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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沦陷_by_洛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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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章英式红茶

    蓝调布鲁斯里的吉他声被拨弄得刻意的低柔,给雨中的咖啡厅带来了如同迷雾般的安逸和放松。

    “先生,您的柠檬茶,您的爱尔兰咖啡。”托着托盘而至的服务生用无懈可击的语气和彬彬有礼的姿态打断了裴衍那句“诚心诚意”的招揽。

    柯尘看着那个男人端起了盛有深褐色液体的高脚酒杯,细长的手指捏住了杯脚匀速地来回晃动——完美的礼仪。随即想到……如果是裴晟的话,一定会直接点纯度最高的威士忌而不会是这种混了烈酒的咖啡。

    “柯先生?”裴衍温文和善地提醒着他们彼此间的对话还在进行的事实。

    柯尘回了一个淡笑,“合作什么?我和裴晟之间的合作……好像除了……”他停住了话,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暧昧含蓄,隐约其下的是深深的鄙视——只是不知道是对人还是对己。

    “啊~我们说的就是这个……”裴衍眨了眨眼睛,“我那个……堂弟,对你可是非常重视啊。”

    柯尘没有回答,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这个“重视”指的是每天必定前去夜色报道,不管是把工作挪过去把自己那儿当成是第二办公室,还是死缠硬打地蹭在自己身边,或者是每当被拒绝了居心叵测的求欢后装出来的明显委屈样——的话,自己情愿不要这种“重视”。

    “……而柯先生,好像对我堂弟的这种热情……颇有点儿敬谢不敏?”裴衍用指节敲了敲木质的桌面,藉以最大限度地把听话人吸引到自己说出的这个话题上来,“我对此百分之百的相信,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裴大少做事儿向来都是他行他素,别人的什么想法什么感觉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啊~真是精准的概括。”柯尘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里显得少点儿漫不经心。

    “即便只是基于这种认知的统一,那么我们彼此之间也应该携起手来吧?”裴衍自信地笑着,隔着桌子伸出了右手。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柯尘用右手的食指触了触男人伸出来的掌心,态度恰恰好到让人心有不爽但是却又难以发作,“这样说的话,难道会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只是帮我去发现一点小秘密……”裴衍直到这时才显得有点儿烦躁起来,“我知道裴晟最近一直在计划着什么大动作,但是……”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很难得到什么消息。”

    ——他知道裴晟这次仍然会和柏烽炀联合,下手的对象是同为大家望族的彭家……但是该死的,有关他们动作的具体策划方面的内容,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他甚至重金聘请来了顶级黑客来攻入裴晟的个人电脑和办公电脑……但是,那个混蛋居然发觉有人入侵了自己的电脑以后,立刻撤去了包括硬件防火墙在内的所有防护措施……该死的令人恼火的自大!

    不过,只要眼前的人愿意配合的话,相信得到一些蛛丝马迹是不成什么问题的……想到这里,裴衍说出口的劝说话语更加热切了起来。

    礼貌地听裴衍说完,柯尘自嘲地笑了笑,“裴先生,不得不说……您对我实在是抱有了太大的希望和信心了。且不说我和裴晟之间远非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单单说我对经济类和金融类的基本常识一窍不通,你指望我能问出来或者得到什么信息?还有,如果你真的知道‘敬谢不敏’这个成语的意义,就会知道持有这种态度的人巴不得会对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人或事物避而远之,而不会是主动缠上去套人话语……我想,你寻求的合作对象,应该是‘深仇大恨’而不是‘敬谢不敏’。”

    微哑的声音在低缓的大风琴的背景乐下听起来质感无比——当然,这是在忽视他出口的话中的嘲讽语气的前提之下。

    一席话说完,柯尘已经起身而立,冲着被他那一大段话砸得脸色大变的裴衍微微点头示意后,从容离去。

    咖啡厅外,盛夏的骤雨,刚好好停。

    在一身黑衣的男人离开后,裴衍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被拒绝得太快,连条件都没来得及开出。

    在裴衍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被收买和交换的,只有价格和利益给得够不够大的区别。而柯尘……甚至在他回国后的两个月内,几乎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上周某日裴晟突然从正在开的一次常务例会上早退,才让他知晓到了柯尘的存在。

    据信息显示,柯尘应该对裴晟深恶痛绝进而很容易答应他的条件……难道是,情报方面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对方在等待自己开出更大的价码?……或者又是……

    一瞬间,裴衍脑子里已经转过去了五六个念头,而面上的阴霾之色却是被强压着渐渐地消散了。

    瞥了一眼剩下了大半杯的爱尔兰咖啡和一口未动的柠檬茶,裴衍打手势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先生您好,您的账单已经被先走的那位先生付清了。”年轻的服务生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重新又阴沉下来脸的裴衍,是带着忍耐的薄怒和难以遏止的挫败感离开这家街头咖啡厅的。

    …

    “其实你做的不错。”柯尘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摩挲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银质宽面方戒说,说话的对象是坐在他对面的季殊,“虽然离我所要求的‘绝对的控制’还有一点儿距离,但是你所欠缺的只是时间。”

    “这是您关心的结果。”来自柯尘的长久以来的第一次赞誉,终于让季殊重重地放松了一口气,“您所说的‘绝对的控制’,我想……所指的,还主要是对自己而言吧?”

    “正确的解释~”柯尘假笑起来,“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实啊,可是被很多人忽视得干干净净。……放轻松点儿,这不过是个游戏。”

    “跟您接触时间长了以后,才发现,您和传言中的……其实有很大的不同。”季殊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我在传言中是怎样的?”柯尘看到季殊微皱了眉头看向房间的另一角,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你当他空气就好……工作中的裴大少是关闭了五识九感,可以入定成佛的。”

    果然,如他所言,霸占了房间角落的大床,摊开了一大堆文件报表的裴晟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膝盖上的便携式电脑,对柯尘这句讽刺毫无反应。

    “偏执、乖张、还有点儿神经质……”季殊收回目光,口中说出的话一丁点儿都不动听,“我还听人说过你什么……‘把调教当作生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唔,”柯尘单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指尖和下巴尖重叠在一起,加重了尖细的观感,“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吧……什么当作生活都是可以的,既然没有其他事儿要做,那就拿‘调教’来做,也是可以的。”

    男人脸上诚实地闪现出了一丝疑惑。

    “不懂?呵呵……”不良的“D大人”俨然被面前男人的反应愉悦到了。他慢慢地凑近季殊,刻意压低的声线像是深潭里缭绕而生的水草,“你有没有过孤寂到想要发狂而不得的体验?……像是被蚂蚁一点点地啃噬着灵魂,无所归依无所依靠……内心像是黑洞一样不断塌陷不断湮灭,找不到任何一个支撑的点……偏偏又,不堪地固执着不肯放弃生命中可能还会存在的不确定的甘美……这种时候,即便是有人说‘去做一条狗的话,就给你救赎’——也是会去做的吧?何况其他的不管什么……”

    季殊看着柯尘越靠越近的脸和不断开阖着的淡色薄唇,明明是距离渐渐地拉近,但是却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模糊着越来越远;低哑的声音带着金属色的回音,像是出自于爱琴海上塞壬海妖……不禁从后背的脊椎尾骨处窜生了一阵寒毛倒立般的酥麻和颤冷。

    他定了定心神,“你……”

    柯尘的唇边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然后慢慢放大,他骤然伸出手重重地弹上了季殊的脑门,连眼角处都蔓延着染上了笑意,声音也回复到了平常的音量,“呐呐~骗你的……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季殊的狼狈不堪溢于言表,“大人,您实在是……”

    ——随着每一次的进一步接触,非但没有让他更熟悉面前的这个男人,反而增加了不少光怪陆离的神秘感……刚刚的那些话……会是他……

    察觉到季殊眼睛里的探寻意味,柯尘轻笑了一声,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地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放轻松点儿,不过是个游戏……”

    几乎是苦笑着,季殊接口道,“……在您看来,到底什么不是游戏?”他看了一眼紧缩着眉对他们的谈话置若罔闻的裴晟,“爱情是游戏,工作是游戏,生活呢?……如果生活是调教的话,也是游戏吧?”

    柯尘却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侧的立柜处拉开柜门,“我请你喝红茶如何?英式红茶。”

    “我的荣幸,大人。”季殊下意识地接话道。

    ——到底是相处较久的缘故吗?……连说话的口气,都开始向他慢慢靠拢了……

    煮沸的水汽从小巧的煮水壶里蒸晕而出,随后被人拎起来以一种闲适随意的姿势冲入两杯事先前已经备好茶叶的宽口彩瓷茶杯中。

    季殊看着柯尘的动作,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男人的手指,真好看。

    旋开一旁白兰地瓶口处的金属瓶盖,流线似的澄亮酒液倾倒进了搁置在茶杯口的音质圆勺内,随后被加入的是一块方糖。

    卖弄一般地,柯尘从裤兜中摸出了一个同样有着银白色外表的打火机,“噌”地一声点燃了匙内的酒液——小小的火焰从一片琥珀色的酒液中蒸腾而出,舔舐着融化开最中央的白色方糖。

    在酒液还没有燃烧殆尽的时候,柯尘伸手拿起勺子,以一种绝对优雅的姿势把这团火焰倒进了已经泡制好的茶水中……

    一时间,水汽的氤氲之色,倍甚。

    用指尖触了触杯壁,柯尘笑得假作出了一派纯良,“慢用。”

    以一种近似恭谨的态度,季殊端起了那杯红茶,“……唔,很好喝!……有点儿像泡沫红茶,但是有白兰地的味道……”

    “哦~”柯尘了然点头,脸上也露出了遮掩不住的喜色,“原来味道还不错嘛……”

    季殊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不怀好意,“……您是说,您这是第一次泡制白兰地红茶?之前从来没有尝过?”

    “啊,是。”阴谋实现了的“D大人”回答得相当爽快,“多谢试尝……我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这个办法,所以来找你试试看——没有尝过的东西,总是要加倍小心的,对吧?”

    季殊默默无言地看着柯尘重复着倒酒、点火、倾入酒杯的动作,努力表现出冷静的表情来。

    ——您没有尝过的东西,难道我就尝过?……好吧,看在红茶的确不错的份儿上……随您高兴就好。

    第二杯如法炮制的红茶刚刚完成,就被横空里的一只大手端去。

    裴晟一手硬搂住柯尘的肩膀,一手端住茶杯喝了一大口,“谢谢亲爱的专门为我泡的爱心茶……那谁谁,你该滚蛋了。老子忙完了不用你陪老……唔,陪我亲爱的了。”

    柯尘收回手肘,摘下左手拇指上的戒指抛给了季殊,“拿着这个去找康总。D区……以后你就是Master了。”

    季殊接住了那枚戒指,随手放到自己衣兜里以后,向着裴晟微微鞠了一个躬,“裴少,失陪了。下次,还请您多多照顾。”

    “切——!”裴晟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季殊的背影,“拿腔作调得真让人不爽……欠!”

    柯尘冷笑一声,挣开他的手臂,从沙发上站起来,右手挽了一个花式后按在左胸心脏的上缘,鞠躬,声线放低到一片恭敬,“裴少,失陪了。下次,还请您多多照顾。”

    裴晟立刻双眼大冒红色星星,“亲爱的亲爱的只要是你说的就一切好说哪怕你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水里的月亮我都会去给你搞……喂喂,你要去哪里?!”

    “不是‘失陪’了吗?”已经走到门口的柯尘背手而立,微微转过去半个侧脸,恰好露出唇角讥讽的微笑弧度,“当然是……‘下次’再见了。”

    二一章思念之毒

    连哄带骗,连搂带抱,连忽悠带厚脸皮……裴大少爷终于在柯尘单只脚迈出门口时,把人拐了回来。

    床上原本散乱的文件纸张早已被收拾得齐齐整整地归在床头,便携式电脑也被推到了床脚处。裴晟硬拉着柯尘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把声音缩成一团的可怜巴巴,“亲爱的,人家好累的。”

    柯尘沉默,垂下的睫毛完全地遮住了眼睛,一眼都不往抱住自己不断撒娇的男人身上看。

    ——真是的,都已经久了还是这么孜孜不倦缠着自己,到底是应该归结于“未厌倦”还是“游戏进行中”?……还是说,因为年轻人的缘故而更加的执着吗?

    裴晟继续用夸张的语气和热情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委屈之情以及希望得到照顾的心愿,连带着动作都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我说。”柯尘轻轻地开了口,而这两个简单的字成功地堵住了裴晟习以为常的长篇大论。

    “我在听我在听~”放开搂住柯尘腰部的手,临拿开时还恋恋不舍地收紧了再抱一下,裴晟做出了“完全在倾听”的姿态。

    “……为什么不会厌倦?”柯尘随手理顺了右耳边的乱发,穿过发丝的手指探寻意味十足地滑过脸际,停留在下巴上——他这个动作相当挑逗,只是好像这个动作被做出的本身并没有受到主人的注意……但是,受到了观察者的注意。

    “为什么不会厌倦?”柯尘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出来的话语中夹杂了嘲讽般的叹息,“哈~如果是喜欢这个身体,你已经得到过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你对一个老男人难以放弃。”

    “亲爱的,”裴晟俯低了自己的身子,把脸贴在柯尘的胸前,“别总是年龄年龄年龄的……我在18岁的时候才遇到了你,如果抓不住的话,岂不是还要我再等一个18岁?!……那时候,我就跟你一样32岁了。”

    “……是36岁,谢谢。”柯尘在这一刻深深感受到了挫败感,以至于他反复心算了好多次18和18相加到底会是32还是36!

    “诶~~~”拖长着上扬的语调里充满了不怀好意,“亲爱的你好聪明啊!这种错误都能发现得了……呐呐,来!让我奖励你一下下吧!!!”

    柯尘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努力地想要控制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和欲望。

    盖在脸上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干燥、温暖、坚定……

    裴晟拉下来柯尘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直到对方跟自己对视,“亲爱的,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至少要试用我也到32岁才比较公平嘛~咦?不对,那时候你已经不在32岁等我而是……”男人松开了手,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计数,“……46岁了……呐呐,没办法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一直跟着你过吧!”

    柯尘看着努力讨“饲主”欢心的大型犬类动物,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裴晟,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讲过,你很会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的糖衣炮弹都可以拿出来按吨批发价跳楼价大甩卖了。”

    “……,”裴晟沉默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把男人抱在怀里,说出来的话几乎带上了咬牙切齿的用力,“可是尽管如此,对你还是……我……”抱住男人的手臂渐渐收紧,越收越紧,“明明能看到你说话看到你微笑……明明能抱你到怀里能亲吻到你……明明你就在这里!……为什么总是不断把自己推挤开别人……”

    “……裴少爷,你想太多了……”勒在胸口的手臂再次更紧了一步,肺部的空气都岌岌可危,“我不是……咳咳……”

    不可抑止的咳嗽打断了聊作解释的话语,也点醒了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男人。

    裴晟忙不迭地松开了一圈手臂,猛地低下头渡过去了一大口空气,紧接着就是恶狠狠地深吻。

    窒息感刚刚被送入口中的那口空气缓解,松弛下来的舌尖就被人重重地咂吸住,唇瓣也被尖利的牙齿咬住厮磨……来势汹汹的这个吻几乎要掠夺走口中的最后一分空气,连鼻腔所作的努力也化作乌有。

    ……感官渐渐模糊起来,剩下吻,只剩下吻……

    等到重新可以呼吸的时候,吸入的空气因为太过于鲜明而变得实感无比……而额角、眉心、眼睑、鼻尖处……都被湿润的唇瓣细细啄吻,密集的、细小的、接连不断的,被珍——

    回过神来的柯尘一把推开了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原本微颤的声音也在出口半句话后开始变得平稳,“裴…少爷……我想,你需要学会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对别人的困扰将会是……”

    “去你的‘绝对控制’!”裴晟用力地挥了一下右手,打翻了堆在床头上的那堆文件——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去的纸张散落了一地,“……柯尘,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心软的人,但是却又软得那么冰冷!……就此……如果……”他唇边扬起了一个透着残忍意味的微笑,“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疯狂,那也是被你所逼……放心,即便我疯了也会拖住你一起……”

    ——如果可以,我也想戒掉一个叫做“柯尘”的思念。可是,你那种适可而止的柔软和温暖,你那种漫不经心的退让和容忍,你那种寂寞到骨子里还尤带着逞强的自欺欺人!!!……已经,成了一种,毒药。

    威胁性的宣言慢慢消散在始终会带着腻人甜香的空气中,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散乱的文件和床尾的那台笔记本。

    柯尘在男人走后很久,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响后,才用大拇指抚过自己刚刚被吻到几乎只剩下痛感而现在发麻的唇瓣,慢慢地拉伸出来一个几乎扭曲着的微笑。

    ——真是的……这么固执这么坚持这么……这么毫无道理。只是,你所索求的,是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如果自己真的存在这种感情的话,我当然会抓紧了牢不放手,又怎么可能交给你?

    ——等等,他说……“绝对控制”?……这家伙,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刚刚走出夜色的大门,裴晟就已经后悔了。

    他并不想发刚刚那通火的,只是……这些天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一个连自己都惊叹的地步——油盐不进、冷热不吃、软硬无视……不管用什么话来哄,用什么行动来讨好,所得到的效果只有一个:没用。

    先让人习惯了他的“给予”,但是想要更多的时候却只有“没有”。

    ——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不曾得到,而是得而失去。

    越是求而不得,反而会更加的欲求不满,尤其是在曾经品尝过的欢愉的提醒下。

    裴晟一向是“只有我不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这一信念的坚决贯彻者,尤其是受了挫之后,只会更加地深化执念。

    在开车回家的一半路程上,裴晟已经散去了一心的怒气。

    他原本是来来问柯尘一件事情的,但是被突然而来的争执打乱了原本的计划。略一沉思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亲爱的……”

    柯尘半靠在墙壁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下意识地用指尖在墙壁上轻点,“……没什么,不必道歉,刚刚我也失态了……有没有见过裴衍?唔,忘记了……”

    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裴晟几乎是对着手机大吼,“什么叫‘忘记了’?!……不对,依你这种个性,‘忘记了’就是已经见过了。我警告你,离他远点儿……别拿我的话不当话,他是一个变态。不不不,说他变态还是抬举他了……”

    “哦,”柯尘换个了手接听电话,“如果说到变态这个词,怎么会知道别人会不会这么评价自己呢?……我知道了……好了好了,我跟人约定了半个小时后谈事情,先挂了。”

    看了一眼忙音不断的手机,裴晟狠狠地把它甩到了副驾驶座上,一脚踩死了油门加速了车子的急驰。

    他一向直觉惊人,自从裴衍回国后心中就一直有着隐约的警示。但是两个月来,却没有在明面上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所以也只得提高了对其的戒备之心。

    这一天是裴家一周一次例行的家族聚餐——虽说带上了“家族聚餐”这个看上去很大的名头,但是无非是裴老爷子和自家两个儿子以及各自的家庭成员围着一张大型椭圆形长桌一起吃个晚饭。

    已经迈入了暮年的家族掌权人,总是希望看到自己儿孙满堂围拢在自己身边的景象。

    裴晟赶到家里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开始上开胃小菜了,也只差他一个人就够了7人的满额。

    抓过佣人送上来的湿手巾用力擦了擦手,裴晟伸手捏起了一块酸菜竹荪扔到了口中,“我说,你们该不会一大家子人全在等我的吧?”

    再欲伸出手去捏第二块的时候,手背上就挨了他老爸用力敲下的一筷子,“裴晟!有没有礼仪?!你爷爷和二叔还没有动筷子,你就已经上手了?”

    “嘶……”裴晟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即无辜地认错,“……我,我饿了嘛。”

    裴天政强压了火气,“饿了?饿了不知道早点儿回来?你……”

    “好了,天政。”裴老爷子淡淡地一瞥,立刻让自己的大儿子住了嘴,“饭做了就是让吃的,教育儿子也不知道教育到正点儿上!裴晟,下次再直接下手,以后都不用用筷子了。”

    “爷爷,我错了。”裴晟非常干脆地承认了错误,外带陈恳的“看我认错”的闪亮大眼睛。

    裴天政一时语塞——有自己那样一个强势惯了的父亲在一旁“代管教”着和纵容着,自己无论如何教育也不会被那个混蛋儿子听进去吧?想到这儿,他也只好轻叹了口气,“如果晟儿能像衍儿那样多少有点儿‘世家子弟’的样子,我和郗珍不知道要省多少心。”

    仍然是一身白西装的裴衍在桌子的对面坐的笔直,唇边的微笑像是用标尺勾出来的一样标准,“伯父说笑了,晟弟这直来直去的性格是我一向很喜欢的。”

    正在喝柠檬水的裴晟闻言却是猛呛了一下。而当他抬头就要发作之时,裴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吃饭!既然裴晟都先动了菜,让厨房里开始上主菜吧!”

    不耐地“啧”了一声,裴晟用力地后仰在了椅子上,后来又在自己老爹的一记眼刀“调教”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纠正到了端正的餐桌礼仪。

    “食不言寝不语”是裴家一贯的传统,餐桌上除了裴老爷子即兴地问了几句公司里正在着手准备的几项合作细节问题,再也无人敢挑起什么话题。

    当作为压轴菜品的红烧胭脂鱼被端上餐桌的时候,裴衍的手机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铃声。

    歉意地向餐桌上的长辈点头致歉后,裴衍按下了通话键,眼神似有似无地扫过裴晟,仅仅说了一句“很好,我马上到”后,再次更加歉意地诚恳地道歉后,离席而去。

    他坐的位置原本是在桌子靠近墙壁的一侧,只需要绕过桌子的一头,就可以走出门去。

    但是,裴衍却是快走了两步,硬绕到了裴晟的身后,单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绝对能够称得上“兄友弟恭”、“慈祥有爱”的语调低声嘱咐着,“晟弟,慢慢儿……吃,不用着急。”

    说完,轻笑着走了出去。

    裴晟嫌恶地看了看自己被拍了一下的左肩,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含含糊糊地说,“唔……我……换件衣服去。”

    不是他不想发作大骂那人是“变态”,而是裴老爷子随着年龄的愈大,越是要求一派融洽暖意的“天伦之乐”,所以哪怕是在外面争斗到头破血流,在家里也要换上假惺惺的友善面具,忍受着那个变态腻歪歪地喊自己“晟弟”。

    ——明明是一条骨子里透着阴冷且时刻准备着喷吐毒液的剧毒恶蛇,偏偏要装成无害的纯白羔羊……用“斯文败类”这个词语去形容他都是糟蹋了“斯文”,降调了“败类”!

    半个小时后,被裴晟称作是“剧毒恶蛇”的裴衍,兴致高昂地来到了一处地下建筑里,惬意地坐在高背靠椅中——天花板上的白炽大灯照得他的脸色和一身的白衣一样的苍白刺目。

    “他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用下巴点了点委顿在墙角略暗处的男人,裴衍一改在家中的温和语调,冷酷地问。

    “一个半小时……我们下手的很快,他刚离开了那家娱乐城,就被我们的人跟上了。”站在裴衍身后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恭敬地回答,“这个男人,反应力倒是敏锐,可惜体质太弱。”

    “Perfectjob,boys……”裴衍伸手拿起放置在身边桌子上的针剂和针管,细细端详,“2号药剂,静脉注射,对吧?”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就缓慢走上前去,半蹲在那个男人面前,略带粗暴地拉高了他左手的袖管,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扎针下去。

    随着低哑的一声轻咳,被再次注入针剂的男人缓缓地醒了过来。他脸上有不正常的微微潮红色,口干舌燥的感觉从他出口的话语中就能被完美地感知道,“……咳咳……这里……”他眯起了因为光线过强的眼睛,仔细地辨认着面前占据着自己全部视线的人,“……我是该说,‘晚上好’还是‘早上好’……”

    “晚上好~”裴衍用一种夸张的愉悦口气打着招呼,“柯尘,或者叫你……D大人……还是说,DSama?”

    被捆绑住的男人唇边的笑意浅淡脆弱得一触即逝,“晚上好,裴衍。”

    二二章曼陀罗

    心跳加快、呼吸加深、皮肤干燥、头疼头晕、口干舌燥……柯尘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后又睁开,轻喘了一口气,声音因为药效的缘故而更加嘶哑,“……很天才的做法……是在麻醉剂还是解药里?是……生物碱?……”

    随意地用手背拍了拍面前男人泛着不正常潮红色的脸,裴衍用一种赞赏般的腔调说,“还真是敏锐和专业啊……这么快就抓住了我感兴趣的话题。的确是生物碱,来自于曼陀罗,在刚刚唤醒你那温柔的一针里……D大人,看起来你肌体的敏感度很高但是抗药性很强啊,本该是半个小时左右起作用的药效,15分钟内就见效了;而深层次的神志不清、哭笑失常和阵发性痉挛乃至昏迷……好像,都还尚未发生。”

    “D大人”这三个字出口时,带着莫大的嘲讽和戏弄,可惜柯尘已经无暇去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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