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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 作者:荔箫(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5-01正文完结)-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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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没有人注意到,自那前去禀话之人离开廊下后,喊话声就停了。
“出来了。”余衡目光微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现身出来的巫师,看向席临川。席临川仔细瞧了瞧那人的衣着:“应是没错。”
一缕哨响与箭矢一并窜上天际,刺耳至极的声音如同直接从心上刺过。
。
“什么声音?!”
“红衣”厉声一喝,那原是前来禀话的巫师脚步滞住,隔着门踟蹰须臾,才道:“似是……汗王的人。”
“汗王的人?!”她一愕,又追问一句,“汗王的的人怎么会来?!”
却只闻外面一声惨呼。
忙踱上前一步,“红衣”伏在门缝处向外一窥,院中已拼杀成一片。两方皆是她熟悉的衣着,一边是手下的一众巫师,另一边……轻甲齐整、佩剑锋利,是大夏的精兵。
心中惊然,一时阵脚大乱,她蓦地扭头看向那尚被别人占据着的身子,对方一声轻笑:“意外么?”
红衣“聆听”着外面的厮杀,忍着身上的酸软无力,从榻上站起身来:“还在自以为掌控一切?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个男人——上辈子是你丈夫、这辈子是我丈夫的那个人,他统领千军万马,是在战场上和敌军玩惯了兵法战术的。他岂会被你骗住?”
她欣赏着“红衣”愈发惨白的面容,想着席临川早上同她说过的往事,忍不住一声凄笑:“他那时是真的信你啊!出征时你写信他必回,就是怕你自己在长阳城中度日艰难,你怎么忍心让他那样惨死……”
“红衣”怔怔地望着她,薄唇发着抖,连连摇头:“你……他告诉你的这些?是、是因为你告诉他所有事情了?不可能……你赌不起……”
“我们成婚是因为他愿娶、我愿嫁,不是赌约!”红衣寒涔涔地笑着,黛眉一蹙,“你真滑稽,活了两辈子还这么看不开……我还以为重活过的人都会超脱点呢!”
她何止是自己不超脱,还把旁人看得和她一样狭隘。那般自信地拿准了席临川承受不了这样的事,那般自信地认为她嫁给席临川必是为了攀个高枝……
厮杀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巫师们抵挡不住了。一缕血色溅洒在微黄的窗纸上,殷殷地向里渗着,蓦然刺入眼帘,让“红衣”顾不上多想其他。
她猛夺上前,红衣只觉寒光一闪,又因身上的虚弱尚未散尽而无力躲避。遂觉颈间一凉……
房门被狠踹开来,涌至门边的众人却都霎时停了脚,眼看着红衣被一遍身黑装、头戴面具的女子扼在臂下,颈间的寒刃死死抵着,只消得再往下半寸,便是要血溅四方!
☆、第153章 雪恨
席临川也定住脚,与那面具后的冷厉目光对视片刻后,一沉:“都退下。”
“将军?”余衡轻怔,迟疑地看向席临川。他轻一哂,又道:“我来处理。”
悄无声息间,余人各自退了出去。聿郸同是往外退着,脚触及门槛时却又停了,略作思忖,上前一步在席临川身侧压音道:“我或许帮得上忙。”
毕竟是赫契的巫师,聿郸从前再对他们束手无策,想来也是比自己了解得多些的。
席临川略颔首,道了声“多谢”。
沉息拔剑,剑锋旋转间一道白光飞闪凌人,惊得“红衣”陡向后一退,猛喝:“你别过来!”
“你放开她。”席临川淡看着她,睇一眼她持剑的姿势,轻声一笑,“许久不见,阁下倒是学了点新本事。”
上一世时,她是用不来刀剑的,尤其是分量不轻的长剑,她连提都提不起来——目下的红衣也是一样,只精于舞蹈的身子过于柔弱,难以承住这么沉的东西。
到底不及这被赫契王廷追杀已久的巫师来得彪悍。
“你……”“红衣”因他的彻底生疏的称呼而微惊,怔了怔,又狠然道,“你放我走,我从此不惹你们,若不然,你就……你就等着为她收拾!”
席临川眸光未移,犹睇着她,突然放缓的话语却显然是对红衣说的:“你把眼睛闭上。”
红衣紧咬着牙关闭了眼,心下相信席临川不会为了除掉这个“红衣”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又并不知他究竟要怎么做。
耳边静了须臾,她听得他的话语再度响起。
“我还记得,你有一阵子很爱读话本。”席临川回忆着一喟,“自己读了还要来拿给我看,我也翻过几本,宿敌狭路相逢后互相喊话各说各的道理的情节实在不少……你猜我现在想说什么?”
“红衣”愣住,狠戾未减的眼底生出深深的茫然。油然而生的好奇心让她一时发了懵,又见席临川持剑的手放了下来,警惕难免又减两成……
却没有注意到,他向前稍挪了半步。
“将军……”聿郸看到他背向身后的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愕,但见一柄匕首从袖中划出,划出几寸后他手上一握,恰握住匕首。
“红衣”终于回过神来:“我不管你想说什么……”
她咬一咬牙:“你是英雄,你自然有许多大道理可说……”
话至一半刀光骤闪,速度之快让她难做反应,连持剑卡在红衣颈间的手都来不及挪动取她性命,便觉腕上骤有剧痛痛得脑中嗡鸣。
耳闻长剑落地之声,怀中一松……
忙定神看去,却见红衣已被拽出数步,面前之人手中的匕首正再度刺来!
“啊——”地一声惊叫,“红衣”胸口剧痛间跌退数步,背心抵墙一瞬又觉寒刃刺进半寸,她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下手毫不留情的人。
席临川左手挡在身后,犹圈着惊魂未定的红衣未敢放开,右手紧握着匕首,淡声一笑:“没有那么多‘大道理’。我想说——我妻子在你手里,我若还跟你废话,我一定疯了。”
“你……”她急喘不止地低下头,看向胸前伤口的目光中惊恐交集。
“我也并不好奇你有什么道理可说。”席临川稍有切齿,“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搭上数千将士的性命为自己铺路——别告诉我这一世还没有发生这件事,这种事,‘其心可诛’。”
被他护在身后的红衣忽地安了心。
她多少担心过,他会不会对这个“红衣”心软——说不上是旧情难却,只是若认真数算起来,上一世那造成几千人惨死的悲剧在这一世并没有发生过,他若因此难以狠下心也是难免。
她又无法同他解释“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是多么危险,也许这回放了她便会有更多后患……
好在他自己想得明白。
席临川说罢,阖了双眼便要施力将匕首拔出去。
却觉手上一沉,微惊之下又睁眼看去,见她的手紧握在匕首上,手指被锋刃割得鲜血淋漓:“你……你不能杀我。”
“红衣”紧锁眉头,惊恐不已地望着他,连连摇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不能杀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恰好娶了占我身体的人?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你放我走,放我走!”
席临川挑眉而未理睬,腕上再度施力,她声嘶地又喝道:“你何必强不承认!你回头看看!她项上那颗珊瑚……你敢说不是因为我才给她的吗!”
这话让二人同时一惊。
红衣木然低头,看向自己一直戴着的那颗珊瑚珠——这珠子她从成婚那日就一直戴着,是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珊瑚珠,后面有银托衬着。很简单的款式,别无其他点缀,她自也知论材质并没有多么昂贵,只听为她置办昏服的宫娥说,这是他特地向皇帝求了来搁在她昏服配饰中的,是以一直戴着……
席临川亦回过头,目光一睃那颗珊瑚珠,复又转回头来,清冷一笑:“你跟我要过这东西?那还好我没有给你。”
说罢再不耽搁,握柄的手狠然抽出,霎时鲜血四溅!
殷红的血色挥洒在他铜色的轻甲上,耳闻身后之人一声惊叫,忙回了身,将她拢在怀里,挡住身后血腥。
红衣齿间咯咯作响地发了半天抖,一边不敢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边又强作镇定道:“这、这珠子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该是愠怒的语中却带着娇嗔,席临川眉头稍挑,回得不给面子:“别硬撑了,怕见血不丢人。”
“……”红衣面色一红,不再佯装胆大,低回头去继续认真发抖,脑中一再闪过方才那鲜血四溅的画面,确实得好好缓缓。
这直刺心口的伤有多重,席临川十分清楚——昔年射中红衣心口的那一箭原也该是致命伤,只是她运气忒好,射得不深各样紧要脏器皆尽避开,才得以保住了命。
他那一箭原就是冲着这个“红衣”来的,此时自不会留情面。
复扫她一眼,席临川短吁口气回过头去,不想再多费时间,揽着仍发抖不止的红衣便向外去。
蓦闻身后忽有动静,目光一抬正见聿郸大惊:“将军!”
未及回头,又闻一声“兄长!”,耳边疾风而过,目光定住,席焕已冲至身前,手中短刀敏捷划过,直割“红衣”手腕。
腕上鲜血迸出,那柄小刀跌落在地,席焕猛吸几口气后终于松了劲,向后稍退两步,轻道:“好险……”
“你怎么来了?!”席临川上前一步,席焕仍有些发白的面色稍缓过来,似不知怎么解释,薄唇紧抿地看向房门口。
席临川和红衣同时看过去,见伏在门边的小萄亦是面色惨白。
“贱婢……”“红衣”怔怔望过去,神色恍惚,声音低弱。
已顾不上仍自淌血的胸口,她的目光凝在血流极快的腕上,似在沉思地看了一会儿,忽地一声低笑。
而后,一声轻得难寻的赫契语传入众人耳中。虽则极轻,却不难觅得那份森然的恨意。
“什么?”席临川蹙眉看去,甫要追问个明白,却见瘫在地上的人已然眸光涣散,气息快速地弱了下去,胸口短促的几番起伏之后,再无半点生机。
“她、她说了什么?”红衣也因她最后那句话而莫名不安,抬头看向席临川,席临川则看向聿郸。
聿郸已然被她那最后一句话惊得面容煞白。
“君侯?”席临川轻唤一声,眉头紧蹙着等了一等,聿郸才回过神来。强咽了口口水,他举步走上前去,在“红衣”的尸体边蹲下身,掰开她紧握的左手,顿时怒骂:“该死!”
“那是什么?”席临川问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一枚滚圆的宝石,色泽殷红似血。应是时常抚摸的关系,表面无比光滑,光芒看上去甚至有点诡异。
“‘最后的毒咒’。”聿郸重重叹息,又解释道,“这些个巫师在赫契也被人痛恨,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便都有这样一颗宝石,用自己的血和冤死之人的血浸泡数年,据说怨气极重,临死前用这宝石所下的诅咒……”
不听完也知道大概是“阴毒至极”之类的描述,席临川心下一沉,直接问说:“那她下了什么咒?”
“春风习习,瘟疫来袭,同一日里,你如上一世一样死去。”
沉闷道出的话语撞入每个人耳中,除却席焕因为这“上一世”的说法大感迷茫之外,其余几人皆只剩震惊。
“临川……”红衣眼中的恐惧蔓延得寻不到边际,她一呼一吸皆带颤抖地望了他许久,挣扎着看向聿郸,“一定、一定有解的……是不是?”
“不知道。”聿郸神色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凝视那颗滚圆的红宝石须臾,又道,“有人说毁了这石头就可以,也许吧……我可以着人呈去赫契王廷看看。”
席临川抑制着盘旋不止的惧意,气息稍缓:“王廷会帮忙吗?”
“不知道。”聿郸仍是这般颓然,哑一笑,只说,“新汗王的母亲死在巫师手里,把他们的尸首送去……他大概会帮忙吧。”
☆、第154章 暂宁
着人通知了禁军来清扫这一片狼藉,席临川的手下各自告退离去。席临川、红衣连同聿郸、席焕、小萄一起往席府走,同在一辆马车上,却各自沉默到了死寂。
“将军和指挥使大人知会一声,我和禁军一起送那些巫师的尸首回赫契,我去求见汗王。”
马车停车时,聿郸才终于说了这样一句。席临川一滞:“君侯的身份……”
于大夏而言是“归降”,但对赫契来说,可就是“叛逃”。纵使新汗王算起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也……
“无妨。”聿郸稍一颔首,神色平静,“早些年赫契被大夏打得太惨,民间不是没有怨言。新汗王已透出求和的意思,不会杀我。”
席临川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又说:“我会嘱咐指挥使大人,多派些人护君侯周全。”
言罢便下了车,厚重的府门打开,几人走进府中,皆觉得一阵轻松。
这一夜,神经实在太紧张了。纵使现在尚有后患未除,回到熟悉的府中的瞬间,也仍是倏然觉得轻松了。
那道诅咒大可先行放一放……殚精竭虑之后,先好生歇息一番才是要紧的。
几人一同到了席临川的广和苑,在案边一并坐了下来,吩咐婢子上些安神的茶来。
片刻,端着茶水进来的却是小萄。这些事情她做得熟练,头一盏茶先搁在了席临川面前、次一盏呈给了红衣、第三盏奉与聿郸……
到了第四盏,茶盏落到席焕面前,将手收回时衣袖却不经意地拂到杯盏,又是冷天穿得厚实,茶盏经此一刮便落到地上,一声脆响后瓷片四溅。
正都是疲劳之时,谁也没心思跟她计较这个。红衣没说话,席临川略一笑,轻言了句“去休息吧”,却是席焕陡一击案,大有愠恼地切齿道:“你也太过分!”
几人皆一怔。
小萄面色微白地滞了一会儿,见席焕仍有愠色,眼见面前就是碎瓷片可不敢刻意去躲,贝齿一咬便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一整日下来,事事都是这样,我没怪过你吧?但这回……我知道兄长带的人多,应是不会出事,还是顺着你的意去一探究竟……”席焕本也年轻,又不似席临川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不高兴起来口吻中的怨恼便很明显,大是少年赌气理论的样子,“他们是我兄嫂,我也没指望你谢我,可你就不能好好给我端杯茶么?我就这么让你不待见?!”
一番话说得席临川和红衣皆有点懵。
席焕皱着眉头别过脸去,恼意未减地又道:“正好现下也回来了,你既这么不乐意……自己求兄长嫂嫂让你回来好了!烦!”
“……”红衣直被他这赌气的样子弄得一声哑笑,复看向小萄,见她跪在地上双眼泛红,眼眶里显有眼泪打转,忙是一笑,打着圆场道,“今天这一番折腾,都不容易。小萄想也是累了……席焕你别跟她个小姑娘计较,我带她去歇着,你们先聊便是。”
她说着就去扶小萄起来,余光扫见席焕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碍着她这嫂嫂的面子又不好硬顶,只念叨了一句“不是这么回事!”
红衣只做没听见,拉着小萄就出了房门。行出广和苑外她才停了脚,看一看小萄,温声笑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误会?”
先前那一出,难免让小萄有些怕她,听她这么问了也不敢说,摇一摇头:“没什么……明天奴婢自己跟少公子解释去。”
“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去韩氏镖局?”红衣直言问道,小萄一僵。
“你说就是了。”红衣一喟,“我让你去了少公子那里,就不能越过他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小萄抿了抿唇,踟蹰了许久,喃喃道:“奴婢就是放不下心……怕公子出事。”
红衣心底一声长叹。
小萄抬眸觑一觑她,犹豫着又说:“娘子,奴婢和少公子到的时候,外面的将士不敢拦着,所以……奴婢在门外,听到了一些话。”
红衣微愣,遂心平气和道:“听就听了吧。我信你们不会说出去,不怕你知道。”
“娘子您不是红衣。”她的神色复杂起来,话语停顿良久,才又说,“那您……昨日回府后突然说不留奴婢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红衣再度一愣,迎上她含着期盼和疑惑的水眸,心下滋生的猜测让她轻吸了口凉气。
“若是没有,就当奴婢没问。”小萄眸色一黯,垂下首去不再追问。
“有别的原因。”红衣平静道,凝视着小萄满脸的不安,她如实道,“那个‘红衣’想把这身子要回去。她告诉我她上一世药哑了你,我怕她回来后再来一次,觉得还不如让你先离开。”
她分明地看到小萄双目蓦地一亮,然后,却又更加沉默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红衣试探着问道,轻松一笑,“说就是了——最多不过你也是穿越的,或者重生的。”
——话虽是这样说了,但见小萄就此点了点头的时候……
红衣还是一讶。
“红衣”说牵连了两个无关的人重生,其中一个居然是她……
“娘子昨天说不留奴婢了、又让奴婢喝药,奴婢还以为……又是哑药。”小萄说着,自己也有点无奈,叹出口气,又说,“喝完了才觉出好像就是平日喝的药,没想到竟这么复杂!”
可、可不?
后续剧情确实忒复杂了,和黑巫师们pk一场,干掉了一个标准大反派配置的原身,然后冷不丁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同为重生的!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真复杂……”
一句惊意满满的感慨传入耳中,二人同时一悚,回首望去,见席焕踱步过来,神色纠结至极:“我兄长是重生的、嫂嫂是灵魂附体、帮忙的那位君侯是重生的,喜欢个姑娘……姑娘也是重生的?!”
听罢这番总结,红衣也替他纠结了起来……
嘴角轻搐,她乱找台阶地说了句“涉安侯竟也是?”便要闷头回屋,反被席焕一挡:“嫂嫂留步。”
“怎么?”红衣看向他,席焕撇了撇嘴:“小弟喜欢个姑娘,这姑娘显然有什么心结未解,只好有劳嫂嫂相助。”
红衣嘴角抽搐地看向小萄,心中大呼:“该促膝长谈的时候主动邀请别人来当电灯泡是什么心态!”
这么尴尬的事不能自己来做,红衣阴着脸把小萄又拽回了房中。重新落座说明原委,抬头一看,便见席临川和聿郸一同向小萄投去了“幸会,幸会!”的目光。
气氛一时诡异得无法描述……
倒是暂且舒缓了那诅咒带来的紧张。反正那事得先等聿郸去见汗王,急也急不得,先想想别的也好。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萄怯怯地看向席焕,解释说,“此前几次是……不想留在公子身边,但刚才真是失手,困得厉害没当心。”
“哦。”席焕淡声一应,遂又蹙眉头,“但你为什么不想跟在我身边?兄长上一世没娶你,这一世有了嫂嫂更不会娶你,你宁可自己熬着?”
“不是……”小萄摇一摇头,声音愈发低了,死死低着头,语中有些哽咽,“奴婢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但奴婢是真的害怕啊……”
满室安静中,她终于说起了自己那般执拗地非要留在席府的原因——这原因直让聿郸感慨,敢情自己在重活一世的人里,运气也还不是最差的。
小萄上一世时被“红衣”药哑后着人带出去卖了,买下她的人家也不算小,她这么个哑巴丫头,自然落不着什么好差事。
那会儿她比现在还小些,才十四岁,在府里受尽了欺负,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六年,末了还替那户的小姐背了通|奸的罪名。
自然不会有人由她多解释什么,正好她又不会说话,强逼着按了手印,装进猪笼,沉塘。
是以上一世时,小萄历过两次被主家赶出门的事,头一次是病重得差点死了,第二回是被转手卖了后受尽欺负然后真的死了。数算下来,她那二十年里,便只有在席府的几年过得还算舒服,也就无怪她重活一世后那样执著地想要留在府里、宁可只是做杂役也要留在府里。
“奴婢从来没想过可以与公子如何,但奴婢真的害怕离开席府后会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她压抑地哭出来,银牙紧咬着嘴唇,大是矛盾地又说,“奴婢也清楚少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
红衣长沉口气,大致能理解她的这种恐惧,伸手将她揽过,开导得温和:“我懂你的意思。但话说回来,重生一回更不能亏了自己,该放开心结好好过日子的时候还得好好过,这坎只能你自己迈……”
她自认不是什么口才很好的人,也做不到用一席话为小萄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思了一思,循着道理,续说:“你看……你今年十五,若按上一世来算,再过五年就是玉殒香消——可你要是这么闷着自己活,兴许还活不到那个时候呢,多亏得慌?”
“五年后……”聿郸思量着喃喃道,目光睇向正沉浸在伤心中的小萄,轻一咳嗽,“在姑娘伤心时说这个许不合适,但……姑娘活到了五年后,君侯则是两年后的春天病亡的——姑娘可知那场瘟疫最后是怎么收的场?可有什么管用的药方能救命?”
☆、第155章 放松
这话问得小萄好生懵了一会儿,从前世不堪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蹙眉认真思量着,末了,却也只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聿郸面色稍沉,有点不甘心地继续启发着,“你仔细想想?那时我虽是……咳,已经死了,但先前同将军聊起此事,说是长阳城中闹得很厉害,你总该听说过什么。那府中、或是街坊邻居,可有染病后痊愈的?”
“真的不知道。”小萄颓然摇头,“奴婢那会儿连府门都出不得,府中之事也知道得甚少,确是无从知晓后来这病闹到了什么份上、又是如何收的场,可能。”
旁的四人皆静了会儿,须臾,红衣叹息道:“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日后想跟着少公子还是想回到我这儿来,随你的意。”
小萄面上一喜,又未敢擅自作答,犹豫着看向席焕,席焕大是没好气道:“我也随你。”
于是就各自歇下了。天色已太晚,席焕和聿郸也皆有乏意,席临川着人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又吩咐婢子为自己和红衣备水沐浴,刚一起身,却被红衣一拽。
他低头看过去,红衣的神色黯淡得像是覆了一层灰色,静了许久,方迟疑道:“那诅咒……”
“那是春天的事。”席临川轻松一笑,全然不挂心的样子,“现下刚深秋。我们先等聿郸的结果,就算当真没法子……冬天也还可以好好过。”
他说得足够洒脱,红衣心中却是绷得更紧,攥在他衣袖上的手不觉间添了力,她的目光有点发空:“如是你不在了……”
如是他不在了,她活在这大夏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头一次这般明确地生出这样的念头,红衣自己也有些吃惊。只是越加细想,就越是肯定心里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车祸后穿越至此本就是捡了一命,横竖不亏,先前在竹韵馆为自己奋斗虽也十分带感,但和他想出这么久了,这个人到底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
突然缺失掉这一块,也必是难过得很,还不如早些去投胎。
她紧抿着嘴唇凝望着他,直抿得薄唇发白。心中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承诺,承诺“一定不会死”或是“必能熬过这一关”之类的,哪怕知道是哄她的安慰之语,也会觉得好受些。
“红衣……”席临川喟叹苦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注视着她思忖良久,维持着如旧轻松的语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样的事情还是不骗你为好。”
他握住她的手,夹在自己双掌之间,认真道:“我确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渡过,若是能,日后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一起走;但如不能……你自己也要好好过。”
“没有你我怎么‘好好过’!”红衣不知怎地生出点恼意,眼眶一红,“我都嫁给你了!这么快……你要我‘自己好好过’!”
“抱歉。”席临川轻吁口气,沉默了许久,又说,“我答应你,就算聿郸帮不上忙,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的。但是在瘟疫来之前,我们先过得轻松点可好?近来局势太平、朝中无甚大事,你想不想去珺山?”
他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提了个出游计划。沁出笑意的真切目光望着红衣,直让她拒绝不得。
“想……”红衣哽咽着点头,他持起她的手一吻:“那好,明天我便去跟陛下告假,我们带上席焕和小萄一起,去看看珺山的雪景。我看席焕对小萄挺上心的,若她愿意便再好不过,给他们个机会。”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越扯越远,绝口不理那诅咒和瘟疫的事情。红衣复点一点头,他这才再度起了身:“我去沐浴更衣。”
他便从房中离开了,好像一切都空荡下来,红衣顿觉连可想的事情都没有,呆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乏意愈加明显。
看向床榻,她琢磨着自己先躺一会儿,等他沐浴之后她再去便可。孰料头一沾枕头就被铺天盖地的困倦覆盖,起先还有精神提醒自己先别睡,不过多时,就已熬不住了,毫无骨气地坠入梦乡……
睡意朦胧中,听到他回到房中的声音,而后听到一句笑侃:“这就睡了?好脏。”
“嗯。”她没力气理会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抬不起来。紧接着,便感觉他一点都不客气地把她往里推,边推还边说:“进去,我也困了。”
疲惫不已地向里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再度睡沉,又觉得他把她往回扒拉:“不许背对着我,转过来。”
……事儿多!
红衣扭过头,疲惫中还是眯眼瞪了他,又被他那双笑眼看得消气了,怨念地将身子完全转过来,闷头撞进他怀里。
深吸一口淡淡松柏香,心绪安宁。又静静躺了一会儿,眼泪终于还是淌了出来。
她做不到向他那样淡看生死,做不到向他那样在清楚死期将近的情况下,还真心实意地觉得“先过好仅剩的时光”就好。
环在背后的双臂紧了一紧,红衣听到他低笑中带着无奈的话语传来:“别哭了……”
而后就再说不出别的话,席临川紧搂着她,带笑的面容一分分凝滞,又在同样要涌出眼泪时狠命忍住。感受着她在怀里轻轻的抽噎,他俯首一吻,重新蕴起笑意,似是随口地道:“睡了。”
。
翌日,席临川如常去了早朝。听闻夫人平安而归、又顺利剿了一众赫契巫师,满殿朝臣皆道了声“恭喜”。
听得他告假,也无人显出什么意外来。都道他性子不羁又年轻气盛,逢得全然没有战事的时候,难免闲得发慌……
他官位又高,这样的事轮不着旁的朝臣阻拦。只听得皇帝一声轻笑,略显不满地道“你舅舅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司马,没有战事的时候多了,也不曾见过他告假。”
席临川一揖,皮笑肉不笑地认真道:“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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