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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底帕斯之罪 by 沙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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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它吧,这样你会好睡些。”他坐在床沿对夏实细语,看着他把琥珀色的饮料一点一点喝下去,直到一滴也不剩。
他握住夏实的手,发现它们像身在冬天一样冰凉,不禁放在手里摩擦。夏实乖顺地随他,涣散的眼眸仍余留着泪滴,湿透的睫毛轻轻抖动,抖出一滴泪水滑下哭过度而绑红的脸颊。
“甚么都不要想了,一切会没事的。”绫人怜爱地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露出洁白明亮的额头。“你就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都交给我。”
“……你可以在这儿陪我吗?”夏实小声地请求。“我还是有点怕。”
绫人感觉自己的心揪在一块儿。处处表现成熟老成的夏实第一次表现软弱,需要人保护,依赖人,可见这事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人命关天哪,他差点就亲手杀害了一条生命!就算是自己也会害怕吧,更何况是才十七岁的夏实!
“我就在这儿陪你入睡吧。”他挤出一个笑容,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搓了又搓,试图给他安心和温暖。
夏实老实地点头,转而面向天花板,但是久久不闭眼。绫人静静地端详他的侧脸,看到他整齐的眉毛,半开的单眼皮,秀气的鼻子和饱满的淡红色双唇。再往下便是小小的下巴,可以看到喉结的颈项,露在睡衣外的锁骨……他不但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遗传自自己或春美的好看外表,是他们的杰作。然而,那颗心却老早就遍体鳞伤,脸上看不到幸福的微笑,反而充满忧郁,整天强颜欢笑。
如果自己当时强要春美留下孩子,让自己扶养的话,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呢?因为他负了春美,所以无论春美提出任何要求,他都点头答应。更何况春美是个很好的女子,他以为她会比自己更适合拥有孩子,会把夏实教育成和她一样善良温柔的孩子,好好疼爱他。夏实确实如他初识的春美一样温柔体贴,可以说是过于善良了,遇到甚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让自己成为最痛苦的人!他不要夏实这样啊!
如果让自己扶养夏实,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呢?他能否让夏实继续保有如此纯真的个性,活得更幸福快乐呢?
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爱上他了?
这次的意外让绫人迫切地认清了自己对夏实的感情--想到夏实有可能受伤,甚至从自己眼前消失,绫人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感觉到末日的来临。
他喜欢夏实的感情并非假象。每次看到夏实,他都会莫名地高兴,想要和他在一起,想听他的声音,看他对自己微笑。想要紧紧拥抱他,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的气息和安心,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安稳地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自己。
身为人父,为了儿子的将来,就应该扼杀这份感情,而他也的确有这么决定过。
但如今经过这场风波,封闭起的情感如海啸般淹盖全身,包括自己的理性和伦理--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已如此深重了,比起失去夏实的恐惧,一点点理性的丧失算得了甚么?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何会对他产生如此情感呢?难道是他把亲情误认为爱情?绝不可能。虽然他没有其他孩子,但他有情人,而且还有过无数个,也曾一度谈过真正的恋爱,他喜欢夏实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一段爱情。
想着,他再也无法忍耐地低头亲吻沉睡中夏实的唇。只是单纯的唇瓣相碰,已让他感动得不能自己。
--神啊,就求你这一次。别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第七章
第二天睡醒,天才刚亮,比一般上班时间要早醒了半个小时,对绫人来说是件稀奇无比的事。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会早起的原因。
继续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的清醒,此刻安宁得让人无法相信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
是的,如果是梦就好了……无论是夏实被袭击,或者是自己想对他做的举动。
如果全部都只是幻觉就好了。
然而,另一个自己却又不希望那些都只是梦。
他想要成为夏实的支柱,成为他愿意依靠的人,这个想法到现在还是不变的,而且这个想法在昨夜实现了。
在遇到最困难的时候,夏实跑来向自己求救,渴求自己陪在他身边,在自己的陪伴下睡去。
然而,他却在这时候对夏实做出逾越的行为,趁夏实睡着时,他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偷尝了禁果,还差点欲罢不能。
想到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脱离夏实的身边,绫人知道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黑暗情感已随时准备爆发,无法再忍耐了。
对不能碰触的人产生这种感情,而且还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距离,无论怎么想都不妥,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现在的夏实好不容易信任了他,而他如今也是夏实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要他在这种情况下,因为那愚蠢无比的感情而抛弃夏实,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会做到了?
只要看到夏实的眼泪就会六神无主的自己如何狠下心去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更何况夏实现在是身在自己家里,而且把他带过来就是松崎绫人,他自己!
绫人懊恼地搔头,决定起身刷牙洗脸。
他连睡衣也没换便走出房间,到外面去拿报纸,摊开在餐桌上,直接翻到社会版去,连最小的新闻都不放过地看,直到确定没有发现尸体或类似的消息或才大松一口气。
看了看时钟,他打个电话给川原,告诉他今天不上班。
“你没事吧?”川原在电话里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而已。放心好了,我明天就会回去了。有任何事就打电话给我吧。”然后再把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交代一下,放心地挂上电话。
这个时候,地板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绫人抬头一看,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
“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早……”夏实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地站在入口处,身上穿着绫人昨天帮他收拾进去的衣服。“我平常都是这么早起的……”
“是吗?那你今天有上课吗?”
他摇头。
“己经放暑假了。”
“这样……”。连学校现在放暑假了都不知道,可见他离在校时间多远了。“你随便坐吧,还是要喝甚么就自己拿。要吃面包吗?家里有面包跟蛋。”是之前买了剩下的。
面包大概过期了吧,不过蛋保证还可以吃…
“啊,请让我来吧!”他紧张地道。“绫人先生要吗?”
“恩……也给我一份好了。”虽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偶而一次也不错。
有事可做的夏实立刻精神了起来,跑进厨房去准备早餐。绫人习惯性地倒杯果汁,坐在客厅开始看早上新闻。
里面也同样没值得担心的报告。
“绫人先生你不用上班吗?”带点中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恩,今天没甚么要紧的事,所以不去也无所谓。”说着,心里暗暗感谢川原的存在,让他这个上司可以轻轻松松。
年终奖金就私下多塞他一点吧!
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新闻,在电视的右下角有一个时间,只见那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还没听到早餐完成的声音。
该不会是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吧?绫人奇怪地走去看,发现身穿围裙的夏实正忙着煎小香肠和蛋,旁边是一锅味增汤。
“……不是说好只有面包跟蛋吗?”
“恩,不过既然大家都没事,我就想吃丰富一点好了。”他微笑道,昨晚的愁眉苦脸一扫而空,恢复过去的表情。真的,如果不是知道他经历过甚么样的事了,绫人会很喜欢看他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我很快就好了,再给我二十分钟,我要等饭熟才行。”
--还煮饭!!已经多少年没吃饭当早餐了!
“有甚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再怎么说,他比较大,这是他家,总不能就这样乖乖回去坐着,继续翘腿看电视。
“那你帮我拿筷子出去吧。其他看你要牛油还是甚么其他的。我有烤面包,做一些沙拉、味增汤、香肠、煎蛋……应该就这样吧!你还想要甚么吗?”
“这、这样就好了。”天,他只要有一盘煎蛋跟面包就已经高兴得痛哭流涕了,更何况这么多!
“那你就把餐具拿去摆一下吧。”夏实的笑容更深了,就和厨房里的热气一样给人无比温暖的感觉。
绫人有些兴奋地拿筷子跟刀又出去,决定拿出他珍藏的咖啡豆冲三亚自傲的咖啡。总是被人忽视的餐桌今天终于大放光彩,摆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改变,房子顿时变得更像个家,充满人气。
在吃饭期间,他不停地暗中观察夏实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在意昨天晚上的事,不过这孩于掩饰得太好了,无论看多久都找不到一丝破绽。
柔顺的黑发没有染任何颜色,和白色的皮肤十分相配。低头安静吃饭的脸蛋清秀无比,有如钢琴家的手指拿着筷子和饭碗,一点一点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和人的眼神对上时,一定会先露出微笑--
“怎么了?”
“恩?”
“你一直看着我。”
“我有吗?”绫人反笑,殊不知内心已在为自己这小小的失态在尴尬着。
夏实经他这么一问,反而不再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地歪头。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表情也令绫人觉得可爱。
在他体内流着自己的血。即使他不想承认,夏实都是他的儿子,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你今天有计画吗?”
“我待会要和朋友见面。”
“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们要约在池袋,让你开车会更累的。”
“没关系。”绫人笑着对他说。“反正我也没事做。就让我充当你的司机好了。”
亲情、爱情,就只差一个字而已,却要他在这之间有个取舍,令他伤脑筋。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头痛的事了。
* * *
夏实点了一份套餐,坐在约好的快餐店二楼,往下望着街道上的行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日本,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呢7看到人群几乎是挤在一块儿走动,年轻人们都奇装异服,里面还夹杂着几个上班族,所有人都像在和时间较量似的快步行走,只要稍微放慢脚步便会被身后的人往前推,夏实总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忽然,手机响起。
“明良,我就在二楼的窗口旁,你上来就会看到我了。”
才放下电话没多久,就看到身穿便服的明良出现在楼梯口。
“你这小子,要翘课居然也不通知一下!害我一个人在学校多无聊!”明良指着他大骂,两眼凶恶地坐在他对面。
“抱歉抱歉,我今天早上起床后才决定不去的。”因为知道明良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夏实笑着道歉。“你要吃甚么,我请客吧。今天上课好玩吗?”
“好玩你个头啦!我无聊到想要半途逃跑了!是好兄弟以后要翘课就及早通知,这样才有个伴好下好?”
“恩,不过你可能没办法哩。我想不去参加暑假班了。”
“……你骗人吧?你不去?”明良惊讶地看他。
“因为我想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充电一下。反正我本来就是比较适合靠自己温习的人,所以去不去都无所谓。”
“话是这样讲,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暑假班其实跟平常上课没两样,还是会继续拿课本出来教新的东西啊!你不去会落后很多耶!”
夏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垂眼。
“到底发生甚么事了?”
“你看得出来。”
“废话,你以为我这朋友是当假的吗?我认识你几年了啊!”
“从国二到高中,五年孽缘。”
“知道就好!所以从实招来。”他挥手就要打夏实的头,而后正经地说。“有困难的话让我帮你。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从实招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这么做。把所有事情都大声说出来,让其他人可以分担,不必独自一人被压得透不过气。可是说的往往比做的简单。就因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他更不能说,因为他不想失去明良。
“我现在住在我爸那里。”
“真的?你搬过去跟他住了?”
“恩,是最近几天才决定的事而已。”他望着自己的手,有如背台词般说出心里拟定好的话。“我认为我还是多花点时间跟他相处一下比较好。你知道我很怕生,可是他是我爸,总不能永远躲着他。我想趁这假期试试看,如果没办法的话就搬回以前的家去。”
“这样……就你和他两个?他没结婚?”
夏实摇头。
“那应该满容易的吧……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了。”明良耸肩。
“大不了学校有教新的东西的话,我把笔记借你。”
“真是太感谢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夸张地磕头,引来明良一阵爆笑。
姑且不论他是否相信了,至少他设再继续问。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明良,今天桂木有来吗?”
“桂木?啊,他今天没来耶。听代课的三条说他好像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甚么的。我没仔细听啦。怎么突然问了?”
“只是好奇而已。”他摇着头回答说。
--应该没事的……仔细想的话,桂木不是那么弱的人,而且自己也没多用力,很有可能真的只是昏倒罢了。不然尸体不可能会不见的。
最后一点可说是让夏实最肯定而放心的。家里只有他一人,桂木是偷跑进去的,表示说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如果是碰巧被走进来的人发现的话,也没理由要把尸体藏起来。他想不到任何跟自己有利害关系的人,而且如果是被忽然来访的夏子或邻居看见的话,不会就这样带着尸体消失,一定会连络他的。经过种种推测和过滤,桂木会不见的可能性只有他活过来,自己离开了。
明明知道,但心里还是会不安,却又下敢亲自到学校去确认,唯有来问明良了。
虽然明良没亲眼看到桂木,但如果有连络学校的话,他生还的机率已超过五成,所以没甚么好担心的。
“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佳木耶。”明良抢过夏实的哈密瓜奶昔,若无其事地对夏实说。“那家伙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很阴险的感觉,而且走起路来有点驼背,有够狼狈的。”
夏实惊讶地眨眼。
没想到除了他也有人这么认为哪!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他有如找到同伴地笑说,忽然觉得放心。
“你也是?他看起来满注意你的,都会向我问一些有关你的事,我以为他特别照顾你耶。”
“恩……总之我不喜欢他就是了。”夏实没有反驳,只是简单地回答。“对了,我现在住在我爸那边的事,你别对任何人说。”
“喔。你自己小心点,有甚么事就尽量打电话给我吧。”
虽然他看似轻松,但是夏实知道他是认真地会第一时间就来帮助自己。不过,他并不知道明良的接受程度为何,所以对某些事还是有所保留比较好,反证都忍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了。
“我会的。”他再次露出微笑。
这反射性的微笑在经过这些年,早已僵硬在脸上,已经和情绪无关了。
自从自己有意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何等违背伦理的事以后,为了掩饰内心的游涡,不自觉发出的微笑成为了他的面具,掩盖原有的丑恶。
* * *
和明良逛完街以后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分,所幸在出来以前绫人有给自己备用钥匙,可以静悄悄地迸去。
来到客厅,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以为绫人在看电视,可是探头进去却看不到人影。他奇怪地走进去,这才发现露在沙发把手外的一点头发--原来绫人开着电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难得看到这景象的夏实不禁觉得有趣,偷偷蹲在他前面,细看他的睡容。
绫人的脸上有中年男人的魁力和稳重,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是个万人迷。大概是事业繁重,即使在睡觉时也皱着眉头,嘴巴紧闭,少了他清醒时候的自满,反而更让人有种亲切感。
--以后我要和这个人一起生活吗……
夏实有点迷惑,不知道这次逃出来是否明智之举。他不知道绫人带他回来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如果是永久性的话,那房子该怎么办?就扔在那儿不管吗?而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可不认为绫人会就这样算了,不再过问妈妈或者昨天晚上的事。暂时性的会让自已习惯了在这儿的舒懈生活,更不愿意间去面对那个家,到时候反而会让自已更痛苦吧!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最先想到绫人哪!从家里逃出来后居然会直冲向绫人的住所,发现他不往还打电话找寻他,事后,他更像个孩子似的对绫人撒娇,要求他陪着自己,还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以为已经完全独立了,可是死到临头还是逃人他人的怀抱里,寻求帮助。人,果然没办法独自生存吧!
伤心时候总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安慰自己,高兴时候希望可以分享,害怕时候就会寻求体温,寻求一个安定的怀抱--无论经过几世纪,世界变得多进步,这还是不变的法则。
那么,属于他的地方在哪呢?谁是可以安慰自己,分享自己喜悦,给自己一个怀抱的人呢?他有资格要求再要求爱与信任吗?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趁着绫人睡着,他小声地提出自己心中最任性的要求,丝毫不期盼得到答案。
“可以。”第二个声音忽然传来,让夏实吓得跌坐在地上。
绫人睁开眼睛,对他露出调皮的笑容,然后坐起来。
“你、你没睡觉!!”
“睡了,刚刚睡醒就看到你在偷看我,我就不敢睁开眼睛了。”
想到他知道自己在偷看,而且听到自己的说话,脸蛋蓦地涨红。
“你是看我在睡觉,所以才敢说出真心话吧?为何不当面对我说呢?”绫人玩味地看他,轻易道出他心底的想法,让夏实觉得自己最脆弱的部分被偷窥了而羞耻无比。
“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怎么敢再诸多要求呢?”
只见他叹气,伸手把自己拉起,坐在他身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说过我想和你一起住。就算是现在,这想法还是没变。如果没这么想的话,我昨天晚上就不会把你带回家,也不会让你住下来了。”
“可是那是情势所逼……”夏实害怕地垂眼。他根本不想扯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来。
“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契机而已。就算没发生那样的事,我迟早也会让你搬过来的。老实说,我对那房子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我不很赞成让你继续在那待下去。可是我以为你不想离开那里,因为那里有你的回忆……总之,我想和你一起住,而且是真心的。”
那里确实充满了回忆,但多是不好的回忆。如果可以,他也想逃离那个家啊!但他可以抛弃一切,展开全新的生活吗?有可能吗?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看到夏实犹豫的脸,绫人又说道。“就把这个暑假当作试验吧!看我们合不合得来。如果在这个假期里,你能够忍受得了我的话,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不然你可以回去的,一切都会像原来那样。”
“如果你对我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把我赶走的。”他也说。“我不希望强迫你接收我。”
听到这番话,绫人勾出一个笑容,眼神里充满疼爱。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的手刷过夏实的脸,抚摸他的头发,随后立即放开手。“你不知道我是以何心情在看着你的……无论是你的任何愿望,我都会去实现的。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夏实看着他,心里有一股感动得要流泪的冲动。即使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亦让他高兴得想抱住他,想对他敞开自己的心房,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就因为知道他没办法做到,所以罪恶感倍感沉重。
--对不起,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利用了你的感情,真的很对不起……
第八章
因为和其他班的几个家伙一起偷跑出校吃拉面,上课钟声响过了十分钟,明良才赶紧冲回学校,向教室跑去。此时的走廊是一个人也没有的空坦。
“内田。”
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明良暗暗叫苦,认命地回过头去,看到他一向不喜欢的桂木正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
教授物理,又是级任老师的桂木老是身穿同样的褪色西装。
他藏在黑色框边后的眼睛看似无神,但老爱以怀疑的眼神看人,所以几乎没有学生喜欢他。
明良高一的时候由他带班,渡过讨厌的一年,没想到高三还要由他带,当时全班几乎都发出哀号,甚至还有几个同学考虑过要向学校抗议,最终还是没做到。
他这几天没来,由另一名物理老师代课,大家着实松了口气,没想到几天后他又回来了,只是头上多了白色的绷带,据说是在整理房子时不小心敲到上面的架子受伤了--有人会不小心敲到架子而严重到流血包扎吗?
--这家伙该不会要当场训他吧?
现在可是老太婆的英文课,迟到可是要倒大霉的!
“现在是几点了,你还在这儿游荡,不用上课了吗?”
桂木一边向他走来一边说。
“我现在正要赶回去上课。”
明良尽量礼貌地回答他。讨厌归讨厌,下过他可不是甚么不良少年,敢公然反抗老师,自讨苦吃。
自已能不能考上志愿校,多少还要靠他给自己写的评语咧。
桂木点头。
“以后可别这么慢了。这么散漫的生活态度要怎么考上大学了?”
--考大学关生活态度甚么事?不就是看成绩吗?当我是白痴要!
“……你最近有看到平井吗?他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
见他不说话,桂木继续问道。
明良没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他瞧,令他心虚地把眼珠向别处,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向明良询问夏实的事了。
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桂木变得特别注意夏实,有空没空都会叫他,或者跑来问明良有关他的事,例如他的交友情况、平日的作息等等。
像上次夏实的外婆去世。他就跑来问自己夏实有没有觉得怎样,对他说过甚么话,以后要怎么过活甚么的,害明良终于不耐烦地回问他一句:“如果老师这么关心的话为何不直接去问平井呢?我相信他本人会比我更了解的。”
这才驱走他的继续盘问。
明良以前都会视情况而决定要不要老实回答他的问题。
他曾经跟夏实提过桂木有问自己他的事,但是夏实并无太大反应,所以明良以为夏实不在意桂木的询问或自己的回答。
毕竟夏实是外人眼中的桂木的“宠物”,搞不好因为受到特别照顾而觉得桂木人不错,和他关系良好,所以对于桂木的问题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了。
不过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夏实亲自对自己说到他也不是很喜欢桂木,表示是桂木对他纠缠不清,而自己居然在无形中成了桂木的资料提供者。
想到自己对桂木曾经说过这么多有关夏实的事,明良就开始恼恨自己没看清楚。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夏实这次拒绝来校,多少和桂木有关。
“内田?”桂木见他久久不回话,又出声叫他。
“没有耶,老师。我们只有电话联络而已。他好像是有甚么要紧事,没办法在假期时候来上课了。”
明良对他微笑,随便编个谎言给他。
反正就算被他知道自己说谎又如何?他难道要记自己过吗?
“这样…他没说是甚么事吗?……另外,你知道他父亲家的地址吗?”
夏实有给过明良,可是他只是摇头,死也不肯说。
这不只是因为夏实交代过他别传出去,还包括他自己本身对桂木问东问西的烦厌。
“这样……那他再跟你联络的话,你帮我向他问好吧。”
“我会的。”嘴角几乎要扬到耳朵那边去了,连他自已都知道此刻的他笑得多假。
桂木如死鱼般的眼睛看着他,并没有多说话,转身往相反的方间走掉。
明良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眼睛似有企图又像厌恶地眯起,之后才加快脚步地跑回教室去。
* * *
川原诚信从外面回来,把公事包放好后直接走到茶水间去烧水泡茶。
现在已过了下午茶时间,各部门的女职员早已泡完茶,拿着点心分发给部门的人员。这一层楼的茶水间只有秘书课的人会来,不过不喜欢和那些女秘书打交道的川原还是会刻意避开她们,稍微慢点才过去。那些女秘书也是对绫人有意的人,总是会拉着他寻长问短的,如果只是这样,他还有能力应付,但是到最后,那些人就会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才是川原害怕的地方,觉得自己像是任宰割的小羊,赶紧找个理由仓促逃走。
无论是再有为的秘书,还是应付不了的事啊。
在无人的小空间里,他按照往昔地泡了一杯清茶给自己,慢吞吞地站在原地喝完以后才为绫人泡了茶叶比较好的一杯,随客人送来的点心送到办公室里去。
此时,已经把所有送来的文件看过,签完名的悠闲上司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地看书。
“专务,请休息一下。”
“喔,谢谢。”绫人把书放在自己的脚上,眼睛瞄向盘子上的点心。“早上来的人送的吗?你也一起来吧。”
“不用了,谢谢。我不是很喜欢甜食。”
“是因为这原因,你才会看起来冷冷的吗?”
“那专务还是不要吃太多甜食比较好,因为您已经够甜了,”知道那是绫人无恶意的嘲笑,他才敢如此反驳。
果然,绫人没生气,只是眯起眼睛笑,一边喝着茶。
“你认为我嘴巴甜吗?”
“是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女性为您倾倒。”
“只是嘴巴甜?”
“这当然不是……”
“那你认为她们是看上我甚么呢?”
“这……无非是专务您的外表、内在、职业、经济状况……”
“表示说如果有个人和我的条件差不多,或是比我更好的话,那些女人就会不再找我了吧。”
川原为他的问题一楞,工作了两年有多,绫人从来没和他讨论过这问题,让他觉得很不寻常。因为心情太好,开始在讨论哲学问题了吗?专务的身价背景是铁一般的事实,也许哪天会离开公司,外表会衰退,经济也有可能会遇到意外而不会那么富裕,不过只要是真心喜欢的,到了那时候还是会在一起吧!
如果真的喜欢,即使出现条件更好的人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说分就分的。毕竟相处久了,就会产生感情,而那感情虽说脆弱得如蜘蛛丝,一扯就断,但也强得可抓住人心,永远无法分离。不过绫人也许不会同意自己所说的。毕竟他在感情路上的经验比自己多。如果问爱情到底是甚么形状,他绝对比自己了解。
绫人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答案,只是平淡地笑了。
“看得见的爱情让人无奈,可是看不见的爱情却叫人不安哪。”他面向川原微笑。“我最近都在思考这问题,想找寻两全其美的方法。”
“……那你找到了吗?”
“你认为亲情和爱情不一样吗?”绫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了。
“有吧。虽然两个同样是希望能够保护对方,永远在一起,以对方为重,不过我认为本质还是不一样的对。亲人不可能会有对恋人那种感觉。”
“好像模范生的回答。”他没有反驳,带些无奈的谈笑继续挂在脸上,随后头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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