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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同人]踏莎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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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感觉到,他封闭在强大气势背后的那一丝忧愁与寂寞。
这又是何苦呢?
那天比武之后,白哉和他喝酒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樱雪园,他的眼神就变了那么多呢?那种凄婉的哀伤,似乎是一江的春水,怎样也流不尽。
他就躺在池塘边上,枕着手臂,看着天空。蓝色渐渐变成了橙色,然后又化作了浅紫。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樱雪园的门口,回首一看,樱花纷落的景象,那一刹那似乎成了永恒。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了吧,一护这般想。
景严城热闹如旧,一护慢步往王宫方向走去,一路赏着风光,寻思要不要买点什么给井上那丫头带去。井上家曾经也是晟国封王的功臣,不过曾经晟国与景国打过一仗,他的哥哥父亲全殉国了,家里就留下她一个女孩。她本该是郡主,却被接到了王宫,袭公主俸,与一护同岁,也是与他一起长大的。
走到了半路,一护突然看见了上次恋次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小姑娘还是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在人群中匆匆穿过,一脸的忧色。
一护突然起了好奇,想知道她如今怎样了,于是悄然跟在她的身后。
小女孩左一拐右一拐,却拐进了一处小巷,看起来残破不堪,没个人影。
一护正想上前去问她怎么住在这里,却觉得浑身发软了起来,眼前的画面慢慢的模糊,变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见了有人的冷笑,“什么天降仙童,我看也不过如此。”
景国的王宫里,已经点起了灯火。
浦原合上手中的卷轴,侧首问身边的仆人,“黑崎将军还没有回来吗?”
“回禀丞相,将军还没有回来。”
“他去干什么了?”浦原皱了眉头,“走的时候告诉你们了吗?”这话问出来,他倒是先笑了起来,一护特立独行的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这小子,又去哪儿找人打架了?!”他自言自语,站起身来,对下人吩咐,“先用膳吧,不用等将军了。”
然而一直等到了夜深,一护却一直不见踪影。便是浦原,也开始有了疑虑,想到几日前那场“戏”,眉不由蹙得更深,心道难道章国是打算从一护身上下手不成?
他正打算通告景王,却见景王身边的下人过来,询问他“黑崎将军回来没有?”
这一举动可表现得够明显的了。浦原心中暗笑,不知那个痴儿到底有何种魅力,倒是把景王这座冰山愣是弄融化了。
“回你们景王,黑崎将军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正想去请教陛下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还没半杯茶的功夫,景王的仪仗已经出现在了晚晴殿门外。浦原出门迎接,却看见白哉一脸忧色,大步向他走来。
“拜见景王陛下。”浦原躬身,“这么晚了,还劳烦陛下亲自前来,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贵使若是在我景严城出了乱子,我们景国岂不失了主人之仪?”白哉说话还算滴水不漏,“今天下午,黑崎将军去了樱雪园,到傍晚才离开。”
“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我等安全,出门还要派人监视,随时通报。”
这话说的很是带刺,不过白哉也没心思去指责了。如今他满怀的心思都挂在这么晚还没有回来的一护身上。纵然他有武功盖世,到底还是不谙世事,那副天真的心肠行走江湖,不吃亏才怪呢。
章国的小动作,白哉并非不知道。各国在敌国安插探子,早已是常事了。早在一护他们抵达景严城之前,他们在章国的探子就穿信过来,说章国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景国与晟国的联姻。
当今的四国,章国与晟国并不接壤,原本两国的关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雍国王者之师,素来是看不惯章国行径的,倘若章国攻打景国,他们多半会出手援助景国的。倘若如今景国再与晟国结盟,便会造成三国同伐章国的局面,章国说什么也得离间这两国的关系。
只是白哉并未想到,章国会如此的胆大,竟是先找一护下手。难道他们是打算伤了晟王夜一最得力的将军,让夜一迁怒景国么?这一招可不够高明。纵使夜一发怒,也一定是针对章国,才不会针对景国。
蓝染惣右介,你这次又是什么打算?当年你使计夺我三蜀之地,挑起王子之间的争夺,逼得晟国大乱,国力大伤。
如今你又想怎样?难道你就非要这天下不可吗?
可别忘了,我学武学文,可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打败你呢。
昔日的友情,早该断了。自当年景国太子妃去世的那时,就断去了。
当年的太子,早已绝了慈悲的心肠。在他亲手杀了与他争位那几个兄弟之时,在他逼得父皇成了太上皇之时,他早就不是原本的朽木白哉了。
如梦的年少时,早已一去不返。这次,若是比心狠手辣,他也未必会输。
回想当年,那时章国国力还不强,还需依赖景国的援助。那时候的蓝染,便是章国派到景国的质子。
相识那年,蓝染十六,白哉十四。
章国的泰王爷着一件宝蓝滚了金边的袍子,在诸多王子中谈诗论词,讲王论说兵法,好不风光。
那时候,白哉是真心把蓝染当朋友的。
他的那几个弟弟,从小就与他勾心斗角,唯一的亲妹妹露琪亚与他的年龄又差得太远,也只能疼爱,不能交心。
那时候白哉什么事都喜欢与蓝染说。便如那天他找一护喝酒一般,他们经常比过了剑,就一同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喝酒。
蓝染的酒量很好,号称千杯不醉。白哉的酒量也很是不错。
于是他们就这样做了整整十年交心的好友。期间蓝染还见证了他与绯真的情感。婚礼那时,蓝染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这次喊上了我,等我成亲那日也一定喊上兄弟你。
那段时光,风总是很轻,天总是很蓝,阳光也总是照不完。
春风般的年少时,所有的愉快,似乎都与蓝染这个人有关。
一直到老章王病危,蓝染才被唤回了国。哪知道三个月之后,景国传出消息,说二皇子蓝染惣右介即位。
那时候白哉也未多想,因为蓝染本就才高,让他即位也无可厚非。
可直到景严城乱成了一团,几个皇子为争皇位抢破了头,蓝染在几个皇子之间游说,夺了原蜀、中蜀、锦蜀这三蜀之地,白哉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蓝染早已不是当日的蓝染。当日的蓝染是君子,如今的蓝染是枭雄。
后来蓝染又鼓动白哉的三弟与四弟,弄出了所谓的“明月事变”。他三弟静王与四弟成王带了千人精兵围了他的太子府,逼他自杀。白哉不屈,他的两个亲弟弟就放了箭。
白哉记得,那天的月亮很亮很圆。他生命中第一个最爱的人,就倒在了他的面前,血泊中早不复当年秀美的容颜,惨白的面色也不见了当日的娇艳。
那日在樱花树下的情投意合。那场盛大的婚礼,樱花的花瓣铺满了景严城。
一切都不复存在。
都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黑暗中,景王白哉慢慢的捏紧了拳。
蓝染,你若再伤了一护,纵然是拼得江河血洗,国破家亡,我也一定要与你讨回来。
当时明月在。
似乎也只有明月仍在。
那一丝抹不掉的寂寞,又盈满了白哉的眼,却只是短暂的一瞬,便被王气代替。
他转身面对手下,“传我指令,关城门,彻查景严城。便是把这城给我翻过来了,也要找到黑崎将军。”
章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一护做了一个梦,是个很长很长的梦。
先是他娘弥留前,拉着他的手,叮嘱他要照顾好妹妹;再是他爹很忧愁的看着他,说一护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以后你该怎么办啊?
那时候一护还小,与几个同岁的高官家子弟当着混世小魔王,爬树打架抓鸟,顺带欺负小宫女,“无恶不作”。当然,后者是他们对自己的评价。
贵族子弟,哪能没一点玲珑心肠,便是启吾小侯爷再怎么不济,关键时刻也能吊吊文袋。那个时候他就单纯,于是明明还算不错,也显得最没有能耐,最不听话,最不讨人喜欢。
空座城的人说了,黑崎大将军家的孩子,长大了必然是个纨绔子弟。小一护眨着无知的眼,也分不清他们说的是不是好话。
那时候,空座城便是他的天与地,将军府就是他的花果山,他心安理得的当他的美猴王,好不快活。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他六岁那年,一直到他娘亲去世。
他娘是夜一陛下的表妹,郡主级别的人物,自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性子温柔,又有才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会做菜,是那种最完美的人。小的时候,一护做错了事被他爹追得满园子跑,只要往他娘身后一躲,世界就能重归平静。
他最喜欢娘亲了,最喜欢最喜欢了。
娘病重的时候,一护就天天的守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她再也无法与他说话为止。
娘说,一护,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你保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哦。
娘说,一护你也该长大了,别让爹操心了好不好?
娘说,一护,你要照顾好你的妹妹。
娘走的时候,一护在将军府的树下坐了一整天,终于明白再也不会有人拉他起来,用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尘土,然后对他微笑。
第二天,他便拿着平常用来捣鸟窝的剑,格外用心的使了起来。记忆里,只要他乖乖的练武,娘总会备好茶水点心,笑若春风般看着他。
在此之前,一护不过是个“痴儿”,之后一护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武痴”。
每年初夏来临的时候,黑崎一家便站在莲池边,芙蓉未放,小荷才露尖尖角,老少四人都把哀伤深深藏着,笑着与那座坟说东说西,似乎她真的听得见。
多少年,西风吹过,流年暗自偷换。
记忆跳啊跳,有老喜欢穿着粉色衣裳的井上,有老不爱吭声但其实人很厚道的茶渡,有嘴巴很坏见面就会吵的石田,还有志波家的小儿子叫岩鹫的混蛋小子,还有大哥哥般的太子殿下。
这个梦停下的时候,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就站在樱花树下,骑着高头白马,着月白长袍,漆黑如墨的长发被白玉冠束起,高傲的神情有指点天下,看谁主沉浮的霸气。似乎时光怎样流过,那个人都不会变化。
才短短的几天,朽木白哉就成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并不仅仅是战胜他的人。
他的王者气派,他的凌厉,他的哀伤。
一梦惊醒的时候,耳边似乎是他在唱着曲子,低沉的声线里能听出无限的思量。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好。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醒了?”
睁开眼睛仍是昏暗的一片,说话那人的容貌都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陌生的人,声音里有很明显的邪意。是个男人,听声音,大概二十多岁了吧,语气很轻快,但是音调里有一点一点傲气,似乎是身居高位才应有的。听不出是哪个地方的人,那个人似乎很谨慎。
一护当将军前,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影卫,多少次被关在小黑屋里训练过这样的能耐。
“刚才做了梦吧?”那人又说,“我还当武痴黑崎一护是怎样无牵无挂呢,原来还是有不少牵挂的人呢。这‘缠情’之毒,还算不错吧?”
缠情。
一护手心有点发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毒。景国最有名的毒药,又名“千千结”,中毒的人会不停的梦见自己牵挂之人,好一点的便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最后疯掉或者长睡不醒,惨一点的便会相思至死,反正是霸道至极的毒药。
当初当影卫的时候,一护想过,要是中毒还不如中个鹤顶红啊,牵机毒什么的,长痛不如短痛,就是千万别中缠情。
这个毒,太变态了。
“黑崎将军,不知道你可以撑多久呢?我还是很期待你的下场呢。”
那人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一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刚才,心里很难受。是他娘刚走时候那种的难受,心脏似乎被什么所压迫,呼吸都变得困难,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污浊的东西,而他又想把那东西呕吐出来。
刚才的梦境,如此的清晰,清晰得就好像真的一样。
那许多年月,许多悲欢离合,似乎又再次体会一次,曾经遗忘的,又记了起来;曾经熬过的,又再次开始折磨他。
混蛋。他暗自骂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对我下毒,下次我就给他下我们晟国最有名的天机散,看看你到底怎么死。
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又死活想不起来。
在地上翻了个身,想找个平整点的地方靠着,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果中的是缠情毒,梦见的都应该是与自己感情很深自己很牵挂的人才对……那他为什么会梦见……朽木白哉?
一护失踪的第三天,白哉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与一护有关的消息。景严城城内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显然是不管城里的人怎么想的了,似乎还想掘地三尺,即便一护化作了灰也一定要给挖出来。
浦原现在发愁的不仅是一护的安危,还有到时候应该是谁护送露琪亚去晟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下手的定然是章国的人,下一步该就是对他们动手了吧?
景严城的皇宫内气压格外的低,景王白哉今天上朝都是心不在焉的,大臣们议论纷纷,说不就是失踪了贵使吗?当初老皇帝驾崩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过阿。
白哉坐在当日他们一起喝酒的亭子里,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心间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天空似乎也有了感应,乌云一大朵一大朵的压下来,原本的湛蓝早被灰黑所替代,一场暴雨就在眼前。
那么,一护,你到底在哪里?
你到底怎样了,为何现在还无法脱身?
下雨了啊。
远远的一个闪电划过天际,游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夏梨嘴里说不怕,最后不还照样哆嗦得跟筛子一样。
“娘亲如果在就好了。”游子说,细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话说出来让一护和夏梨越发的郁闷。
娘都去了整整一年了,虽然大家嘴上不提,但是想念总是有的。
老爹又出去操练军队了,三个孩子守在诺大的将军府里,怎么能不孤单?
一护讨厌下雨,娘就是下雨天里走的,那天的雷,劈倒了花园里的桃树一株。
『喂,一护』。
有人叫他,是谁?
外面雨点已经打了下来,树木被风摇得疯狂作响,又是一道惊雷,很近。
『一护,这只是梦境,你快醒来。』
怎么会是梦呢?一护摇了摇头,一定是幻听。梦怎么可能这样清晰呢?
『一护,一护。』
是谁,是谁在叫我?
屋子里仍旧漆黑,一护的眼睛却已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黑暗。
过去了几天了?他记不大清楚。
被带来那天,离他们动身还有四天,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时候了?那个混蛋浦原,是不是已经回空座去了?
一大堆的问题席卷上来,他却懒得去想。
现在他要做的,是维持清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只要睡着了就会做梦,梦越来越清晰,梦中的他越来越难醒来。
手心里攥着一块陶瓷的碎片,火烧火燎的疼痛早已麻木,他用安好的左手拿起碎片,又在手臂上狠狠的划了一道。
疼痛会让人清醒,可是这样的清醒,早已越来越短。
之前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是在暗处,好好看着他或者疯掉或者死掉吧。
我才不会输!一护心想,什么缠情毒,我才不怕你呢。
回忆再可怕,但毕竟是曾经经历过的,那时候他是怎么挺过来的,现在也可以再挺一次。他绝对不会输的,绝对不会输给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胆小鬼。
短暂清醒的时候,一护开始分析自己的所在。
这个昏暗的地方似乎并不透风,隐隐的还有潮气,应该是在地下吧。如果是在地上他还有点希望,弄出点奇怪的动静惹人注意什么的,可是在地下实在要了人的命了。
那个朽木白哉,一定有办法把他弄出去的吧?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样子……等等,为什么又想到了他?
自从他梦见白哉之后,对这个人异常的敏感,偏偏自己还老是想起这个人,似乎他中的毒不是缠情了,而是朽木白哉。
阴郁了大半天,傍晚的时候,诺大的雨点终于砸了下来。
心烦意乱的白哉,此刻正好在御花园散心,这下被淋了个正着。下人们吓得半死,倒是白哉浑然不觉,似乎觉得站在雨里面正合适,会清醒些。
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了,白哉还没在雨里站了半杯茶时间,浦原和浮竹就已经到了。
前者嘴角带笑,说,我们一护何德何能,让景王挂心至此?
后者摇了摇头,上来劝解,陛下,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和浦原丞相商量了点线索,我们进屋说。
这才把白哉折腾到屋子里去。
“不知两位丞相所知的线索是什么?”白哉问。
“陛下,你认为一护现在会出城了么?”浦原问道。
“不会。”白哉摇头,他关城门关得早,景严城又那么大,想把好端端的一个一护弄出城去,绝对不可能。
“那这两天下来,陛下是不是查过所以屋子了?”浦原又问。
白哉点头,这两天他可算是把住在京城的高官富商全得罪了,进屋查人那叫个不含糊。
“陛下只是忘记了一处很好藏人的地方。”浮竹含笑道,“若我绑了黑崎将军这样的人,定然是不敢光把他拘禁在屋子里的,必然会找个更不容易让他逃走的地方……比如,地牢。”
“地牢。”白哉跟着念了一遍。他算是关心则乱,一听说一护不见了就慌了,竟然连地牢都忘记吩咐去找了。
“陛下不用担心,”浦原向白哉拱手,“明天请让阿散井恋次将军护送公主赴晟国,我自会跟我们陛下说,黑崎将军的失踪与陛下无关。我是看着一护长大的,我有信心他能熬过这一关。”
白哉木然点头,似乎根本没有放心。
这几天困扰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似乎是在预兆着,一护他并不好,非常不好。
章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白哉坐在最高的御座之上,向下俯视,群臣翘首、丝竹不断,露琪亚端坐在他下首第一位,珠帘之后,一张脸被遮得看不清楚。
这是景国的盛筵,能来的都来了,却少了一个本该在这里的人。
婉转的乐曲,曼妙的舞蹈,金碧辉煌的殿堂,最高处的位置,所有人的恭维与尊敬,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讽刺着他的无能为力。
浦原慢慢走了上来,暗红的礼袍,衬得他很有重臣风范。
如果一护在这里,他又会如何呢?是不是还维持着那一份的不谙礼数,有着那份不懂人情世故的单纯?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呢,戎装还是华服?他会不会恋恋不舍,会不会也有眷恋?
白哉的头又疼了起来,刹那间迸发出来的痛感让他眼前发黑,从一处地方蔓延开来,真个头部都因为疼痛开始麻木。
露琪亚站了起来,鲜红的裙装,金丝绣出的凤纹,她慢慢向浦原那里走去,地上跪倒了一片,于是她显得越发突出。
露琪亚比他小了十岁,记忆里她永远是个小女孩,突然间,她就要嫁到别国去了。
白哉其实知道她与恋次的感情,但他却又不得不将他们拆散。也许从此之后他们便再难见面,也比章国来灭了景国弄得国破家亡好。至少现在,她有地位,可以在晟国当皇后。
这么一想,他又想起了一护。如果他真和一护在一起了,那他又该如何处理?
一护是晟国最年轻有才华的将领,除非两国开战,不然肯定不能常常见得到。几千里之外,数座青山,数条河流,是否也会将他的相思隔断?
一场盛典,心不在焉,直到露琪亚被送上了马车,豪华的仪仗慢慢远去,他终于松了气。几日的睡眠不良一起席卷,他扶着头慢慢踱回书房,栽进宽大的椅子里。
“陛下。”他派出的暗卫跪在地上,“我等搜查过了宫里和几位王爷与达官的府上,包括地牢,并无所获。”
白哉早已疲惫得急躁不起来,只能把眉蹙得更紧,几条深深的褶皱就如刻的一般。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那些影卫说,“去,查客栈酒楼的地窖。”
光明到来的时候,一护用力的睁大眼睛,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白茫茫的一片他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似乎是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在喊他,“黑崎将军。”
梦里的人,都不这么喊他。就连白哉,也会勉为其难的喊一句“一护”。
有人想来抱他起来,一护一把推开,嘴里嘟囔,“我还能自己走。”
眼前慢慢有了景象,一群黑衣的侍卫围着他,他们都用黑布挡了半张脸,一看就知道是暗卫影卫之类的人。
这几天他并没有吃好饭,但影响他体力的却不是饥饿,而是失血过多。衣服遮挡下的手臂,早被划满了印记,一动起来整个胳膊都疼。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跟着灯光,慢慢走出了关了他许多天的地方。
新鲜的空气吹来,隐约能闻到花香,时间已到傍晚,夕阳垂到了一边,贡献一天之中最后的光热。
才走了这么短的路,一护的体力几乎被耗干了,可是他还是强撑着,心想可不能在别国晕了,那可是丢了大人了。
视线转动,他突然看见了那个人。
白哉站在影卫中间,白玉冠,月白衣袍,阳光从他身后照出来,衬得他光芒万丈。
这不是梦。梦中的白哉,背景总是樱花朵朵。
白哉像他走来,快得失去了应有的风度。
眼前画面突然全黑,一护向后倒下去的时候笑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那个声音在说,这并不是梦,不是梦。
又是梦境。
那年他十三岁,听说景国的太子殿下到访,与几个伴读一起探头探脑。
御花园的梅花才开了第一朵,他看见一个那个陌生的人站在梅花边,呆呆出神。那个人没有回头,也没有注意到小一护的注视。
又起了风,“呜呜”地吹各不休,似乎女子的悲鸣,然后他看见那个陌生抬起了头来,仰望远处的天空。
那时候的一护什么都不懂,却也觉得这个男人看上去好悲伤。
一会儿有下人慌忙跑来,往地下一跪便说,“禀告太子殿下。”
原来那个景国的太子就是这样啊,一护想,比海燕殿下好太多了,一看就知道有涵养,哪像海燕殿下,天天就知道逗伴读们玩。
男人走了之后,一护跑到那梅花树下。树干上没什么特别的,梅花也没和以前有什么两样,抬头看天的时候,天空还是灰白的一片,似乎在预告即将到来的大雪。
他到底在看什么那么出神啊?
一护想,虽然这个景国的太子比海燕殿下有风度,不过是个怪人呢。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人的对话。
某个很熟悉的声音比较大,听起来怒气冲冲,对什么人吼道,“他怎么还不醒?!”
“回陛下,微……微臣也不清楚。”另一个声音颤颤巍巍。
一护很想对那个生气的人说,喂,你很吵哎!亏我还想赞你有王子风度,原来都是我看走眼了,幸好没说。
“下去吧。”这下声音平静了不少。
这才像话嘛,一护心道,别都跟海燕殿下一样,没一点太子的样子。
脚步声过后,那个吓破胆的人估计走了。一护想睁眼抱怨,可是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样,死活都睁不开。
刚才还生气的人,无端叹了口气。一护心里乐了,他想这人还真有意思,情绪变化快得就跟他平时翻书似的。
“一护,一护。你到底怎么了?”这次的声音他倒是听出来了,可这一听出来却让他的心凉了许多。
原来还是梦呢,难怪眼睛睁不开。
景王陛下什么时候称呼过他“一护”,又怎么会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
有手指婆娑在他的脸上,好痒,一护正想吼,你别当你是景王,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啊。可是这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白哉亲了他。
只是嘴唇相互碰触,却让他大惊失色,一受刺激眼睛猛地就瞪大了,估计这下把白哉也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慌乱。
下一刻,两个人却是同时开口。
“你装睡?!”
“不是梦?!”
一护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天了。浦原昨天一早便已经护送露琪亚回去了,现在晟国使者团就留了十个人,打算与一护一起回去。白哉跟他说,他们是在一家酒楼的地窖里发现他的,但是他们赶到的时候,酒楼的人都走空了,似乎是听见了风声。
白哉端着一碗参汤,很仔细的喂着,绝口不提刚才的亲吻。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小臂,白哉又摆出了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怎么弄的?是谁弄的?”
一护想着谢天谢地浦原走了,这下可就没人成天管着他了,于是对白哉呲牙一笑,“我自己弄的啊!谁叫你这么晚才找到我。”
“怎么会?!”白哉的眉又紧了起来,“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一护心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想着这似乎是对被拐走的良家妇女常说的话,想到这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过是我不小心,被下了‘缠情’。”
白哉手一抖,勺子又落回了汤碗里,目瞪口呆的样子很有戏剧性。
“‘缠情’?”白哉反问,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就是那别名‘千千结’的‘缠情’毒啊。”一护答得很不耐烦,他现在精神不是很好,答话都有点有气无力,于是更加不耐烦,“听说这是你们景国的毒,陛下,还请替我解毒。”
白哉神情一黯,参汤忘了吹凉就送进了一护的嘴里,烫得他直皱眉。
“这毒的确是我国秘毒,可是因为配制困难,听说早就失传了。至于解毒之法,更是没有听说过。”
这下一护的脸也僵了。虽说他从不惧怕任何事,但总是被梦境缠绕,怎会不痛苦?谁知道下个梦境到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就会一睡不醒了?
这下两人又没了言语。
一个光顾着喂参汤,一个就负责喝。似乎不顾着说话,就能把对方看得再真切些。一护看见景王宫灯火通明,宛若白昼,那位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男子,虽然绷着一张脸,但终究有了些暖意。
都说君王无情,但是一护却觉得这位景王陛下,其实是很温柔的人——不然,他怎么会亲自给一个别国的贵使喂汤?
“‘缠情’毒的事,我会去查。”白哉缓缓说出,“请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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