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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莲开-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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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凌烁欲张口辩驳,可终究还是忍住,朔麒云望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凌烁,几位兄弟之中,你从来是最简单、最无机心的一个,小时候老是被凌飞捉弄,你也从不生气,凌珩也常跟着凌飞捣蛋,一起欺负你,他们闯祸了,你还替他们隐瞒,结果被罚的却是你。现在长大了,你还是这般忍让,事事为别人着想,从不为自己想想,可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
北凌烁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带着点不屑,“我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这种冷血无情的私生子能理解的。呃,我差点忘了,你连和你一母所出的二哥也出卖,可怜他一心为你卖命,如今仍在天牢中。”
朔麒云轻轻抿了口茶,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揶揄,“三兄弟……北凌飞小时候确实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不学无术,跟北凌羽完全不一样。”
北凌烁睁大了眼,“你……你知道?”
朔麒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真没想到,当年元妃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北子谦也骗了,女人狠起心来有时真是比男人更可怕。”
北凌烁蹙着眉,不明白他用意何在,干脆沉默不语。
朔麒云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你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亲厚无间,只是……”他顿了顿,懒懒地望了北凌烁一眼,才道:“跟你感情亲厚的,那是北凌飞,不是北凌羽。”
北凌烁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朔麒云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我想说什么?我只是好奇北凌羽为何不来救你。”
“你胡说!你这个阴险小人,你想离间我们。你休想!”
“离间?你觉得我还有这个必要吗?你如今已是我的阶下囚,你的脑袋掉不掉、何时掉,不过是我一点头之间的事。我又何需离间你们?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如何能离间得成?”
北凌烁犹自带着激动,愤恨地盯着他,“要杀就杀。何需这么多废话!”
朔麒云摇了摇头,轻笑道:“凌烁,不要轻言死,你的性命又岂是这么轻贱?功未建、业未立,你就这么甘心了?这世上还有你牵挂、或牵挂你的人,你难道不想再见见?”
朔麒云说罢。打开石桌上一个小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条绢丝帕子,扔到北凌烁面前。北凌烁警觉地望了地上的帕子一眼。当他的目光落到帕子一角上绣着的“莘”字时,再也挪不开眼,颤着手捡起帕子,难以置信地抚着那个“莘”字。
“知道为何宋小姐明知北凌羽意不属她,却仍对他死心踏地。明知你对她一往情深,却狠心辜负你?”
北凌烁抬头。失魂落魄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迷惘。
朔麒云淡漠的声音响起,“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而北凌羽却可以。”
北凌烁的眼中骤然燃起一团怒火,“你……你胡说!莘莘不是那种人,我不允许你污蔑她!”
朔麒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来你完全不懂女人。别再意气用事,好好照料好自己的身体,一个男人连自己也保不住,还谈何保护他的女人。”他朝云海扬了扬下颚,“想想我刚才的话,你想见的人,我会让你见到的。”
北凌烁猛地抬头,“莘莘?你是说……我可以见到莘莘?她在哪?”
云山和云海已将他架起,往地牢方向走去,北凌烁仍不死心,手中紧紧攥着那条帕子,拼命扭过头来,“朔麒云,告诉我,莘莘在哪……”
朔麒云没有再理会他,厌恶地蹙了蹙眉,直到云山云海将他带出花园,他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柔和地投向湖中心。
一叶小舟正随意飘荡在水面上,惜月没有撑浆,俯身趴在船沿,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怔怔发呆。这段日子,她常不自觉地回忆起那晚的情景,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风扬起了他的衣袂,也扬起了他的发丝,他闭着眼,用心地吹着笛子,一遍又一遍,来来去去只是那首曲子……他究竟是谁?
小舟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惜月已瞥见水中那抹紫色的身影,偷偷扬起嘴角,垂在水面的手掬起一把水,往身后的人泼去。朔麒云侧身躲过,人已坐于惜月身侧。
“在想什么呢?”朔麒云早已留意到她这段日子的异常。
惜月心虚地咬了咬唇,甚至不敢回身与他对视,“没什么,有点困了而已。”
朔麒云将她的身子扳过,颀长白皙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在她脸上扫视,“你有心事。”
惜月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故意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的?麒云,我不想回祁丹……”
“所以你故意不按时喝药,故意不上药?”
惜月睁大了双眼,她本想掩饰自己想着吹笛之人的心事,没想到她为了拖延回祁丹,故意延治肩伤的小把戏却被他识穿了,不由涨红了脸。
“我……我……哪有……”
朔麒云微微蹙眉,嗔怪道:“还说没有,阿虎背上的伤早都好了,你的箭伤又没伤及根骨,到现在还没好,你当我是傻子吗?”
惜月有点恼羞成怒地挥开了他的手,将脸别过一边,“我的伤一好。你就要把我赶走,我才不要它这么快好。”
朔麒云叹了口气,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我何尝不想让你留下,只是……”
“只是什么?”惜月靠在他怀中,仰望着他。
他当然不能将真实的原因告诉她,“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尽快回祁丹为妥。”
惜月沉下脸,想将他推开,“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瞒着我,说话也不尽不实的,这里又不是徽州。怎么不安全了?我偏不回去。”
见她生气了,朔麒云反而安下心来,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搂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索取着她的温暖和那阵阵让人迷醉的体香。
“好好好,你不回去,扔下我不管好了。”
惜月一怔,“我扔下你?明明是你想将我赶走,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朔麒云轻笑出声,“好吧。我是恶人,我这个恶人过两日便回祁丹了,你却非要留下。你说到底是谁扔下谁不管?”
惜月诧异道:“你要回祁丹了?徽州不打了?”
“嗯,回去。如果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得江山,何乐而不为?”
惜月将他的脸抬起,两眼睁得大大的,朔麒云只笑而不语。任由她温暖柔软的手抚在自己冰冷的脸上。
“不费一兵一卒?有这样的好事?如何能做得到?”
“不你相信?”
惜月一笑,毫不犹豫地道:“我信。我的麒云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一定能做到。”
朔麒云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的手扔抚在他脸上,那暖暖的温度,透过他冰冷的肌肤,渐渐透入他的心里,融化了他那寒霜般的壁垒,他抚上她的手,轻轻摩挲,“惜月……”
惜月的眼睛忽然一亮,展颜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更不用回祁丹了,就留在这儿,反正墨渊迟早都是你的了。”她指着花园里的满园春色,“你看,这儿都春天了,可祁丹仍是冷冰冰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朔麒云微微一笑,不忍将她这希望打破,只柔声道:“你若喜欢,以后还可以再来,等灭了墨渊,我将赤霞的国都迁到雍州,你喜欢住多久都行。”
“真的?”惜月一喜,脸上一片明媚笑意,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
“怎么了?”
惜月已没了刚才的兴致,幽幽道:“新的皇宫,也会有个新的霁月宫,将我像金丝雀般囚在宫里,雍州比起祁丹,又有何不同?”
朔麒云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忽然黯淡下来,心里也不由跟着一沉,将她搂入怀中。
“麒云,我……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不想再像只雀儿般被关在笼子里,不想再像见不得阳光的幽灵,只可以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我要光明正大地活着。”
似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扯动了一下,这一刻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用力圈紧了她,冲口而出,“对不起……惜月,我答应你,待灭了墨渊,吞并天下之后,我让你成为赤霞最尊贵的女人,与我一同共享荣耀。”
惜月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可仍是不太相信,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舞姬,她迫切地修炼北冥大法,正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摆脱这个身份,“可以吗?我可以成为你背后的女人,堂堂正正地站于你身边?”
“当然,惜月,你等着,那个天赐的机缘很快就到了,只要我取得冰夷人遗留的力量,吞并天下指日可待,到那个时候……”他忽然停住,只一瞬间,他的眸子已黯淡下来,刚才的话提醒了自己,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怀中的人儿只怕早已香消玉损了吧。
可惜月却是满心欢喜,紧紧回抱着那个冷如冰雪的躯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春日的夕阳渐渐下沉,在湖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金沙,随着粼粼波光晃动,折射出点点金光,天边的云霞一片绯红,却不够惜月身上的红衣瑰丽。
朔麒云静静搂着怀中的人儿,闭上了眼睛,不舍地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柔软,她的体香比世间所有的花香更让人迷醉,只是……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惜月”,终有一天也会如真正的惜月那样,离自己而去。
几声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出,打破了这个黄昏的宁静,朔麒云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片刻之前仍迷离恍惚的目光,此时已如剑刃般锋利,琥珀色的眸子发出森冷的杀气,无声地扬了扬嘴角,“终于来了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较量
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持着剑从墙外翻入园中,可就在他们刚落地的时候,云影卫的人已从各个隐匿的角落里窜了出来,手中的长鞭呼啸着往那些黑衣人身上招呼。
“是什么人?”惜月诧异道。
朔麒云冷冷地望着那些黑白交错的人影,淡淡地道:“只是一些自不量力的人,想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
“他们想救那名战俘?”
朔麒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当然不会再加上一句,还有你。
几名黑衣人已往湖边靠近,惜月蠢蠢欲动,朔麒云却将她按住,将腰上配剑解下交给她,“别去,你肩上的伤没好,留在这儿。”
朔麒云足尖轻点,从小舟上跃起,紫色的袍子在如血的夕阳中泛着耀眼的紫光,一个回旋,优雅地落地,缓缓步向亭子,撩起袍子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白瓷杯子在手中摆弄,仿佛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冷眼看着园中的一切。
几名黑衣人已越过防线来到湖边,惜月坐在小舟里,手按着长剑,目不转睛地望着云山和云海与那几名黑衣人缠斗。云影卫的人用长鞭,那些黑衣人则用剑,黑衣人的目标似乎是她,却苦于小舟在湖中心,离岸尚有一段距离。
蓦然间,一名黑衣人一跃而起,一扬手,嗤地一声,一条银色的绞索直往湖中心飞去。惜月吓了一跳,慌忙拔剑出鞘,只是那绞索根本不是攻向她,当的一声,绞索末端的铁钩子已牢牢钉在船身上,岸上黑衣人猛然发力一拉,那小舟像片轻飘飘的叶子般。被极快地拖向岸边。
情急之下,惜月挥剑往那绞索砍去,不料那绞索竟纹丝不动,眼看小舟已快被拉到岸边,惜月干脆足下发力,往岸边跃去。那名黑衣人手一抖,银色绞索已嗖的一声回到他手中。
惜月刚一落地,黑衣人已猱身而上,惜月还没看清他的身法,他已贴近。却没有伤她的意思,只低声道:“圣女,我是左护法秦怒。奉帮主之命前来营救,请跟我走。”
惜月一怔,“秦怒?”
秦怒一点头,“帮主在府外接应,玄羽堂负责营救圣女。蓝羽堂负责营救六王爷,时间无多,请随我来。”
秦怒说罢,手中绞索一抖,银光闪动,长长的绞索已紧紧缠在园中一棵参天古柏的树干上。惜月一瞥眼间。已看到树干上还连着另一条绞索,这条绞索的另一头,却在这座府邸的墙外。
亭子里。朔麒云仍是悠悠地抿着茶,似乎园中激烈的打斗与他完全无关。
惜月望了一眼塑麒云,一丝狡黠的笑意在她脸上稍纵即逝,她朝秦怒微微一点头,可就在秦怒转身的一刹那。她手中的长剑已无声无息地往他背心刺去。
夏枯子曾说,他已将夏茉子花了无数心血调制的药交了给她。虽然夏茉子自己也不肯定那药有没有效,但他们猜想,即使不能完全恢复,至少也能唤醒她的部份记忆。可他们不知道,那药她根本没吃。
当秦怒感觉到身后的剑气欲要闪避时,已经迟了一步,他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他的体内,仿佛突然掉进了冰窖里。
一抹冷笑浮现惜月脸上,她握紧手中的长剑,手腕刚要发力往前挺进,忽听身后一急切的声音喝道:“萱儿,住手!”
这声音……惜月犹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颤,蓄势待发的手停止了动作,遁声望去。眼前蓝影一晃,一个熟悉的身影已落到她身旁,一袭湖蓝绢衣,修长矫健的身形,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背上还缚着另一柄长剑。
“秦怒,你怎么样?”北凌羽一挥手,将惜月的剑打落,扶住秦怒。
秦怒脸色惨白,强忍着剧痛摇了摇头,可背上的伤口已血流如柱,一丝淡淡的血腥在空气中蔓延,正望着北凌羽怔怔失神的惜月,像忽然受到刺激一般,瞳孔蓦地收缩,全身血气翻滚,一股被压抑着的欲望在体内喷薄欲出。
北凌羽迅速点了秦怒背心穴道,将他往树干上的绞索一送,喝道:“你先撤!”
惜月猛然惊醒,她怎么可以轻易将敌人放走?她抽出藏在腰间的子夜,一旋腰,身子如燕雀般轻灵,指尖拈着子夜往绞索挥去。
“萱儿,停手!”
北凌羽吃了一惊,提气往惜月掠去,可终究迟了半步,铮的一声,削铁如泥的子夜已将绞索割断,刚踩上绞索的秦怒骤然失重,从半空中掉落。北凌羽纵身上前,接住落下的秦怒。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阴冷的寒气已从惜月手中挥出,朝他面门袭来,北凌羽顾不上震惊,侧身掠开,将秦怒交给赶来接应的玄羽堂堂主李远。
一道水滴状的红印在惜月眉间出现,殷红如血,落日的残阳洒在她如火的红衣上,此刻这女子像是在血海中沐浴的妖魔。北凌羽望着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此刻竟变得如此狰狞,像被恶魔缠身般诡异莫测,心头猛然一阵剧痛。
闪着寒芒的利刃瞬间已到面前,北凌羽不得不抽出驯龙抵挡,当地一声,子夜击中驯龙剑刃,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惜月虎口发麻,她轻呼一声,子夜险些脱手。北凌羽怕伤到她,不敢再向她出招,可惜月被一震之下,却恼羞成怒,手腕急翻,连连向他进逼,一招快似一招,非要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不可。
远处亭子里,朔麒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瓷杯,他根本不担心飞羽帮的人伤了惜月或将她带走,也不担心他们能闯进重兵把守的地牢救走北凌烁。因为,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早已做好了准备。
“萱儿,别这样,我是凌羽……”
北凌羽连连后退,始终不敢向她挥出一剑。可那红衣女子却不依不饶,两眼闪动着兴奋的神色,似乎在她面前的是一只待宰的猎物,只等着她挥刃宰杀。
秦怒虽受了伤,却看得清楚,厉声道:“她已经迷失了心智,先将她带走再说!”
或许是关心则乱,北凌羽经他提醒,猛然醒觉,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手腕一抖。驯龙嗡地一声爆出一团寒芒,朝她左肩刺去。受肩上的伤牵制,惜月不敢硬挡。则身欲躲开,不料北凌羽这只是虚招,在她则身躲避的同时已闪身贴近,在她右肩上一拍。惜月只觉全身一麻,再也无力举起手挥刃。正要倒下,北凌羽已一手将她接住。
“萱儿,别怕,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撤!”李远一见北凌羽制住惜月,连忙向两个堂的人发出撤退信号。
可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在整个府邸上空飘荡。所有人不由停下了手中动作。只听那琴声时喜时悲,飘飘渺渺,喜时似溪水汩汩流淌。悲时却又让人心中悲痛欲绝,万念俱灰。
苏回天的索魂琴!北凌羽心中一跳,连忙调息运气抵御这让人神志恍惚的琴声,可当他低头一看怀中之人时,却不由惊呆了。只见她脸色瞬间苍白无血。两眼现出恐惧之色,可眼瞳却空茫无焦点。全身瑟瑟发抖,神色痛苦,口中喃喃地道:“痛……好痛……”
北凌羽的手也不由颤抖了,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惊恐地望着怀中的人儿,“萱儿,萱儿……你怎么了,哪里痛?”
惜月只是不停地喊着痛,嘴唇已开始发青,牙关紧咬,声音也开始含糊不清。北凌羽猛地抬头,欲寻找琴声的源头,可是那琴声飘飘渺渺,时远时近,根本辨不清声源。
朔麒云终于放下手中的瓷杯,负着手缓步从亭子里迈出,来到北凌羽面前站定,嘴角始终噙着那丝淡淡的笑,从头到尾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遍。
“北凌羽。”他缓慢地吐出这三个字。对于朔麒云来说,这算是和北凌羽的第一次正式碰面。
“朔麒云,你对她做了什么?”和朔麒云的淡然相反,北凌羽此刻却是五内如焚,心如刀割,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一剑贯穿,碎尸万段。
朔麒云悠悠一笑,随即笑意消失,只剩满脸的寒霜,“你若带她走,她会死的。”他朝他伸出手,“把她给我。”
北凌羽不由搂紧了怀中的人儿,眸子里射出狠厉的冷光。
“难道你想带走她的尸体吗?”朔麒云又加了一句。
北凌羽一颤,纵有万般不甘,此时却不敢拿她的性命做赌注,默默看着朔麒云从自己手中将她接过。
飘渺的琴声嘎然而止,惜月脸上痛苦的神色渐渐缓和,不再抖个不停,单薄的身子卷缩着,下意识地搂紧了朔麒云,缩进他怀中。
北凌羽看着这一幕,一颗心似被剖开了两瓣,千万只蚂蚁在肆意地噬咬,痛极之后竟似没了知觉。他终于明白到,今日是不可能将她带走了。
他咬紧牙关,攥紧双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你究竟想怎么样?”
朔麒云低头,温柔地望了怀中的人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想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抬眸望向北凌羽,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揶揄之意,“我要的是整个天下,你肯拿墨渊与我换她吗?”
北凌羽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起伏不定,强压着心头的悲愤。
不待他回答,朔麒云已替他答道:“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将江山拱手相送,你如何对得起北子谦对你的谆谆教诲?如何对得起墨渊千万子民对你的殷切期望?”
朔麒云微笑着,静静看着北凌羽,对方那悲痛欲绝的神色,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无比惬意。
北凌羽注视着朔麒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痛极之后反而渐渐冷静,一阵沉默之后,他的语气已变得冰冷,“不错,我北凌羽岂能做个为了女人丢掉江山的亡国之君,让天下人不耻?”他扯了扯嘴角,带出一丝冷笑,“或许我该向你学学。为了这个天下,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亲手杀了。下手的那一瞬,你的手有没有发抖?”
朔麒云的脸色蓦然苍白,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明明已一脚踩在对方最薄弱的软肋上,可对方只短暂地痛了一下,却反过来揭开他最隐秘的伤疤。他注视着北凌羽,平静的面容下是他极力隐藏的鲜血淋淋的伤口。
北凌羽的脸上带着镇定的冷笑,姿态从容,“朔麒云。堂堂正正地和我较量一番吧,这个天下,本就是强者才配得到。”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朔麒云怀里的人,接着道:“较量之前,不妨先做个交易,北凌楚,换北凌烁。”
朔麒云此时心里已是心念百转。他本就打算待北凌羽被他打击得心灰意冷之时,他便提出用北凌烁换回北凌楚,不料北凌羽并没他预料的那样痛不欲生,反而抢先将这交易提了出来。北凌羽果然和北凌飞不同,北凌飞喜欢意气用事,行事率性。也带着点痞子气。相比之下,北凌羽比北凌飞多了些深思熟虑和沉稳,性格也比他更柔韧。像风中的芦苇,风再疾,也不能将其吹折,可风一停,它便傲然挺立。
倒是个难得的对手。朔麒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正有此意。”
北凌羽一点头。克制着自己不再看他怀中的人一眼,脚尖一旋,跃向墙外,其余飞羽帮的人也迅速跟着撤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朔麒云抱着惜月回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两手在她两边太阳穴上轻轻揉着,缓缓注入两股真气,片刻之后,惜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麒云……我怎么了?”她仍有点恍惚,只隐约记得自己和那蓝衣人交手,却突然头痛欲裂。
朔麒云温柔地朝她笑了笑,“没事,你刚才又犯头痛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回祁丹。”
惜月点了点头,朔麒云替她拉上被褥,起身离去。惜月伸了伸腰,正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却突然发现腰间有个异物顶着,伸手一摸,竟然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竹筒来。
她诧异地望着手中的小竹筒,这小竹筒显然已时日久远,拿在手里光滑顺溜,竹筒上似乎还刻着一行小字。惜月好奇地侧过身,借着房中微弱的烛光细看,竹筒上的一侧刻着四个小字:不离不弃。
惜月莫明地看了一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小竹筒是从哪来的?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是今日那蓝衣人偷偷塞在我腰里的?
唧唧两声,将怔怔发呆的惜月吓了一跳。她将盖子拔开,一只通体漆黑光亮的小蟋蟀跳了出来,朝着她龇牙裂嘴,在她手上兴奋地转着圈,唧唧地叫个不停。
“哟,小家伙,你是从哪来的?”惜月有点意外,也有点新奇,“被关在小竹筒里,很难受吧?”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惜月有点可怜这只小蟋蟀,她来到窗前,抬头望了一眼乌云沉沉的夜幕,抬起手掌对它道,“要变天了,快走吧,走得远远的,找你的同伴去。”
手一挥,那只小蟋蟀已没入花丛里。惜月伸了个懒腰,再次回到床上,正要朦胧入睡,耳边竟然又响起那小蟋蟀的叫声,一睁眼,那小蟋蟀就在枕边。
“哟,小家伙,你不愿意离开?难道是想跟着我吗?嗯……那好吧,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惜月想了想,自言自语地道:“我已经有了小白,瞧你这黑漆漆的模样,就叫你小黑好了。”
惜月打了个哈欠,抵不住那沉沉袭来的倦意,闭上眼睛喃喃道:“小黑,我要睡觉了,你要乖乖地,别吵……”
月影朦胧,从窗外柔柔透进屋里,在地上洒下一层淡淡的清辉,再漫漫落到床上,伴着床上的人儿入睡。
唧唧……唧唧……伴着她入睡的,还有小黑的叫声。
(第六卷完)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浮生若梦
唧唧……唧唧……
小黑宏亮的叫声在枕边响了一夜,那琐碎零星的片段,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渐渐拼凑成一段段的记忆,在脑海深处一点点苏醒。
“榴花遍地开,萱草独一棵。”初春的阳光下,一袭蓝衣的北凌飞朝我盈盈一笑。
“真是巧了,在下姓宁名宇,也正是宁静致远的宁、气宇轩昂的宇。”青暮山上,那俊朗少年拱手一揖。
千灯节,北凌飞拉着我,气急败坏地追赶那盏在河上摇摇欲坠的莲灯……
燕荆山黑暗无边的岩洞里,我偷偷吻了北凌羽一下,告诉他我此生最难忘的,是玄德二十七年二月初九,因为这一天我们共同经历了生死,此生无憾。
琉璃湖畔,北凌飞抱紧着我,苍白的脸带着绝望和不甘,“小萱……我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潜龙岛蓬泽湖,上官逸搂着我跃进水中,指着水中的月亮,“无双,天上的月亮我摘不下来,但我能给你这水中之月。嫁给我,做我天魔教的教主夫人。”
金光藏的石室里,我割下一绺青丝,决绝地道:“上官逸,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如这断发,永生永世,将同陌路!”
晋阳城外的郊野上,北凌羽指着远处的田野对我道:“萱儿,你看,在我心里,这才是最美的风景。因为这里有安居乐业的墨渊子民,他们世代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用他们的手,滋润了这片土地,让墨渊变得强盛富足。”他转过身来,握紧我的手,“所以。我必须倾我所有,守住这片乐土。萱儿,你等我回来,这片乐土,我与你一起守护。”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等你,等你凯旋而归,一起守护这片乐土。”
********************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忽然梦醒。
嗤啦啦,窗外一道闪电将夜幕裂开。天与地在这一刻似乎被撕裂,紧接着是轰隆一声惊雷,惊天动地。
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用力睁大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又是一道闪电,白光透进屋里,照得如同白昼。一瞬间,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无情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恶梦的开始,是送别出征的北凌羽那一日。
马车隆隆地行驶着,我只觉浑身无力,躺在一个柔软的怀抱,睁开双眼。抱着我的人是莘莘。
“师姐,怎么回事?我……我们在哪儿?”
我努力回想着失去知觉前的一刻,晋阳城外。刚刚送别远征的北凌羽,回城的路上一行六人遭到狄靖的袭击,失去知觉前最后的画面,是陆悯和小桃浑身是血地躺在林中。
我的心骤然一紧,惊呼道:“悯儿!悯儿和小桃……师姐。他们在哪儿?”
“他们死了。”宋莘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一股寒意霎时涌上我心头,我颤着声问道:“那……吉祥和小杏呢?”
“都死了。”
幽暗中。宋莘莘的脸苍白得可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昔日秋波流盼的杏目此时空洞死寂。而我的心,在这一刻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我怎么也没想到,狄靖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陆悯是他亲手带大的徒弟,小杏和小桃也自幼在逍遥谷长大,伺候了他们几年,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师姐,那……那我们现在……”
马车忽然停下,哗啦一声,帘子猛地被打开,一张俏丽的脸出现在车外,用她甜美的声音对我们说道:“到了,下车吧。”
是云竹。我的心骤然下沉,终于还是逃不过。
我和宋莘莘互相搀扶着下了车,一股寒冷的空气瞬间包围了我们,四周是一片被雪包裹的银白,一座气势宏伟的殿宇赫然耸现在我们面前,那条长长的石阶一直往上延伸,不用向上望,我也知道站于石阶尽头的那人会是谁。
朔麒云缓缓从石阶走下,步态从容,在我们面前站定,脸上是笃定的浅笑:“宁萱,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大殿之中,一名容面阴鸷,双目如鹰般锐利,留着一绺山羊胡须的老者端坐其中,一把色泽陈旧的古琴,正横放于他面前。
是悬剑阁掌门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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