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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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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托姐夫买的麦种,还未道谢呢!”言罢就是一揖。七郎长得甚是明朗,神情与大郎六郎的面瘫不若,是那两人之后少有的活泼可亲,此话一说,房中凝结的空气便松了一松。

高明达微笑回礼:“既是一家人,有甚谢处。七郎客气了。”

七郎笑嘻嘻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家中想养几只羊,姐夫若是看见临安有合适的,帮我买几只来,将来养成了分姐夫一条羊腿吃吃。”

六郎听七郎语气轻浮,瞪了七郎一眼。“七郎玩笑话,请高兄莫见怪。”

周淮南于这些庶务上毫无兴趣,只想着适才明艳动人的瑾娘,柔软的腰肢,行动间少女的妩媚味道,比之容娘,更吸引人。周淮南在椅上动了一动,吞了口水。

高明达与徐守中一般大,经商已久,处事圆滑。况这桩婚事多亏那府出力,对那府众人好感甚于丈人家中,心中颇有亲近之意,又怎会有成见。

“六郎太生分,如今你我兄弟一般,何来见怪之说。况七郎年少,却颇有主意。南方种麦养羊都是近来兴起之事,有成事者收入颇丰。是种稻者几倍收入哩。若有专技之人,大可一试。”

徐进之听闻,不由有所动心:“几倍之利?可有甚章程?你若知晓,但告诉七郎,如今七郎管着庄田事务,若得如此好事,你们婶娘也少些操劳。”

徐进之如何关心家事来,不过是望着哥哥府上多些收入,自己沾点好处罢了。上回输与一个青涩的半大郎君,不就是吃亏在手中银钱不丰?

高大郎停了停,心中略想了想,道:“种麦之事不甚了解,只粗粗打听了一回,已在上回书信中悉数写明白。倒是养羊之事,还需斟酌。”

众人先听得欢喜,如今这“斟酌”二字一出,皆有些不解。

“临安专有羊市,族中有亲戚也有做这门生意的。如今临安所售之羊多来自两湖西路,因那处湖泊较多,水草丰盛,当日北人携羊纷纷迁至此处。初时羊只水土不适,时有折损,难得成活。几岁更替,成活之羊方适应南方时气,渐至成群,方能上市。如今世人皆称两湖路之羊为湖羊,想是喂养有法,尚未听闻其他各路有养成。纵有,亦不得湖羊之鲜美。”

七郎听了,未免泄气,脸上便有些怏怏。

高大郎笑道:“七郎小小年纪,便有此心思,高某佩服。若养羊不成,养其他畜生也是可以的。如今临安足有百万人口,消费甚巨。每日单猪便要几万只呢。其余水产禽肉,供不应求。想成事者,只要有心。”

徐进之听见,很是高兴。“若是有甚得利之事,也叫守惟做做。他读书上一般,只怕进不了学。”

徐守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高明达看了一眼守惟,虽已是及冠,守惟圆脸大眼,却甚是稚气,守礼反像个兄长。高大郎遂笑道:

“若守惟弟有意,那却是不难。如今便有一事很可以一做。”

他如此一说,纵使守礼,亦不由凝神细听。

“如今临安汇聚四方民众,商户众多。一间小小当街廊房,若得繁华之所,足可赁得几贯钱一月。却比那稼穑容易许多,利却是几倍之巨。且置得房产,不必经商,于声名无碍。京中宗室子弟官宦人家,莫不如此。若丈人有意,明达可细细探访。”

徐进之听得数倍之利,心中倒有十分意思。便问廊房价钱几许?

“价钱却是各异。有那几十贯的,只得一间当街房,只租的有一贯余钱。也有几千上万贯的,后头带了一进两进院子,自然赁钱也强些,几十贯一月的赁钱也是随便收的。若是寻得地来,自己建个房子,又要便宜些。”

听到一间房子也要几十贯,又只赁得一贯来钱,徐进之便泄了气来,那几千上万贯的,他又贪不起。手头却是一个钱也无,还等长嫂收了秋粮给他家用度呢。亏得进之是一等洒脱人士,此处不行,亦不十分在意。如今靠了老娘在此,嫂嫂却是无论如何不致不管的。

守惟与守平在庶务上皆随了徐进之,一个得过且过,一个只问风雅。守礼听了,心中很是想了一想,又问了些细碎事务。高大郎自是仔细道来。

一时婆子摆上饭来,众人用饭不提。

高大郎临走之际,却道出了一番让徐家众人感慨万分的话。

“我此番回临安,便请官媒看好日子,上门送聘。家中琐事繁杂,未有女主,无人管束,实是不便,望岳父莫怪小婿唐突。临安路远,嫁妆可一切从简。家中已准备妥当,并不缺甚物事。另上回丈人在临安谋官一事,小婿事先得知詹事为人,却未告知岳父,以致岳父损失甚巨,心中甚是不安。今日购得绍兴府良田百顷,欲赔岳父之损失,望岳父不弃。”

言下之意便是我知你家中缺钱,准备嫁妆为难。如今我送上一百亩良田,助你添妆。只不过高大郎实在会讲话,拿捏人是极准的。本来徐进之买官之事关他屁事,被他这么一讲,再加上徐进之融会贯通的本事,便顺手接了人家的赔礼。心中只道,这个女婿会做人。

于氏得知,心中长舒一口气,正不知嫁妆从何而来呢!

老夫人与徐夫人听了,都觉得高大郎行事通达大气,会照顾人。

瑾娘知道了,心中怦怦直跳。

丁二娘等人却是暗悔,若是知晓高大郎是如此人才,身家又丰厚,婉娘代嫁是多好的事啊!偏先前未打听清楚,只当是于氏不要的女婿退给自家,生生被自己给废了。

周淮南心道:不过是仗着有几分银子罢了!

六郎很是欣赏高明达,行事看似温和,却很有主见,为娶瑾娘,虽一路坎坷,然几多算计终成正果。

二郎守惟与七郎守平都觉得这真是个好姐夫,出手大方,人也好。

容娘便道,成亲之日可快些,再快些。等真成了亲,拜托起姐夫来更加名正言顺,不用顾忌了。六郎听了,连连敲了她几个爆栗。

总之,徐家两房开始觉得瑾娘的婚事真是歪打正着,天凑的姻缘。虽高大郎送了一百亩地做嫁妆,然家中也还是要准备好些物事的。这边徐府便暗暗准备着,只等高家来送聘。

第二十五章 赵东楼上场

次日,高明达告别二府,自回临安。徐夫人也张罗着张氏回娘家拜中秋节。也不过是带些家常点心果子,又打发个老成的婆子跟着,将质儿、春桃两个好生叮咛一番,方任轿子离去。

守礼守平这两日却是十分忙碌,日日天擦黑方到家。徐夫人甚觉奇怪,晚饭后便唤过守礼一旁询问。

守礼望了望徐夫人,顿了顿方道明原委。

原来自那日高明达言及廊房之利,守礼便想到家中花费日增,又添了叔父一家,恐田产所得不足家用,便去城中探访廊房之事。

清平县城不大,但挨近临安,许多临安官宦人家田产俱在清平,连带清平县人口日益旺盛。守礼几月闭门读书,竟不知清平县竟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清平县原只一条街道到底,如今那街上人来人往,拐弯处竟又延伸了百余丈,两旁建了许多房屋,生生拉起一条街来。更别提各处巷弄中新增门户。

一时清平县中商铺林立,许多临安特有之物如今清平县中也可见到。守礼方知高大郎所言非虚,便欲寻块地来也建几间房。这两日两兄弟却是忙此事去了。

夫人听了心中酸甜各半。守惟年已十六,尚懵懂幼稚,不需思虑半分。张家兄弟也只管读书,家中事务一律不需操心。自家若非郎君早去,六郎七郎也自如那官宦人家衙内,万事俱有仆役操劳,何必如此孜孜求取几个铜钱?然夫人心中又欣慰,自家儿郎早当家,六郎竟也随了大郎,凡事有主意,隐隐有不让自己操心之意。

思及六郎下月就要下场,徐夫人当下便令卢管事去探听廊房之事,再不许六郎分心家事。六郎自知下场事大,倒也不执意于此。只叫七郎学着理些事体。

七郎自是答应,转身便告诉容娘,自有容娘操心。

那卢管事依了六郎吩咐,将县城走了个遍,回来细细禀报徐夫人。

如今城中街道皆往临安方向而去,密密匝匝只插不进一只蚊子腿去。再往前就是农田,如今朝廷惟农是举,备有法规,也无人敢去占用它。唯城北房屋稀松些,只人迹稀少。

徐夫人听了,便觉无法可想,欲放下此事。容娘听了,只觉可惜。算来今岁收入大为减少,支出又多,正欲寻个法子挣些钱贴补家用,谁知这事倒有些棘手。

容娘心中很是失望,及至中秋晚上,徐夫人准许六郎七郎带了两位小娘子外出放灯游玩一番,容娘尚闷闷不乐。

此时清平县街道灯火通明,那县衙大门挂了偌大红纱灯笼,映得门前通亮,小娃们聚在此踢毽子,骑竹马,嘻戏成趣。县衙居城中,往南而去,一众商户皆点起各式灯笼,光华闪烁,璀璨生辉,别是一番风味。灯下笑脸盈盈,人声此起彼伏。此时连商人的叫唤声中都带了几分平和喜意,不若平日急急招客。

轿子却不往那热闹地方去,只抬了往北而行。容娘正恍惚间,哪管轿子往何处去。待下得轿来,却是一处庭院。容娘不觉讶异,不知六哥七哥不带她们往河边放灯,却来此处作甚?

门口张家二郎三郎已等候有时,见了六郎七郎,嬉笑着便上前招呼。容娘见有他二人在此,虽带了幄帽,也螓首微垂,牵了玉娘,福了一福。伯文仲武便引了众人进去。

不过是家宅店,很是清静。容娘打量之际,却见得张四娘的婢女蜷儿迎了出来,原来四娘子和五娘子也在此。

一时上得点心果子,小娘子们喝茶说些话儿。容娘与四娘不甚亲近,说得几句话便再无二话,五娘子自与玉娘嬉闹。

容娘心中埋怨,不知兄长何以寻了如此一个乏味场所。四娘却笑了笑,自往那窗前站了。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桂花幽香,四娘站的出神,玉娘与五娘好耍,也跑过去,趴在那窗户上往外眺望。容娘怕玉娘调皮,忙丢了手中茶盏,去抓玉娘。不经意间一撇,窗外却是一派另样风光。

此处乃县城地势高处,窗外,城中灯火一路迤逦向南,又折了一回,前方农田平坦,月光融融。街上人声隐约,河中星光点点。此处却甚是宁静,时有狗吠声传来,或有哪家小儿哇哇哭闹,愈发显得此处清幽。左近却是一道山丘,树木隐隐,想是有桂花树,花香阵阵。

比起家中那几进宅院,这却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轻易难往外头的容娘想。

那边四位郎君谈笑风生,众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原道我寻的地儿不错吧,市井小民才往那热闹处凑,瞧瞧,这地儿多幽静!那边热闹也瞧得,风景也可赏得,两相便宜!”仲武很是得意。

伯文嗤笑了几声,守平却连连称赞,道是此处有僻静处见人生的美妙。一时说得仲武眉飞色舞,与守平引经据典,谈诗论句,直道自己是雅致出世人物。

饶是伯文素日好些高谈阔论,也受不起这两人的互相吹捧,少不得冷嘲热讽了几句,那边仲武却不依了。

“我找的这地儿好却是真真的,守礼兄,可是?”

守礼笑着点点头。

仲武得意地说道:“瞧,守礼兄都承认。二哥你也别抹杀我的脸面了。前日李监当与阿爹吃酒时,道是要选地做官家新酒库,县城狭窄,只有此地宽阔些,竟是有意选了此地哩!”

闻听此言,有两人便感了兴趣。

守礼忙问道:“此话可当真?”

那边容娘听了动作,专心听仲武如何说。

伯文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闲话,怎当地真!县衙也只是有意罢了。新安库设在闹市中,地方狭小,今日新酒一出挤破人头。县里早有另设酒库之意,只钱项上为难,故一直为成。”

原来本朝酒水朝廷专卖,每州每府均设有大酒库或酒楼,既酿酒也做酒水买卖,每岁收入不菲。别的商户或老百姓却不得擅自酿酒,只能自官府酒楼中去沽。清平县的新安库也有些年头,还是官家未南迁之时所设。如今国家小安,街市繁华,这老酒库便有些不合时宜。

守礼听了也未再问,只说些中秋佳话之语。

容娘默默思索了会,那边张四娘却又来谈些女工家事,少不得应付说些话。正无聊间,听得楼下有些声响,想必又有客人来。那脚步声却径直往楼上而来,只听仲武说了声“稍待”,便起身往外迎。容娘总觉此行实是不妥,眼见又有外客,真不知如何脱身。

那边几人却都起身问候。原来却是几人同窗,只听那边“赵兄徐兄张兄”一番招呼,挑起话头,说些节气考试本地趣闻之类。张家兄弟素来健谈,守平是个爱热闹的,守礼只偶尔插句话。

那新来的赵兄却很显出些不同来,谈笑不羁洒脱,却也不过分;话语不俗,且每每见解出众。可惜风流外露,说笑间便欲唤了姐儿来唱曲,六郎忙制止了,伯文笑着解释有家中姐妹在此。那赵兄方才罢休。

这边容娘与四娘十分尴尬,直欲进了轿子立马回家便好。奈何外客在此,也不好言语。少顷,六郎便要告退。容娘刚松了一口气,仲武却牵扯着不放,定要一同去河边放灯,道事先说定了,况时辰尚早。

容娘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恨不得将仲武的嘴堵住,时辰倒是早,奈何人不对!心中只盼那赵兄识趣自行离去,那赵兄今日却很闲,也不识趣,抬脚便跟上。

一行人捡了一处干净河滩,月色昭昭,流水潺潺,很是惬意。河中已有了许多灯,随河水缓缓流淌。婢女给每位小娘子递上一盏朱红羊皮小灯,玉娘与五娘欢喜异常,点了灯便往水中送。容娘却要小环再去找六郎要一盏来,六郎只道她贪玩,也由得她去。

小环颤颤巍巍点了火,将灯点着,递与容娘。却见容娘有些愣怔,小环轻声唤了声小娘子,容娘方缓缓接过手去,瞧了片刻,轻轻将之置于水中。又似不忍它离去,只任它在近处打着旋儿。那边三位小娘子早用小手拨了水,嬉笑着送了灯儿远走。

守礼应付着与旁边人说几句话,却不时拿眼撇了容娘这边。羊皮小灯透出小小一团昏红光芒,隔着纱巾,也能瞧见容娘柔和的侧脸。她的脚边,两盏小灯被水浪带得轻轻碰触,又嗖尔分开。那泛起的阵阵光晕扫过容娘的发,脸,肩,扫过她微垂的手,还有那已被濡湿的裙裾…。那一小团光包裹着她,静谧却又孤单。守礼的心中微颤,手不禁抬了抬。

她在思念谁?父母?曼娘?

守礼的心中忽而浮起这个名字,心中只觉,此刻的容娘,心中念的定是曼娘!往日他旁敲侧击,然容娘从不谈起曼娘。若守礼强问,她定会惨白着脸走开。几番试探,守礼方知,曼娘这个人,真不能提。

忽觉身后寂静,守礼侧头,那几个人却也在看向容娘那边,伯文还朝他挤了挤眼,赵东楼却嘴角弯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边。

守礼笑了笑,手一抬,道:“请。”

第二十六章 卢婆子茶饭店

小灶上水烧得咕噜噜地响,正料理些鱼虾的李大娘子瞧见,扯起她那尖尖的嗓子四下里叫八斤。八斤嘟哝着从院子角落的茅房里钻出来,一脸不满:“连上个茅坑都不痛快!”两手兀自系着裤带。

李大娘子刚拧了一只青虾脑壳,手指上粘着一团虾粪,听了此话顺手便将那虾粪朝八斤一甩,口中嘲笑道:“懒人屎尿多,你一个上午上得三四回!还不给堂上送滚水去!”

八斤揪紧裤带跳了过去。顺手提起直冒白烟的炊壶往堂上去。堂中稀稀落落几个客人,尚不到午饭时分,衙门里常来的几个吏人并些老顾客还要些时辰。老板娘卢婆子却扯出一个菊花般的笑脸在招呼一个熟客。八斤径直走过去,口中吆喝着“滚水滚水”。到了桌子叫一声:

“卢管事,又看亲戚来了!”

这却是句谑语,卢管事因与卢婆子同姓,每常照顾些生意罢了。可卢婆子一个寡妇婆子,熟悉的人便经常好开些玩笑。八斤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从那张阔嘴里往外蹦。好在是个半大小子,也无人计较。

卢婆子手脚灵活,反手揪了八斤脸皮,骂他个小王八,嘴里浑如抹了八斤猪油一般油滑!八斤身子泥鳅一般扭动,口中故作姿态“哎呦哎呦”,炊壶却提得稳稳当当,不见一滴开水溅出。

那边卢管事看得直乐:“该,你个王八羔子,连你爹都敢说道,揪下你脸上的皮!”

八斤嬉笑着躲过卢婆子,大声叫道:“爹诶,快叫娘住手,儿脸蛋疼哩!”

堂中众人爆笑,卢婆子再无半分力气去捉他,只笑得直喘气:

“老婆子…我…要有…你这么个叼儿,…早被你…气死了!”

卢管事笑不可支,连眼泪都逼了出来,正低头拭泪间,斜对门衙门走出几个公人。

八斤人细眼尖,早瞧见,朝卢管事嬉笑道:“老爹,那可不是你亲家?不唤过来喝两盅?”

卢管事一瞧,正有今日要寻的袁当值。也不再计较,起身朝那边招呼,那小吏已是瞧见,笑着应了,入得店来。

卢婆子亲自斟了茶,晓得此时辰必是要用饭的了,便问要些甚酒菜?

袁当值连连罢手,称家中备得有饭,吃盏茶足矣。卢管事那容他推拒,朝卢婆子怪道:

“你这婆子好不省事,已是用饭时分,啰嗦些甚。有好菜上几样来,今年新酒上两壶,要快!”

卢婆子自是省得,眉开眼笑应了,回头便吩咐自家李大娘子将些鱼虾煎煮了,又切了一片豆腐煎了,并些时令菜蔬命八斤端上去。

那袁当值素日也吃惯了卢管事的酒饭,当下不再推脱,坐定了,两人说些张长李短市面见闻官场邸报之类。

一时酒饭上齐,袁当值抿了一口便皱了眉,冲卢婆子道:“老婆子,你今日这酒莫不是兑了水吧,直淡出个鸟来!”

卢婆子闻听,掀了一边眉毛,怒道:“当值老爷,这却不好冤枉我。中秋放新酒,八斤天未亮便去排的队,挤得鞋都掉了,也只沽回来这十数斤。哪来的水,有也是大老爷你的口水!”

卢管事听了呵呵直乐,袁管事啧啧直道:“这贼婆子,凭厉害的嘴,我只说得一句,她硬是回了我十句。”

回头又叹:“如今新安楼的酒水越发不像了。头回我妻舅从临安带回两瓶眉寿堂,那劲道……。”说着便眯了眯眼睛,似在回味。

卢管事应道:“当日东京丰乐楼的眉寿才厉害,香飘十里啊!诶,莫提莫提,来,吃菜吃菜!”

两人吃了一会酒菜,又说到新安楼店堂狭小,回回沽酒要挤个半日,又有哪家被踩了脚掉了鞋袜之类的趣闻。

卢管事因道:“为何不另建酒库,如今清平县繁华,两个酒库也当得,又多为朝廷赚些银子,县老爷也得好名声。”

袁当值呵呵笑了两声:“你道是不想呐!每年要上报几回折子,奈何无钱财拨下来啊!上回老爷原想请十个度牒①下来,料也能收个几百贯,连酒库、慈幼局一并理了。谁想,呵呵,一个都未给。”

卢管事叹道:“原道老百姓难,莫想如今连官老爷也难哩!难道就别无他法?”

袁当值摇摇头:“难呐!知县大人原想城中几个大户各人出几贯钱,把慈幼局办起来,谁知一开口,各家倒有破产之难,只好作罢。来,喝酒,莫理那些闲事。”

卢管事两个喝了一回酒,提起主人想买两间房子住之事。袁当值讶道:“贵府上不是有一处宅院?”

“那是。可如今二爷来家,尚赁了房子在外哩。再者,若有个甚亲戚来投,难道叫人家去住客栈?当值若有合适地方,告诉一声。”

袁当值吃多了卢管事的酒菜,倒很肯帮忙,当下心里便将县城地界转了一圈,方道:

“现有几间房子,可惜地儿太杂,又窄。城北……”

“城北可偏了些?”

袁当值那两条八字眉毛便抬了抬,夹了只虾嚼了,拉长了腔调道:

“你当偏了些,有人可就喜那偏僻幽静地方。”

卢管事听了心中一动。

“我可不信,谁人会看中那样地儿?”

“嘿嘿,你认得的!”

“谁?”

“贵府二爷的女婿!已看了两回了,还托人做中求见了县老爷,主薄也吃熟了!”

卢管事赔笑道:“原是高家大郎,那倒是个有本事的。”

“哼哼,可不。临安济王爷府中去年就瞧了去了,只不知为何没有下文。咱县老爷还怕人家都把地圈走了,连酒库都无法子可想了呢!”

“济王?挨着主家田庄的那个……?”

“就是他府上的。你个管事怎做地,连济王都不晓得?”袁当值已是微醺,酒气涌上,一个呃逆,说话更是不忌。

“来,吃菜吃菜。”

卢管事忙布菜,又斟了一回酒。那袁当值便乜了眼瞧他。

“你今日倒要把我灌醉怎地?”

“啧啧,不就吃个酒嘛,往日咱都是怎吃的?来,小的陪您一杯!”

无奈,袁当值只得又举起杯盏,喝了个精光。

“这酒倒是越喝越有味哈!可惜今日的菜却淡了些,不下酒。”

卢管事朝卢婆子招了下手,便吩咐将那糟的鸭脯肉鸭掌切两盘上来。卢婆子有生意可做,十分欢喜,也不要八斤端,亲自送了上来。

袁当值瞧了卢婆子那只筋骨突出的手,双眼饧涩。

“这只爪子却是大,熏得也黄,只怕难啃!”

卢婆子最是讨厌人家说她黄瘦干扁之类,当日她汉子便是拐了个白白胖胖的女人丢家弃子而去。如今又被当值取笑,便恨恨的啐了一口,回了后院。倒惹得周围人大笑,袁当值得意不已,乐得又灌了几杯黄汤。两人胡乱用了些饭,袁当值便道了声“总是偏你,那日我请管事!”,转身仍朝衙门去了。

卢管事便唤结账,八斤自角落串了出来。笑嘻嘻地唤了声老爹,又倒了盏茶,替卢婆子收了钱。卢管事谑道:“好孝顺儿!”

八斤那张阔嘴往两边一扯,拉得好宽,露出一口瓷实白牙,压低了声音道:“阿爹,你成日请那当值喝酒,供得他菩萨般虔诚。他讲话却不实在,藏着哩!”

卢管事闻听,不觉惊讶。自家一向做事谨慎,今日只为打探口风而来,如何透露了半分口风,这小子为何说如此话来?

“你瞎扯甚?不过是喝盅酒,乱讲几句闲话罢了!”

八斤呵呵笑了两声,将几个碟子撂在一处,欲走时又丢下一句:“管事每费了钱,请公人们饮酒吃饭,不如给我几个铜子,却也有些用处!”

卢管事捋了一把胡须,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八斤。

“好小儿,到你爷爷处耍把戏!且说来听听,看你有几分本事!”

八斤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堂中还有几桌客人,且卢婆子正掀开帘子出来,很是不方便。便朝卢管事挤了挤眼,拉了嗓子大声道:“老爹下回再来啊!”

卢管事骂了一声奸猾,也不在意,提脚去了。

①僧道出家,由官府发给凭证,称之为“度牒”。唐宋时,官府可出售度牒,以充军政费用。

第二十七章 英雄莫问出处?

因时辰尚早,回府也无甚事,卢管事缓缓沿着街道背阳处前行,拐进了一处小弄子。里头不深,不过几户人家。自家外甥慎儿伙了几个娃儿正在地上打滚戏耍,见姥爷来了,噌地翻身而起,咧嘴冲卢管事唤“姥爷”。卢管事自是欢喜,自怀中掏了一纸包与他。打开一瞧,却是几个糖角儿,慎儿欢呼一声,便去与伙伴分糖。卢管事笑着摇摇头,自进了女婿家院子。

女婿张思本一身粗布短褐,正在院中劈柴,见老丈人来了,忙放下手中柴刀招呼,唤了妇人端茶。

当下张思本便与卢管事说些城中见闻,聊些家常,倒也惬意。

“岳父可听说新迁来的张府?”

“如何不知,城中传的热闹,道是他家置办的好深的院子,好齐整的家当,怕是如今清平首富!莫非是你亲戚?”

张思本嘿嘿笑着抓了抓脑袋,他本憨厚,不善玩笑。“小婿哪有这等亲戚。不过是前日去寻他家管事,看有甚木活可做。他家管事倒给了好几件活计,够做一阵了。”

卢管事点点头,如今女婿倒会自己去寻活计了,不愁赚不来银钱。

“他家买的是原钱大户的院子,你可知道费了多少贯钱?”

“小婿倒也听到些首尾,说是费了两千来贯哩。”

卢玉芬正端些茶点过来,听了此话啧啧道:“凭贵,足可买两百亩良田了!”

张思本白了她一眼:“妇道人家,知道些甚!那样大五进院子,另有一个大花园,有钱也没处买去哩!”

妇人很是不服气,张嘴辩驳:“徐府那样尊贵人家,也不过四进院子,显摆些甚!”

说到徐府,张思本自不好说些什么,然世道如此,徐府倒是显得太简陋了些。张思本心直,当着老丈人提了心中疑惑。

卢管事却只淡淡说了一句:“徐府原不在意这些。”

张思本怔了怔,只想不通,若是自己有徐家家底,无论如何是要像张府那样阔气一番的。

卢管事却转了话题:“如今做了几家活计?”

张思本愣了愣,回过神来:“原做了四家,已做完了。因张府事多,便只接了他家活计,要的月余时间哩。”他怕老丈人担心自己,忙解释道,“如今不愁活计,只做不赢哩。好些农户见城中买卖好做,连田都不种了,携家带口,赁了房子住。随便做些事体,也强过村中农事。连妇人都可赚些工钱。”

她妇人听了,便笑道:“若不是慎儿年纪小,女儿也寻摸着去赚些铜子儿贴补家用呢!”

张思本便觉在丈人前丢了脸面,喝道:“哪用你妇道人家出头露面,我赚的不够你花费?”

卢管事忙插嘴道:“女婿能干,你闲操的甚心,服侍好女婿,带好慎儿就是。”

那妇人嘟嘟嘴去了。

卢管事便问到上次托女婿打听之事。

“倒有一家绝户要卖,儿子在许大将军营中死了,也无甚亲戚,生活甚艰难。老两口又有病在身,只图卖了这处房子养活自己。他家房子只有四间,却有个好大院子,价钱却并没有细谈。老丈亲去看了,心中有个底,才好谈价。”

卢管事想了想,索性要女婿带他去看看。

张思本便带了丈人,寻了条小路径往那绝户家而去。

果然是好大一个院子,只脏污不堪。菜园子也没好好打理,一片荒芜之象。说是有四间房,黑乎乎矮仆仆的,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张思本问丈人可要进去瞧瞧,卢管事摇摇头,只在心中估了估院子大小,好回去禀告。

“老丈人,城中也有别处房子卖,你专往此处看作甚?本地人有钱都不往此处来哩!”

卢管事笑了笑,只说此处空旷,不比南头拥挤。

张思本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路,这几日天气晴好,这路便满是尘土,沾得鞋子上裤管上一片灰扑扑的。张思本心道,连自家那处弄子都铺了石子儿,干干净净的,谁愿意上此处来啊!

回得府来,卢管事先去七郎处回事,却巧六郎容娘都在,一并告知了消息。容娘听了便很感兴趣,望了望六郎那边,六郎正在凝神考虑,也望了过来。照七郎看来,两人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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