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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吉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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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六妹妹竟然是曾经被吓着了,所以不再说话,只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把自己的六妹妹吓到不敢说话,这庄家老宅里看来水很深呢。

一边想着,文竺一边听着这个五哥哥涛涛不绝的自说自画,突然就觉得满满的暖意,虽然这里好似很不太平,六妹妹落水的事情也还没有头绪,但有了这个五哥,自己也许不会这样孤单。

小五的话还没完,就见琉璃从外面回来了,原来是郎中请来了。文竺如今不过十一岁,还用不着放帘子隔绢帕的,郎中是个面善的中年人,他仔细的给文竺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嘱咐了好生静养,便离开了。

琉璃让小丫鬟给郎中打了赏,便吩咐传饭。又对着小五道,“表少爷,小姐如今病着,只能吃些清淡的,您还是回老太太那儿去吧?”

文竺扑哧笑了出来,这个琉璃,不愧是老太太的人,连少爷都敢撵。小五听了也笑了,对着文竺道,“妹妹这个新收的丫鬟果然厉害,刚收了我的礼,这就撵人了,看来是赏的不够啊!”

嘴上虽然说着,小五也知道琉璃是为他好,便跟文竺打了招呼,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用晚饭去了。

小五一走,琉璃便吩咐将食盒端了上来,文竺靠在迎枕上,看琉璃端了一小碗碧粳粥上来,又有青菜梅豆一小碟,萝卜干一小碟,八宝菜一小碟,还有一小碟的甜酱瓜。菜虽不少,却没有半点油星。

“小姐,郎中嘱咐了,要吃清淡的。”

琉璃看文竺没有什么胃口,忙解释道。

文竺点点头,开始喝粥,既然以六妹妹的身份活下来,就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止是为自己,也为六妹妹。如此想着,文竺一口气喝了二碗粥,待琉璃劝了才做罢。

“六小姐,您病未好,先少用些,快点喝了药,晚上再用。”琉璃一面劝着,一面收了碗筷,看着文竺巴巴的望着,却也不让步。

文竺用完了饭,又喝完了药,刚想躺下,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的声音。

“六妹妹,听说你能说话了?”一个穿着鹅黄绣葱绿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头上插了一支金步摇,戴了蜜蜡的珠花,耳朵上坠着赤银珍珠耳坠,看起来端庄妩媚。只是姿色却平平,一双小小的眼睛加上不高的鼻梁,只可惜了那一层粉。

随着她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双螺髻,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石榴红绢花,耳上坠了一对翡翠坠子,

穿了件葱绿色云纹妆花褙子,有点孩子气的女子,她的眼睛大大的,却不够灵动,只跟在另一个女子的后面,静静的看了进来。

第五章 探视(上)

眼看着两位姑娘走近,早有小丫鬟打了水晶帘子,文竺仔细看来,却都不认得。这却也不怪文竺,那年祖母去京城小住,女眷里只带了大夫人吕氏与六妹妹文竹相随,因此她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好在琉璃还算是有眼色,看着文竺不说话,便道,“四小姐、七小姐别介意,我们六小姐还在病中。”说着又叫了小丫鬟取了锦杌来,招呼两位小姐坐下,又让小丫鬟送了茶点送上来。

“怎么会呢,琉璃姐姐言重了,六妹妹身子可好些了?”那端庄的女子约十三、四岁,见着琉璃格外客气,听起来应该是四小姐了。文竺听祖母提过,大夫人吕氏只有二个儿子,并没有女儿,便将一个姨娘生的女儿抱了来养,取名文慧,想来便是这个了。

那孩子气的女孩子也道,“怎么会,我们应该早些来探望才是,只是妈妈们说六姐姐昏迷着,不好来打扰,刚刚听姑母说姐姐醒了说话了,这才禀了大伯母过来看探望……”

小丫鬟很快便将两盘子点心送了上来,那女孩子话没说完就看着小丫鬟放在桌上的点心,眼里满满的期待。

琉璃看了不忍,便取了一碟过来,“七小姐尝尝,这是姑奶奶带来的,听说是京里的做法,咱们这里吃不到的。”

文竺并没有在意桌上的点心,此时看了,才知道,琉璃手中的这一碟子黄灿灿的竟是京城有名的糕点豌豆黄,而桌上还有一盘盐甜干酥的牛舌饼,淡黄色的糕饼做成了牛舌的形状,长长圆圆的,格外好看。虽然点心很精致,但以庄家的财势,却也不可能见不到,这个七小姐不知是哪房的小姐,虽然衣饰看着精美,却竟然嘴馋如此,不知道是真的嘴馋还是有谁苛刻了。

这个孩子气的女子先是看了一眼文慧,见文慧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她又看向文竺,文竺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道,“两位姐姐,文华失礼了。”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捻了一块豌豆黄,仔细的吃了起来,眼睛越发的明亮,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文慧虽不愉,却没说什么,待收回目光,发现屋中只有文竺一人,便奇怪的道,“祖母已经回去了?”

琉璃听了将豌豆黄放置到桌子上,又接过小丫鬟上沏的茶端给文慧,这才道,“老太太觉得累了,连表少爷也回去了。立春去了庄子上,老太太看着六小姐这里没人伺候,就把奴婢留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祖母累了,所在东厢歇着呢。”文慧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着丧气,她转过头来,冲着文竺道,“妹妹看着脸色很不好,还是要好好养着才是,赵家表哥也太过份了,怎么能把六妹妹往水里推。”说着一脸的不忿,仿佛跟文竺很是要好。

“不是他。”文竺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依然是一脸的微笑,却把文慧吓了一跳,连一旁吃东西的文华都停下了嘴,也愣着看向文竺。

“六姐姐,你可开口了!”文华一边说,一边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到小碟子里,用帕子擦了擦手,几步跑过来,坐在文竺的床上,似乎真的很是开心。

文慧却愣了愣神,这才接口道,“妹妹可开口了,姐姐真为你高兴。”嘴上这样说,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高兴,文竺不是十岁的年纪,心中自然有数。

待看到文华跑过去,文慧连忙又道,“七妹妹别过了病气,快回来。”

琉璃见了也劝了几句,见文华这边回了座位上坐下,琉璃却又向文慧问道,“四小姐,刚刚老太太已经说过了,不是表少爷推我们小姐下水的,不知道四小姐是从哪儿听说的?”

文竺瞥了一眼琉璃,这个丫鬟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不止敏锐,还句句都说到点子上。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文慧。

“听姑母说的啊,说要是你有什么事情,要打死赵家表哥呢。”文慧轻轻一笑,小小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对这个话深信不已,“赵家表哥以前整天欺负你,姑母训斥了几回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看他以后他还敢招惹事非。”

琉璃似乎是信了,将茶碗端给文华,文竺却低了头。待文华又吃了块牛舌饼,文慧便站起身来,简单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两人便从文竺处告辞。

琉璃送两位小姐出门,又嘱咐青杏服侍文竺躺在床上休息,青杏招呼小丫鬟们将茶点撤了,见文竺有些困倦,便带着屋中的丫鬟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中静悄悄的,文竺看着头上淡紫色的罗帐,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一边想着重生前的六妹妹,一边思考当前的对策。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去京中见父亲,然后查出自己死的真相。而现在,自己初来乍到,自然是先把身份坐稳,这府中并不安稳,六妹妹显然是被人推下水的,小五看起来只是个替罪羊。

表面看起来,祖母确是真心疼她的,姑母虽只是表面功夫,却是刚正,不是那刁钻无赖之人,知道可能是小五推自己落水,即使小五不认,也不坦护。

文慧跟她感情看起来并不好,明着是来看她,来了却问起祖母,一副不闲不淡的样子。反而对琉璃格外上心,琉璃却也聪明,只说自己被留下,却没说赏给了自己,真真是玲珑剔透。

反观文华,虽然看着很是孩子气,却是最安全的,对自己也算有几分真心。听到自己开口,连喜欢的糕点都丢在一旁,只是在这个家中定然不受待见。

只见了不过五个人,她心中便无限安慰,至少大半都是关心她的,特别是祖母,这般疼她。想她之前在京城,虽然府中人少,除了父亲与兄长,却没有谁是真心对自己好。父亲极忙,而兄长自小就很是用功,毕竟是长子,内院也很少来,难得能见自己一面。

平日在府中的几个姐妹,要么是极讨厌自己,像文淑,要么就是极怕沾了自己的晦气,像文雅。

继母陶氏更是不待见自己,只是文竺一直懒的计较,凡事都避让三分,也许是这种性子才导致陶氏以为自己好欺负。明着对自己好吃好喝的待着,但从不带自己出门。

家中来客的时候,除了亲戚,一般也极少让自己去见。美其名曰是怕惊扰了自己的清静,也怕别人说闲话,毕竟自己有着扫把星的名号。但最后却让自己落得快及笄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

正思量着,琉璃已经送了几人出门回来,见到文竺睁着眼睛躺着才道,“六小姐,想来七小姐跟着五夫人和冯姨娘的确没吃过什么点心,奴婢自作主张,将那点心取了一半给七小姐带去,还请小姐责罚。”

原来文华是五房小姐,五老爷跟四老爷一样是庶出,但与四老爷不同,据说五老爷是老太爷老来得子,所以老太爷在世时,很疼五老爷,五老爷仗着父亲的宠爱,便很有些不学无术,至今在家游手好闲,虽说也在铺子里任职,却不过是个挂名。

“五婶她……”文竺刚开口,琉璃便解释道,“您放心吧,五夫人不会怪罪的,她一向对冯姨娘和七小姐的事不闻不问的……”原来,五老爷娶的是个小商人的女儿,很有些陪嫁,成亲不过二年,这七小姐是庶出,冯姨娘又不会争宠,所以不怎么受五老爷待见,怪不得如此胆小,吃块点心还要看文慧的脸色。

文竺赞许的看了一眼琉璃。这是琉璃替她收买人心呢,她怎么能不明白,虽然自作主张是有些逾越,但主子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子,她能够这样做,确是真心为主子打算,文竺满心温暖,却又想起冬桃来,那件事太过可疑,冬桃在里面又什么样的角色呢?如果她是无辜,现在不知道会被陶氏如何处置,一时间,她心里又凉了一半,琉璃是真心对她的吗?还是只不过想讨好祖母呢?

琉璃并不知道文竺在心里已经思量了几个来回,她见文竺并不睡觉,便只取了一个石青金钱引枕给她。文竺起身靠了,又整理了一下披散着的头发,就听着有小丫鬟道,“大夫人、大奶奶。”

话音一落,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个四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小袄,梳了牡丹髻,

当中插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右戴一枝翡翠蓝宝石的簪子,打扮得华丽而雍容。这便是大夫人了,文竺在京中倒是见过。

只是她右侧的一个身段婀娜,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倒是面生,她穿了件桃红色的刻丝小袄,梳了流云髻,正中插一枝赤金满池娇分心,右边偏戴一朵石榴红绢花,柳眉杏眼,看起来略显拘谨。只是她静静的看向文竺,眼中带了一丝不易查觉的悲悯。

第六章 探视(下)

文竺静静的看着大夫人吕氏将众丫鬟媳妇留在了外面,自己带着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没有开口叫人,看这吕氏的脸色略有些阴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落水,让祖母骂了。对这个吕氏,文竺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她一向在祖母面前很恭敬,做事干练,对内院的事情管的极好。

大老爷庄崇义的屋里,除了吕氏外,只有一个通房,因着怀孕才被抬了姨娘,其它的早就被打发了。而这个姨娘生了文慧之后,吕氏就以没有女儿为由抱过来自己养了。这个姨娘一直身体不好,没几年就病死了,而此后,庄大老爷房里就再也没添过人。

自己不过是个小辈,反正自己也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失礼了又如何。文竺想着便愣愣的冲着大夫人,并不说话。琉璃早已经让小丫鬟上了茶水,便低头立在一旁。

“妹妹可好些了?”吕氏右侧的那个女子将白瓷茶碗放置于桌上,微笑着上前跟文竺说话,“祖母她老人家怕人多打扰你休息,又怕你病了没人来看太过冷清,这才让娘和我一起来探望你。”说着招呼小丫鬟将锦杌搬近了,过来坐在床前,而吕氏则沉静的坐在了略远些的地方,眉头微蹙,很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喝茶,只听着这女子说话。

见文竺还是愣愣的,那女子又道,“六妹妹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好。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打发了丫鬟去厨房要,若是厨房敢有什么怠慢的跟大嫂说,再不济还有你大伯母呢!”说着瞥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这才僵硬的笑了一笑,又点点头接道:“正是这个理儿,都是自家人,虽说你父母都不在了,但有祖母疼你,有我这个大伯母,还有你嫂子。你四婶娘她们也是要来的,只是怕扰了你休息。”

庄家大伯母,文竺是见过的,只是当年那个大伯母,见到自己的时候格外高兴,总是说要跟自己多多亲近,哪像现在,看这神情,对自己不但不上心,反而有厌恶的意思,真是好生奇怪。

而这个从没见过的大嫂却还对自己挺亲热,只听说庄家大房长子娶了江南世家,杜家的女子,原来就是她。仔细端详,这个女子长的虽然中正,却也不算多漂亮,只是行走坐站却是端庄,让人挑不出半点子错来,比大伯母,是有气质了许多,果然是世家大族,一坐一站便能看出不同来。

而且不管她对自己是什么想法,面子上却是热情的很,如果文竺不是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又比现在多活了几年,定会以为这个大嫂是真心疼自己的。

且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是来探病的,既然人都认清了,文竺便开口叫起人来,“文竺谢过大伯母、大嫂挂念。”文竺说着便要起身,倒让杜氏吓了一跳。

“妹妹快躺好了,自从我进咱们家的门还没听过妹妹说话,妹妹的声音宛若黄莺,真应该多说才是。”说着杜氏又看了看大夫人吕氏,见吕氏点头,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无非就是让文竺好好养病之类的话。

文竺一一应了,杜氏又让同来的丫鬟送上各房送的礼,杜氏说话很快,文竺只听得,送来了大房送来的燕窝,四房送来了阿胶,五房送来了桂圆。二房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庄二老爷了,他在京城,自然够不到。文竺想到父亲,便又想着,不知道自己在京城被害的事情到底如何了结,凶手会不会逍遥法外。

文竺这边胡乱的想着,杜氏那边不停的唠叨,直到吕氏咳嗽了一声,才又嘱咐了几句,跟文竺告辞。

吕氏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转身离去,杜氏却在离去时装作给文竺掖被角的样子,轻轻的说了一句,“妹妹,听说最先发现你落水了去叫人的是七小姐文华……”

文竺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直视着杜氏,略黄的皮肤上,扑了好些粉,头上的红绢花显得面色红润,搭配的刚刚好。杜氏的眼睛清亮,嘴唇微弯,好似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般,一脸的风清云淡。

吕氏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唤杜氏快一些,杜氏站起来,这才大声的道,“六妹妹,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眼看着杜氏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外,文竺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文竺可以肯定,自己的六妹妹跟这个大奶奶是很熟悉的,只是这个大奶奶这句话到底是提醒自己,还是想把这水搅混了却是不知。

替文竺将大夫人等人送出院子,这才回来指挥了小丫鬟将茶点撤了,又跟文竺道,“几房都送了礼来,都是补品,小姐暂时用不上,稍后奴婢整理了就禀了老太太,再锁到库房去。”

琉璃说着将小丫鬟都撵了下去,这才悄悄的跟文竺道,“六小姐,刚刚大奶奶身边的金兰说,是七小姐文华发现你落的水,这个要不要跟老太太说一声?”

文竺低头想了想,抬起眼睛看着琉璃,“琉璃姐姐觉得呢?”

琉璃听了微微一笑,“琉璃不敢说!”

“姐姐但说无妨。”文竺心里有数,却还是看着琉璃,一脸的沉静。

“按理说,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理应禀了老太太,将祸首揪出来,还小姐一个公道。只是……”琉璃说着就见文竺捂了嘴笑,便不再说下去。

文竺心里明白,琉璃显然知道,这金兰能跟她说,自然也会有人跟文竺说,倒不如早点来跟文竺通个气,一来是看看文竺的做法,二来也是劝着点文竺。这大家大族,历来是和气为重,如果没有什么证据,轻易是不能去告状,不然便是挑事,搞不好还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既忠心,又很聪明,既然如此,以后便得多跟她请教了。

文竺轻轻叹了口气,又道,“琉璃姐姐是祖母赏给我的,以后文竺还要多多仰仗姐姐,还望姐不要介意。文竺无父无母,背着个不祥的头衔,又寄人篱下的跟着大伯母过活,不得不如此……”

“小姐不可如此轻贱自己!”琉璃说着便跪在了床前,“千万别说什么寄人篱下的话来。老太太说过,他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三老爷,三老爷从小就乖巧董事,十几岁就中了举人,二十岁就官至六品,最是让她老人家自豪。虽说三老爷遭此难,却与小姐无关。老太太说过,定会将小姐护周全,待到小姐成年,便招个女婿上门,不会绝了三老爷的香火!”

琉璃这番话说的掏心,文竺听了忙拉她起来,又想着祖母竟然为六妹妹如此打算,自己万不能辜负了六妹妹的心,也更不能辜负了祖母的心才是。于是便道,“琉璃姐姐,既如此,我也实话说了吧!”

琉璃一愣,抬眼看到文竺为难的样子,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实话,让小姐这样难以启齿?

第七章 欺负

看着琉璃奇怪的目光,文竺低下头,低声道,“自从我醒过来,脑袋就混混沌沌的,以前的事情,好些都想不起了。就连刚刚大嫂过来,我也只是看着面熟,竟一时叫不上来。”

琉璃听了便道,“原来是这个,怪不得小姐竟然开口说话了呢。”

在文竺的一再要求下,琉璃便捡些以往的事情来说,好在文竺跟这个六妹妹一同住过一段时日,对族里的人事也多少有些了解,并非一无所知。在琉璃来看,只是六小姐病的糊涂了,一时想不起,自己稍一提点,便都记起来了。在文竺的半猜半蒙下,终于对现在的环境了解了一个大概。

庄家是个大家族,到老太太这一辈,因老太爷官至徐州,便移居此地,壮年时急流勇退,本应回西北老家,但西北苦寒,皇恩浩荡,圣上感庄老太爷让贤,特赐宅地于彭城县,准其在此养老。

也是因此,庄家在此地只有庄老太爷这一支,西北虽有来往,却是极少,连祠堂也建在了这里。庄老太太共有三个儿子,大老爷庄崇义是个落榜的秀才,后来任了族长之职便放弃了继续赶考。现在在家做庄家此处的族长。

二老爷便是文竺的亲生父亲,京城做官的庄崇礼,三老爷庄崇文是六妹妹文竹的父亲,据说也官至六品,只是早已经离世。一个女儿,庄云娘,就是赵家表哥的亲娘,文竺的姑母。

除此以外,庄老太爷还有二个庶子,四老爷庄崇远是个秀才,五老爷庄崇进则是个白衣。一个庶女已远嫁,据说多年没有音信。只说这两个庶子,便知庄老太太是个良善之人,庄老爷一生为官,却只有两个姨娘,又能生育这三个庶子女,已很是不易了。

而族里的小姐少爷们也是不少,文竺一时也没记得很清,只知道文竹妹妹是三房六小姐,而今日来探望的四小姐文慧是大房庶出小姐,七小姐文华是五房庶出小姐。

唯一不是庄家人的便是姑母庄云娘的独子赵悦了,文竺想起那个俊秀的五哥哥,不由笑意浓浓。

在琉璃的催促下,文竺草草用了晚饭,又是四个简单的小菜,并一碗白粥,看样子,自己的病不好,便要一直吃这个了。

也是因为病着,琉璃服侍着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这一觉文竺睡的特别踏实,在梦里,她跟六妹妹一起逛红螺山,陪着祖母礼佛,在佛前,文竺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又慢慢的摇了签筒,待摇出一签,便低下头来捡。

一个模糊的身影替她捡了起来,文竺抬眼一看,竟是一身白衣的六妹妹文竹,只听文竹轻轻道:“大堂姐,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不祥之人,这竹签,不看也罢!”说着文竹竟将竹签扔到了一旁的放生池中。

“不祥之人!”文竺重复的说了句,便见文竹轻轻的飞起,越飞越远。文竺不由惊道:“六妹妹,你快回来啊?”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文竺的似乎听到那远方传来的声音,她急切的呼唤着,“妹妹、妹妹,你快回来啊妹妹……”

恍惚中,文竺睁开了眼睛。淡紫色的帐幔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梦,她静静的站起身来,看着从窗户缝中透进的光芒,天已经亮了。

坐在床上呆了半晌,文竺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文竺了,自己的身份是庄家三房的六小姐文竹,一定要记住这个身份啊,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在心中提醒了自己多遍,文竺这才回到当前。她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角,一阵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木樨花香,一时间神清气爽,头脑无比清明。

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想来值夜的丫鬟还没有起床。文竺便打量起这屋中的陈设,昨天的时候,自己还混混沌沌的,只顾着认人,又不敢说话,根本没有好好看过,原来这屋子竟如此的奢华。

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靠墙是一张黑漆钿镙床,淡紫色的帐幔,满池娇的银勺。

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珠帘内,又立了架多宝格,从里面透过多宝格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大概,想来从外往里看,只看得到多宝格上的宝贝了。

可惜的是,装饰的虽奢华,多宝格上却没有什么好东西,文竺虽知道的不算多,却也看的出,上面摆的不过是白瓷的梅瓶、官窑的青花,只有一件长春白石盆景还算过的去,在京中,虽然继母对自己多有苛刻,却是绝不敢如此摆设。唯一的解释,可能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怕打碎了吧。

文竺正研究那长春白石盆景,就听到窗外传来琉璃小声的责骂声,“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小丫鬟们起了没有!”

琉璃昨日回去收拾东西,让自己的二等丫鬟青杏值的夜,如今琉璃已经抱了包袱过来,看到院中竟然没有人,只有看门的婆子靠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儿,怎能不生气?

其实也不怪她们,六小姐文竹从受惊不说话开始,老太太便免了她的辰昏定省,只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安便是,平日里便在自己的屋子里做针线,她们也跟着偷了懒。

听到琉璃的骂声,看门的陈婆子被惊醒,却也不着急,只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悠悠的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琉璃姑娘啊!老婆子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人,只是这可是六小姐的院子,还轮不到姑娘做主!”

说着陈婆子从腰里掏出一张精布手帕,使劲的一甩,边往东厢去叫小丫鬟,嘴里却还是不饶人:“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姐的命,却不想只是个丫鬟的身子,连个姨娘都没挣上,得瑟什么?哼!”

琉璃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本是伺候大老爷的,因着有几分姿色,被大夫人嫌弃。老太太看她机灵,便要了去,只是这事情琉璃并不后悔,反而有几分庆幸。但现在被陈婆子提起,无疑是让人羞恼。

透过打开的窗户角,琉璃那羞红又气恼的神情被文竺看了个正着,只是文竺却只静静的看着,没有出门去打扰,想看看琉璃会如何应对。

正是此时,睡在外间卧榻上值夜的青杏也被惊醒,她慌忙爬了起来,飞快的穿了衣服,又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这才打开门跑了出去。

可巧的是,正好听到陈婆子最后的话,她愣在那里,看着琉璃忽红忽白的脸,紧张的抓着衣角,默然无语。

第八章 收服

琉璃的脸色忽红忽白,一个大姑娘家,这两年又一直是跟在老太太的身边,总被人捧着,讨好着,如今竟然被一个看门的婆子欺负成这样,任谁也不能平静。

但琉璃见到青杏,却没有发火,而是稳了稳心神,冲着陈婆子冷笑了一声:“陈大娘,这院子自然轮不到我做主,但老太太把我赏给了小姐,我自然要替小姐打算。我是丫头的命还是姨娘的命,还轮不到您操心。”

琉璃说着也不看回过头来看她气的脸色发白陈婆子,她使劲的瞪了一眼青杏,将手中的包袱丢给了青杏,这才快步的进了屋子。

看着青杏让稍后赶来的小丫鬟把她的包袱拿去了耳房,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文竺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小姐怎么起来了?”琉璃看见只着了月白色中衣的文竺站在多宝格前,竟然愣了一愣,显然她对文竺起这么早有些惊奇,不是说六小姐从不给老太太请安,就从不早起的么?

“琉璃姐姐,让你受委屈了。”文竺一脸认真的对琉璃道。

琉璃听了满脸的气愤都化作了两眼的晶莹,她使劲忍了忍,才不让泪水滴下来,文竺见了便将琉璃拉到身旁,一边的青杏,忙借口去打洗脸水退了出去。

“奴婢没事……”琉璃低了头,两滴泪水滴了下来,文竺用手中的帕子给琉璃拭了,琉璃不自在的抬头看了看文竺,见文竺是一脸的担忧,这才惊道,“琉璃让小姐担心了,奴婢真的没事。如今天气已经凉了,您快到床上躺着,这病还没有好,要当心些才是。”

文竺听话的上床躺了,两人心里都有所触动,却都没有多言。文竺觉得琉璃确是愿意为自己打算的,而琉璃却想着,这六小姐一向对人都淡淡的,外面传她很是清冷,而今看来也不像外面传的不近人情。

“只是,我还有个要求,不知道琉璃姐姐是否能够听我一言?”说着文竺一脸的严肃。

琉璃脸色一沉,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有些逾越了,又给了青杏脸色,想着便跪了下来:“六小姐,奴婢逾越了,不敢当您的请字,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文竺见琉璃跪了下来,忙上前扶起,嘴中边说边笑:“姐姐说什么呢,文竺是说,这院里的人事得整一整了。只是文竺不懂,姐姐教我可好?”

琉璃听了也笑了出来,便道:“六小姐作弄我。”这院子里的人事的确也要管管了,六小姐既然这样说,便是允了自己去处置。

文竺又道:“只是此事不宜急,待缓缓再说。”

琉璃应了,便服侍文竺在中衣外套了件家常的衣裳,又转身让已经候在门口青杏将打好的水端进来,跟在青杏身后的小丫鬟又端了米麸水和八白散、青盐等物。琉璃亲自服侍文竺擦牙、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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