才我远远的看着你,忽然想着,活着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即使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那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开,一缕阳光偷偷的溜进来,将他那一脸柔情,映得分外温暖。
  他一直都很辛苦吧,为了爱我。一直一直的在等待,在寻找,只为了我这个不懂爱也没爱过的人,只为了我这个没什么长处的人,只为了我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孤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处在这样凄凉的境地……为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能幸福呢?才能……
  眼睛有些模糊了,轻轻的抱住他的头放在胸前,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消失在他的发间,丝丝纠缠,闭了眼,哽咽着喃喃道:“宁出尘,宁出尘……我爱你……我爱你……”
  这飞驰的马车,会将我们带向何方?如果此时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
  我用我的所有,爱你。
  》》》》
  叹一声,世间路难行。
  歌一曲,红尘梦难醒。
  走一遭,凡世看不清。
  活一世,此情恁分明!

  三十八

  两年的时间,在人的一生中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呢?又会将人作何改变?年华稍纵,一点点的将那个曾经的我们抹去,唯一能在这如斯残忍的脚步中残存的,除了那人,除了对那人的深爱,还能有何?
  我在那空荡荡的大殿中长身而立,阴风吹起袍角,沁骨的凉。隔着层层袅袅的青烟,静静地看着大殿中央床边那人,帘满纷扰,记忆中本就模糊的脸如今愈发陌生,清俊的脸棱角分明的冷冽,那眼角唇边氤氲着的阴郁妖孽之气,让那个曾经时而活泼时而任性的少年君王彻底湮没在时间里。
  他却并不看我,只是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在床上沉睡着的权清流,执了他一只手,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描画,忽的握住权清流的脖颈,手上青筋毕现。我心里一跳,失了节奏,死死的盯着他的手。
  “你心乱了。”他斜着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放开了掐着权清流脖颈的手,抬手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掖了掖被角,斜靠在床头,爱怜的垂头看着权清流宁静的睡颜,轻笑道:“放心,我这样爱他,怎么舍得杀了他呢?我爱他还来不及呢。”言毕俯身在权清流额角轻吻一下,冬天一般冷酷的侧脸,眼中却满是冰冷的柔情。阴沉的语调,却说着绵绵情话,诡异的让人浑身发寒。
  “我爹爹呢?”早已经撕破了脸,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只会让人作呕。我直视着他,淡淡的道。自从被那群人捉到,被下了迷药,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醒来之时却是在疑似地牢的某处,宁出尘和权清流都不在身边,还不待我理清思路,便被人蒙着眼带到这大殿里。权清流在小皇帝手中生命自是无虞,只是宁出尘便生死不明,心里的慌乱怎样也平复不了,一想到那人可能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无声的死去,脸上那一贯的平静面具便再也维持不住,似是要随时裂开,汩汩的流着血。
  “这两年,你和他一起,过得可好?”皇帝却并不理会我,仍是看着权清流,轻声道:“可是让朕好找啊……一想到和他日日夜夜在一起是你,在那仙境一般的地方,过得逍遥,朕就恨不得将你二人千刀万剐了。”他垂头吃吃一笑,几缕长发垂到他肩头,看不清他表情。“不过,”他在权清流唇上轻吻着,低声道:“再看到他,朕才知道,朕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你。”
  他偏过头来,朝我诡异一笑,道:“光是你站在这里,朕就在脑子里将你杀了几千遍了。”
  我皱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想要我的命,我随时奉上,不要牵连到我爹爹他们。”
  他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我身边,指尖挑起我的下巴,迫我抬头看着他。两年不见,他竟比我高了一头不止,浑身上下的威慑力惊人。我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着。
  他仔细的端详着我的脸,指腹在我唇上轻轻摩挲着,凑到我脸前,凝神低声道:“这张脸……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放弃一切的呢?”
  我偏开头,躲开他的手指,讽刺一笑,淡淡道:“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他身上忽的暴戾之气顿盛,抬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将我甩到地上,脸色变了几变,斜着眼看着我咳了几口血,放声大笑道:“是他背叛朕!朕给了他一切,他还是要离开!如果不是你,他不会离开!……”
  青石地板寒气逼人,似是骨头缝里都有细微的冷气在来回的游窜着,满口的血腥之气,熏得头中混沌了好大会儿才渐渐清明过来,啐了口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着皇帝,冷笑一声,道:“你可知他怎样对我说?他说他从未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他猛地俯身,掐住我的脖颈,慢慢的收紧,有些狰狞的咬牙切齿道:“住口!住口!他是爱我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我讽刺的一笑,闭着眼。越是强硬,越是脆弱,这样的你,即使盛气凌人,霸气十足,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人。
  感觉到逐渐收紧的手忽的松开,我急喘一声,轻咳着,却听得他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怎么能这样简单就让你死去呢?清流会怨我的……我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的。我会好好的,好好的,照顾你,还有你的家人,比如说,你爱的死去活来的爹爹,还有你那从来没见过面的儿子……”
  我猛地抬头,血液似是被那青石地板的寒气冻结了,结成细小的冰凌,直直的刺向那心底最柔软之处,痛的发抖。指甲狠狠地抠进石缝中,咬着牙,声音强压着,可还是微微的抖着:“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那铺天盖地的恐惧,灭顶而来。从心底极为缓慢升起的寒气,渐渐的侵入四肢,失了知觉,连呼吸,都这般无力。
  他似是极为满意我的反应,弯腰撩起我一缕长发,放到手里把玩着,在我耳边吹了口气,带着些诱惑的声音,鬼魅一般盘旋着,似是那两世都难逃的血色梦魇,深入骨髓的噩梦,原来一直都在。
  “想见见吗?你的儿子。很可爱哟……”他在耳边低笑,拍了拍手,便见那日带人围堵我们的男子,从大殿入口疾步走来,怀中抱着一个的一个小孩子,他身上大红的小袄,刺得眼睛猛地一痛,似是要流出血来。
  那人将孩子交给皇帝,行了个礼便闪身退下了。皇帝抱着那孩子,啧啧赞叹着:“真是漂亮……粉粉嫩嫩的……这是你儿子哟,知不知道他叫什么?梓潼,很不错的名字呢……宁出尘起的?啧,你这个爹当的可真不称职,佟家丫头给你生儿子死了,你却……”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的笑容诡异,一字一顿的道:“带着别人的东西,去过那逍遥日子去了……”
  心一下一下极为缓慢的跳动着,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头却一会清明一会昏沉,只是垂下眼,将那喉间涌上来的一口血硬是咽了回去,道:“你想怎样?说罢。只要你能放过他们。”
  说是他们,其实,心里却只有那人,全是他温柔浅笑的容颜。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自私冷血到这种地步……
  他瞥了我一眼,轻轻的摇着臂弯中无声无息的小孩儿,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孩子忽的大哭起来,刺耳的哭声,狠狠地冲击着耳膜,敲在心上,生生的痛。
  “不要哭了……”皇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鹜的盯着怀中的孩子,忽的手扬起来,心跳忽的狂乱起来,猛地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死死的盯着他,凄声道:“你到底要我怎样!”
  眼中有些模糊,那凄厉的声音在大殿中来回的游荡着,这是我的声音?脸上一片冰凉的触感,嘴角咸咸苦苦的,满是绝望的悲伤。
  为什么?我只是爱了那人,为什么要这样辛苦这样狼狈?那个曾经的重华,总是安静而从容的重华,到哪去了?他是不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嘲笑着如今我这般的凄惨?
  可是,为何到这种地步,我还是没有一丝的后悔,后悔爱上那人?
  皇帝看了我一眼,手缓缓的放下,捏着我的下巴,轻笑道:“这样的你,真是漂亮。不枉我费尽心机,不惜和父皇翻脸,将那整个宁府都拿了下来……你总是淡淡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副表情,可是朕费尽心力才逼出来的呢!朕想着,如果只是让你受些苦,定是看不到这样好的风景了……啧!可是觉得伤心了?你和清流走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今日的情景么?”
  我闭了眼,费力的呼吸着,有些哽咽的道:“我和权清流……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根本不是……”
  这是一场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这个人是疯子,只为了那求之不得的所谓的爱,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错误……
  他凝视我半晌,忽的狞笑道:“那他为何带了你走!不,这次朕不会放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不会再让他离开朕!朕是那样爱他,谁也不能夺走他,谁也不能!”
  他松开我,起身朝那床边走去,怔怔的看着床上的权清流,半晌才缓缓的道:“你想见你爹爹?好,朕就让你见。”
  我一愣,呼吸似是都停了,心尖上火辣辣的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冷静了下,才沉声道:“只要你放过他,……我随你处置。”
  “你无权和朕谈条件。”他一甩袖子,冷冷的唤道:“百味!”方才那人应声而至,躬身听他吩咐。
  “带他去见宁出尘,你知道该怎么做。”百味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宁公子,请吧。”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定了定神,冷冽的空气刺激的肺里隐隐作痛。只是朝百味轻轻点头,看了床上权清流一眼,敛了神色,踉踉跄跄的跟着百味出了殿去。
  身后皇帝那蛇一样的目光紧紧地缠绕着,阴冷更胜那夜空上高悬着的一轮明月的苍白光亮。我挺了挺背,百味将我眼睛用黑布蒙了,耳朵里亦塞了耳塞,牵了我一只手引路。黑暗里,每艰难的迈开一步,便似朝那无情嘲弄着人生的命运近了些,他身后,是火光似血的无间地狱。
  秋夜冷清,风中隐隐约约的花香,暗暗浮动着,凉气沁过单薄的衣衫,引起细微的战栗。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渐渐平复,稍微的理了理思绪,看这情况,怕是老皇帝和宁则荇也着了皇帝的道,宁府上下都在那皇帝手中了。只是不知逐月听风情况如何,和宁出尘在一起的那一日,因身子不好总是昏昏沉沉的,竟没有得空问他。
  心下有了些计较,只是任百味领着,跌跌撞撞的走着。
  似是只走了片刻,忽的被百味懒腰抱起来,迎面扑来的阴冷湿气让人浑身一抖,身子僵了僵,却只是屏了呼吸,动也动不了了。
  又行了几分钟,眼前的黑布忽的被扯开了,墙上的火盆嚣张的燃着,噼啪作响,土墙上黑影闪动,红光交错,将这一间森冷的刑室,映得愈发的诡异。
  百味将我放到地上,嘻嘻一笑,道:“到了,瞧……”
  他伸手一指,眼光不由自主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胸口剧烈的痛起来,一口血吐了出来,却只是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瞬间,泪流满面。
  》》》》
  上邪!我愿采撷春花之神思,夏雨之梦魇,秋风之冷冽,冬雪之无暇,和之以青草之芬芳,花骨之高洁,天空之幽灵,夜月之淡雅,用无间地狱之红莲之火,往生河畔彼岸之花,加之以鳄鱼之眼泪,斑鸠之啼鸣,鬼面之邪笑,魍魉之沉凝,吟唱大日如来往生之咒,抛却这凡尘肉身,千年间魂魄无依,琴瑟不鸣,鸾凤失和,山川见老,红颜随风,若之奈何?等待,万年的等待,我却只是这时间洪流之岸上观者!

  三十九

  阴风阵阵,将墙上火盆里血红的火焰化成狰狞的嘴脸,跳着诡异的舞步。燃烧着的火星迸溅出来,落在墙边上那人裸着的血肉模糊的身上,倏地消失了。
  早已经想到的场景画面,一路上无数次的做着心理建设,却还是在看到那人之时,所有的铠甲,瞬间崩溃。
  指尖冰冷的似是结了冰,身子控制不住的轻轻抖着。晃了晃身子,勉强站住,死死的盯着那人满是血污的脸,他眼上缠着的黑布,似是蛇一般紧紧地缠着脖颈,呼吸有些困难,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让他们住手,不准碰他,谁都不能碰他……让那两人将鞭子拿开,不要再往他身上泼水……谁都不能伤他!
  我猛地一惊,踉踉跄跄的挣脱百味,挣扎着朝被吊在墙上的那人奔去。狠狠地推开正在行刑的两人,抖着手扯下身上的衣袍,轻轻的裹在那人体无完肤的身子上,口中满是苦涩,将他的头抱在胸前,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的落在他凝着血的发间,化作点点清亮,和着那血,再也不会分离。
  “重……华?”他的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轻轻的抖着,嘴唇早已咬出了血迹,干裂的流着血,微侧着头,沉声喃喃着,声音嘶哑,丝丝缕缕,割伤了心底。我捧起他的脸,轻轻舔了舔他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恩,是我……”声音堵在喉间,却再也说不出来。
  “你可好?皇上有没有为难你?……”他扯着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哗哗的响声,一脸紧张。我指尖轻抚上他眼上蒙着的黑布,微微的发抖,怔怔的半晌,才将那黑布一把扯下来。
  心间抖了抖,垂下眼,轻吻上他眼角,泪无声滑落。还好……还好……他的眼睛依旧美丽,他的眼神依旧温柔,看着我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坚定……我……从未如现在这般,感谢上苍……还好……
  “蒙着眼睛会让痛感更甚哟。”身后百味轻轻调笑着,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语。
  “放心,我怎会舍得真的伤了他呢。”森冷的声音从身后悠悠的传来,我心里一凛,将宁出尘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从那刑室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来,那国色天香的容颜上,笑容盈盈,在这阴森可怖的刑室里,愈发诡异。
  那边百味只是简单的行了礼,笑道:“长公主。”
  我一愣,这便是皇帝的姐姐,两年前嫁与宁出尘的舞琤?她怎会在这里?脑中思绪飞转,冷笑一声,抿着唇只是看着她不语。
  “你便是那宁罂?”朱唇轻启,一双凤目上下打量着,意味不明,“不过如此。”
  我低头不语,只是用袖角仔细的轻轻的擦了擦宁出尘脸上的血迹,踮起脚在他耳边柔声低语:“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你不能为我死,这个理由我不承认。我们会活很久,一起变老。所以不要想着为我死,我要你活着。恩?”
  他身子一颤,我抬起头,看着那舞琤,迎着她满是嘲讽的视线,淡淡的道:“让公主失望了。只是公主这样对我爹爹,却是何意?”
  她脸色变了变,敛了假笑,冷声道:“宁出尘意图谋反,难道还生好生伺候着不成?”她眯了眯眼,眼神闪烁,嘴角轻挑,柔声道:“不过,如果你愿意替你爹爹受刑,也不是不可。”
  宁出尘猛地抬头,盯着舞琤的目光似是有火焰在燃烧,沉声道:“舞琤,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交出印鉴,便不再为难他。”
  舞琤轻笑一声,端的是妩媚风流,蛇蝎美人。“现在……”她看着宁出尘的目光柔情似水,却让人脊背发寒,“可由不得你……”
  宁出尘低声怒吼,腕上的镣铐将手腕磨得血肉模糊,白骨隐约可见。
  她掩唇低笑,柔声道:“成亲的时候,你便将我一人弃在新房里,两年里不闻不问。我不是你那些个妻妾,我是玉晟的公主!”她忽的抬高声音,厉声道:“你若好好待我,我自不会将皇弟的话放在心里,要怪只能怪你。直到方才,你还要拒绝我!只因为你竟然爱上了你的儿子!真是让人恶心!”
  她的脸色在火光下隐隐的显着些许苍白,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的对宁出尘诡异一笑,看着我,一字一顿的道:“给我好好伺候宁公子,不要怠慢了,怎么说……”她低低一笑,柔声道:“你也得叫我一声娘亲不是么。”言毕,厌恶的皱皱眉,转身欲拂袖而去。
  方才行刑的两个大汉应声欺身过来,一把将我拉离宁出尘身边,作势要撕我衣物,宁出尘怒吼一声,挣扎着挣着那铁链,金属碰撞的声音,刺得心疼痛难忍。
  我垂下眼,定了定神。身上衣物早被半褪了,那两个狱卒在我身上又啃又咬,手在我身上游弋着。强忍了心头的恶心,趁他二人失神之际,瞅准时机朝那一人裆下狠命一踢,他惨叫一声松开我。抬起胳膊肘用尽全力朝身后那人腹上狠狠一击,脱了他控制,闪身朝早已看好的一旁放刑具的木架飞身而去,拿起那匕首,在指尖轻转,寒光微闪,便割破了那男人的喉咙。
  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的黑色的血流了一地,蜿蜒蛇行,一直流到立在那刑室门口满脸惊恐的舞琤脚边,将那精致雪白的绣花鞋,润上了美丽的颜色,似是一朵盛开的花,分外妖异。
  心头一热,一口血从口中涌出来,抬起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啐了口血水,朝宁出尘淡淡一笑,冷冷的看着脸色似白纸的舞琤,将手中的匕首握紧了些。
  “卫兵!卫兵!”舞琤反应过来,忽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却被那一指立在墙角隔岸观火的百味扯住了,低声安抚。待舞琤冷静下来,他看了我一眼,笑道:“公主,这可怎么办呢?皇上已经答应,将宁公子赏给在下了。”
  我一怔,垂下眼帘,吃吃一笑。舞琤似是满脸不甘,冷哼一声,便走出了那刑室。
  “皇上交待了,每天请宁公子过来一趟,以慰二位父子情深。”待舞琤离开,百味转身,隔了几步远,笑咪咪的在我和宁出尘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我无力的靠着那木架,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疼痛叫嚣着席卷了全身,竟连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在这有些空荡的刑室内荡着浅浅的回声,悠悠流转。
  苦笑一声,无力的闭了闭眼,低声道:“谢皇上好意。”要我每天……都来看宁出尘受刑吗?
  用尽力气踱到宁出尘身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他那满眼的痛心,悠悠的荡尽心底,轻轻一笑,抬头在他脸上轻吻,“一定要……活下去。”
  这个人,到底有多爱我呢?我毫不怀疑,如果他的死能换来我活着,他会毫不犹豫的赴死。
  只是,你知道吗?绝不独活,这样的心意,我绝不比你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分分合合,聚少离多,想念如丝,缠绵不绝,這些年,已经厌了。
  要么同死,要么在一起。
  他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似是那往日清冷如旧的明月,却燃烧着最热烈坚定地火焰。我转身,在那目光中,跟着百味走出刑室。
  有你,就有了一切。勇气,信念,乃至生命。
  我在刑室外站定,看着百味,轻笑道:“我们……谈谈吧。”
  …》》》
  秋天的美丽,是难以形容的些微心悸,丝丝绕绕,踮着脚尖在心尖上跳着回旋舞,秋风是旋律,落叶是舞步,有些温暖,几许悲伤,像是那些逝去的时光。
  靠在窗前,阳光也带着疲累。一片金色的银杏叶打着旋儿从那树上飘落下来,落在窗棂上,阳光下泛着诱人的金色。轻捻起来,指尖顺着那脉络描画着,清凉而柔软,似是那人的眼神。
  自从那日已经十日有余,我以男宠的身份住在百味府上,白天被软禁在房中好吃好喝,晚上便整晚的在那刑室里,看宁出尘受刑。他的躯体血肉模糊,他的眼神坚定沉着,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
  这种日子,还要多久?我在等待,在那人的鲜血中等待。
  想起昨晚那烙在他胸膛上的炽红的铁块,鼻尖上似是又缠绕着那皮肉烧焦的糊味,心又狠狠地痛着,喘不过气来,只得死死的按着胸口。手中一用力,便将那落叶捏碎了,发出细碎的声响,碎片被秋风裹挟着,一哄而散。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小皇帝那透着彻骨恨意的眼神,将阳光都冻住了。你成功了,成功的让我每时每刻都在心痛中度过,成功的让我知道了你这两年来的滋味。
  平复了下心情,抬头朝窗外看去,却在看到那银杏树下的身影时候,怔住了。
  满地的金色落叶,随风扬起,在那人身边打着转。阳光被染成金色,透过那树叶间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在那人雪白的衣袍上,风起而动。长发轻扬,人如画中仙。
  怔怔的看着他踏着满地阳光碎叶朝我一步步悠然走来,直至他踱到窗前站定,对我邪邪一笑,一如旧日,轻声道:“可还好?”
  我回过神,猛地抓住他袍角,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你怎么来了?皇帝他怎么会让你来找我?”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的思念深入骨髓,日日夜夜的痛,是前世轮回之残念,于今时堕落之惩戒,为明日转生之彼岸。
  这世上有爱情,我们痛苦,同时庆幸。

  四十

  时光荏苒而行,记忆却总是太匆忙。当我们都老了,在秋日慵懒的阳光下,摇椅嘎吱作响,悠远清澈,似是那流水年华。指尖轻撩起那满池清凉,水光涟冼,珍珠般琐碎细腻的光,照亮整个人生。
  这时候,你会发现,总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是亲人,也不是爱人,又算不得朋友,却在那一池年华中,留下一个模糊却又坚定的身影,你或许记不清他的容颜,却将他唇角那寂寞的浅笑,深深融入骨血里。
  午夜梦回,徜徉徘徊,惆怅伤怀。却是,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
  他看着我,浅笑不语,身后落叶纷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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