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锦绣民国 作者:15端木景晨(起点vip2012-08-23完结)-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四下里寂静无声,微风吹动树枝簌簌。

    慕容画楼逆着光,明媚娇颜藏匿在阴影里,锦缎绸布衣衫在金色阳光下闪耀点点炫目晶莹。她好似一尊完美雕塑,静静立在那里,俯瞰众生,供万人敬仰。

    不嗔不怒,不喜不悲。

    程东阳将茶几上的电报拾起,上前两步,靴跟重扣,标准行了一个军礼:“夫人,属下亲自将电文送至各大报社!”

    他苍白消瘦的脸上,从未有过这般恭敬。

    李争鸿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慕容画楼微微颔首,“去吧!”

    当天的晚报,便登出了北方政府总统发给白云归的密电:保护特派专员回京,然后以“乱党聚众闹事”的罪名,严惩东南法政学堂带头的师生。

    群情一片哗然!

    舆论界开始全面攻击北方政府,整篇报纸都是在骂北方政府无耻残暴。北方政府在一片声讨中,已经失去了民心。

    那些原本想看白云归热闹、发电声援东南法政学堂学生闹事的各地军阀,刹时傻眼。他们发声援电文,不过是推波助澜,想让白云归难堪,却因为学生讨伐风向的转变,将他们全部从看客被迫变成了声讨北方政府的后援。

    各地军政府苦不堪言!

    他们的声援电文被东南法政学堂的师生拿在手里大做文章。倘若此时再发电撇清此事,定要背上出尔反尔、与北方政府沆瀣一气的骂名,舆论界自然不肯放过他们,无疑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倘若不撇清,他们也是声讨北方政府的一员。

    简直骑虎难下。

    “白云归那个土匪,强盗!”各地军阀气得破口大骂。

    看热闹也需要谨慎。

    白云归看到报纸的时候,部队已经从天津港登陆。他拊掌大笑:“好!我正愁出师无名,会被那些小人背后偷袭。如今那些小人全部被俞州学*潮套牢了,咱们后顾无忧了!”

    “东阳好谋略!”有个师长赞叹道。

    白云归凝眸,微微摇头:“不是东阳的主意!他沉稳有余,激进不足,这样冒险的事情,他定是不敢做的。只怕是夫人的主意。”

    他想起那稚嫩脸庞,时而轻垂眼帘的羞赧,时而扬眉顾盼的神飞;初次见面时的木讷胆怯,在官邸劝他喝药时的笑语嫣然,好似两个人,一个是贞淑娴静的内地夫人,一个是灵巧可爱的年轻女子。

    众将领微愕。

    白云归却不再谈论此事,德国领事馆的专列火速开往京都。车上装载的,是白云归的五万精兵与重枪重炮!

   第五十二节点鸳鸯

    这几日,慕容画楼与白云展鲜落足家中,每日天未亮便出门,午夜才归。白云灵通过报纸,知道俞州近来动乱不堪,亦不敢出门。

    偶尔会陆冉写信、打电话。陆冉倒是胆子颇大,穿过游行队伍,来官邸陪她。

    “你嫂子还是不理你?”见她蹙眉叹气,陆冉抱歉问道。

    白云灵苦笑,摇摇头。

    陆冉点漆眸子里雾气朦胧,泪盈于睫:“全怪我……”心底却是不屑。这个夫人真真愚昧,白云灵是白督军的妹妹,得罪了她,对于夫人而言无甚好处,还会将白云灵推向陆冉。

    对于陆冉,倒是极好。

    白云灵忙拉住她的手,眸光细柔:“你多心了,不关你的事情……大嫂她最近心情不佳,大哥去养伤,还嘱咐她接待专员。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慎而又慎。现在又出了杀人这般祸事……”

    言辞之间,对慕容画楼维护得紧。白云灵便是这样的性子,绝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陆冉却以为她跟慕容画楼感情深厚无法撼动,略微泄气。想要白云灵完全站在她这边,还需要多费些时日与心思。思及此,她收了眼泪,淡淡轻笑:“也是,夫人不应该是这般小气之人。”

    白云灵目露赞同。心底却苦笑,要是真的惹恼了她,也是小气的……

    小姐妹二人说着些体己话,便听到走廊嘟嘟甚急的脚步声,白云展浑厚嗓音穿透进来,“灵儿,灵儿……”

    推门瞧见陆冉,他一愣,礼貌冲她微笑。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白云灵笑道,“介绍你认识,这是我的好友陆冉;这是我五哥……”

    “五少!”陆冉落落大方,恬柔开口道。她今日一袭浅红色苏绣牡丹纹元宝襟旗袍,勾勒身躯曼妙窈窕;粉腮若施薄粉,明艳照人。

    似墨色宝石般流光眸子打量白云展数眼:跟白云归有五分相像,却更加年轻;青灰色呢绒西装玉树临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噙着风流姿态,是个风神如玉的佳公子。

    “陆小姐。”白云展温和冲她微笑,然后问白云灵,“灵儿,大嫂今日去了哪里?”

    白云灵摇头:“我起来的时候,她就走了。你问问管家去。有什么事情?”

    “一点小事!”白云展道,然后又嘟嘟跑出去,临走时跟白云灵道,“留陆小姐吃晚饭。外面乱得紧,你们可别出门……”

    陆冉瞧着那风急火燎消失的背影,心中存了一口气。她遇到的男子,哪个不是盯着她,露出惊艳神色?偏偏这白家的男儿,却好似瞧不见她的妩媚。白云归也许阅人无数,她这等姿色女子是常见的,习以为常;白云展这样年轻的小伙子,瞧见她时,目光都不肯多留一瞬。

    她倏然心底赌咒发狠,他日定要叫他们兄弟沦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我五哥……”白云灵觉得白云展这般急促,会给女孩子留下鲁莽印象,便笑着解释,“他这个人性情豪爽,说话办事利落……你定会觉得他不够稳重?他打小就是这样……”

    “没有!”陆冉回神,挽住白云灵的胳膊,亲昵笑道,“我瞧你五哥,跟督军长得很像呢……”

    白云灵笑:“你初次见,觉得他们像,其实差别很大……我五哥现在在报社做事……”

    “记者吗?真了不起!”陆冉附和着恭维。

    白云灵也与有荣焉。

    白云展晚上九点多才回来。

    白云灵披着深紫色哔叽披肩,坐在客厅灯下读书。一本英文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快到结尾,入戏太深,神情怅然,披肩不自觉滑至臂弯处,露出雪色繁绣旗袍。

    柔媚灯光下,那旗袍上的花纹竟似活的,繁花锦簇,她的侧颜精致无暇。

    白云展走过去将她的披肩拢好,嗔怪道:“这夜越来越凉了,你穿这么少,还坐在这里看书!回头冻病了,可是自己受罪。”

    他这样一说,白云灵才恍然觉得身上飕飕凉意,将哔叽披肩拢得更加紧了,撒娇道:“睡不着嘛!五哥,你后来找到大嫂没有?”

    白云展蹙眉摇头。

    女佣端来热可可,兄妹两人捧在手里,满屋馥郁浓香。

    “五哥,你今天看到陆冉了……”白云灵纤眉促狭,“你觉得她如何?”

    白云展回想,那女子长得美丽丰腴,年纪跟白云灵差不多,却没有青涩,举手投足略带娇妩;穿着装扮时髦得体,妆容清淡适宜,一切好似精心准备。这样的女子,应该有很多男人爱慕。但是她那双眼睛,极不规矩,看男人的神色好似在百货商店挑东西……

    “很美!”白云展笼统道,“干嘛这样问?”

    “她是陆省长的千金,又留学英国一年,家世好,英文好,钢琴、跳舞大哥都称赞过呢。”白云灵往白云展身边靠,“五哥,妹妹替你保个大媒好不好?”

    听到这话,白云展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另外一个身影,窈窕腰身纤瘦,似弱柳扶风;眸子盈盈如水,生气时便会将纤浓羽睫轻覆,温软声音含嗔,“五弟,你太过分,我不同你闹了……”

    有时他真的过火了,她也会怒视他,那含嗔的眸**碎,倒叫他心疼,只得道,“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

    以后家里人便知道,他连爹都敢忤逆,偏偏听她的话。

    白云展眼梢微带迷惘的凄楚,半晌才回神,蹙眉道:“陆小姐让你说的?”

    白云灵窘迫,好似她自己被人拒绝一般,连忙道:“怎么会?这样的话,女孩子哪里好说?我不过瞧着你们郎才女貌,她又是新派小姐,你不是最喜欢新派的?”

    “那你应该问问陆小姐的意思……”白云展唇角掠过一丝讥笑,“我并不觉得她中意我!”

    “五哥,你不是一向自负英俊不凡吗?怎么在陆冉面前却妄自菲薄起来?”白云灵打趣他。

    白云展苦笑,他这个妹妹,跟三哥出国三年,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单纯得叫人忧心。白云展摸了摸她的青丝,道:“灵儿,自古美人爱英雄嘛。你五哥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身边有个位高权重的大哥,哪里轮得到我大放异彩?”

    “噫!”白云灵不悦打开他的手,“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推三阻四!大哥有妻子啊,他再位高权重也碍不着你!”

    白云展跟她说这个,简直是对牛弹琴,啼笑皆非道:“好我承认了,那陆小姐跟天仙一样,我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我先去洗澡,叫厨子给我煮碗鸡丝面啊!”

    白云灵气得在身后直跺脚,便听到院子里汽车声音。慕容画楼的高跟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嘟响,寂静夜里越发清晰。

    “……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中午再过来。也许明天晚要熬夜……”白云灵听到慕容画楼在嘱咐李副官。

    她有些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可可已凉。

    “灵儿,这么晚还不睡啊?”慕容画楼瞧见闲坐的白云灵,扬眉一笑,披肩上雪色流苏在夜风里轻曳,她的眸子璨然生辉,心情极好。

    白云灵松了一口气,终于肯同她说话了,顿时笑道:“我马上去睡……大嫂,外面冷不冷?”

    “还好,不算冷!”慕容画楼笑语糯软。

    “那……我先睡了。”白云灵笑嘻嘻将手中杯子放下,起身吩咐女佣替白云展准备宵夜,上楼之前道,“大嫂,五哥好像找了你一天,他有要紧事寻你……”

    “那他人呢?”

    “洗澡去了……”

    “我有点饿了,边吃宵夜边等他,你先去睡!”慕容画楼沉吟一瞬,才笑道。

    白云灵上楼的脚步轻盈了几分,她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

   第五十三节山雨欲来

    月上银装,餐厅外那株高大梧桐树将碧影投入室内,如青稠似锦缎。

    白云展下楼的时候,慕容画楼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红茶愣神。浓密青丝绾成低髻,装饰两枚珍珠钗。两颗龙眼大小淡粉珍珠掩映灯火,淡淡流光照在她雪色肌肤上,佳人如玉般温润。

    见她淡妆华衣,白云展道:“才回来吗?”

    慕容画楼惊觉回神,拍拍胸口:“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你自己出神,还来怪我!”白云展将睡袍带子系紧,坐在她对面。刚刚出浴的肌肤红润,眸子清亮。徐徐轻风袭来,沐浴露留下的玫瑰软香在空气里氤氲,室内一瞬旖旎。

    慕容画楼将温热茶杯轻搁桌上,问道:“听灵儿说,你寻了我一天。怎么了?”

    厨子将鸡丝面端了上来,袅袅酥香弥漫,她不禁也觉得胃里空空,便让厨子也给她上了一小碗。

    几口热汤面下肚,白云展才回她的话:“……是你叫人断了醉琼林饭店的水电吗?”

    手里象牙著微顿,她眯起眼睛瞧他,熠熠眸子闪烁,似只狡猾的狐狸:“不错!”

    见她回答坦荡,白云展微怔,继而哈哈大笑:“不厚道,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先是把电话线断了,将人软禁起来,还不让警备厅出面;如今连水电都断了。俞州监牢都比你这待遇强些……你要干嘛?”

    “你猜……”她纤睫微动,恰如眼脸上停着两只灵巧蝴蝶……

    白云展凝神思量,黠慧一笑:“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慕容画楼眸子微扬,“你找我就是问这事?”

    白云展一向干脆,此刻倒是踌躇起来,欲言又止,支吾了半晌。

    她瞧向他,噙着一丝淡笑:“你是不是惹祸了?”

    “我又不是孩子……”他不悦了,咳了咳,“那首诗,我登了……”

    慕容画楼一时懵懂,“哪首诗?哦……那首诗啊!”她倏然睁大眼睛,声音也锐了,“不是叫你不要登吗?”

    “主编催的急,我又要忙于跑醉琼林饭店那边的新闻,那些诗人的新作主编又骂得狠,说不行。我焦头烂额,把那诗递上去,主编当场拍桌叫好……”白云展试探她的神色,见她尚未盛怒,连忙一股脑儿全招了,“反响极好,很多读者打电话来报社,要求再登那诗人的新作,还要名字……大嫂,那诗是你写的?”

    “不是!”慕容画楼见米已成炊,恼怒于事无补,声音也柔静一分,“你就说是偶然所得……你要是敢把我推出去,以后我就不再理你!”

    她好似能读懂他的心思,白云展神色讪讪。

    “若真是你写的,说出去只会添一个才女的名头,不损失什么。别人巴巴想要出风头的机会……”他不死心,嘟囔了一句。

    “你再胡说!千叮咛万嘱咐你全部当耳边风,太过分了!”她水眸含嗔,扬手要打他。

    白云展才告饶,学着李副官的口吻,“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慕容画楼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碗里的面都坨了,她也没有胃口再吃。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便是午后了。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

    帘外骄阳艳艳,慕容画楼拉开窗帘,细滑轻软的帘布从掌心掠过,她莫名的心情盛悦。推开雕花檀木窗棂,帘布上流苏穗子随风起舞,在她周身蹁跹。

    梳洗一番,青丝绾成月牙髻,换了雪色碎花湘绣旗袍,白色高跟皮鞋。揽镜自顾,虽不是闭月羞花之貌,凝眸间,素淡清雅,似傲然孑立枝头的白玉兰;笑容贞淑,眉梢幽静,清秀可人。

    她兀自一笑,督军夫人这条路,外人看来,一路上鲜花锦绣,风光无限;可繁华背后的辛苦与疲惫,要用这纤柔双肩去扛。不能踟蹰,不能叫累,挺直了脊梁骨端庄地一步步走过去!

    白云归给她的,只是督军夫人这件华丽的锦袍。这件锦袍给她添上的,是灼目的风姿还是沉重的枷锁,需要她自己去诠释。

    她不求富贵,只求安逸。

    乱世里,最好的保护便是枪权底下;而想要白云归的保护,必须让他知道她的价值。否则就会像刚刚来到俞州时一样……

    白云归用了十年左右的光阴,白手起家,如今的权倾朝野,他的生活即是政治。

    而政治,从来都是强者的游戏。

    若不够强,是没有资格参与其中的……

    若是太平盛世,他给予一个女人妻子的名分,兴许会指望她相夫教子,持家有方;可这般动荡的年月,**,外有列强环伺,内有党派割据,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或多或少会被时局牵连。一旦涉足争斗漩涡,他为了大局,或把妻子当垫脚石,或把妻子当利器。

    垫脚石,踏过之后,便不会在收回。

    利器会助他一臂之力,他兴许会爱护。

    慕容画楼要让白云归知道,她并不是个软弱无能的女子,她不会成为他大业的掣肘。她需要这份庇护,自然需要为这个避风港买单。

    这些道理悟得透彻,她心中是荒凉的。但是并没有太浓郁的恨意。

    倘若她身居白云归如今的地位,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军人出身的她,懂得舍与得二字的真谛。

    不够狠毒的军人,是个好人,却永远成不了贡献突出的人,永远成不了功绩卓越的人!

    不够狠毒的军人,在民族危难之际,是个无用的人!

    慕容画楼下楼时,李副官已经等在那里,身姿笔直挺拔。

    白云灵端庄坐在沙发里,跟李副官闲聊。

    “大嫂,你才起来……”白云灵眸子里温柔染透,脸颊略带娇羞红霞,“李副官来很久了……”

    李争鸿在一旁轻笑,目光从慕容画楼身上惊掠而过,垂眸恭敬。

    慕容画楼打量白云灵,在李争鸿面前,她总是比以往更加温婉妩媚。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电话铃声突兀大作。

    李争鸿忙去接电话。

    放下电话,他神色焦急:“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慕容画楼娴静眼眸一瞬间凝重。

    “醉琼林饭店那边……姚文讯想要逃走,冲门口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了……”李争鸿满腔愤怒,“夫人,又死人了!”

    慕容画楼冰霜覆面,神色阴冷得渗人,喊了另外一名副官:“马上去警备厅,让他们全体出动,将醉琼林饭店包围起来!是时候让姚文讯血债血偿了!”

    “夫人,不可!”慕容画楼话音刚落,程东阳疾步进来。

 
   第五十四节以命抵命

    “夫人,不可!”程东阳焦急闯进来,正好听到慕容画楼的吩咐,当即不顾尊卑,高声喝住她。

    白云灵与佣人在场,他的话又生生扼住。

    白云灵单纯,却不愚笨,他们要说是政治话题,她并不适合在场,当即轻笑:“我有些乏了,上楼歇会……”瞧了慕容画楼一眼,神色含忧。

    女佣亦轻轻退了出去。

    慕容画楼目不转睛瞧着程东阳,眸带霜色,声音凝重:“程参谋,为何不可?”

    “夫人,您将姚文讯等人围起来,要做什么?”程东阳跑得急,汗湿鬓角,脸色更加苍白,金丝眼镜一层薄雾。他摘下来用衣襟轻轻拭擦,又道,“夫人,这回您听属下的!将他们围住,就是烫手的山芋!”

    “如何烫手?”她愠怒唇角噙着讥嘲。

    程东阳心中明白,不能再对她让步,任她胡来。便上前一步,语气严肃道:“刚刚接到的消息,姚文讯的那些近侍开枪,五名学生当场毙命,伤者约四五十人……如今他们被东南法政学堂的师生围住,但是只要咱们不管,那些师生手里没有枪,迟早要放他们走!他们欠下的血债,就是北方政府欠下的血债,全国人民会跟他们讨还,用不着咱们出手!那姓姚的毕竟是总统的心腹,您捉住了他,若是处置,得罪权要,军界的关系错综复杂,咱们要谨慎;若是不处置,便将舆论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这段日子相处,慕容画楼对程东阳的秉性颇有了解,他万事求谨慎,不肯雷池一步。这样的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在太平盛世是个治国贤才,但在乱世,难成大器!

    慕容画楼依旧瞧着他,黢黑眸子幽静。日影西移,金色斜照敛入她眼底,粼粼波光闪烁,反而看不清情绪。

    李争鸿不安望了她一眼。

    副官们立在旁边,观察这二人的脸色。

    “夫人,属下觉得,程参谋言之有理!咱们围住姚专员,的确是引火上身!”李争鸿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道出自己的想法。时局的控制很难,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夫人本意是好的,但意外难以避免。李争鸿亦希望她远离是非之外。

    “督军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好样的!”慕容画楼突然笑了,眉眼扬起,颦笑间不掩蚀骨寒意,“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她并不待他们回答,继续道,“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守卫的,不仅仅是国土,更是国民!如今,无辜百姓枉死,你们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独善其身!军装在身,长缨在手,可是你们骨子里,却没有军人的傲气!自古政治就肮脏,它压弯了百姓的脊梁骨,压弯了政客的脊梁骨,难道也压弯了军人的脊梁骨?有你们这样的军人,我看不到民族振兴的希望!我以你们为耻!”

    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却如烧红的火鞭,抽打在程东阳、李争鸿与在场每个副官心头,一鞭一血痕!

    帘外花影摇曳,两只灰雀嬉戏,啾啾鸣声清脆,更显室内的寂静!

    静的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

    外面的副官蹭蹭皮鞋声踏破了室内的窒息安静,年轻的副官慌张紧迫,没有注意满屋异样的沉默,报告道:“夫人,程参谋,姚专员又开枪了,打伤了几个学生,往火车站跑去了!”

    慕容画楼眼梢带煞,声音如雷霆响起,震动耳膜:“张副官,马上去通知警备厅抓人!就说督军口谕,若是遇抵抗者,就地枪决!”

    张副官心底一凛,恭敬扣靴行礼:“是!”

    李争鸿望向她,碎金日光在她身后形成一个淡淡光圈,将她的明媚华容藏匿。只能看清湘绣旗袍上金色绣线光华流转,袅袅幻影里,她似古战场上的将军,麾下千军万马,运筹自如!

    警备厅厅长冯元年最善审时度势,一句“就地枪决”让他明白这次任务的繁重,将警备厅军警全部派遣而去,丝毫不敢马虎。

    这几个人身负血案,已经在舆论界引起皓然大波。倘若将来舆论对白云归不利,他可能要推出替死鬼。这个当口,不能出一点纰漏给白云归以柄!

    这些军警,大部分是俞州老油条混混,平日无正经事,不过是欺男霸女、混吃等死,旁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功夫却炉火纯青。见冯厅长掏空老底去抓人,自然不敢懈怠。

    不过一个小时,便将姚文讯与三十多名近侍全部抓住!

    “很好!”慕容画楼微笑,眼波潋滟,唇角弯起优雅弧度,“押到斯菲尔广场去!什么时候四周围满了看客,什么时候来通知我!”

    斯菲尔广场在市中心,是个地标性的建筑。

    程东阳心绪已宁,他不知慕容画楼此举何意。但是话到嘴边,他生生咽下。夫人看似温醇,说话却异常锋利,刺向心底最薄弱的防护层,不到血
肉模糊誓不罢休。

    她能捏住他们的软肋!

    李争鸿恭敬立在一旁,神色再也没有质疑!

    大约半个小时,整个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军警持械将姚文讯一行围丨成圈,既不让他们出去,亦不让愤怒群众进来。

    宁静广场乳白色长木椅被践踏,四分五裂。夕阳西落,鸽子归桑,却被鼎沸人声吓得惊慌失措,在空中盘旋,无家可归地凄鸣,最终被声潮淹没。

    东南法政学堂的师生个个挽上黑纱,拉着用红漆撰写的横幅:杀人偿命!

    四个血红大字,似红色雾霭,笼罩每个人心头。

    报社记者混在人群里,时时有镁光灯扑闪。

    慕容画楼与程东阳的汽车刚刚停稳,嗅觉敏锐的记者便全部涌上来,七言八语问着督军对这件事的交代。

    慕容画楼一袭素色旗袍,黑色呢绒帽檐坠着黑色面网,只能看清她玲珑红唇衬着雪色肌肤,艳骨铮铮!
 
   两名高大副官护送她,将记者与学生拦住,直径往广场中央而去。

 
    姚文讯衬衫残破,鬓丝凌乱,狼狈被军警反扣。

    瞧着慕容画楼,他却浮起一抹得色,挑眉冲她笑。

 
    慕容画楼目光淡淡,并不在他身上停留。

    她后背笔挺,姿态庄重走向高台,微风轻卷她的裙裾,衣袂飘飘。

 
    藏在面网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下巴却倨傲扬起,气质威严。她的目光投下那条横幅,四个血色大字逼退了天际晚霞的灼艳,似团火,在她心底熊熊燃烧。生命是最脆弱的,乱世里,命如浮萍贱!

    沸腾广场渐渐安静,黑压压一片,全部瞧着独立高处的慕容画楼。

 
    那单薄纤柔的身躯,能不能平息民愤?能不能扛起重任?

    “上次督军遇刺,伤势一直未愈,所为委托我处理此事!”慕容画楼铿锵嗓音通过临时借来的简陋扩音器传遍广场每个角落,“督军说,他为官一任,不求政绩显著,只求一方百姓太平!”

 
    “怎么太平!”黑色立领校服的男生年轻又炙热的面孔,愤怒诘问慕容画楼“我们同学先后死九人,伤一百零三人,督军要如此给他们年轻生命一个交代!”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如潮水汹涌,整个广场人声喧闹。

 
    慕容画楼不开口,定定瞧着,直到声潮缓缓退却一点,才道:“受伤的同学,督军会担负医药费,另外补偿一笔营养费。至于牺牲的同学……”

    她的眼眸转向被反扣的姚文讯一行人,似雪刃阴冷锋利,“督军会手刃凶手,以命抵命!”

 
    没有沸腾的欢喜,整个广场都沉浸下来,目瞪口呆望着慕容画楼。耳边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异常清晰。

    慕容画楼缓缓走下高台,她的皮鞋声响彻整个广场。

 
    学生们闹事,预料过很多结果,却从未想过督军夫人会轻飘飘一句:以命抵命!

    走到姚文讯面前,慕容画楼站定。

 
    他冷冷瞧了她一眼,然后高傲抬起下巴:“就算以命抵命,也要中央军事法庭的判决!我乃堂堂政府要员,白云归没有资格处决我!”

    那些侍从紧绷的神情微松。

 
    广场下的围观群众听到这句,顿时又嗡嗡吵了起来,叫嚷着什么,慕容画楼没有听清。

    她大手一挥,对军警道:“全部枪决!”

 
    冯厅长没有动,他错愕望着慕容画楼。那些军警没有得到冯厅长的指示,不敢贸然行事!

    “夫人,您不能杀政府要员!军事法庭会给您判死刑的,只怕到时督军也救不了您!”李争鸿拉住她的胳膊,唇线紧抿,“夫人,押解等督军伤愈再处理吧!”

 
    “夫人,如今是新社会,杀人要走法律程序!”程东阳亦劝道。

    围观的学生里发出嗤笑的声音。

 
    此刻他们才觉得,原来是作秀!

    冯厅长也劝。

 
    慕容画楼拿出白云归的官印,威严扫视他们。

    “把枪给我!”她轻声对冯厅长道。

 
    那柔媚声音里透出来的强势,与她握在葱白指尖的官印,让冯元年无处遁形,解下自己的佩枪,交给慕容画楼。

    官印一收,她熟练将子弹上膛,乌黑枪管指住姚文讯的额头。

 
    “夫人!”

    “夫人!”

 
    李争鸿与程东阳大震,“夫人,三思!”

 
    姚文讯则挑衅冲她猥亵一笑:“小娘子,你会开枪吗?” 

  第五十五节如花美眷
    姚文讯厚颜无耻的笑容,督军夫人纤瘦娇弱的身躯,形成鲜明的悬殊。虽然子弹上膛,众人却都能猜到结局……
    她是督军夫人,她的男人是俞州军权者,她不会为了弱势群体的学生而冒犯国家的法纪。可是戏还是要做的,政客的手段大家早已摸透。刚刚对慕容画楼的自信飞扬颇为艳羡的女学生,露出失望而鄙夷眼神。
    没有人觉得紧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