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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 作者:陈灯(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9-08正文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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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领二十杖。”
阿蘅虽然一向和侍卫们不太说话,但是和别的主子相比,要求极少,算得上宽和好相处的了,如今忽然这么肃厉冷漠的一眼扫过来,那种杀伐决断和权势威压居然让人心神一慑,登时低头噤言。便是李星望这样曾经领兵过的都不由地心中一虚,他这些日子经常会有错觉,就是回到了从前在主子手下的日子,最开始的那一段,无拘无束在嵩阳城里无法无天玩耍的那些日子,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小心翼翼地防止主子被大少爷逮住……
崔华辰在侯府书房里摊纸练字,一旁铁辛在替他磨墨。
他一向沉默冰冷,平日里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每日除了练武就是练字,今日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半晌忽然问随侍一旁的铁辛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那个杜衡……跟从前兰丫头有点像。”那种干了坏事被抓个正着的神情和反应,简直神似。
铁辛沉默了一下道:“不觉得,她比小姐漂亮多了。”
崔华辰默然了一会儿,想起今天那琴声……难道是那似曾相识的琴声干扰了他的判断?
他闭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儿,忽然挥毫落笔:“忽如故人归。”
回了宫的阿蘅一直心神不定,到了晚上,便又做起梦来,前尘往事纷纷而来,她以为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没想到白天见了大哥,酸苦悔痛,汹涌扑来,直让她五内俱焚,整个晚上噩梦连连,到了早晨,服侍的蕉书、梅妆惊恐地发现公主迷迷糊糊的,额头滚烫,居然发烧了。
露华宫人仰马翻,又是请御医又是忙着熬药,很快惊动了隆福太后,过来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服侍的宫人,然后知道阿蘅是出宫回来就不太对,再逼问一番跟着出去的蕉书,得知公主是去寺院赏花被人调戏受惊了,怒火烧心,一叠声的叫人立刻宣吏部尚书夫人进宫,一定要狠狠训诫一番。
服侍的姑姑们看到事情闹大了,只得赶紧一边应着,一边只忙着派人去禀报了独孤晟那边。
☆、7 敲打
阿蘅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只听到屋里嘈杂不已,隆福太后一行在哭一行数落着:“哀家不管你哪个臣子得用不得用,什么规矩不规矩,千辛万苦夺了这天下,合着当了皇帝也不能顺心遂意,你就这一个妹妹,不过是和表哥去寺院赏个花听个曲儿,就让人当粉头给调戏了,阿蘅从小珠玉一样的人儿,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气?可不是窝在心里了?回来了也不敢说,定是就知道亲哥哥也不能给她出这口气!还皇室贵胄呢,我看连咱们在松川那会儿都不如了,当年独孤家的车驾出行,哪个敢不让路?可怜你爹威名赫赫,到了你当了皇帝倒成了个窝囊皇帝了!可怜我们阿蘅受了这样的委屈……”
独孤晟一旁无奈地辩解:“母后您消消气……这事闹大了皇家脸上也不好看”
隆福太后声音更大声起来:“消什么气?有什么不好看?皇家需要和人讲道理么?更何况这次理本就在我们这边,倒叫我们忍气吞声……莫说这次是阿蘅,便是大长公主,那也是姓独孤的!那方向凌仗着主子倚重,便越发不把皇亲看在眼里了,怎么着,满朝臣子,难道独独就缺了这一个不成?独孤家还剩下几个人?这就护不住了,哀家还是去先帝陵墓那哭去吧!早知如此憋气,当年何必这么出生入死呢,一同都死了可不是干净?何必挣了命生下你妹妹呢,但是就该一起去了,好歹还能赶上你大哥,你指望不了,哀家总还有个儿子孝顺我!”
这话重了,独孤晟跪了下来,脸上晦暗了下来,咬牙道:“母后这话说得儿无立足之地了,还请母后息怒……方向凌那边,朕依您的,处置便是了。”
隆福太后心里原还伤心,看着儿子屈服了,一时又有些心疼儿子,一头拭泪,一头却使着眼色让人去扶独孤晟。
阿蘅心里知道独孤晟这人一贯吃软不吃硬,极恨人逼他,如今他为了隆福太后惩治了得用的臣子,将来秋后清算,未必不会迁怒在自己身上,这样以后出宫可就难了,倒是不便,只得强撑着起来。
隆福太后看阿蘅睁眼,连忙按着道:“我的儿,起来做什么,你病了,都是一家人,多礼什么?事情我都尽知了,你哥哥适才说了,要狠狠惩治那方向凌,你只管好好等着。”
阿蘅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独孤晟,笑道:“什么啊母后,那方落被我砸了一张琴,头破血流的,哪儿用到大哥出面呢。”
隆福太后恼怒道:“冒犯金枝玉叶,诛九族都可以,如今只是让你大哥薄惩一番,也是给朝中大臣一个警醒!”
阿蘅拉着隆福太后的手道:“母后啊,这次原是我不该,又没有以公主身份出现,别人不知也没办法。其实那方落也没做什么,倒是被我砸破头后,他们那伙人还被侍卫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呢,可痛快了,不信你找跟着的侍卫统领来问问便知了,如今你惩戒了他,表哥岂不是为了我大大得罪了那么些官员,以后表哥还怎么肯带我出去玩儿呢,母后您这可是害我呢。”
隆福太后虎着脸道:“你还想出去玩儿?养好病之前哪儿都不许去!你还说没吃亏,没吃亏怎么生了病,太医说你思虑过甚,经脉郁塞,你小小年纪,思虑什么?可不是受了委屈藏在心里了?”
阿蘅只扭着隆福太后,将她袖子都搓成了咸菜,一头撒娇道:“宫里多闷啊,母后您不能这样呀,方落那边,表哥自有办法惩戒,咱们又不是小孩儿了,打架闹别扭还要找大人出头,多丢人啊,您这次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隆福太后看她苍白着小脸嘴唇干裂,眼里都是血丝,急得一头的汗,一头心痛起来,偏偏她又不依不饶,缠着她一定不许惩治方家,心里略一忖思便知她是担心以后被独孤晟拘在宫里,不得自由,只得一边唤人拿水来,一边道:“罢罢罢,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小魔星,净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一头对独孤晟道:“既然你妹妹都这般说了,哀家也且先不计较了,只是皇室威严,不容冒犯,你还需多思量才是。”
独孤晟松了口气,他如今正对吏治大动干戈,方向凌在朝中颇有威望,如今动了他到底会影响自己的一番谋划,如今隆福太后让了步,自己也就好办了。然而他一头看了看阿蘅端着杯子在喝水,露出雪白晶莹的一截皓腕和春葱般的手指来,想起侍卫之前的回报来,一时想到方落居然轻薄了自己妹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起来。
他之前被隆福太后逼着要罢免自己得用的臣子,一时倒只想着怎么说服太后,如今阿蘅让了步,他却又有些心疼幼妹受的委屈来,再想到适才隆福太后哭诉的话,如今朝中多是和自己一同打天下的文武勋贵,从前打天下他礼贤下士,对部下算得上谦和,如今当了天子,这皇帝的架子一时还没架得起来,臣子们未免对皇室恭敬不够,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恃宠而骄起来了,这般想着,心里的天平,不免又倾向了阿蘅多一些,和颜悦色地安慰了阿蘅和隆福太后一遭,便自出了来,心里却暗暗下了个决定。
第二日便颁了圣旨,给了泽阳大长公主之子李昉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然后散朝后留了方向凌下来,讨论完公务后,轻描淡写说了句:“卿家整日忙于公务,也不要疏忽了治家训子才好。”
方向凌是独孤晟潜龙之时便跟着他的,当过多年军中幕僚,平日里甚得独孤晟倚重,也是把极好用的刀子。一听之下便知圣心不喜了,且不喜的对象正是自己!他今天上朝前怀里本揣着一本弹劾泽阳大长公主纵子行凶的折子,然而才上朝便看到了皇上奖赏李昉的旨意,他是多年老谋深算的的老狐狸,心念数转,自然是将那折子先压下了,待到皇帝虽然面无异色,却轻描淡写地这么一提,心中更是打起鼓来。
待到出了御书房,他悄没声息地塞了个荷包给御前大太监吉祥,吉祥一向灵醒,也知道皇上这是还要用方向凌呢,不过是敲打敲打,这钱是收得的,自然是做了个手势指指慈懿宫那儿,方向凌心领神会,一路回府路上一路好好揣摩了半日,觉出了不对来,隆福太后一向和泽阳大长公主不太来往,泽阳大长公主着实是没什么权势。也因此昨日他知道了是泽阳大长公主的儿子将自己儿子打了,也是恼火得很,今天本想上个眼药的,为何今日皇上倒是为了隆福太后来给自己敲打?难道只是单纯为了皇室权威被冒犯?不对,这不是皇上的风格。
回了府里细细想了一回,便招了昨日跟着儿子出门的护卫来重新问了一遍,仍是没觉得什么不对来,皱着眉想了想问道:“他们那几个人,看着就没什么不对劲的?”
护卫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公子看上的那个琴师,虽然做男子打扮,应该是个女子,年纪很小,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十分美貌。”
方向凌想了想再问道:“其他的呢?”
一个护卫犹豫了一会儿道:“对方的侍卫,武艺都很高强,其中有个人有些面熟,似乎从前在军中见过,后来听说是进了宫当御前侍卫的。”
方向凌看了眼那个护卫,那个护卫姓罗,原是军中退役的老兵,因武艺颇好,他才用的,他追问道:“可能肯定?”
罗护卫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印象,也不敢保证。”
方向凌皱起了眉头,挥手让他们下去,另外找了个心腹家人来吩咐了几句,那家人原是机灵,很快便出去了,晚了点带了消息回来:“已打听到了,御前侍卫营那边都知道的,说是长公主的侍卫昨天受了惩戒,原是公主吩咐的一人二十杖,后来也不知怎的太后那边又传了来一人多打了三十杖。”
方向凌心中一震,已是明白过来,明华长公主!今年不过十四岁,从前在松川时候,年纪还小,他偶然见过,骨清神秀的,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十四了,想必更是美貌了,他一时早已猜出前因后果,自己这个蠢儿子,居然犯了这样大罪!皇上只是敲打敲打,已是深恩了,想必是不欲声张,心中却是不满,帝王之怒,谁知道哪一日清算?
他一时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连忙命人去传了方落来,狠狠地敲了顿家法,罚跪了一番祠堂,第二日又带着他亲上了泽阳大长公主府去赔罪,一番姿态做出来,大长公主自然也不敢得罪了吏部尚书,两边应酬推让了一番,这件事总算是勉强过了关,方向凌却是将儿子打包托了关系,送去了京郊大营,那儿是穆离书将军统领,一改从前京营军士均为纨绔子弟晋身之阶的风气,真正下了狠手治理,只如铜浇铁铸一般,京里原打算送去混功劳的子弟们着实吃了不少苦,有些有门路的自然央着连忙便出来了,方向凌却是狠了心将儿子送进去,独孤晟听报的时候倒是点了点头,这个老幕僚到底是有几分眼力劲的。
☆、8 打脸
阿蘅上辈子吃药吃怕了,这次发烧又是开了苦药来。从前那么重的病,那样难的境地,咬着牙一口一口喝了药肠胃经不住又全吐出来,然后再煮了药来再喝下去,一滴泪都没有掉过。如今不过是小小一个伤风,却因为有人在一旁宠着,那委屈忽然就上来了,阿蘅居然难得的矫情起来,不肯再吃苦药,倒把隆福太后急到了,一头让御医们开一些不苦的药来,一头宫女们端着蜜饯糖水一旁供着,再许上多少诺言、赏了多少新鲜玩意儿,才哄得阿蘅皱着眉头吃了药进去,一场小病拖了几日,到底是个年轻健康的身子,终于赶在端午前,身体恢复了。
端午惯例后宫也要举行宴会,菊纨和梅妆少不得又替病愈的阿蘅盛装了一番,往御水池边行去。
不过五月,天已热得很,好在走到水边,风从水面而来,多了几分凉意,远远传来乐声渺渺,水边种了一片的蔷薇,开得花团锦簇的正好,引来了蜂蝶嗡嗡,欣荣一片,阿蘅忍不住放缓了脚步,在水边赏起花来。
正看着得趣,却听到前边传来了娇叱声,她愣了愣抬眼看去,却看到久违的贵妃谭可容掩着唇在笑,一身华贵衣装衬得她冰肌玉肤,妙目红唇,她是东南大将军谭无镛的嫡女,善骑射,性格和一般闺中女子不同,听说当年是着了男装随父狩猎遇上独孤晟,独孤晟一见倾心,纳入宫中,宠冠六宫。
她前头一个嫔妃垂着头,双手提着裙子,身上一身翠绿色裙裾下头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却早已连里头的裤子都拖湿了,鞋子也脏污,虽则狼狈,她眉目却并不十分惊慌,只是一副淡定模样。谭可容笑道:“哎呀,真对不住了,柳婕妤,本宫一时不小心,害得你衣裳湿了,这衣裳多少银子,我一定赔。”
柳婕妤原是好好走在池边,看到谭可容带着侍女过来,连忙侧身施礼让路,不料谭可容却不知怎的一脚直接踩到她脚上,她吃疼往后一退,一脚滑入御水池里,好在这边水浅,不过是湿了裙裾而已,只是宫宴要开始了,她是低位嫔妃,住得偏远,回去换上衣裙再过来,显是赶不上了,她知谭可容一贯喜欢欺辱低位宫嫔来显示自己的地位,身后又有皇上宠着,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声推辞了两句便回宫室换衣服去了。
谭可容笑得志满意得,一边往前走去,才走过蔷薇花丛边,却忽然眼角一花,脸上刷的一下已被抽得火辣辣的,然后半边脸就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她尖叫了一声,后头的宫女们连忙上来扶住她,她捂着脸惊怒地看过去。
却看到明华长公主手里持着几枝蔷薇花枝,脸上带了几分惊异道:“哎呀,真对不住了,贵妃嫂嫂,我适才看到只蜜蜂似要蛰我的侍女,连忙去打它,不料你忽然走出来,居然不小心打到你了。”
谭可容一口恶气在看到打她的人是明华长公主后硬生生堵在喉中,却也知道眼前的明华长公主和别的嫔妃不同,可以任意辱骂,然而她带着宫女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她人过来了,更何况明华长公主眼里满是笑意,嘴上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却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分明是故意的,她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旁边早有来赴宴的宫妃们三三两两的驻足看了过来,她脸上一时僵硬无比,不知要做出什么神色,应当如何应对,却也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让了步,她这后宫第一人的脸面便要被明华长公主硬生生踩了下去了,对面阿蘅依然含着笑,眼睛里满是讥诮,谭可容是最擅长见风使舵的谭无镛的女儿,审时度势总还会一些,会做出什么选择她心里一清二楚,她和崔华仪在后宫对上多少次,即便有着独孤晟在后头,也没占上上风过,她张扬跋扈,最爱整治嫔妃,却一直小心翼翼地踩在独孤晟的底限上,是独孤晟扶起来对付崔华仪的一只纸老虎而已。
谭可容最后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勉强笑道:“长公主殿下玉体康复,本宫看了也觉得欢喜,这点小事,如何会计较?”
阿蘅笑微微道:“嫂嫂宽宏大量,难怪哥哥如此宠爱,不过嫂嫂还是赶紧请御医来看看才是,却是划破脸了呀,破相了可怎么得了。”
谭可容惊恐地把捂着脸的手放下,果然看到上头一抹血痕,那蔷薇花枝上满是刺,想必刮破她那吹弹可破的脸了,越是漂亮的人越在意自己的脸蛋,当下惊吓不已,一头命人传御医,一头气怒交加地看着阿蘅带着宫女扬长而去。
端午宫宴开席了,独孤晟看到谭贵妃的座位空着,有些奇怪道:“贵妃呢?”后头的内侍上前答道:“贵妃娘娘受了些小伤,正让御医看着……”
一旁正和隆福太后说话的阿蘅扬了脸笑道:“皇兄,适才我扑只小蜜蜂不小心把蔷薇花枝打到贵妃嫂嫂的脸上,把她脸给刮破了,皇兄可莫要怪罪于我。”
独孤晟呆了呆,一旁隆福太后漫不经心道:“你能有多大力气,想必不过是些刮伤,让太医好好调养便是了,你皇兄还能为这点小事怪罪你不成?叫人把我那支玉容膏送过去给她便是了。”
阿蘅扬眉笑道:“啊呀贵妃嫂嫂可是花容月貌,伤了她的脸我心里可忐忑得很呢。”
独孤晟笑道:“你病好了?看起来脸色还好?听说你只不肯吃药,倒把母后给急得只骂御医。”
阿蘅皱了眉头拈了块马蹄凉糕道:“皇兄能别吃饭的时候说那些苦药不,想到那苦药我这口里全都是苦味了。”
独孤晟哈哈一笑,一边让内侍传旨开席不提。
席上欢声笑语,宴中舞乐悠扬,隆福太后年纪渐高,听了一会儿却是嫌吵,先回慈懿宫去了,这头泽阳大长公主却找到了阿蘅笑道:“听说你病了,好些天没去我那儿玩了,我得了好些好东西,还说要给你看看呢。”
阿蘅笑微微道:“待我病好了一定去姑姑府上玩。”
泽阳公主却从后头侍女手里接了个盒子来递给阿蘅道:“这是给你的。”
阿蘅打开锦盒,里头静静躺着支小巧的玉笛,通体青玉润泽,笛身上镌刻了两个古篆:“清枝”,阿蘅有些意外道:“这可是古笛中的名品了,表哥找来的?”
泽阳公主脸上带了丝促狭的笑容道:“永乐侯府那边送来的。”
阿蘅怔了怔,想起前几天赏花自己似乎借着酒意夸口自己还会吹笛,她轻轻抚了抚那润凉的笛身,想起那性如秋水,沉静自制的少年,有些恍惚起来。
泽阳公主笑道:“适才听说你让谭贵妃吃了个瘪?倒是痛快。”
阿蘅将锦盒盖上,漫不经心道:“我是真不小心的呀。”
泽阳公主只是笑,一边又和阿蘅说新得的玩意儿,一边看水里赛起了龙舟,这龙舟赛完,宴席也到了尾声,独孤晟送走太后后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御书房批折子去了,他一向勤于政事,很得臣子们拥戴。
到了晚间,安平过来请示晚膳在哪儿用,独孤晟想起今天谭可容受了伤,想必心里正委屈,倒是要安慰一下,便随口道:“去清容宫吧。”
清容宫宫名还是独孤晟题的,取清水出芙蓉之意,又把谭可容的名字嵌了进去,这在六宫是独一份的,谭可容一向得意之极,她知道皇上一向喜欢她不施脂粉,清水妆容,然而她如今年岁渐长,肌肤却极难再保持从前那素面朝天仍然犹如鸡蛋壳一般的素肌了,因此每当独孤晟不来的时候,她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在保养肌肤上,又在如何化出仿佛无妆却让肌肤粉白光滑的妆容上废了不少心思,今日她那精心保养的肌肤上却被狠狠刮了几道血痕出来,还擦破了皮,出现了可怖的淤紫色,她怎能不气得半死,将镜台摔了个粉碎。
正在那咬牙切齿之时,却听到前头报皇上驾到,转瞬独孤晟早已入了她的卧房内,她连忙捂上了脸低头施礼。
独孤晟温声道:“起来吧,听说你今天受了伤,朕来看看。”
谭可容转过脸哽咽道:“皇上……皇上莫要看臣妾,臣妾脸上上了药,丑的很。”
独孤晟笑道:“来给朕看看。”一边低了头细看了一会儿笑道:“小伤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谭可容心中恨恨,伤口是能好,但是要恢复到原来那洁白无瑕的样子,也不知要多少天,这些药敷上去,必然又要对肌肤造成伤害,不晓得又要出来多少皱纹,如何叫小伤口!她哽咽道:“伤口原是小事,只是长公主殿下似乎对臣妾有些误会……今日……分明是故意……”
独孤晟笑道:“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多,长公主和我说了,说是在戏蜂时不小心的,她在宫里和你几乎都没撞过面的,如何对你有什么误会,年纪还小得很,贪玩跳脱些很正常,又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谭可容心下一沉,只是勉强笑道:“臣妾如何会和长公主计较呢……只是长公主也年满十四了,过几年也该出嫁了,若是都这般莽撞……”
独孤晟漫不经心道:“她是我妹子,谁还敢嫌弃她莽撞不成。”
谭可容被噎了一下,知趣地转了话题:“皇上想要吃些什么……”
☆、9 黄昏
谭可容十分介意自己在独孤晟心目中的形象,因此脸上受了伤又敷了药,自觉形秽,不肯侍寝,只将独孤晟推到顺嫔那儿去,因独孤晟一贯不喜宫妃们矫揉造作,涂脂抹粉,所以虽然不理解谭可容为何对面容上敷了些药就这般在意,却也觉得率性可爱,并没有计较,便起了来往顺嫔那儿过去。
才走了出来,天边夕阳西下,照得宫室里通红一片,独孤晟却忽然听到一阵笛声,他忽然住了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身往那笛声传来之处行了过去。
黄昏之时,阴阳相交,原是人心志最为薄弱松懈的时候,那笛声亮折清圆,凄心动魄,独孤晟心跳得厉害,脚下越走越快,后头的安平只得加快脚步跟着,心中却是暗自猜想,只怕又有哪个宫妃要得幸于皇上了。
一路穿花度柳,独孤晟忽然住了脚,静静望了过去。
水边一人,红衣乌发,手持玉笛吹奏,阔大的袖襟被长风吹得翻飞,脸颊被夕阳照着似有光芒笼罩,眉心微蹙,神色疏倦,四面分明初夏光景,红花绿柳,万物欣荣,那笛声却萧萧肃肃,激扬哀烈,独孤晟闭上了眼睛,宛如站在了一条湍急的河边,暮□□临,荒烟蔓草,是多年前的沧水边,那人还在身边,伸手便可触及。
笛声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往那风神秀逸的人走了过去,渐渐近了,他能看到她在假山大石上坐了下来,玉笛被撂在一边,却是执了支银壶,仰头而饮,纤细的脖子仰成了优美的曲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冰雪一般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是阿蘅,他的妹妹。
他走了过去,坐在阿蘅身边,阿蘅转过脸忽然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些惊吓,是为了偷喝酒么?独孤晟笑道:“你去哪儿弄的酒?”
阿蘅心里暗自懊恼,这人却是听过自己的笛声的,从前征战闲暇,她时常吹笛自娱,适才兴之所至,顺手试一试这笛子的音色,不会让他起疑了吧,她放下酒壶,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独孤晟,独孤晟看她默然,耳朵尖却透出了粉红,知她有些羞窘,笑着岔开话题道:“适才的笛声是阿蘅吹的?想不到阿蘅还有如此才艺,母后请的老师大概是名家吧?果真教导有方。”
阿蘅垂下睫毛,感觉到独孤晟在自己身侧,身上的热力仿佛烘到她的身上,叫她十分不自在,独孤晟继续道:“可惜到底是女孩子,中气有些不足,大概病才好的缘故吧?”
阿蘅松了口气,想必没听出来,是了,自己从前内力充沛,笛声自然是曲折如意,笛声清亮,现在这身体不过才练了几天的内息,自是不如从前的。
独孤晟顺手拿起那酒壶,居然也就着壶口饮了几口,笑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阿蘅转过脸看他轮廓锋锐的侧脸,虽然笑着,却眉目深敛,呵,这天下夺了下来,得偿所愿,原来也没有那么好吧?当年东征西战,撑着的都是对平定天下后的幸福美满的日子的期望,最终平了天下,却物是人非,当年深宫寂寥,与伤病对抗时,不止一次的想着,若是这仗,永远都打不完多好啊,那时候,那些战火纷飞的离别和艰辛,却因有了同甘共苦的守望相助,意气相投的时光,而显得那样珍贵。
满腹滋味,她忽然脱口而出:“今天贵妃嫂嫂的脸,我是故意的。”
独孤晟吃了一惊,转过脸:“嗯?”
阿蘅有些不自在地看过一旁,他总是这样,少年起就在军中东征西战,和女人接触太少,根本不知道女人的那些不见天日的硝烟手段,难怪当时被自己压得死死的,她低声道:“我看到她在欺辱一个嫔妃,看不过去,所以就出手教训教训她。”
独孤晟呆了呆笑道:“哦?想不到阿蘅是个锄强扶弱的侠女?那怎么又和朕说了?不怕朕责罚?”
阿蘅转过脸,忽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过都是关在宫里的可怜人罢了。”
独孤晟哈哈一笑:“阿蘅是又想出宫去玩儿了吧?”
阿蘅垂下睫毛,想起定北候崔华辰,心中一阵一阵的厌倦涌起。
独孤晟看到她脸上那样明显的倦色,心中一软,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你只管去就是了,朕总是能护着你开开心心的。”
阿蘅转过脸,眼圈居然一红,从前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温情,如今以一种匪夷所思的亲情失而复得,她几乎泪水夺眶而出,强制忍住,勉强笑道:“哥哥只管记得今日的话便是了,将来可不许叫我伤心了。”
独孤晟笑着将那银壶收走:“朕一言九鼎,自然是的,天要黑了,你该回宫了,晚膳吃过没?可不许空腹饮酒,跟着你的人呢?”
远远树林里蕉书忙忙地出了来,远远地施礼,独孤晟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看着阿蘅捡起玉笛,看了眼被他拿在手里的银壶,到底没敢开口,带着蕉书往露华宫那边走去。
独孤晟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情好了些,转过脸却是吩咐安平道:“去查查今天贵妃欺负的是谁。”
安平连忙禀道:“之前奴婢问过了在场的宫人,听说是贵妃娘娘走路时不慎撞到徐婕妤,徐婕妤错滑到水池里弄湿了裙子……”
独孤晟脚步顿了顿,眼睛眯了眯,脸上出现了阴霾:“徐婕妤不是从前皇后的人么,去查查是不是背后挑拨接近了公主。”敢利用公主者,他一定叫她悔不当初。
安平道:“奴婢之前查过了,她位份太低,和公主从来没有说话过,长公主应当是不认识她的,想必只是临时起意。”
独孤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大步走了回去,安平连忙道:“还是回顺嫔那里么?”
独孤晟摇头道:“不,回御书房。”
那头谭可容知道独孤晟居然没去顺嫔那儿,吃了一惊,连忙又遣人打听了一番,知道独孤晟也没去哪里,只在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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