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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吃才会赢 作者:灵犀阁主(晋江金牌vip2013.5.23完结,穿越时空,豪门世家)-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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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气渐渐凉了,怕冷的二狗子不能再挂在屋外,所以平常的时候就把笼子放在正房的书室里,有个专门架鸟笼的檀木雕祥云纹的架子,每天早上罗扇都拎着鸟笼子带着二狗子在院子里遛上一会儿,昨天二狗子一个劲儿地叫冷,罗扇便把自己小时候穿过的一条粗布裙子扯了,因从来没做过鸟笼套,一连做坏了仨,直从下午一直做到了掌灯时分才勉强整出一个形状还算规正的,兴冲冲地奔了书室去,拿着套子往鸟笼外面套,结果套子做小了,罗扇呲牙咧嘴使了半天劲才勉强套了一半进去,心里头正火大,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院门。
白大少爷早同罗扇约好过敲门暗号的,三慢三快三慢就是他,若不是,那敲门之人就必然是白大老爷或是其他人了。眼下这敲门声并无规律,罗扇心生警惕,反应极快地先将书室的灯给吹熄了,便想着赶紧避开,可那鸟笼套子还在鸟笼上死死箍着,套也套不上去,拽也拽不下来,只遮着一半鸟笼,很是不伦不类。
偏巧哑爷爷并不知晓她在书室里,听见敲门声后从屋里出来,见正房一片漆黑也未在意,直接去前面把院门开了,正火急火燎地往下扯鸟笼套的罗扇听见了门板子响,心道不妙,不敢再做耽搁,此时往外跑已是来不及,只好一把打开书架子下面的橱柜门,尽量把身体蜷成一小团地钻了进去——这柜子里没有放什么东西,也幸好她骨架小、身形瘦,勉强把自己塞好,才一关上柜门就听见脚步声从外头进了正房,一个声音道:“随便泡壶茶就好,您老也早些歇了罢。”——却是白大老爷。
这游手好闲的老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究竟是想干神马啊!罗扇在心里骂翻了天,外头二狗子也正用双语轮换着骂罗扇——那鸟笼套还在笼子上面罩着,二狗子被挡了一半的世界,心中烦躁得拼命扑扇着翅膀上蹿下跳。
一丝乳黄的灯光透过柜门缝射进了柜子,罗扇听见白大老爷“嗤”地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呢?”
“爹爹——爹爹——”二狗子学着白大少爷的声音叫着。
“乖,这罩子弄得不舒服了?爹爹帮你取下来。”白大老爷好笑地温声道。
罗扇在柜子里听得一阵骨酥筋软——艾玛,这男人的声音简直太有磁性、太有诱惑力了!这样低低哑哑温柔宠溺的语气若是对个女人说,怕是铁石心肠都能给她融化了吧?!
罗扇听见一阵笼子响,推测白大老爷正在进行她方才未能成功的革命事业,半晌又听他笑起来:“这是哪个笨家伙干的没头没尾的事?还在罩子上绣几瓣儿大蒜。”
……我擦——尼玛你们家大蒜长树枝子上嘛?!那是白玉兰啊!冰清玉洁的白玉兰啊我次奥巴马拉多那不勒斯密达!
听见书室门响,脚步声进来,罗扇听音辨人,知道是哑爷爷送茶来了,白大老爷便请他先将茶放在桌上,而后笑着问他:“这罩子是谁做的?”
“啊,啊。”哑爷爷大约是在比划手势。
“哦,是小云安排进来的那个干杂活的丫头?”白大老爷是知道这事的,因此也不觉得诧异,“既然有了那丫头,您老该歇也就歇歇罢,十年前我就给您准备好的那套养老的院子如今动也没动,什么时候您改主意了肯去那里安享天年就告诉我……怕是如是早就在那边怪我没好生侍奉您老了。”
哑爷爷又“啊啊”地说了些什么,白大老爷便又笑道:“知道您老还老当益壮着呢,但凡事总要未雨绸缪,您这辈子把一腔心思全用在了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上,自个儿膝下却没个能养老侍奉的人,不如明儿您同我去前面,我手底下那些个小子里头还真有几个老实忠厚的,您看着哪个好就把哪个收了义子,将来也好有个……的人,您看如何?”
“啊,啊。”哑爷爷道。
白大老爷一阵笑:“您以为我不急呢?您想看着小云成了亲才肯放心,我也是一样的心思啊!可惜小云那孩子牛心古怪的——前儿亲戚家的姑娘们来了七八个,都在府里头住着,原就是想让他相处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结果您猜怎么着?他把这帮姑娘组织起来玩游戏,连同青院和绿院所有的丫头们分成两队在那里拔河!他还告诉人家说啊,赢的一方会被小昙邀请着夜宴后花园、对月赏菊花,输的一方三天内脸上不许施脂粉——您说这小子皮不皮?!且不说那几个姑娘愿不愿小昙带着去后园赏菊罢,只三天不许施脂粉这一项就足以逼得一帮娇滴滴的女孩子不顾形象地拼尽力气也要赢了,都是正爱美的年纪,谁愿素颜示人呢?偏她们也都知道我平日宠小云宠得过了,谁也不敢忤他的意,就这么硬着头皮被逼上阵了。
“这还不算什么——两拨人正较着劲,那拔河用的绳子突然断了,一下子将双方摔了个倒仰,红红绿绿躺了一地不说,正赶着小昙从外面回来看了个正着,那些姑娘们自觉丢了颜面,谁还好意思再出现在他哥儿俩面前呢?一连好几天个个儿都躲在房内不肯出来……我算是没招了,打算过个两三天就把这几位姑娘送回家去,免得小云那小子又想出什么捉弄人的把戏来把女孩子们给吓着。”
罗扇在柜子里听得直憋笑:白大云这个鬼马星,这种事居然都干得出来!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话说回来,若不是那些姑娘们心里本就十分盼望着要跟白二少爷夜宴后花园的话,怕是就算白大少爷说破嘴皮子她们也不会去玩拔河这种不甚雅观的游戏吧!谁知道她们抱着什么色眯眯的心思想在“夜宴、后花园、白老二”这三个关键词上有所动作呢!有所求必然会有所失。
白大老爷同哑爷爷又话了几句家常,之后便请哑爷爷回房休息去了,罗扇听得鸟笼子响,心下不由好笑,想是白大老爷又捣鼓那鸟笼布呢,好半晌也没捣鼓下来,见他笑了一声:“罢,只好剪开了,可惜了那小丫头的一片心意。”说着脚步声便向着书架子这厢过来,罗扇吓得连忙屏住呼吸。
书架子上不只放着书,还有一些摆件、古董和匣子之类的东西,剪刀就在匣子里收着,白大老爷找出来,片刻后才吁了口气在那里低笑:“瞅这虫子爬似的针脚,我原以为这天下间除了如是之外再没人能做出这么丑的针线活儿了,却原来在我这小院儿里还有这么一个宝。”
二狗子重见光明喜不自胜,欢快地叫道:“这特么天,真特么冷,冻特么死了,咋特么整?活特么该,倒特么霉,穿特么少了,赖特么谁!”
罗扇在柜子里黑线满额:臭特么八哥乱特么学,谁特么准你模仿姐?!
白大老爷失笑:“这都是跟谁学的?小嘴儿倒是越来越伶俐了,我教你的诗可还会念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念个我听听。”
“曾经沧海难为水,”二狗子训练有素地依着启发张口念道,“渴了你就张张嘴。”
咳……罗扇抽抽嘴角,这是她喂二狗子喝水的时候随口乱说的,没想到被它这会子给翻出来,倒把正经的诗给忘了。
白大老爷噎了半晌:“……除却巫山不是云,念。”
“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徒弟叫小云!”二狗子伶俐地接道。
“……”白大老爷好气又好笑地叹了一声,“好端端地把我的鸟儿教成了这副样子……如是啊,这世上原来不止你一个人会干这种事呢……可惜……二狗子的娘已经死了多年,最后一只能学你声音的鸟儿也没了,我想听也听不到了……”
罗扇在柜子里听得眼圈儿有些热,用会学舌的八哥来复制下亡妻的声音,这样的法子真是让人听来心酸,而当那只八哥死了,妻子留在这世间的唯一一丝影子也就跟着消失了,二狗子只是那只八哥的后代,它很可能并未学会如是的声音,因为如是死的时候它应该还没有出生,就算它的鸟妈妈在它面前学过如是的声音,但那并非亲耳听见学会的,怕是要失真不少罢,如果不像,那也就失去了学她的意义。
白大老爷未再说话,屋中陷入一片安静,罗扇一动不敢动地窝在柜子里,心里直犯嘀咕:这白老板不会今晚就在这儿包夜了吧?别啊,真让她在这柜子里蜷一宿怕是明儿连拉出的便便都会变成卷儿的了。
罗扇自认倒霉地在里头生扛,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明明想动动手指头却发觉脚趾头诡异地翘了起来,正在心里叫苦不迭,就觉外头忽地一黑,想是白大老爷把灯给吹熄了,不由振奋起来,然而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脚步声往门外走,又过了良久,发现竟有低低的鼾声响了起来——这……白大老爷竟然在书房里睡着了。
寻思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罗扇咬了咬牙,冒险将柜门轻轻推开道缝,果见鼾声愈发清晰了,遂极小心地慢慢把柜门整个推开,探头向外瞅了瞅,因关着窗户,屋中几乎没有什么光线,黑暗里啥也看不清楚,只有隐约一个黑影靠坐在几案前的太师椅上,上半身随着鼾声微微起伏。
罗扇提心吊胆地以午夜凶铃贞子姐姐的招牌动作慢慢从柜子里往外爬,她不敢站起身,一是因为身上还僵麻着,实在是直不起腰来,二是怕站起来目标太明显,倒不如一路这么爬出门外去,还能减轻发出的声音。
爬啊爬啊的,终于快要接近门口了,罗扇稍微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把门扒开,就听得黑暗里二狗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嗓子:“山川为证,日月为鉴!执子之手,一起遛狗!”
——擦!害死老娘了你个卑鄙阴险的扁毛畜生!罗扇睁大了一对青蛙眼惊恐万状地向着椅子上的那位白府真正的当家人望了过去。
140逝与孤独
黑暗中,鼾声骤止,白大老爷动也不动地窝在椅子里,罗扇看不清他的面孔,也不知他是否已经醒了,只好屏住呼吸僵在地上,一时间屋内静可闻针。
白大老爷有些好笑,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从柜子里出来后居然会用爬的往门外溜,还真是小心过头了。方才他从书柜上取剪刀的时候就发现了柜门缝儿里露出的一丝丝粉嫩嫩的衣角,先是纳了一闷儿,转而就想明白了——柜子里藏着的想必就是那个被小云带来干杂活儿的丫头了,这丑丑的鸟笼套子的缔造者、传说中的青蛙妹、教坏了他心爱的八哥的罪魁祸首!那日的壮阳补肾粥就是她做的——他吃了哑伯十几年的饭,哪怕以前和如是夜夜……咳,的时候也没见哑伯给他做过什么壮阳补肾的粥吃,所以那粥肯定就是出自这个丫头之手了,啧,年纪小小懂得倒挺多,不过……也有点儿太坏了罢?敢借粥来笑话他!
白大老爷虽然现在不怎么管理白家生意上的事了,到底还是白府的大当家,那些边边角角或明或暗的大小事,其实哪一桩也没瞒过他的眼睛去,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被送到白府禁地枕梦居来,他就算不完全了解内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丫头是小二跟前曾经最得力的心腹,小二赖以发展壮大白家生意的那些新颖美食据说也是出自她手,以及上一次白老二白莲衣使计怂恿那什么江雪海找个大眼睛的丫头之事想必也是针对她的。
最为重要的是——大儿子白沐云以前在青院疯得厉害时曾有一段时间病情减轻,据说就是因为有个小丫头伺候的好,再加上这次就是大儿子主动提出把这丫头送过来的,难道此丫头就是彼丫头?那这个丫头可就不能小觑了,有点子、有手段,把他两个儿子都哄得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护着她,甚至连白莲衣都把她视作了眼中钉,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白大老爷眯着眼睛看着小狗似地趴在地上的那丫头,屋里太黑,他并未能看清她的相貌,只能大致看到一个娇小的轮廓定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圆圆翘翘的小屁股紧绷绷地蹶着,让人看着很想……在上面狠狠拍上一巴掌。
唔……这个丫头年纪还很小嘛,白大老爷凭着阅女无数的经验判断,以小云那小子的喜好来看当不至于对这丫头产生什么心思罢?至于小昙么……虽然没什么情趣,但是自小儿那些香艳小话本他也没少看,什么样的女人更有味道也该懂个七八分的,这黄毛小丫头要胸没胸要臀没臀,青涩稚嫩淡然无味啊,他应当也不会对她有别样的想法的……最好如此,否则他两个那么可爱优秀的儿子要是为了这个小妖孽来个兄弟反目,他可就真要气得精尽……吐血而亡了。
要不,明儿打探打探大儿子的口风,若是稍有不对,就立即把这丫头处理了罢……大儿子那厢也该敲打敲打他了,小昙毕竟是他的弟弟,怎能那么狠心呢……
白大老爷偏神的功夫,自以为没被发现的罗某人已开始重新爬动了,小心再小心地一点点蹭到门边,伸出小爪一挠一挠,把门挠开道缝,慢慢地起身,开门,闪出去,关门,走人。
次日一早,白大老爷要留在枕梦居吃早饭,罗扇这一回早有准备,天未亮就起来提前收拾食材,把早些时候就采摘下来洗净、腌渍好的茉莉花同炒熟的蜜糖拌在一起,做成茉莉馅儿,再用通过面粉、糖、盐、牛奶、鸡蛋、奶油混和发酵后的面团分层折叠后做成皮子,将茉莉馅儿包好、按扁、压模,做成一个个花式的形状,而后入烘炉烤制,这原是藤萝饼的做法,不过这个季节没有藤花,罗扇就用清香宜人的茉莉花代替了。
白大老爷的相貌罗扇虽然未曾见过,不过想像中大约是那种桃花眼乱飞的老花花公子一类的风流大叔,所以么,今儿这早点干脆就给他来个全花餐好了,正符合他白大老板的气质。
罗扇把红、白二色的玫瑰花、黄澄澄的金绣球菊、粉粉嫩嫩的香石竹——其实就是现代的康乃馨挑出成色好的花瓣来洗净,全部切成细丝,再将蜜菠萝和西瓜切丁,把冰糖用去年攒下的梅花上的雪水烧开,加入蛋清和芡粉勾调成清芡,最后将鲜花丝和水果丁撒入,拌匀后便是一味看上去色彩缤纷、品起来鲜香四溢、爽口利体又养颜的鲜花养颜羹。
早餐小菜是用笋丝、干贝丝、姜丝、葱丝、香菇丝加蛋液和白胡椒粉同新鲜桂花入锅清炒出来的,一菜一羹一样点心,精精致致地放上托盘去,既清香又养眼,哑爷爷便端着一路往正房去了。
白大老爷昨晚自罗扇爬走……之后,就回了卧房宽衣睡下,一早起来脸也懒怠洗、头也懒怠梳,只穿着中衣晃出了卧室,打着呵欠在堂屋桌旁坐下。见早点端上桌来,只随意看了两眼,便请哑爷爷在旁边坐下说话。
哑爷爷拎了只绣墩坐到靠门处去,见白大老爷拈了汤匙先喝了口羹,微微点了下头,向着他笑道:“小云这段日子可是天天到枕梦居来玩儿?”
哑爷爷便点头——说来白大老爷才算是他正经的主子,他自然什么都不会瞒他。
“那小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白大老爷又喝了一口羹,再次点了点头:手艺不错,可惜养在深院无人识。
哑爷爷一阵比划,白大老爷看得一对修眉慢慢扬了起来:生火?剥大蒜?淘米?炒菜?刷、刷碗?擦灶台?!扫院子?!洗亵裤?!缝、缝补衣物?!——梳女式发型?!您老说的是别人罢?不是我儿子,肯定不是我儿子,嗯。
白大老爷捏捏眉心,转而伸手去拈碟子里的茉莉香饼,送至唇边咬了一口后再看手里剩下的一半,但见饼皮松脆、层层起酥,再兼之色白如雪、薄如蝉纱,一口咬下便联翩而起,有如片片鹅毛般酥松绵软,一股清雅的茉莉花味儿瞬时溢了出来,唇舌间更觉香甜宜人。
哑爷爷拿着托盘回到灶房后,罗扇瞅了一眼,见碟光碗光,心里挺高兴,三两下把餐具洗个干净,见哑爷爷冲着她比划,说是白大老爷还没走,得赶紧泡壶茶上去。罗扇应了,从架子下面取出个蓝釉描金莲花纹的坛子来,用长柄小勺从里面捞了四五颗蜜丸儿上来放到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盖碗里,又取同质地的茶盅一只、茶壶一把,茶壶里只盛烧滚的雪水,都放在茶托里交给哑爷爷端上正房去,嘱咐道:“把蜜丸儿先放在茶杯里,再用沸水冲泡即可。”
哑爷爷依言在白大老爷面前如此这般,白大老爷抻着脖子看,见那圆滚滚的蜜丸儿经水一泡,立即便如花朵霎那间开放,绽成一枚枚鲜研可爱的小梅花儿,伴随着花瓣的舒展飘出一股子清芬沁脾的梅花香来。
白大老爷拈起茶盅细细看了一看,猜测这是趁着往年梅花含苞时便摘了下来,裹上蜂蜜蜡后腌渍在坛子里的,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清甜舒爽,不由勾了勾唇:小丫头在吃食上倒是有一副玲珑心肝儿。
喝了半日的茶,白大老爷终于施施然地走了,罗扇再次潜入书室,却找不见了自己做的鸟笼套子,只好回房去重新来过,这次有了经验,扯了更大的一块布,并且决定啥也不往上绣了,看丫们还有何话可说,哼!
哑爷爷告诉罗扇明天食库会派人来拿枕梦居所需要添补的食材清单,让罗扇拟个草稿出来,然后由他誊抄了交给那人。罗扇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到桌前去列单子,涂涂改改重新抄整齐了,拿着单子到院子里去交给哑爷爷过目。
哑爷爷坐在太阳地儿里,靠在竹躺椅上边晒太阳边小寐,罗扇轻手轻脚地过去,看看见睡得挺沉,便没有叫醒他,只回房取了条薄薄的小褥子出来给哑爷爷小心地盖在身上,然后依然回房去做针线。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有些暗了,罗扇向窗外瞅了一眼,见哑爷爷还在那里睡着,担心老人家着了凉,便出去叫他,叫了两声没有反应,伸手轻轻推了推,还是没醒,罗扇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抬手在老人鼻下一探,而后收回手来,就又呆立住了。
直到天色完全拉黑,秋风夹着草木味儿越过院墙四面八方地包裹过来,吹乱了罗扇和哑爷爷满头的发丝,罗扇被吹僵了身体,眼泪凉冰冰地顺着腮滑落前襟,半晌才终于能动弹了,哆嗦着往院门处走,拔了好几次门闩才终于拔开,推门出去,黑黢黢的竹林如一头庞大的怪物伏伺,放眼四围不见一丝的灯火,秋风呜咽着在林梢间徘徊吟泣,仿佛整个世界一霎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无依如狂澜般将她卷住。
罗扇回忆着来枕梦居时走过的路,摸着黑匆匆步入了竹林,边走边哆嗦,边哆嗦边抽噎,突地脚下一滑,整个人狠狠地向前摔扑在了石头小径上。罗扇一时疼得动不了,抽噎得更厉害了,正尝试着忍痛支起身,忽觉腰间一暖,被一双大手箍着从地上捞了起来。
“可怜见儿的,摔疼了么?”一个似熟非熟似生非生的声音响在耳边。
罗扇摇头,也顾不得谢这人,呜咽着道:“烦、烦这位、这位大、大叔……”
这人见罗扇哭得语不成句,带着些好笑地截断她的虚词:“说罢,出了何事?”
“哑、哑爷爷他……过、过世了……”罗扇说到最后这三个字,愈发悲从中来,这是她两世以来经历的第二次,第二次身边亲近的人在她的面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美好又冰冷的世界,她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老人家最后凝望着她的那双混浊的眸子,想起了哑爷爷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话再平常不过,自然而然地用手比划着明天我们要如何,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他同她“说”过的那些平淡如水却又温暖亲密如家人的话,可他就这么毫无前兆地去了,转瞬就消失在了宇宙洪荒不可逆的自然规律里,反而就是因为他走得如此不经意,如此稀松平常,才让罗扇感觉更加的无力与悲伤。
罗扇哭得止不住,抽噎得愈发厉害了,以至那人连连轻拍着她的后背恐她一个喘不上来背过气去,口中安慰着道:“乖,莫哭了,我去找人,你是同我一起去呢,还是留在这里等着?若是害怕的话就往前走走,前面是菊园,有几个花奴在那里,你可以找她们同你作伴。”
罗扇摇头:“我不、不怕,请、请……”
“知道了,”那人转身便走,“去洗把脸罢,过会子就会来人收殓,若是不怕的话就替哑伯收拾收拾东西。”
罗扇应声回转,重新回了枕梦居,把里里外外的灯笼都点上,然后拿了套干净床单出来替哑爷爷盖住头脸,老人也没有什么家当,不过是一箱四季衣服、几块碎银子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罗扇整理妥当后就回到自己房中,找了素色的衣服出来换上,洗了脸,将门窗关好,一时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似是来了不少人,边商量边收拾,也没有人来敲罗扇的房门,罗扇就躲在屋里没出去。
这伙人做事既有经验又利索,没用多少时间就都处理妥当,哑爷爷遗体被拉走了——这地方是白大老爷的禁地,自然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停灵,府里下人的丧事应该有专门的地方和程序去办理,所以当罗扇再次从房里走出来时,整个院子已是空无一人,哑爷爷生前所有的东西也被一并带走了,就好像这位老人从来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一般。
罗扇立在哑爷爷平日晒太阳的地方呆呆落泪,虽然她与他并未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可他却是唯一一个让她能够没有任何防备和顾虑、尽情在他面前做她自己的人,如今就连这么仅有的一个人都离她而去了……
一个宽厚的、带着暖意的怀抱从身后将她轻轻地拥住,这温暖一下子击溃了罗扇勉强支撑的情绪和身躯,她回过身软在这怀抱里失声饮泣,怀抱的主人黑眸里一片沉郁,抬了手轻抚她脑后发丝,不管她是否能够听到,他只低低地开口:“我不会再让你孤独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支撑,丫头,你绝不会再是一个人面对一切。”
141霸者归来
白大少爷陪着罗扇在房里坐到天色泛了白,直到她趴在桌上昏昏睡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放好,脱去脚上鞋子,雪白的罗袜包裹着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儿,白大少爷忍不住轻轻将这脚丫儿在手里握了握,然后抻开被子给这个疲倦的小女孩儿细细地掖好盖严。
罗扇这一觉一直又睡了一个白天再加一个晚上,白大少爷就在她的床边守了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直到天色再次蒙蒙亮起,白大少爷起身去灶房生火烧水,熬了细粥,烤了点心,都用锅盖子盖好温着,又拎着沸水进了罗扇房间,给她在杯子里倒上。
白大少爷前脚离开枕梦居,罗扇后脚就睁开了眼,两个大眼皮肿涨不堪,嗓子也疼得厉害,翻身下床至桌边,水还热着,吹了吹喝了一整杯,这才觉得舒服多了。进了灶房,喝了碗粥、吃了几块点心,肚子饱饱的,人也有了精神,梳洗更衣喂二狗子,浇花捉虫扫院子,一切如常。
拿着昨天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拎着哑爷爷时常坐着的那把靠背马扎在太阳地儿里偎着继续缝鸟笼套子,还没缝了几针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院门,如今哑爷爷不在了,枕梦居就只剩了罗扇自己,躲着不见人也是不行的了。
门开处是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人,扬着眉毛盯着她看——是昨天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的那个人。罗扇冲他一笑:“您来了,可是有事吩咐?”却未让他进门,这地方是白大老爷的禁地,罗扇不敢随便把人放进来。
这人在罗扇脸上看了一阵:“精神不错,还以为你要把俩大眼儿哭成两颗大核桃呢,这么快就看开了?”
罗扇抿嘴儿轻笑:“哑爷爷这也算得是寿终正寝了,没受什么苦,总好过那些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后才去了的,这就行了,我该为哑爷爷高兴才是。”
“不错,凡事就该往好处想才对,怨天尤人最是无用。”这人点了点头,又在罗扇脸上看了几眼,“哑伯既走了,这院子里也就剩下你一个了,可需要再添个人来给你作伴儿?”
罗扇眯着肿眼睛笑:“小婢一切只听主子吩咐。”
“你自己心里头想要伴儿么?”这人略略向前探了探身问。
罗扇点头:“想。”
“那我来给你作伴儿好不好?”这人眼里浮上笑意。
“呃……大叔……大哥……您老不需要做别的事么?”罗扇一囧,她想要的是女伴儿啊。
“嗳……”这人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这是第二次被你‘叔叔哥哥’地乱叫了,何不还按以前的叫法儿,叫我‘大叔哥’好了。”
……大叔哥……这称呼有点儿耳熟……罗扇挠头,“啊!原来是您啊!大叔哥!我记起来了!您帮我带过路来着!”罗扇终于有了些印象,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人倒还记得她。
“不请我进去喝口茶么?”大叔哥扬起眉毛笑道。
“这个……这地方大叔哥想必也知道,大老爷不许外人进入的,小婢也做不得主,不如小婢把茶端出来给大叔哥解解渴罢!”罗扇有些为难地道。
“好,那就有劳了。”大叔哥倒也不客气,将双臂往胸前一抱,做出副等待的样子。
罗扇连忙转身往后院灶房里去,幸好刚烧了锅开水,取了茶碗冲了菊花茶,茶盘托着便往外走,才一出了灶房就见那位大叔哥竟然已经站在院子里了,心下不由暗道这位大叔还真是不懂事,不是说了这是禁地吗,怎么就自顾自地跟进来了!
过去把茶递给大叔哥,罗扇好声好气地道:“您喝完就离了这儿罢,怕让人看见了招主子怪罪。”
“哦。”大叔哥应着,却端了茶喝得不紧不慢,罗扇在旁边干着急,忆起这位叔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明显就一慢性子,这可真能把人活活急死。
怕什么来什么,这厢还没喝出个结果来,罗扇耳朵尖,就听到院门处有响动,脚步声直向着后院这边走来,罗扇小辫儿都吓硬了,一把扯住大叔哥就往灶房里跑,大叔哥被茶碗里的热水烫了嘴,只好一边吹着嘴唇一边跟着罗扇进了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连推带摁着往哑爷爷睡过的那张床的床底下塞去。
“您可千万别出声!让人逮住咱俩都完蛋!”罗扇吓唬他。
大叔哥窝在床底下点点头,一边还用手扇着被烫红的嘴唇。
罗扇才出了灶房就看见白大少爷匆匆地跑过来,一眼看见她安然无恙才似松了口气:“傻丫头,怎么也不插好院门?”
“呃……这个吧……那个吧……你渴不渴?我给你爆个菊花?——啐!泡!泡个菊花!茶!”罗扇一时紧张,嘴里就没吐清字。
“你没事了罢?”白大少爷顾不得别的,先上来捧了罗扇的脸蛋儿一阵细看,“一会儿用热巾子敷敷眼,看肿得跟小金鱼似的。”
“明明是青蛙好嘛!”罗扇开着玩笑,扫了眼白大少爷,“这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怎么一脑门子汗?”边说边从怀里掏了小手绢儿出来替他擦额头,白大少爷便低□子乖乖儿地任她动作:“我本说去前面陪他们吃了早饭就过来看你的,又被漂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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