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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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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了一把竹编长椅和一方矮几,便赶紧做下去背靠小亭的立柱,觉得心头安稳了些,这才打起精神望着先前的地方,免得燕官路过没瞧见自己。

只是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夜风而来,许书颜一紧张,额上突地就渗出了些冷汗。正想起身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下一刻却感觉背上一沉,好像有人一把坐了下来,却没发现自己正靠在立柱边上,险些将她压在身下。

“哎哟!”书颜腰上吃痛,不由地喊了出声,赶紧扶着立柱站了起来,鼻端却猛地嗅到一股子浓烈的酒气,吓得差些摔倒在地。

“小宫女,去给爷拿点解酒汤来。”一声得耳熟的话音响起,书颜猛地回头,虽然乌云闭月,却也能依稀辨出来人是谁。

夜风中,祁渊一袭褚色长袍随风高扬,黑发也略有些凌乱的散在了长椅上,似是喝醉了,半眯着眼,嘴上喃喃的念叨着什么,感情是把许书颜当作了小宫女,使唤她去给自己拿解酒汤来。

翻了翻白眼,书颜真想过去狠狠踹上两脚那醉得人事不省的祁渊,却止住了冲动,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转身要离开,哪知脚上一沉,竟被祁渊伸手给绊住了,一时身子不稳,直直向后仰去。

“啊——”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祁渊地身上。书颜吓得花容失色。一把就叫了出来。而祁渊被书颜这个大活人整个一压。胸口上传来一阵剧痛。无论多深地醉意都给压地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此时突地睁大了眼睛。面色痛苦地盯着眼前地后脑勺。奇怪着自己身上怎么就凭白无故压了个人。

书颜感觉背上一阵温热。知道自己定是摔在了祁渊地身上。心中一阵厌恶。翻身就想要起来。

祁渊却气不打一处来。伸出铁臂一把勒在这个压得自己几乎去了半条命地宫女脖子上。在她耳边低吼道:“老实别动。你再动。就别怪爷一把将你给掐死!”说完还喘了两声粗气在许书颜地耳边。很是艰难地样子。

紧紧地咬住嘴唇。书颜被勒地有些不能呼吸。想要反抗。却害怕祁渊认出自己。只好暂时作罢。不敢乱动更不敢喊出声来。

其实祁渊并非真要钳制住许书颜。只因她摔下来地位置正好在自己胸口上。刚才她一乱动。左胸里地肋骨吃痛。几乎冒出了冷汗。这才赶紧稳住身上压着地这个人。免得刚才没被压死。这下却疼死了在此。

“祁渊?你小子拼酒拼不过本王,怎么躲多起来装孙子不成?”

远远传来一阵戏谑的喊声,虽是打趣,可冷冽的嗓音却好似这猛刮的夜风,让人听得有些不寒而栗。听那人自称本王,书颜突然想起先前那秀珠姑姑四处寻找的庸王,又记起下午坐在官轿上看到与祁渊一起消失在城角的那个背影,却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我……在这儿……”胸口吃痛,祁渊此刻几乎都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从嗓子里挤出这四个字,沙哑低沉,在幽静的夜色中听起来,竟很是暧昧。

一袭紫袍闪过眼前,许书颜还没来得反应,那人已经走到了凉亭边上:“好啊,你竟在此抱着小宫女享福,祁渊啊,看来本王是看错了你了。”冷冷扬起一抹笑意,虽然看不太真切,来人却一眼瞧出了许书颜的宫女服色,迈步一下子就踏入了亭内。

看到那男子已经进入亭内,许书颜生怕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宫女,到时候不但祁渊会对自己纠缠不放,名声也会跟着受损,心下紧张,加上祁渊的铁臂勒住了自己的领口根本动弹不得,只好双眼一闭,露出一口皓齿,冲着眼前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祁渊臂上吃痛,自然就松开了手。书颜赶紧趁着这个间隙,一把推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铁臂”,逃似的翻下长椅。

“你!”那人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宫女竟敢如此大胆,下意识的一把拦住了许书颜。

抬眼,虽然瞧不清那男子的相貌,可被一双桀骜的冷眸这样一瞥,书颜觉得背后一阵发寒,只好用央求的眼神望着那男子,只求他能放开手让自己离开。

蹙眉看着眼前的宫女,那男子虽然面色冷漠,却也并非铁石心肠之辈,只当她受了辱,实在想要脱身才下口咬了祁渊,想想也没什么,便松开了手。

感到手上的钳制没了,书颜感激地冲那男子匆匆一福礼,埋着头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了。

……

“姑娘?姑娘?”

没跑两步,书颜就听得身后有人在唤自己,赶紧凑上不远处的那点亮光,果然看到燕官提了行灯而来,赶忙让她别叫了:“我在此呢,别喊了。”

“姑娘刚才去了哪里,奴婢一路过来都没见着人。”燕官左右打望了一下,幸而天色沉沉,没有瞧见许书颜此时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和慌乱的神情。

“我看你许久都没来,便去了那边的小亭坐着等你。”书颜也没撒谎,一边说一边拉了燕官赶紧走:“别说了,我们去了这么久,娘娘该等急了吧。”

有了行灯,燕官也领着书颜加快了步子,只是走着走着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姑娘以后若进宫来,就别轻易进那片林子了。”

“为何?”书颜心中一颤,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出那张桀骜冷傲的脸来。

“那林子后面是庸王殿下的寝殿疏影楼,殿下偶尔回宫都会住在哪儿的。”燕官扁了扁嘴,似是欲言又止,却还是收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庸王殿下?”书颜早就猜到了两分,此时一经证实,却也并不吃惊。

“殿下脾性古怪,喜欢……喜欢和男子一起玩耍……”小声的说了出来,燕官又赶紧收了口:“总之,姑娘记住,以后离得那林子越远越好。”

喜欢男子……低声念叨着,书颜想起祁渊竟在那里喝醉了,嫌恶地摆了摆衣袖,赶紧加快步伐回了御花园。

章二十一 闲话

昨夜里,许书颜前脚刚从宫里回到上锦园子,后脚祁玉容就派了水漪过来,请她第二日一早去一趟晓怡苑,说是城中绣坊送了些料子过来,去选上两匹做衣服。

“小姐,您昨儿个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怕是累着了,今日不如就回了大姑娘,休息休息,别去了。”一大早,等许书颜起床来,翠袖和挽歌均在三楼的寝屋里忙活着。一个收拾床铺,一个伺候许书颜梳洗更衣,挽歌看不过眼,不免有些唠叨。

选了支点翠雕海棠花样的寻常银簪子别入许书颜的髻中,虽然样式素净,却有一滴殷红的珊瑚珠子垂在耳旁,翠袖满意的看了看,随口道:“你当真以为大姑娘让小姐去选料子,做衣服?”

“难道不是么?”挽歌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停下手上的活儿,瞅着翠袖的背影。

“若是真送了料子来,让绣坊的婆子一并拿了花样过来就行了,哪里需要小姐亲自走上一趟呢?”翠袖说罢,低声在书颜耳边又道:“小姐,她该不会是找您问昨夜为何穿着宫女服就回来的事儿吧。园子里人多眼杂,定是有谁去告了密。”

“无妨,我总不能穿着脏衣服回来罢,再说”书颜起身,下意识的走到窗阑边望向对面的水阁,蹙起眉头,胸中升起一股厌恶,冷冷道:“再说了,我进宫一趟,她怎么着也要问问情况才是。”

“四姑娘,大姑娘那边来人了,说是让四姑娘去那边用早膳。”楼下传来水月的喊声,使得书颜和翠袖面面相觑,闹不清祁玉容为何如此大费周折,甚至连早膳也备好了。

披上挽歌递过来的绛色沉纱挽带,书颜故意缓了缓才踱步下楼,果然看到水漪立在拢烟阁的外庭,似是正和水莪说着什么,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一个青一个白。

“水漪姐,怎么你亲自来这儿接我家姑娘呢?”翠袖先下去了,赶忙大声说了话,那水漪才赶紧过来福礼,按照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意思是祁玉容在房里等着呢,要四姑娘先别用早膳,过去尝尝自家庄子刚从湖里捞起来的鱼虾,是剁碎了和鸡蛋一起蒸的,热乎着呢。

听水漪说的起兴,书颜也觉地腹中微酸,毕竟昨日进宫去也没吃上什么东西,饮酒后身子又有些虚软,有那样的新鲜吃食等着,自然没说什么就出了拢烟阁。

祁玉容所居地晓怡苑正好在水阁地背后。水漪在前领路。翠袖跟在许书颜身边。三沿着碧湖而去。没走上两步就远远看地一袭青袍立在水阁前地湖岸边。衣袂飘然。眼神罔罔。正是画楼公子。

因为祁玉晴出事儿。之砚书坊那儿画楼公子也一并告假了几日。免得那些小姐们整日在耳边打听为何祁家三姑娘与许书颜没来听学。

“公子。您早。”书颜走进了两步。冲着画楼公子略微颔首福礼。又抬眼瞧了瞧。发现他眉宇间有着淡淡地疲惫之色:“这两日倒没见着公子地人呢?”

“嗯。家中来了人。所以应酬了一下。”画楼公子转回身。笑意扬在脸上:“四姑娘今日倒早。这是去哪里?”

“大姑娘说庄子上送来了新鲜鱼虾。让我过去尝鲜呢。”书颜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了掩唇角。觉得在画楼公子这样干净地人物面前谈那些吃喝地俗事。有些格格不入。

“那就不打扰了。”轻轻摆了摆衣袖。画楼公子朝许书颜点了点头。便然然而去。回了水阁里。

“这个画楼,不知多少姐妹儿要被他给气死!”见青袍隐去,水漪上前两步,对这水阁的大门啐了一口,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

要说水字辈儿的这些丫头里面,除了水莪,就数水漪生的要出挑些。因为出身北地,所以身材要比之寻常女子高挑,虽然着了寻常的丫鬟服侍,可那蜂腰肥臀却怎么也掩不住的,加上脸蛋儿上常常挂着两团红晕,看起来就像是个熟透的水蜜桃儿一般。

“水漪姐,怎么了?”看到许书颜递过来的颜色,翠袖上前一步,作势拉了拉水漪的手臂。

赶紧回头朝着许书颜福礼,水漪才发觉自己越钜了:“四姑娘,奴婢多嘴了,还请姑娘见谅。”

“画楼公子是丹青馆的教习师傅,也算是我的老师,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解释解释。”不冷不热的说了此话出来,许书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首福礼之人,等着她解释一二。

本不想长舌,但看着许书颜不怒而威的模样,水漪却也找不到理由搪塞过去,只好细细道来。

原来,那画楼公子自从来到祁家,就凭的惹出了许多风流债。先是丫鬟们,见他生的貌若潘安,气质卓异,又文采风流,个个芳心暗许。大家都觉着,既然是二爷带回家的门客,又在书坊里做教书先生,虽然主人家对其颇为看重,但身份地位却也应该和奴仆一般无二的。而原先身为柳如烟大丫头的水莪也是对其一见倾心,想着自己在丫鬟里姿色最甚,便巴巴地贴了上去。不但托了相熟的水清送信物,还时不时从厨房捎带些炖品吃食到水阁给他。哪里知道,如此殷情献媚,水莪却换来画楼公子只一句话:请莫要自取其辱。

听到此,书颜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得打断了水漪:“你说画楼公子面对水莪那般的美貌丫鬟,只有一句‘自取其辱’?”

“水莪妹子哭得那个伤心呀,奴婢这个做姐姐的看了,自然心疼。”水漪点点头,转眼望着水阁方向又啐了一口:“什么画楼公子,不就是仗着画画的好么,脱了那层皮,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只是个下人罢了,他却和水莪说那些话!要知道府中家丁哪个不是巴望着能得了主子首肯,取得水莪为妻呢。”

听了水漪的埋怨,加上在之砚书坊里的那一幕情形,许书颜不由得心中暗叹:这画楼公子连从一品户部侍郎的千金都能随意得罪,何况是水莪那个美丫头呢。想到此,抿了抿唇,倒也不再表态,只让水漪引路,好快些过去。

章二十二 试探

晓怡苑。

祁玉容所居之处也在西厢里头,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儿,前面为会客的花厅,中间一个偌大庭院,两侧便是书房和寝屋,后面一排住了丫鬟和婆子。

没出阁前,祁玉悠就一直住在此,后来从裴家守寡回来也仍旧住在那里。晓怡苑倒是离得水阁很近,还有旱桥连着,一路通向碧湖的另一侧,只是被一大片香樟林子挡了,从拢烟阁望去倒瞧不清这里别有洞天。

“四姑娘,大姑娘在后庭的林子里候着呢,这边请。”水漪领了许书颜入内,越过花厅,再穿过小径来到后庭,提步上了旱桥,一下来,满眼的透绿清凉,让书颜忍不住浑身一阵放松,深呼吸了几口香樟林子那股特殊的幽香之味。

“书颜,这边!”祁玉容老远就看到一袭素衣而来的许书颜,爽利地招呼了一下,才侧头吩咐身边立着的丫鬟去通知厨房上菜。

“姐姐如此客气,妹子实在不敢当呢。”露出柔柔的笑容,书颜一路莞菀而来,走到祁玉容面前便乖巧的福了一礼。

“一家人,书颜怎么老爱说两家话呢!”祁玉容挥了挥手上捏着的丝帕,一阵香风随即飘来:“快些坐下吧,正好庄子上送来些新鲜鱼虾,这不,想着你刚从宫里回来,便一并尝尝鲜也好。”

听见祁玉容提起“宫里”二字,书颜款款落座,眉间竟露出一抹愁色。

“怎么了?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祁玉容见了书颜一副娇花怜若的样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告诉姐姐,姐姐让三姑奶奶给你出头。”

“没什么,就是和户部侍郎的千金有些误会罢了。”书颜勉强的摇摇头,似是很困扰的样子,薄唇抿起,半埋着头不再说话。

“是秦家那个二小姐吧?”祁玉容恍然大悟般的眨眨眼,声量不由得提高了两分:“那丫头生得倒是美貌,宫里娘娘们也喜欢她。可就是听说脾气不太好,容易得罪人。放心,姐姐这就给三姑奶奶送信去,让她以后少卖户部侍郎的面子,不让秦如月进宫就成。”

“这”书颜惊惶地抬起头来。双眸含着水雾。摆摆额首:“这怎么好。总不成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就”

“你可是咱们祁家地四姑娘。虽然我们祁家并不是什么官宦大户。可好歹也是传了百来年地世家大族。总不能受了委屈还憋着吧。”祁玉容话语间很是自豪。亲自拿了丫鬟斟好地茶盏递于书颜:“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弱。以后遇到这样地官宦小姐。千万别觉得自己低到哪儿去。论根基。即便是个从一品地侍郎。也要卖我们祁家三分薄面地。”

“姐姐。书颜懂了。”睁着一双水眸。眨了眨。许书颜露出一抹受宠若惊地愧疚样儿。接过茶盏便轻啜了一口。心下却暗自感叹这祁玉容今日唤了自己来定是有事相求。不然也不会这样急着为自己出头了。干脆主动道:“对了。姐姐可想听昨日妹子在宫里地趣事儿?”

祁玉容半眯着地凤眼跟着就睁大了。手里地茶盏还没来得及凑到嘴边。就连忙点头:“妹子多说些。久了没给三姑奶奶请安。倒真有些念着呢。”

于是书颜便啰哩啰嗦地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在宫里发生地事儿。无论巨细。均如实告知。只是在说到疏影阁那林子地时候。隐去了与祁渊发生地状况。

凤目流转。祁玉容启开红唇“咯咯”地笑了两声。掩不住地得意之色:“看来三姑奶奶颇为看重你呢。”

“不过是贵妃娘娘体恤晚辈罢了。”书颜柳眉舒开,也很是欣喜的模样。

“好妹子,以后多让你进宫走动走动可好?”祁玉容侧眼瞧着许书颜,看她面楼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定了两分:“三姑奶奶喜欢你,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书颜状若乖巧的点了点头,看到水漪领了厨娘过来上菜,便岔开了话题:“姐姐,这是什么,闻着就觉得香呢。”

“离得园子不远就是咱们家三十来倾水田的小庄子,平素里若是有了收成总会送些新鲜蔬果过来。这几日天气好,庄头想着河里鱼虾得趁着肥的时候给卖个好价钱,便拉了几篓子过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图个新鲜。如果妹子喜欢,我便吩咐厨房给你留着,慢慢吃。”祁玉容看着水漪帮忙置办碗筷,特意让她把那碗鲜虾蒸蛋放在了许书颜的面前,“妹子趁热吃了吧,看合不合胃口。”

听祁玉容把三十来倾的水田成为小庄子,许书颜心中乍舌不已,普通人家若是有个十来倾的庄子,一年就能收获个百八十两银子的入账呢,不出十年也算是个富户了。三十来倾,还全是水田,只能算个小庄子,书颜却也有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家大族。

两人正吃着河鲜,偶尔闲话,气氛倒也融洽,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得一声喊话从林子那头传过来,听声音,像是水清。

“大姑娘,奴婢过去看看。”水漪伸头望了望林子那头,屈身扶了一礼便匆匆过去了。

不一会儿,水漪便领着水清过来,水清见了许书颜也在此,有些意外,却并没表现出什么,朝着祁玉容福礼道:“禀大姑娘,二爷闹着不让大夫给上药,您还是去看看吧。”

“这小子,昨日几乎是被人从宫里给抬回来的,伤得如此严重,怎么就偏生还要闹性子呢,真是”碎碎叨叨的埋怨了几句,祁玉容在水漪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对书颜道:“妹子你慢慢坐,姐姐去看看二爷怎么了。”

“姐姐,二爷受伤了?”许书颜此时心头正乐得呢,却故意睁大了眼,眨巴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罢了罢了,虽说是家丑,你也不是外人。”说罢挥挥衣袖,祁玉容好气没好笑的甩甩头:“昨日他进宫去陪庸王殿下吃酒,最后给人抬着送回来,听庸王侍卫的口气,感情是调戏了小宫女什么的,被人戳伤了肋骨。”

“啊,怎么会这样,那妹子也一并过去看看吧。”说着,书颜也赶忙起身,一并立在了祁玉容的身侧,脸上写满了担忧,脑子里却勾画出祁渊的“惨状”,甚至有两分幸灾乐祸的窃喜感涌在心头。

“也好,多个人去,看他怎么好意思闹少爷脾气!”祁玉容想也没想就应了,吩咐水清引路,一并往水阁而去。

章二十三 生怨

穿过那一大片墨绿茵茵的香樟林,便是水阁的后庭。此时排门大开,有蓝衣两个小厮守在那儿,长相都极为端正,见到祁玉容来了,齐齐屈腰福礼。

“大姑娘,四姑娘,这边情,得快些。”水清有些着急,吩咐其中一个小厮先进去通禀,这便领着祁玉容和许书颜一并入了祁渊所居的寝屋。

水阁之中,许书颜还是第一次来,虽然跟着水清步履匆匆,却还是四处打量了一番。

粗略看来,这里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此处乃是后庭,立着一座两层小楼,从一侧的楼梯拾阶而上,可以看到中庭还有前面的花厅以及东西耳房和前院的空地。令人意外的是,整个水阁竟都是用香樟木所造,四处都弥漫着略带辛辣的异香,别具风味。

翠袖和水漪被留在了楼下,只有祁玉容带着许书颜踩着狭窄的扶梯“吱嘎”而上,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祁渊的怒骂和大夫的陪不是,热闹的哪里像是一个受伤之人待的屋子。

祁玉容的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许书颜:“妹子,你先别进去,着祁二爷恼起来,怕是伤着你了。”说完,迈上前两步,一咬牙,伸手“砰”的一声推开大门,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透过打开的房门,许书颜并未理会房中的声响,只是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只见房中摆了偌大一个墨兰图,旁边提了两句联子,左边得一句:凝望眼,功名千里,云台高筑。右边得一句:问一年,见月当头,几杯倾覆。中间则批了“纵狂歌”三个字为横。笔意纵横,倒是和萍水阁那副联子一样字迹,想来是祁渊亲自题的。

联子正下是一方长形素几,上面就置了个青瓷描山水的梅瓶,插了两株绿竹便无其他。左侧过廊处用一人半高的圆形雕花拱门过了渡,扯了淡色轻纱做帘。

此时,端坐在榻上的祁渊正赤裸着上身,扶住胸口位置,对着面前的下跪之人冷眼瞧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好二爷。你乖乖让大夫治了便是。怎么还发起性子来了呢?”示意水清撩开纱帘。祁玉容满脸笑意地踱步过去。亲自过去扶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人:“大夫。您起来说话。”

“大姐。把这庸医赶出去。”祁渊挥了挥手。却因为动了力气。扯得胸口处一阵撕裂似地剧痛。又赶紧收了回来。咬住牙不再说话。

“张大夫可是河东数一数二的妙手。你又不是多大地毛病。难不成人家都治不好么?”不明所以。祁玉容先请大夫坐下休息。想着许书颜也来了。觉得祁渊他赤膊不雅。便扯了一边地白绸袍子覆在其肩头。

“治病就治病。还偏问我怎么伤的。我不说。他便自顾讲什么不知起因不能治本。啰里啰嗦是一大堆废话”祁渊说话时。一张俊脸被胸口上传来地疼痛扯得几乎歪了。大口喘喘气。很是艰难地样子。

祁玉容只当祁渊因为调戏小宫女受了伤。脸皮薄不愿多说。便张口劝道:“那你就原原本本将如何伤到地告诉张大夫就是。还害什么臊。”

一直立在拱门外侧地许书颜听到此。水眸澯澯。赶紧掏出一张绣帕遮住了半张口。竟忍不住“扑哧”一声地笑了起来。

“谁在那儿?”祁渊猛地抬眼望向轻纱外面,瞥见一抹樱草色的裙角露在拱门下,不由得问了出声。

“是书颜妹子,适才我们一起用早膳呢。”祁玉容忙着劝祁渊,倒忘记了许书颜还等在外面,赶忙转身亲自撩开了纱幔:“妹子进来吧。”

强压下心头那股幸灾乐祸的欣喜,书颜整了整服色,这才提起裙角缓缓步入了内间,只是一眼看到祁渊铁青的面色,眼圈下大大的两团黑晕,捂着胸口的手臂上衣袖滑开,露出一圈小小的牙印,便觉得一阵痛快,赶紧掏了张丝帕掩住唇角,不敢再笑了出来。

“刚才是你在笑?”祁渊冷冷地看了一眼许书颜,虽然闹不清她为何也来探望自己,还在外面站着偷笑,自然极为不悦。

“二爷,我没笑啊。”放下丝帕,书颜睁着一双黑杏儿般的大眼望着祁渊,略显得有些无辜:“话又说回来,大夫也是好心,若不知您怎么伤着的,要胡乱给您治了,到时候出问题怎么办呢。”故意扯开话题,书颜转头又望着大夫。大夫得了人帮口,自然又张口讲起了医者必先望闻问切一类的碎语……

“是啊,二爷,你就告诉张大夫吧。”祁玉容也在一旁帮衬着说合。

“你到底想干什么?”祁渊聚拢目光看着许书颜,总觉得她此番前来,有些不妥,可看着她柔柔立在一旁,却又并无半分异样。

“二爷这话说的,妹子不过想来探望您罢了。”许书颜说着往祁玉容身边靠了靠,怯怯地拉了拉祁玉容的衣袖:“大姐,我还是走了吧,免得二爷又动气,扯了伤口再疼就不好了。”

“那好,妹子你先回去,姐姐我晚些再来找你。”祁玉容此时巴不得许书颜先走,毕竟祁渊的态度冰冷,凭白得罪了人还不是她去说合。

得了祁玉容的点头,许书颜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祁渊,似是想要将他的狼狈样子牢牢记住一般,忍不住又瞥了一下他手臂上的齿印,这才款款转身,撩开纱幔出了寝屋。

等许书颜离开,祁渊眉头蹙起,问道:“大姐,那许书颜怎么怪里怪气的?”

“哪里怪了?”祁玉容倒是半点没看出来。

“适才在外面笑,刚才又那样的眼神”祁渊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好像她是故意来看自己笑话似的。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张大夫看到了么?”祁玉容转身问一旁埋首呆立的大夫。

“在下也没看出什么。”张大夫一脸苦相,拿出针灸匣子放在桌上,央求道:“罢了,如果二少爷不愿多说,在下只好估摸着下针了,要是有什么闪失,一颗脑袋送与祁家便是!”

“张大夫不用如此,我倒是知道一些二爷缘何受伤的,给您讲讲,可好?”祁玉容哪里敢让大夫胡乱下针,赶忙将昨夜抬回祁渊的那个侍卫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祁渊坐在榻上,一边听,一边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薄唇抿起,脑中却勾勒出了那个绿装宫女的形态,似乎似乎与那许书颜有着二分相似。

“其实也不止你一个倒霉,书颜昨日应诏入宫给三姑奶奶请安,遇到个泼辣子秦如月胡来,连裙衫都弄脏了,真是”祁玉容说完了祁渊如何受伤,又自顾感叹起来。

“等等,大姐说许书颜昨儿个也进了宫的?”祁渊冷声打断了祁玉容的唠叨。

“是啊,话说回来,你们也没遇到么?”祁玉容不解地看着祁渊。

唇角微微扬起,祁渊似是想通了什么关节,笑意古怪中透着冷冽,淡淡吩咐道:“张大夫,你既然知道我为何受伤,那就赶快过来为我医治吧。等爷好了,还有要事去办呢。”

“遵命。”不明白为何祁渊此时又不闹了,张大夫打开针灸匣子,心里怄气,故意取了根长些,粗些的银针在手,踱步过去,看准了穴位便一把扎了下去。

章二十四 浅劝

且说许书颜一路捂着唇角,笑意盈盈地下楼来,让水漪和翠袖都有些懵了,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状况。

“四姑娘,二爷怎么样了?”水漪有些担心,赶紧随着翠袖过去,一并扶了许书颜下楼:“大姑娘怎么没下来呢?”

“二爷不愿大夫给诊治,姐姐还守着劝呢。”书颜整了整面色,觉得脸颊上的肉都笑的有些酸了,不由伸出食指揉了揉两颊边上。

“小姐!”轻轻扯了扯许书颜的衣袖,翠袖忍不住低声提醒了她一下。

“哎,实在是想到个好笑的事情,又觉得在受伤的二爷面前呆着不太合适,这才先下来了。”书颜自然知道不该让水漪看出端疑,便清了清嗓子:“大姐怕是还要待上一小会儿,你便在此候着吧,我从水阁前面回去就好。”

“四姑娘慢走。”水漪福了一礼,也没在意为何许书颜笑意盈盈的,独自留在楼下继续等着自家主子。

穿过花厅,许书颜突然记起先前遇到的画楼公子,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四处打望,不知他会在什么地方。

“盈袖,盈袖?”

许书颜心中正想着,那画楼公子竟自动从西侧的书房推门而出,手里捏了支墨笔,口中唤着小书童的名字,眼看竟是许书颜立在天井庭中,不由得一愣。

“公子!”许书颜本来就心情舒爽,如今见了画楼公子,展颜一笑:“刚刚还四处瞧着呢,不曾想您就自个儿出来了。”

面对许书颜婉然笑意,画楼公子也舒开眉眼:“适才在前庭遇到姑娘,不是去了晓怡苑么,怎的如今又在此?”

“听说二爷受伤了。一并和大姐过来探望探望。”瞧见画楼公子手上地墨笔。许书颜挪步上前:“公子正在作画么?”

“嗯。画着画着没了墨。本来让盈袖去书楼寻寻。哪里知道好半晌也没见她回来。”画楼将墨笔轻轻转到身后。踱步下了门口地小阶:“对了。你昨儿个儿也去了宫里。可知道二爷如何受伤地么?虽然送他回来地侍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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