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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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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身道:“此事只怕不容耽搁,你去备车,我这就去宣城府上走一遭。”

    仙客来雅间里,任凭余氏说破了嘴,沈安青也不肯点头应承,待她说的急了,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婶母只看见那获利颇多,哪里知道这里面风险甚大,若是有个闪失可是血本无归,这事只怕还是使不得。”

    余氏哪里肯放,只是拉着她道:“青娘你只管放心,若有什么我必然不会怨你,只请你替我们说说,也买一份。只是不知买一份却要多少钱帛。”

    沈安青耐不过她,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拦着婶母了,只是这买多买少却是全看婶母自己拿主意。”

    余氏拉着她正要再多问几句,只听金玲进来报说:“娘子,外间来了位女娘送了帖子来,在外边候着了。”

    沈安青出去瞧时,只见一个青衣襦裙的侍婢立在门外,见了她拜了拜道:“沈娘子安好。”

    沈安青却是不识的她:“未知是哪一府上送来的帖子?”

    侍婢笑道:“婢子是宣城长公主府上的,奉长公主殿下之命,请娘子明日到府上赴宴。”

    宣城长公主,不是嘉成长公主?沈安青一头雾水,自己却是不怎么听闻过这位长公主殿下,如何会邀约了自己?

    她问那侍婢道:“不知殿下设宴所为何事?”

    侍婢掩嘴笑道:“乃是为郡王挑选郡王妃。”

    沈安青更是莫名其妙,挑选郡王妃如何要邀了她?不得要领,只得道:“可还邀了别府的娘子?”

    “京都未曾议亲的娘子俱是请了的。”侍婢笑盈盈道。

    她接下帖子,谢过侍婢,吩咐金玲与了些赏钱与她,这才作罢。

    余氏凑上前来,很是艳羡地看着沈安青手中的帖子:“那女娘说是什么公主府的帖子?青娘真是好福气,与公主府也有往来。”

    沈安青微笑不答,只是将帖子与金玲收好,雇了架车送了余氏回邸舍,却是带着金玲乘了马车去赵府见瑛娘。

    “你还真是糊涂,这宣城长公主殿下,正是你那救命恩公兰陵郡王之母,此次正是为兰陵郡王挑选郡王妃。”赵瑛娘笑着道。

    沈安青一怔,有几分不自在地道:“原来是为兰陵郡王选郡王妃。”她偏开脸去,自己一介民女,想来不过是邀了去凑数罢了,哪里敢做别的妄想。

    赵瑛娘拉着她低声笑道:“听闻今日宣城长公主受召进宫陛见,许皇后却是为兰陵郡王说了一门亲事,不是别人,正是韩家月娘。”

    沈安青心里一沉,露出一丝笑道:“那不是极为合适?一个是郡王,一个是国公府上娘子,再般配也没有了。”

    赵瑛娘却是笑着摇头:“你只当这就罢了?方才嘉成长公主也去了宣城长公主府上,也是说亲,你道是为何人?”

    沈安青已经无心多想,只是摇摇头:“为何人?”

    瑛娘望着她的脸色,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是为窦慕娘,她早就属意兰陵郡王,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沈安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怔忪地望着花厅外已是亭亭而立含苞的芙蕖花。

    …

    今晚有点事只能一更,明日三更送上,感谢亲们。明天可是要紧关头哦!

正文第七十八卷 更逢欢宴地 愁见别离时

    宣城长公主府,中门大开,往来仆妇侍婢殷勤地引着来到的贵家娘子进府去,宝马香车停满路,一位位带着帷帽扶着侍婢的手下车的娘子们笑盈盈而来,云鬓衣香,引人侧目。这长公主府素来清静,何曾这般热闹过。

    沈安青远远下了车,向长公主府步过来,正遇见张五娘自马车上下来,唤住她笑道:“青娘也来了?”

    沈安青点点头,含笑道:“怎么不见六娘?”

    五娘拉着她向长公主府一边走一边道:“她才多大年岁,哪里会来这个,今儿瑛娘也是不来的,索性咱们两个一处吧。”沈安青见她全无待嫁女娘的羞态,倒是坦荡。

    侍婢引着二人穿二门,经过廊桥到了水榭中入席坐下,一路看来,此处府邸远不如周国公府的富丽堂皇,也不必嘉成长公主府的雄壮大气,只是素朴寻常,却叫人觉得自在亲和。

    水榭中席位团团摆开,只是在上首留下三张席位,下首坐席上的娘们都是寻常打扮,并不见十分出挑,三三两两在一处说话,并不见有什么欢喜之意。

    沈安青甚是疑惑,与张五娘低声道:“如何都做寻常打扮,莫非都不愿入这长公主府?”

    张五娘嗤笑道:“如今京都早已传遍了,这兰陵郡王一日被说了两桩亲事,一个是皇后殿下所说的卫国公府月娘,一个是嘉成长公主所说的窦尚书府慕娘,这两位今日也是要来的,剩下的不过是陪坐罢了,哪里还有心思有胆量与这两位争。”

    沈安青一笑,低下头去,那两位的门第出身已是贵不可言,更不必提是两位贵人所提的亲事。自然是二者选一,其余的贵家娘子犹不敢想,何况自己这么个出身卑微无依无靠的孤女。

    张五娘哪知道她这许多心思,只是笑着与她说起话来:“你看对过坐着的吴家瑶娘,这一身打扮,怕是动了心思吧,她可是韩月娘的表妹,想不到还会这般。”她悄悄指了指一身桃红束胸裙,杏黄缦衫满头珠翠的吴瑶娘道。

    吴瑶娘似是听见了一般,转过脸来望着她二人。见了沈安青登时没好气地剜了一眼,叫张五娘看见了,口中道:“这小娘居然还敢给你眼色看。看我瞪回去。”一时间张五娘与吴瑶娘大眼瞪小眼地打了半天眉眼官司。

    还是沈安青噗嗤笑了,瞧不下去了,才低声道:“罢了,罢了,五娘不必理会她。”

    “窦慕娘来了。婵娘也来了。”张五娘忽而道。

    只见侍婢引着窦家姐妹二人款款而来,窦慕娘一身妃红暗花广袖纱罗长衫,银红璎珞束胸落地长裙,挽着杏黄织金披帛,望仙髻上簪一朵盛放的锦葵,金玉步摇随步履摇曳生姿。更显得雪肤花容,娇媚含情,含笑而来。

    她还未走到水榭中。已是有不少娘子起身迎住她:“慕娘来了,快入席。”

    窦慕娘还是那般温和可亲,笑着答应了,一一问了好,这才向上席侧位走去。经过张五娘与沈安青席位边时,却是停住了步子。笑着道:“五娘与青娘也来了?”

    沈安青只得起身欠身道:“大娘子。”

    张五娘瞧了她一眼,径直拈了颗葡萄丢在嘴里:“自然是要来,殿下派了帖子与我们,难不成就推了。”

    窦慕娘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只是拉着沈安青道:“青娘这些时日怕是忙着茶坊之事,也不曾去府里看我,我这几日也不得闲,不然该去洛遥坊学茶艺,你莫怪我。”语气很是亲近。

    沈安青只得道:“无妨。”

    她这一停步,不少人都望向这边,很是好奇地看着与窦慕娘说话的是哪一家的娘子,有认识的一语道破,乃是当初曲江会上的司茶娘子,如今在东市市坊开了间茶坊的沈青娘。一时间有人掩嘴笑道,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为兰陵郡王选郡王妃,如何还能叫这等粗鄙之人进来了,没得坏了名头去。

    议论声四处响起,沈安青垂目只做不知,还是张五娘瞪了一眼窦慕娘,劈手拉过沈安青坐下,没好气地道:“你不入席在这里闲站着磕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府里的人了,好大的气派。”

    窦慕娘脸上红了,却是咬了下唇,很是委屈的模样,低低声道:“不知我是哪一处得罪了五娘了,这般厌我,若有的我在这一处陪个不是,你莫要怪我了。”当着众人面便要拜下去。

    张五娘冷笑一声:“大可不必如此,你还是安生去席位上坐好吧,我不是厌了你,我只是瞧不上那种惺惺作态的模样。”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再理会窦慕娘。

    窦慕娘讨了个没趣,原打算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谦和大度,也没能做成,只得咬了牙上了上席坐下。

    不到一会,韩月娘也来了,她今日也是着意打扮过,翡翠绿透花丝罗短襦束腰裙,娇俏的朝天髻上几朵凌霄花,眉间还点了花钿,高傲地步上上席坐下,冷冷瞥了一眼那边温和地与人说笑的窦慕娘,再不理会。不少娘子也凑到她跟前说着话,倒是与那边成了掎角之势。

    张五娘看着上席的两位,忍不住发笑,对沈安青道:“青娘你瞧,这两位今日怕不是要打起来,就为了那个冷得吓人的兰陵郡王。”

    沈安青挤出一丝笑,轻轻应和着,心思却是不知道去了哪一处

    “长公主殿下到。”侍婢高声报道。

    席上一众娘子俱是起身,整衣敛裙,拜倒作礼。

    一位眉目和善年岁颇长的老夫人扶着侍婢的手进来,见了众娘子笑着道:“都快些起来,今日你们都是我请来的贵客,如何还这般拘束,都快坐下说话。”

    窦慕娘起身后却并不入席,上前两步扶住宣城长公主殿下,笑着道:“殿下请这边坐。”

    韩月娘见她殷勤,没好气地道:“府里有的是侍婢,也不缺你这一个。”

    宣城长公主向窦慕娘含笑点头:“好孩子快入席吧。”待长公主坐下,席上的娘子们才纷纷踞坐而下。

    长公主吩咐了摆席,笑着与众人道:“我一把年纪了,不大爱出门走动,你们当中大都不认得,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莫怪。”

    众娘子忙都欠身道:“不敢。”

    长公主望向左右一红一绿,笑着道:“这两个我却是认得的,一个是卫国公府二娘子,是叫月娘吧?”

    韩月娘得意地望了一眼窦慕娘,欠身道:“是,殿下记得不差。”

    长公主看了她几眼,点头道:“生的标致,好品貌。”

    又转向窦慕娘:“这位是窦尚书府上的大娘子,是叫慕娘。”

    窦慕娘浅笑盈盈:“殿下所说极是,奴窦家慕娘。”

    长公主细细端详了:“不错,性情温顺知礼,甚好。”这么说了一回,却是不相上下,也不偏着谁。

    “今日邀众位来府上,乃是为小儿奕郎挑选妻房。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如今这儿女婚事却是为难,上门说亲的人众多,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定夺,只好请了众位来,待一一看过再做打算,还望各位莫怪我唐突冒昧。”宣城长公主的话很是恳切。

    侍婢们送了一道道吃食上来,不比周国公府的豪奢做派,俱是些家常小菜果饼,好在味道极佳。

    长公主此时拉着窦、韩两位娘子,笑吟吟问着:“二位娘子平日在府上有何消遣?”

    韩月娘轻蔑地扫了一眼窦大娘子,笑着道:“奴平日爱做些针线女工,闲暇时也读些诗书。”此话一出,张五娘差点笑出声来,这位韩月娘真是睁眼说瞎话,她那性子会是做女工读诗书的?

    窦大娘子却是轻轻抿嘴笑道:“常日在府中随阿娘学习打理府里中馈,得闲时随沈青娘习茶道。”

    “茶道?”宣城长公主来了兴致,“未知沈青娘是哪一位?”

    沈安青听得忽然提到自己,一时愣了,只得起来欠身道:“奴沈安青见过殿下。”

    宣城长公主瞧过去,却是个身着莲青窄袖半臂襦裙,百合髻上只簪着零星几朵含苞欲放的玉栀花,面容清秀柔和的年轻女子,瞧来寻常,只是那一双眼却是清澈透亮,不宠不惊地望着自己。

    她不觉露了笑意:“你会茶道?”

    窦慕娘在旁答道:“殿下,青娘是曲江会上司茶娘子,如今在东市还开着个茶坊。”下边议论之声又起,一众娘子都是指指点点,很是不屑的模样。

    沈安青不闻不听,只是面色平淡如故,答道:“略懂一二,不敢在殿下跟前弄斧。”这位宣城长公主常年礼佛,自然对茶道也有所知晓。

    宣城长公主却是全无异色,仍是笑望着沈安青:“茶道需是静了心不为俗事所羁绊之人才可全然通晓,你是个不错的。”这一句分明是夸赞,叫那些面露不屑的娘子们都僵了脸,住了口。

    沈安青欠身道:“谢殿下夸赞。”这才坐回席上去。

正文第七十九卷 岂不爱攀折 希君怀袖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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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上窦、韩二位娘子已是暗中你来我往,争斗许久,偏生宣城长公主恍如不知。

    窦慕娘吩咐侍婢取了特意准备了的箜篌来,向宣城长公主笑着拜道:“殿下今日赏宴,奴心中着实欢喜,无奈不善言辞,愿以箜篌一曲以表谢意。”

    宣城长公主笑着颔首:“不想慕娘还会箜篌曲艺,自然是极好。”

    四个侍婢抬着一架金丝楠木擘箜篌至窦慕娘坐席上,她挽起衣袖轻轻调了曲木,向着宣城长公主欠身示意,这才拨弦起声。

    箜篌弦动处,乐音柔柔而起,不似琵琶的铮铮然高亢有力,却如涓涓细流引人入胜,九曲潆洄,曲调悠长,分明是一曲《宫宴乐》。

    张五娘听得有些入神,与沈安青道:“想不到这窦大娘,平日不显山露水竟然还会箜篌,倒是瞧不出来。”

    沈安青轻轻一笑,瞧不出来的何止这个,窦家慕娘是个有城府的。

    一曲罢,宣城长公主先抚掌笑道:“好曲艺,慕娘果然是才貌双全。”众位娘子也都附和地夸赞着。

    那边坐着的韩月娘却是冷冷一笑:“些微技艺也敢献丑,这箜篌我府上歌伎倒是极会演奏,下一回慕娘可以与她切磋一番。”

    她说罢,向着宣城长公主笑道:“殿下,奴愿献字一副,以表谢意。”说着吩咐侍婢准备了文房四宝来。

    宣城长公主依旧笑吟吟:“月娘擅书学?这在年轻小娘中倒是少有。”

    韩月娘骄矜地一笑,接过侍婢奉上的玉管银毫,舔墨挥毫,在雪白的托浪宣上留下“馨香在兹”四字。落笔有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非数年苦练不能得。

    宣城长公主看了一会,连声赞道:“好字,底蕴深厚,笔力雄浑。”她吩咐侍婢捧了下去好生收好。

    张五娘吃着碗里的冷淘,向沈安青道:“瞧那两个都斗成了乌眼鸡的模样,看一会子怎么收场,若是真选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怕不得羞恼地无地自容?”

    沈安青看了看上面已是明争暗斗的两人,却未知何人笑到最后。

    正热闹时,侍婢进来报说道:“郡王回府了。”

    一众娘子的目光都向着水榭外望去。更是有好些迫不及待地张望着。

    宣城长公主惊喜地道:“不是去了东都,怎么这么快便回转了?”忙吩咐侍婢请了他进来。

    她向席上的娘子们道:“奕郎昨日去东都督造端午龙舟,原以为要明日晚些才能回,不想今日就回了。”

    韩月娘在旁笑盈盈道:“郡王诸事繁忙,甚是辛劳。”窦慕娘却是一双妙目满是期盼地望向水榭外。

    不多时。一身玉色圆领织金蟒袍,束紫金蟒冠,俊颜冷清的崔奕大步流星随着侍婢进水榭来,见诸多年轻娘子在席,他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蹙眉,径直行到宣城长公主坐前抱拳作揖道:“殿下。”

    席上诸位娘子俱是起身拜倒道:“郡王。”

    他微微颔首。道:“请起。”

    宣城长公主笑着道:“此去东都如何这般快就回转?”

    崔奕欠身答道:“龙舟已经完工,着礼部官吏押送入京。儿骑行归京都,故快上少许。”

    宣城长公主点头。指着席上向他道:“今日难得在府上设宴,你能回来更是好。”

    崔奕蹙眉道:“未知所为何事设下此等宴席?”

    “自然是为你挑一门妻房,选郡王妃。”宣城长公主笑呵呵地嗔道,“我也顾不得许多,舍下我这张老脸请了京都众多贵家娘子在此。就是要替你求一门妥当的亲事。”

    她拉过韩月娘与窦慕娘到崔奕跟前:“这两位一个是卫国公府上二娘子,一个是窦尚书府上大娘子。都是才貌俱佳,品性上乘的女娘,连皇后殿下与长公主殿下都是夸赞不绝的。”

    韩月娘与窦慕娘不曾想这般堂皇地被推到崔奕跟前,一时间都是羞怯怯不敢多言,窦慕娘倒还利落些,抬了眼望了崔奕,眼中满是情意。

    崔奕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眼中隐隐有不耐之色,却是开口道:“殿下不必费心替我挑选妻房,我……早有盟约,正待过些时日便说与殿下知晓。”

    此言一出,场上之人俱是大惊失色,韩月娘与窦慕娘更是雪白了一张脸,不敢置信地死死看着崔奕。

    早有盟约,也就是有心上人,却如何还要摆下这选妃的宴席来?一众人无不狐疑地望着崔奕。

    宣城长公主也是一惊,又笑了起来:“胡说,你的性子我再知晓不过,平日从不与人厮混,都是安分守己地办差,哪里认得什么女娘,更谈不上什么盟约了。”

    窦慕娘此时心里镇定了几分,以她所知晓的,崔奕绝非那等轻狂之人,不似是会做下那等私订盟约之事的人。

    崔奕却是欠身道:“我确是与一位娘子私订盟约,还望殿下恕罪。”

    宣城长公主望了望席上俱是吃惊不已的娘子们,道:“你既然说已与一位娘子订下盟约,京都未议亲的贵家娘子大都在此,未知是哪一位?可有何信物?若是妄语,我可不饶你。”

    崔奕直起身子,自胸前衣襟处取出一物,交予侍婢送到宣城长公主跟前:“此为信物,那娘子也有一把。”

    宣城长公主自侍婢手中接过那信物细细端详,众位娘子也都目光灼灼盯着那信物,却是一把白玉雕花梳。

    旁人犹倒罢了,只是席上沈安青的脸一时煞白如纸,她死死盯着那把白玉雕花梳移不开眼去,她没瞧错的话,那把白玉梳分明与她正簪在头上的那一把一模一样,正是当初崔奕让仆从与自己的。

    宣城长公主看罢那白玉梳,笑着道:“未知那娘子是何人?”

    崔奕转过身,目光温柔,向着席上众人中,朗声笑道:“青娘,随我一道见过殿下吧。”他唤沈安青作青娘,不再是沈娘子。

    沈安青愣在了当场,一时回不过神来,神思恍惚如在梦中。还是张五娘满脸笑容地推她一把:“青娘,郡王唤你呢,还不快些起身去见礼。你有这样的好事竟然也不说与我知晓,一会子再与你算账。”

    沈安青愣愣起了身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崔奕,崔奕却是向她露了微微笑意,目光中满是恳切和一丝请求,轻声道:“青娘莫怕,随我去见过阿娘。”

    沈安青似是没了知觉,只是僵硬着身子随他到了上席前,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说话,却被崔奕的凝视所阻,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宣城长公主看着崔奕与跟前的沈安青却是笑了起来:“想不到是青娘,奕郎你太糊涂,怎么不早些说与我知晓,如今却是惹出这般大的乱子来,还委屈了青娘。”

    席上的娘子们早已吃惊地瞪大眼望着沈安青,竟然会是她,开茶坊的商女!这等身份却与崔奕私订盟约!都是七言八语小声说了起来。

    上席的两位娘子更是脸色难看,韩月娘冷冷望着崔奕二人,很是不屑地咬着牙,窦慕娘却是面色阴沉,冰冷地注视着沈安青。

    “如何不曾看见青娘手上的信物?”窦慕娘终于开口道。

    沈安青慢慢回过神来,望了一眼窦慕娘,将她眼中的不甘和嫉恨都看在眼里,也不更多言语,只是伸手取下头上的白玉梳呈上与宣城长公主。

    长公主拿着两把梳子放在一处,无论纹理雕工俱是一般无二,可见是一对。她笑着拉过沈安青细细瞧了,向崔奕嗔怪道:“你若早些说与我知晓,哪里来的这许多事,如今怕是要好好向这些娘子赔礼才是。”

    她如此说,席上的娘子们自然知道意思,忙都起身道:“不敢。”

    崔奕微微弯了嘴角:“是我的不是,望诸位娘子恕罪。”向着席上欠了欠身,又到沈安青跟前欠身道:“委屈青娘了。”二人的目光相对,沈安青分明瞧出他目光里有欢喜和感激。

    事已至此,这宴席也便该散了,已有娘子起身告辞,宣城长公主也推说乏了,扶了侍婢慢慢走回园子去了,只留下崔奕在此处置料理。

    好些娘子临走时到沈安青跟前,含笑道了句恭喜,更是邀约有空闲去府上小坐,也有不少是不屑地瞧了几眼,高傲而去。

    韩月娘早已拂袖去了,更是将那管价值不菲的玉管银毫摔掷到地上,成了数段,头也不回地走了。

    窦慕娘带着婵娘缓缓自席上行下来,步到沈安青与崔奕跟前,却是极为温柔体贴地一笑:“恭喜你,青娘,想不到你与郡王早已定盟约。”

    沈安青看她的笑容却是心中警惕,也是淡淡笑着回道:“多谢慕娘。”窦慕娘又是无限哀婉地望了一眼崔奕,这才与婵娘行去。

    待崔奕送了沈安青一路出府登车时,二人却是沉默,似是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崔奕低声道:“一会子阿娘会着女官带着冰人到洛遥坊,你直接回宅子去吧。”

    沈安青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一切分明都是打算好了的,崔奕与宣城长公主早已了然于心,只是要借她之手拒绝这两门推不掉的亲事,放眼京都的贵府哪一家敢冒着开罪许后和嘉成长公主府的危险,将娘子嫁与崔奕为郡王妃?只有她这个有些名头却又没有依仗的沈青娘。

    她原本欢喜的心,慢慢熄灭了。

正文第八十卷 始知君念重,更肯惜蛾眉

    沈安青等来的不是公主府女官和冰人,却是等到了宫中宦者捧着明黄诏谕而来,宣城长公主方才已是进宫请诏谕赐婚。沈安青大惊之下,带着一干婢仆至正堂接诏。

    来的正是先前在杏园传诏的圣人贴身宦者曹伏灵,他含笑向沈安青欠身道:“娘子,老奴奉命来传诏,请接诏吧。”

    沈安青大礼摆下,一干婢仆也尽数拜倒在地,只听曹伏灵宣诏:“……兹有良家女沈氏,芳惠温仪,赐为兰陵郡王妃,择吉日行大礼。”

    沈安青沉默地叩首接过诏书,曹伏灵笑着道:“贺喜娘子,听闻兰陵郡王待娘子一往情深,拒了选妃,宣城长公主殿下更是特意进宫求了赐婚诏谕,实在是十分看重娘子。”

    沈安青面色平淡,欠身道:“多谢给使。”让金玲奉上一小包金,笑着道:“辛苦给使走一遭。”

    曹伏灵并不推拒,只将那锦包收入袖中,笑道:“多谢娘子赏喜钱。”这才告辞而去。

    宅院中上下俱已是欢天喜地,前两日还有人登门要相看做妾,谁料今日就得了圣诏,赐婚兰陵郡王做郡王妃,实在是天壤之别。

    沈安青却是淡漠如常,只是吩咐下去让准备好果饼和席面,将那诏谕奉在正堂案几上。想来第二日登门道贺的人必然不会少。

    采容瞧着那道诏谕,连连念佛,欢喜地道:“娘子可算是苦尽甘来,有了这道诏谕日后看还有谁敢上门胡闹,那位郡王也是品貌极好,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

    沈安青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快去准备吧,这些时日怕是有的忙。”

    第二日最先来的便是赵瑛娘,还未进到内堂已是笑着高声道:“好个郡王妃。却也不出来迎客,莫非是羞得不敢见人了?”

    沈安青一身家常素绢襦裙迎了出去,轻笑道:“世子妃如今便开始打趣我了,日后怕不是要我日日入府拜见才是。”

    赵瑛娘笑着嗔道:“这张利嘴是什么时候都不饶人的。”拉着她进正堂坐下:“我可是来道喜的,这么大的喜事,你倒是不见有什么喜欢的。”

    沈安青露了一丝苦笑:“我这般的出身,嫁入贵府只怕更是艰难,还有什么可欢喜的?”

    赵瑛娘笑着劝慰道:“听闻那宣城长公主最是亲和宽厚,常年礼佛不问朝事,你嫁入府中想来也不会太过艰难。只是那兰陵郡王却是冷面冷心的,也不知会不会疼人。”

    沈安青腾地红了脸,气恼地道:“说正经话。却又来胡诌。”

    赵瑛娘笑着掩了嘴:“可不就是正经话,你嫁过去,自然要紧的是夫郎的疼爱;这有什么好羞臊的。”

    正说着话,金玲报说余氏来了,已经在外边等着了。沈安青诧异地道:“往日不都是直接进来。如何今日这般守礼了?”

    赵瑛娘却是忍不住笑道:“兴许是听闻赐婚之事,后怕了吧。”

    金玲引着余氏进来,果然是一副缩头缩脑,小心畏缩的模样,行到正堂,却是不管不顾拜了下去:“二位娘子。”

    沈安青忙起身下去扶住:“婶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余氏忙拉住她,陪着笑道:“青娘,你莫怪我。我先前不知道好歹,对你呼呼喝喝,但凡有什么惹你不喜欢的,你瞧在我年岁大了,多多包涵着些。”

    沈安青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些忍俊不住,轻笑道:“婶母这是说哪里话。快坐下说话。”

    赵瑛娘见此,笑着起身,咳了咳道:“青娘,我这便告辞了,那钱帛一会子吩咐人与你送来。”向沈安青挤了挤眼,告辞去了。

    余氏一早来沈宅就见来往进出之人络绎不绝,上前打探才知道,昨日沈安青竟然得了诏谕,赐婚与了兰陵郡王,已经快要是郡王妃了。这叫她听得胆战心惊,先前几房合计之后将沈安青送去窦府,得了不少钱帛,更是连沈大郎留下的家财田庄一并分了,如今若是叫沈安青知道这些,只怕是……她想到这些就禁不住害怕,只是又打量着如今沈安青已是郡王妃,那些家财只怕也未必看在眼里,倒是可以巴结一番,尤其是先前所说的那幢买卖。

    她想到此处,堆满了笑,上前亲亲热热地拉着沈安青的手:“青娘好福气,能得了圣人看重,赐婚为郡王妃,这可是何等的荣耀,便是我这婶母都觉得脸上生光,你爷娘若还在,更是欢喜呢。”

    “前一日说那买卖,你可是应承了婶母,如今你都得了这般喜事,不会就不作数了吧?”余氏试探道。

    沈安青心里一叹,贪心终究是改不了的,她望着余氏点点头:“自然随婶母心意,方才那位娘子便是与我说起此事。婶母若真有心要买一份,不如先少买一些,试试手气。”

    余氏也是如此想,虽然她对此事深信不疑,但真要出钱时,总有些不敢动手,她连连点头:“青娘说的是,我便少买一些试一试。”

    杜秋娘与玛雅儿结伴而来,秋娘一身淡红襦衫石榴裙,笑容温和,进门与沈安青亲热地笑道:“青娘今日可要请我们吃宴席,这等大喜之事,要好生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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