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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士情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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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搬走的事。说话的时候,那女人一直皱着眉头盯了我,然后摇摇头进屋了。
山南先生轻轻地说:“请不要介意。”
“没有关系,慢慢地就会习惯了。”是他们习惯我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呢,还是我习惯被人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我不知道,这种事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了。
山南先生没有说什么,很久才问我:“你觉得日本怎么样?”
“非常美丽。”
“你的日语说得很好。”
“谢谢。我有两位老师,一位是曾在日本待过几年的荷兰医生,另一位是领事馆的翻译,是个日本人。我自己也经常学着说,多学一点东西总没有坏处。”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你从哪个国家来?”
“美利坚,在大洋的另一边。要坐很久的轮船才到。”
“美利坚?我听说过,也见过美利坚来的船员。你们的酒味道都很浓。”他笑着说,“那你觉得美利坚如何?”
“很大,比日本大很多,我们的一个洲就可能有一个日本大。可是,它现在在打仗。”
“打仗?为什么?”
“怎么说好呢?两边的人政见不同,有可能本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可是为了不同的观点、不同的利益走在对立面,不得不用枪炮来解决问题。”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认可战争,因为会流血会死人。我只祈祷人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啊……我也不喜欢死很多人。”他摸了摸腰间的剑,若有所思地说,“可是这个时代里,只能用剑来表明立场,勤王或者佐幕。”
虽然这个清秀儒雅的日本男人眉宇间神色疏淡,感觉他是从心底就不能接纳我的,可是他表现出来的礼貌亲和还是让我很感动的,尤其他巧妙地化解了暗藏在我身边的危机。宗次郎曾和我说过,他身边的朋友里,只有两个人可以用“文雅谦恭”来形容,其中一个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而正是那人信守了承诺,才让我父亲免于被撕票。对于山南敬助这个人,宗次郎评价说:“山南先生是我很宝贵的朋友。从试卫馆到现在,从江户到京都,他一直都像兄长一样关照我。土方先生太严厉了,只有在山南先生那里才能放松地乱说话。他的心是很柔软的,并不适合拔刀。柔软的心,对一个随时准备拔刀杀人的武士来说,有点多余。”
我想,他这样的人在这个如野兽一般嗜血的组织里一定很孤独吧?看着山南先生寥落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也为他和宗次郎的友情。
抬起头,天空是湛蓝的,云色很淡,吹过来的风已经有一点暖意了。
山南先生说:“樱花已经要开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回到江户看樱花。”
已经西历三月了,那短暂又灿烂的美丽即将在枝头绽放。我跟着说:“京都的樱花也会很美的。”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会不会后悔呢?”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悔”这个词,不断地充斥在我十八岁到十九岁的那段时光里。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问“后不后悔呢”?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说:“如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后悔了。”
不再有任何回应。只有厚齿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扣扣”脆响。
走到刚刚和宗次郎分开的地方,他已经早早地站在那里等我了。我飞奔着跃到他的怀抱里,他边抱住我,边羞涩地说:“山南先生在呢。”脸颊到耳根都是红红的。看到他好好地站着,我很高兴。
山南先生问他:“谈好了吗?”
“嗯。”宗次郎爽朗地笑着,又对我说,“走,我们去吃葛粉汤。”
和他两人各自捧着大碗,坐在走廊上的时候,我问他:“土方先生说了什么?关于我的吗?”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然后咽下,才开口:“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能说话。”
我倒了一些到他碗里,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不好吃吗?”他问。
“我还是习惯吃烘得香香的面包,再涂上一层黄油。”
“唔,没见过呢。”
“真想让你也尝尝我们的食物。”我说着便笑了起来,对人生充满期待。
他慢慢地吃完葛粉汤,看到我碗里还剩一些汤,很自然地倒过去帮我喝掉,掏出手帕,轻柔地替我擦拭嘴角,再翻另一面,拂过自己的嘴唇。接着才说:“不让碗里的食物浪费,也是对辛苦做饭的人的感恩。”
我喜欢他认真说话的样子,连沉静的侧脸看起来都很美好。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很喜欢问心爱的男孩子各种各样的问题。那时的我也不例外。
三月的阳光下,我偎依着他,问:“为什么你不问我后不后悔?”
“哦。那你后不后悔呢?”他有点要笑出来了。
“……”我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接着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在轮船上都在想些什么?”
他很温顺地赶紧点头。
“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不想你娶别的女孩子,无论友子还是别人都不可以。”
“不管怎么说,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坐在门口的样子,我以为我还没睡醒。”他伸手揽住了我的后背,低声说。
我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无比伤感地说:“我只是很害怕睁开眼睛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了。”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黄昏的冲田街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他转过头对我笑,阳光照在他青春洋溢的脸上,我至今都能回忆起他脸颊上被镀成金色的浅浅的绒毛,还有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其中有一颗特别地亮。
我很想和他接吻。他的嘴唇,他的气息,他的眼神,都让我情难自已。可是这是在八木家的长廊上,院子的石柱后面已经挤了两个好奇的脑袋在张望着这边,其中一个还在对我挤眼睛。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新八。
我忍住跟他打招呼的念头,担心会给他带来麻烦。宗次郎却毫不在意地拉着我,走到他们面前,摊开手掌,指着我介绍:“这是史密斯。”
那两人笑嘻嘻地跟我点头。
“永仓新八,很久不见啊,西洋来的小姐。”新八冲我摆手。
“原田左之助,”另外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挠着头,说,“我听麻纱说起你了。”
“你们好。”我学着日本人的样子规规矩矩地鞠躬。
原田左之助脸上全是惊奇的神色,新八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胸口,得意地说:“怎么样?跟你说了吧,她学了不少我们的东西。”
宗次郎和他们说笑了几句,准备带我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平助那家伙呢?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他从昨天就一直待在新德寺伊东那里。”原田皱着眉头,还想说点什么,新八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到原田的肩膀上,敲了两下,说:“都是北辰一刀流的嘛,走得近也不奇怪。”然后他像是有所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宗次郎静静地站了一会,说:“不用担心,土方先生那边已经说好了的。”
“总之,你要是看到一个脸比女人还白、长得很艳丽的男人,记得千万要躲开。”新八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像在暗示着什么。
等他们走后,宗次郎才告诉我:“他说的是伊东,大概除了近藤先生以外,没几个人会喜欢他吧。”
“你们不是同伴吗?怎么会不和呢?”我问。
“怎么说好呢?这家伙带了一帮人过来,还在我们的队士里面拉人。他是狂热的尊攘派,最好是不要让他看到你。”宗次郎专注地盯着枝繁叶茂的樱花树,说。
“那这里的主人呢?刚刚我看到八木夫人了,她看起来不太高兴我在这里。”
“不用担心,我和土方先生说了,会和你一起搬出去。八木先生也在的。我是局长助勤的职务,可以在外面住。”
“让你的同伴知道我的存在,真的没关系吗?”我还是很担心。
“土方先生说,尽量让更少人知道,不然……”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不起。”
我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转身凝视我,重重地把我抱在怀里,附在我耳边温柔地低语:“不会。”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说:“今年很暖和,樱花应该会提前开。到时我带你去平野神社看樱花祭,人山人海,漫天都是樱花在飘,很热闹的。”
“江户的樱花会比京都的好看吗?山南先生说他想回江户看樱花。”
宗次郎想了一下,说:“我也是很想念江户的樱花,有几年没看到了。以后有机会带你回去看。我记得小野路町那边有一大片的蒲公英地,每到春天,风一吹过,蒲公英和樱花糅合在一起,飞得到处都是。三年前,我和山南先生去教授剑术的时候曾经过那里。”
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想象当时的画面,嘴角微微地翘起来,十分地孩子气。我趁着周围没有人,飞快地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有点偷偷做坏事的紧张。他蓦然睁大了眼睛,捂着迅速泛红的脸颊,东张西望了一会,才低声对我说:“小心被人看到呀。”
我心中充满初恋少女的甜蜜,眼睛一刻也不能离开他。“冲田先生,快说,我是谁?”
他一下子就领悟了我的意思,羞怯地念了出来:“冲田夫人。”
“再说一遍。”
“冲田夫人。”
“大声一点。”
“冲——田——夫——人!”
我更加欣喜,心情欢畅得就像坐着骏马在春日的原野上驰骋。我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拥抱着他,喃喃自语:“我何其有幸,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你。”美国姑娘直率豪迈的性情在那时完全迸发出来,我一点一点地褪去庄重矜持的面纱,变得跟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无异了。
我的嘴巴总想去亲吻他,我的手总是摸不够他的肌肤,好像没有紧紧地接触他,就无法驱散我心中狂野奔放的原始冲动。
“怎么办好呢?我像喝醉酒了一样。”我扯着他的衣袖,心里怦怦直跳。
也许是我目光过于火热,他的脸仿佛被烫伤了一般红彤彤的。他讷讷地说:“是啊,那要怎么办?”
“跑出去!我们一起从这里跑出去!”我大笑着,拽着他,撒开脚从这个僻静的小院子里飞奔出去。
没有人伸手阻挡,来不及看别人异样的眼光,我和他手拉手一起跋涉过春天的河流,顺流逆流,一路向前,从这个偏见与隔阂并生,杀戮和欲望共存的世界里远远地跑出去。
他一边欢快地带着我跑,一边指着地方对我喊:
“这是前川邸。”
“哎呀,别走那边,新德寺是我们的驻地,会碰上伊东那群人的。”
“不行,不行,那条路通岛原。”
“我们再去敷船屋看歌舞伎表演好不好?这边,这边啊!”
“……”
那是我美丽的十九岁的春天。“噼啪”,抬起头,有个粉嫩的花蕾从树上掉了下来。对未来的幸福期待渗透了我的身心,无形中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变得绚烂缤纷起来。我和我的男孩仿佛长出了翅膀,高高地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直直地冲上云霄。在那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一起自由漫步,结婚生子,周围鄙夷的眼光和惊惧的尖叫都统统消散。
“宗次郎啊,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跑下去该多好啊。”我握紧了他的手,暗暗地想。
我们在敷船屋门口停了下来,守门的小厮却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他颤抖着手指向我,惶然地摇头,声音起伏不定:“这不可以,会吓走其他的客人的。”
经历过下关炮战,连长州藩都转而赞同开国通商,在日本这个岛国穿梭的外国人逐渐多了起来,贸易往来频繁。我零零散散地听闻了这些事,虽然不期望日本普通民众可以大方地接受一个外国人出现在他们的公开场合,但是没有想到依旧是排斥到这样的程度。这是他们的天皇所在的城市,对于信仰和血统纯正的坚持,一直是日本人骨子里不可抹灭的骄傲。
宗次郎神色黯然,不理会他人的指指点点,仿佛自己做了错事一样,只是不住地对我说抱歉。
我装作不在意地安慰他:“没事,我也不太喜欢看。那长长的音调听不懂,还让人想睡觉。”
“那我们去看看房子?附近有个挺好的宅子。嗯,我还是有一点闲钱的。不用担心,我们领的是会津藩的俸禄,够的。”
“好,先给我买个笠帽,那种有面纱的。”我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太阳比较大。”
“嗯,再去趟大丸吴服店,该给你添几件衣服了。”他轻声笑着,好看的脸庞在温煦的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辉。
我觉得我不再像漂浮在深海上的木块那样孤独了。寂寞、眼泪、不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是值得的,因为我想要的那个人就站在我身边。拥抱着他,就像拥抱自己的心灵一样温暖。
衣服要过些天才能取,成衣里没有我能穿的尺码,日本女人普遍太矮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戴着市女笠,紧紧地跟在宗次郎身后。他一边按着刀,一边牵着我走一些比较偏僻的小巷。
宗次郎说的那个宅子坐落在一个名叫油小路的地方。他说他们可能不久就要搬到西本愿寺去了,那里离屯所近,以后会方便很多。[WWW。WRSHU。COM]
开门的是个老人家,头发苍白,拄着拐杖,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他和宗次郎是相识的,和善地招呼着我们进屋。他才刚从丹波的女儿家返回来不久,和八岁的小外孙住在一起。
我摘下笠帽,有些胆怯地望着他,生怕他的一句拒绝会让宗次郎更加尴尬。
可是,这位名叫忠野的老人家无碍地摆手说:“没有关系,去年也有个西洋来的姑娘租了我的房子住。”
我愣了愣神,又听见他对宗次郎鞠躬致谢:“真是感激您常来教胜太剑术。太麻烦您了,冲田师傅。”
仔细看,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小男孩正乖巧地对宗次郎招手。
“抱歉喔,胜太,今天不能教你了。”宗次郎露出他一贯开朗的笑容,说,“不过,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练习的。”
忠野老伯带我们去看屋子。不是很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铺着蒲草做的榻榻米。窗户是朝着南边开的,不久会有暖暖的风吹进来。我想着我还可以在后面的空地上种上一些容易生养的花草,等到夏天,会陆陆续续地繁茂起来,就觉得非常地高兴。还有,门口挂着的芦苇隔断,据说冬天可以御寒,夏天可以散热。廊下有一方小小的水池,静下心来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击打竹片的声音,走近一点,会看到水池边上布满了碧绿又茂盛的青苔。我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一种跟英美居室风格截然不同的素淡静谧。
我还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副油画,画面上的景象是一个晚霞漫天的黄昏,狭窄的小道,归来的旅人,从一个矮矮的木板墙头伸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宗次郎说,这叫夕颜。
简简单单的画,色调却极其浓艳,只有那朵朴素的夕颜花暗自流露了画画的人别样的心情。乍看一眼,熟悉的感觉立马扑面而来。
无处不在的维维安。
宗次郎赞叹:“画得真好,看着就像站在画面里面。”
我笑了笑,把它递给蹲在门口张望的胜太,礼貌地说:“麻烦你放到别的地方去好吗?”
有些事,有些人,永远不能原谅。那个年纪的我就是如此地倔强。
忠野老伯留我们吃了顿便饭,我不喜欢萝卜的味道,偷偷趁主人家不注意赶紧倒到宗次郎的碟子里去。他无奈地对我笑,夹起一块就放在嘴里去了。饭后,我们坐在屋子里面,喝老伯亲手碾磨、冲泡的抹茶。听说这是从中国传过来的,宗次郎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东张西望,专心一点,要怀着这是一生仅有的一次机缘的心情来品茶。”
我不太理解,忍不住又开始幻想和宗次郎一起喝英式下午茶的情形会是怎样的呢?这个国度的一切,我一直在努力着去适应,有一些新鲜,有一些惊喜。沉寂下来之后,我对伦敦对父母的思念也在悄悄地滋长。如果他们也能坐在这里喝喝茶,认认真真地审视我所爱的少年的话,该有多好。可是世事无法求全责备,就像萝卜的味道虽然不好,可是团子还是很好吃的。总的来说,我挺满意的。
我们一直待到了黄昏时分才告辞。霞光万丈,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绚烂,一轮蛋黄一样圆的落日静静地挂在我们身后。
“这位老人家人很好的,租他的宅子住,我外出值勤的时候也可以安心一些。没有人会欺负你的。”宗次郎微笑着说,“你觉得怎样呢?”
“我现在只想要飞起来。”我张开双臂,感受着风从指尖流淌而过。
“那我带你一起飞。”他目光炯炯地回应我。
然后,我们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在京都安静又狭窄的小巷子里,如嬉闹的孩童般一前一后地追逐着。不经意甩头,看到一朵白色的小花倔强地孤立在墙头砖瓦的缝隙间,随风摇曳。那是只在黄昏盛开的夕颜。
“我宣布,从这里到那条路的拐角,都叫做‘冲田街’!”我边跑边回头,对我的男孩大声说。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爱情的样子
回到八木家已经过了开饭时间。似乎因为我在,八木夫人走近的脚步骤然停住,隔得远远地问宗次郎要不要来点饭团子,宗次郎客气地跟她道谢,说已经用过饭了。
等八木夫人离开,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问:“还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给你,要不要?”
我摇头说不用。八木夫人的排斥和深雪小姐的疏淡,我都能理解。
突然想到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虽然已经从深雪小姐那知道答案,我还是试探地问他:“近藤先生的妻子是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住在九华町里吗?”
他显然有点意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不是呢,那是深雪小姐。近藤先生很喜欢她,专程从大阪接她过来,九华町的住所就是为她置办的。近藤先生的妻子叫阿常,是我们师傅的女儿,住在兴正寺的另一处宅子里。”
“阿常夫人知道近藤先生另外有女人不会生气吗?”
宗次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的口气是那么自然。我心里一惊,握着他的手无意识地加大了手劲。
“哎呀,”他痛呼起来,睁大了眼睛看我。夜色渐渐浓重,风景如退潮般远去,只有他幽深的双眼在一片迷蒙中波光涟涟,像有水雾升起。
阿常夫人不生气的事,我却在生气。当时的心情是繁杂多变的,跟光脚踩在湿滑的青苔上一样,不小心就会摔倒的紧张感让我变得像一只炸毛的小猫,随时准备伸出爪子自我防卫。可是理智又告诉我,惊惧和暴躁只会把一切搞得更糟。
于是,我松开手,缓了缓语气,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嗯……”他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我立刻震怒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瞪着他,什么理智都被抛到一边去了。
“哎呀,你怎么了?”他感到莫名其妙。
女孩子心里的担忧,他是不会懂的,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介意近藤先生可以同时拥有两个以上的女人,并心安理得地在她们之间享受一个日本男人的尊严。这种尊严对我来说却恰恰是对爱情的亵渎。我当时看不到未来,所以焦躁和恐惧无处不在,或许我在这份恋情上不知不觉地投入了太多了。
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眼眶里饱含的泪水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我很害怕,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和他说话。
他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想伸手帮我擦泪,却被我愤怒的目光瞪得赶紧缩回去。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我不会说话,是哪里说错了吗?”
我心里长长地叹气,觉得很有必要教会他一些东西。我问:“日本男人是不是都会有很多女人呢?而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唔,是这样的。”他老实地点头。
“像岛原那样的地方,你常去吗?”我想起有一次在祗园见到他的情景。
“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他们去的时候,经常会让我或者阿一作为护卫陪同的。他们都有几个相好的女子。”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露出羞赧的笑容,说,“你是在为这个不高兴吗?我只是一边坐着,偶尔喝下酒。我不喜欢那里,不自在。”
“宗次郎,我相信你。我一直都希望伴侣是可以相互忠诚的。”我握着他的手,低低地说,“我跟我父亲吵翻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事。我父亲那个人很冷硬严厉,风评也很好,你也见过的,他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我的母亲很爱他也很怕他。即使这样,我也认为他们是相爱着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有一个情人,比他小上十来岁,早在十年前他们就偷偷在一起了。我没敢告诉我母亲这件事。我……不能原谅他。”
宗次郎沉默了良久才说:“你父母的事,我不好评价。如果是按我们的看法,根本就没有什么,子女不应该在这种事上记恨父亲。”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能接受。宗次郎,”我吻了吻他的手背,轻声说,“我无法遵从父母的安排,无法如他们期望的那样跟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结婚,过着一帆风顺的生活,那也是因为我认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结合,不只是简单的在一起就行了,还要有身体和心的忠诚。爱情里是不能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所以我想,我没办法再把心完整地交给另一个人了。”
他的眼睛霎时睁得很大,用力地反握住我的手。凉薄的月色已经爬上了他的面容,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他的眼里有两团亮晶晶的火焰在燃烧,像要把我从头到脚都吞噬掉。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直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到我的颈窝上。他抱着我,柔声说:“明白了。我也是。”他一向不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两句简简单单的话,已经足够让我陶醉了。
他只是抱了一下,就松开手了。晚风透着点寒气,我抖索着肩膀,打了个冷战。他关切地说:“先回房间吧,今夜你就睡我那。”
我感到脸上一阵滚烫,吞了吞口水,赶紧低头应了一声,又听见他说:“我要和近藤先生、新八他们一起九华町,要很晚才回来,到时就跟新八挤一挤了。”
我一听就着急了,抬头问:“要留我一个人吗?”我心里是很想和他多一些时间单独相处的。
他以为我是因为害怕土方先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对我不利,安慰我:“不用怕,土方先生已经答应我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我还是问了,“你跟他怎么谈的?”
他摇摇头,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地帮我捋起被风吹到脸颊边的卷发,捧在手心里,如同珍宝一般细细地打量。发现我在盯着他看,他也看着我微笑。
我还想再问,他却说:“好啦,我该去近藤先生那了。我送你回房间。”顿了顿,他才用比蚊子嗡鸣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会请八木夫人帮我安排热水沐浴的,让我先换上他的浴衣。讲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头越埋越低,到最后声音细成了一条线,几乎微不可闻。
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害羞。
正要往他房间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执声,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待到那声音靠近,我才发现那是山南先生。
他提着一盏灯,火光摇曳,在他的脸上跳跃出一种奇异的亮色来,说不出的阴郁和清冷。宗次郎带着我向他微微鞠躬,他对我们点点头,就径直从身边擦过了。虽然步伐平稳,可还是不免带起了一股风,感觉周围厚重的树影更加深沉了。
我闻到了细微的花香,努力嗅着寻找源头,却看到宗次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直注视着山南先生离去的方向。
“怎么了?”我问。
他回过神,揉了揉我的头发,避开话题说:“早点休息吧。若回来还不是太晚,我再去看你。”
那晚,八木夫人准备的水只有一点点温度。我尽力不让自己去看她那张充满厌恶和排斥的脸,客客气气地向她道谢,也随便将就着擦洗了下身体。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即便是在伦敦寄居那几年,舅妈的脸色固然不怎么好看,可是该有的礼节是不会少的。淡淡的孤独萦绕在我心头,直到换上那身散发着柔和清香的男孩的白色浴衣,失落感才彻底消去。
一想到这件衣服里也曾包裹过他年轻美好的身体时,我就忍不住血管贲张,心中蠢蠢欲动。
我其实挺想出去和大家都打声招呼的,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可是想想也知道我的出现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不快和困扰。我只能早早地躺在黑暗的屋子里,从半开的窗户望一望那一弯细细的新月。整个房间早已被我摸索了一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我贪恋着任何一丝我的男孩可能触碰过的痕迹,用我的指尖来记忆他的气息。
如果爱是一种病,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我枕着月光入睡,又在一片如华月色中醒来。纸门外徘徊着一团黑影,眯着眼睛看去,就像中国泼墨山水画里的莽莽山脉。
迟疑了片刻,黑影仍未散去。我问:“宗次郎,是你吗?”
好一会,软软的声音才从门外传进来。“嗯。你还没睡吗?”
“刚好醒了。”我其实很想见他的,可是不知怎么了,久违了的淑女矜持突然又回到我身上。我忍耐着就是不肯先开口问他要不要进来。
“我,我只是来看看。”他的声音有些起伏,“那么,我去新八那睡了。”
我咬着嘴唇,不甘地应了声,就不再说话。
屋子里微弱的烛光扑闪着,我睡前忘记吹灭了。也许他是看着房间还亮着光才来看我的。可是那团影子始终踟蹰着没有移开半分。
我猫着身子走到拉门前细细地看,发现他是靠着门坐在走廊上的。
木条的地板很冰凉,我心疼地想拉开门,让他进来。他察觉到了我在门边上,撒娇似地拖着长长的音调,说:“我只是睡不着而已。”可是他没有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也是。”我索性也挨着他的身影坐了下去。隔着一扇薄薄的纸拉门,我们背靠着背开始说话。
“都回来了吗?”我问。
“没有,我自己先回来的。有新八、左之助和武田几个在那里,不需要我护卫了。”他的声音就像舒缓的钢琴曲一样漂浮在凉凉的风里。
然后,他轻咳了几声。我连忙问:“着凉了吗?”
“不是。老毛病了,一入夜就会咳几声,很快就好。”
我记起了去年在江户的那几个梦幻般的夜晚,他也是时不时地会捂着嘴,拼命抑制咳嗽。“快回去休息吧,风有点冷。”
“嗯……”他低低地回答,鼓起勇气,又说,“我,我……”
可是话语却迅速滑过,却怎么也捕捉不到。我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只担心他的身体。
“宗次郎……”我再一次催促着,打定主意要开门哄他先回去。
“我想你。”犹如一盏明灯在黑夜里骤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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