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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恋室温26度C-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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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是多此一举,以你的财力,大可用钻石黄金把她镶起来,就算当温室公主,也能活得自然惬意。”
“不,你才是对的,人不会一生顺遂,我要她有能力在逆境中帮助自己。”
“很高兴你赞成我。”
“如果你也赞成我,我会更开心。”拉过棉被,他将她密密裹起,棉被下,两具身躯紧密相亲相依。
“赞成你什么?”纪亚不懂。
“再看一次医生,再做一次确定,也许它将改变三个人的命运。”
“我的身体,自己好清楚。假设我真的只剩半年,那么我要尊严地活着,我要和你共同创造属于‘一家人'的回忆,不要把时间拿来和医疗器材空耗。”
“纪亚……”
“相信我,我真的很幸福,我相信,你们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不是、不对,她才是上帝对他的恩宠。
一次失败婚姻,他否定起自己,他不准自己快乐同时,将殷殷拉入阴霾里,要不是她出现,要不是她为他重启光明希望,他相信自己会孤独一世,再不相信女人、相信爱情。
抚过她的脸,这才是他的女人啊!曾经,他对一个相同五官的女子错认,错认她是此生良缘,没想到这一错,满盘皆输。
幸而她来了,耐心地为他拾起棋子,一颗一颗重新布,布出新局面,布出他的正确爱恋。
“只一次,就一次,我不会要求更多。”他恳求起她。
能说不吗?纪亚微微点头,拉出笑容,这个不死心的男人呵……
“你们在做什么?”
午后,一张方格绿餐桌布铺在大树下,纪亚和殷殷拿着色纸,仔细折叠。
“爸爸。”殷殷抬头,对世泱招呼。
“很认真哦,我叫好几次,你们都没听到。”世泱拿起一只纸鹤细瞧。
“妈妈在教我折纸鹤。”殷殷答。
“折纸鹤做什么?”
“妈妈说,碰到困难时,把心事写在纸上、折成鹤,纸鹤会把我们的心事带到天上,请小仙女帮忙。”
殷殷的回答,让世泱联想起纪亚提过的天堂鸟。
“纸鹤是进化版?”世泱问。
他的问话莫名,但纪亚听得懂。没错,是进化版,大台北的天空不适合种天堂鸟,而她的心事太多,等不及花开花谢。
“是。”
世泱将殷殷抱起,手指向池塘旁。“明天,我们在那里开辟一块小花园好不好?”
“好啊,要种什么花?”
“种天堂鸟。”世泱说。
“为什么种天堂鸟?”殷殷不懂。
“因为天堂鸟有一双强健的翅膀,可以载着你对亲人的思念,飞到天堂,教亲人们知晓,你从未将他们遗忘。”纪亚接手回答。
“天堂在哪里?天堂鸟要飞很远才会到吗?”殷殷没见过天堂鸟,却心疼起它的疲惫。
“是啊,天堂很远,只有亲手种下的天堂鸟,才能替你找到亲人,替你诉说思念。”
这是父亲对自己说的,一天一天,她没忘记过这个信念。
“天堂长什么样子?”
“那里四季如春,不会下雨打雷,不会有寒冬逼人,泉水里流出来的是果汁、巧克力……”
“有爸爸爱喝的咖啡吗?”她没忘记问问父亲的福利。
“有啊,拿铁、蓝山、焦糖咖啡、卡布其诺,每种口味都有。在那里,没有人会饿肚子,也没有人掉眼泪。”纪亚美化了天堂,她不要害怕死亡,她要以天堂为下一个目标。
“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住在同一个天堂吗?”
“对,他们相亲相爱,白天相约到花园采花,下午在河里抓鱼摸虾,晚上他们在星空下拉胡琴,一起唱歌跳舞。”
“真好,希望我也能够上天堂。”
“让我们以天堂为目标,好好努力过生活吧!等到我们做了许多好事,等我们开心过完这辈子,就可以上天堂了。”
“到天堂后,妈妈会像现在这么爱我吗?”
“当然爱,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纪亚横到世泱身上,和他身上的殷殷拥抱,她是最爱最爱殷殷的母亲,不管是不是亲生,她都认定了这个女儿,就像父亲对自己的认定。
“殷殷,午睡时间到了,管家妈妈在等你。”世泱说。
“好,马上去。”殷殷抱着玻璃罐往屋里跑,罐里装满她和纪亚折好的纸鹤。
看着殷殷的背影,世泱圈起纪亚的肩膀。“你美化了死亡。”
“死亡本来就不丑恶,是人类的恐惧为它戴上憎恶面具。”
靠在他身上,纪亚喜欢这个人体弹簧床,虽然比不上独立筒舒服,但有他的味道、有他的气息,和他带来的安全感。
“不管丑恶或美好,我害怕分离,害怕你不在,我重新堕入孤寂。”他低语。
“你不会,你聪明又能干,一定可以克服所有我克服过的痛苦。”纪亚对他好有信心。
“如果我不行呢?”
“不准你不行,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殷殷。她是我的教育成品,你无权破坏我的努力。”
“你在勉强我。”
“是啊,我要勉强你,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遵守承诺,活得开心惬意,我要你心理健康,把健康的我,收藏在你心底。”骂她过分吧,无所谓,她只要他好好活着。
“余纪亚……”
她接下话:“我看医生了,我照他的叮咛照顾自己,我运动、练气功,我吞了无数无数的维他命和有机食品,我答应你,把癌症当作一份伟大的礼物,用最健康的心态应付。倘若做尽努力……还是不行,你不能怪我、不能怨天,要记得,殷殷是你的希望也是你的义务责任,切记,把她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别教自己的悲伤,谋杀了她的快乐天性。”
她累了,握握圈住自己的大手臂,爱他、爱他、爱他……她好爱他……
“你困了?”他问。
“嗯。”
“最近你常常睡觉。”
“是啊,都快变成睡美人了。”她轻笑。
“需要王子亲吻你吗?”
“想趁我熟睡,偷吃豆腐?”她眯眼开玩笑,声音越见低沉。
“公主需要王子的吻,就算偷吃,她心甘乐意。”
微笑,她没力气回话。
殷殷在的时候,她总强撑精神,殷殷离开,松下心情,她让身体自行发号施令。
拂开她额前发丝,轻轻地,在她唇间辗转吸吮,吻过一回又一回,他需要她的气味,需要无数次的重复,才能将她深烙心田。
第七章
不化妆的纪亚向世泱要求起化妆品,让世泱好忧郁。
她的脸色越坏了,坏到连殷殷都看得出来,担心吓到殷殷,她开始在脸上做彩绘。
“妈妈,你想不想划船?”像知道什么似地,殷殷成天黏她。
“好,你请管家妈妈帮忙准备午餐。”纪亚同意殷殷的每个建议,她知道时间不多,不愿蹉跎。
“好。”殷殷跳下床,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小小手臂圈起纪亚的肩背。“妈妈……”
“什么事?”回抱殷殷,她爱她,是真心真意。
“妈妈,你先睡一下,出去玩的时候,才不会太累。”
六岁的孩子,怎能这般体贴?纪亚好心疼。
亲亲她的发、亲亲她的颊,纪亚轻声问:“殷殷,妈妈今天有没有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纪亚认真说:“我好爱好爱你。”
“你说过了,三次。”用力点头,殷殷笑出弯弯细眉,她庆幸自己被深爱着。
“要牢记哦,千万不要忘记妈妈爱你。”她郑重叮咛。
“记住了。妈妈,我也好爱你。”
“我知道。”她拢拢殷殷的头发。“真希望我像管家妈妈那么厉害,就能帮你绑辫子了。”
“我不喜欢辫子,妈妈,你帮我绑马尾好吗?”
多细心的孩子,知道她的手拙得可以,她居然说喜欢马尾胜过辫子!
纪亚笑开,推棉被下床,拿来梳子,细细梳起殷殷的发丝。
“殷殷,妈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古时候女生要出嫁的时候,妈妈或家里的长辈会替她梳头。每梳一下头发,就要说一句祝福的话。”
“像生日卡上的话吗?”
“对。我也来学古时候的妈妈,对你说祝福的话好不好?”等不及殷殷出嫁了,虽然她好想看看宝贝女儿穿婚纱。
“好啊!”
梳子拿高,从殷殷头顶往下梳,纪亚说:“祝福我的小殷殷,一生顺利平安,事事如意。”
再梳一落,她说:“祝殷殷越大越美丽、越聪明。”
“和妈妈一样对不对?”
“你会比妈妈漂亮聪明一百倍。”
再落下梳子,一下一下,每一下,她都有话想说:“祝福殷殷以一颗体谅的心看待世界,愿意原谅别人、宽宥自己……希望殷殷开朗幸运,任何的挫折都为难不了你……希望有一天,有个很爱殷殷的白马王子出现,他爱你胜过爱自己……”
站在门口,世泱听着纪亚和殷殷的对话,心如针锥,那是他无能为力的疼痛。
深吸气,勉力在纠结面容上刻划笑靥,这是他对纪亚的承诺——如果这真是最后一段,他要笑着陪她走过。
“你们在做什么?”跨进房内,他问。
“妈妈在学古时候的妈妈,帮我梳头发。”殷殷回过头。
“别动啊,妈妈帮你绑上蝴蝶结。”她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翠绿丝巾,替她的马尾做装饰。“弄好了,去照照镜子。”
殷殷跳到化妆台前,东看看、西摸摸。
“喜欢吗?”纪亚问。
“好喜欢。妈妈,我去帮管家妈妈准备野餐的东西。”她抱抱纪亚。
“殷殷……”纪亚轻唤。
“嗯?”
“妈妈爱吃寿司,可不可以做寿司?”纪亚知道,殷殷担心她的胃口差,每次她多吃两口,殷殷便笑开怀。
“可以,我会包妈妈最喜欢的蛋寿司。”
果然,殷殷笑了,细细的眉毛不再兜一块儿,雀跃地小跳步,跳出她的房间。
纪亚叹气,“你有个纤细敏感的女儿。”
“昨天你睡着,她握住你的手,不肯放。”
“我居然在她面前睡着?真是的。”她对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无力。
“不是你的错。”
世泱抱起她,把她抱回床里,拉过棉被,包住纪亚。
“有没有药物能解决我的嗜睡?”她晓得,体力一天天流失,晓得健康的细胞逐渐被吞噬。
“我请两位老师来家里,她们主张有机饮食,现在,她们正在楼下和管家太太研究你的三餐,听说很多癌症末期的病患,都靠这套饮食恢复健康。”
他说的信心满满,纪亚没回答,不愿打消他的幻想。
“听说有机餐很难吃。”她笑说。
“再难吃,你都要配合,等病好了,我再带你去五星级饭店打牙祭。”他愿意允她全世界,只要癌细胞肯放她一马。
“既然你这么说,我勉为其难啰!”
靠进他怀里,她爱上这份信赖,仿佛他在,天塌下来,她仍然安全。
“别担心,我陪你吃。”圈住她的身体,又瘦了,他替她买的衣服都快变成布袋,怎么办?
“太委屈你。”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庞,她恋上他的温度。
“不委屈,我们都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岁。”首度,他对生命有希冀。
“为什么不活到一百岁?”她比他更贪心。
“我痛恨当人瑞,每年到重阳节,都要上电视,领总统的红包。”皱眉,他的嫌恶明显。
纪亚笑笑,“要是能活到当人瑞、领红包,也不坏。”
“要红包,我给你,不需要去当别人制造知名度的工具。”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上,他喜欢负担她的重量。
“九十岁……还有六十二年,活那么久,要做什么事呢?”纪亚仰头问。
回她话之前,他先吻了她的额头。亲昵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这种习惯,他很努力,企图延伸习惯,直到下个世纪。
“我们要做什么事?”纪亚又问。
“四十岁之前,我赚钱、你理家,我们共同为殷殷的童年、青少年、青年期缔造完美记忆。四十岁到六十岁,我要带你上山下海,从欧洲开始,然后美洲、澳洲、亚洲到南北极,我们一国一国慢慢游历,看过尼罗河,到爱琴海畅游,访过阿尔卑斯山,再去攀登喜马拉雅山。”
“我怕体力不行。”她笑着附和他的幻想。
“放心,下半年度的体能训练,我会安排名师来陪你进行。”
“名师都很凶。”纪亚嘟嘴。
“他敢凶你,我倒扣他薪水。”他一脸用钱压人的嚣张。
纪亚大笑,眉弯眼弯,苍白的脸颊泛起些微红潮,看得他发呆。
“叩叩叩,有人在家吗?”她敲敲他的额。
他回神,瞧着她猛笑。
“在想什么?”纪亚问。
“在想为什么不早点遇见你。”
“我有相同的遗憾,要是我不拼死拼活念书,要是我来应徵你的管家,要是我选择不同的人生,说不定我会是殷殷的亲生母亲。”
“若是从头来过,我一定追求你。”
“嗯,我要巧克力和鲜花,最好你写信给我,情诗或歌曲我都要。”
“你喜欢才子型男人?”
“是啊!”把他的手贴在心窝处,好啦,她的心里、心外都有一个文世泱。
“可惜我是个市侩奸商。”
“对啊,美中不足,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我好爱你,不管你是才子型还是奸商类。”
亲亲她小巧的鼻粱,他不晓得该感激上天将纪亚送到他眼前,还是埋怨,怨他让两人相识在最后的过程空间。
“六十岁之后呢?”纪亚拉回原题,不要唏嘘叹息,她要快乐,要享受有他的岁月。
“六十岁后体力变差了,我们回到这里,种花种草,打高尔夫、玩槌球,偶尔背画架到后山画画。”
他的计画很不错,每一个,她都喜欢。“听起来很棒。”
“虽然你唱歌不怎样,我很乐意买一套点唱设备,让你开怀大唱。”
想起她唱歌,世泱莞尔。
前几日,她心血来潮,在客厅里唱安眠曲哄殷殷睡觉,经过客厅的下人,一个个瞪大眼睛,忍住笑,捂住耳朵,迅速通过。最后是管家太太心肠好,善意提醒纪亚,如果她闭嘴,殷殷会比较容易睡着。
“我的自尊心被你们一大家子破坏,我决定金盆洗口,再不碰触音乐。”
“我没有破坏你的自尊心,而且我祭出处分,取笑你唱歌的人一律降薪水百分之二十。”他和殷殷站在同一国,强调她的歌声“真的很不错”。
“把实话憋在肚子里的人更可恶。”皱皱鼻子,她笑。
“好,回头我去打殷殷的小屁股。”打死,他都不承认自己是共犯。
相视,他们笑开,她捧起他的手,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划去。“瞧,你的生命线好长,一定可以活到九十岁。”
“你的呢?”他也翻开她的掌心。
“我的生命线很短……”果然,她的生命线很短,不到三公分便断章。
“谁说很短?”
他起身,到她的化妆台抽屉东翻西翻,然后躺回她身边,抓过她的手,用眉笔替她延续生命线。
“好啦,我们的生命线一样长,我们要一起养育殷殷、一起看她嫁人、一起游遍五大洲、一起回到这里学音乐。”
“没用的,老天爷对我有特殊安排。”看着他赌气的幼稚动作,她摇头,缩回手。
“错,老天爷的安排没我好,你要听我的。”
还是生气,气她出生时,老天爷太匆忙,忘记替她把生命线画齐。
“世泱……”
他不说话,她轻叹息。
“世泱,不管能不能活到九十岁,我发誓,会把一天当作一年过,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钟。”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口,那颗稳稳跳动的心脏呵,一声声,声声说爱。
这话教他怎么接?他自以为能力强,天下事都在掌握中,哪晓得,她的生命不由他掌控!
他没理她,她又说话:“世泱,别气,我不是故意不想活下去。”
轻轻拉扯他的袖子,她讨好的表情伤了他的心。
用力抱住她,用力向上苍抗议,他不喜欢他编排的结局,他要自己改写剧情。
“你会好起来的,我发誓,我要把你治好。”
纪亚定定看他,满心满眼的忧虑。
怎么办?她以为他被说服,以为他能接受现实,以为他乐意陪自己创造短暂的耀眼光芒,可是……
“世泱……”
“不准说服我,我说要救你,就一定会成功!”
纪亚不讲话了,手臂悄悄滑过他的腰,扣住、圈紧,怎么办呢?这个不服输、不认命的男人呵。
你说你好孤独 日子过得很辛苦 早就忘了 如何寻找幸福
太多的包袱 显得更加无助 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
摘自梁咏琪的凹凸
她用五音不全的难听嗓音唱歌,他没发笑,只是怔忡。
他孤独,是她教会他寻找幸福,偏偏她又让他那么无助……怎么办?
昨天,他们没去划船,殷殷准备好野餐,上楼找爸妈时,发现纪亚在世泱的臂弯里睡着,两行清泪滑过,晕上他的胸口。
今晨,纪亚喝下精力汤,世泱带着新聘厨子做的餐点饮料,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分乘两辆车出发。
怎么一个家庭出游,会搞出浩浩荡荡?
他们带了两个摄影师、家庭教师、厨娘,和管家太太一起出门。纪亚说要把每个快乐桥段都拍摄起来,将来世泱、殷殷看着影片,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幸福场景。
“这里很漂亮,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再来玩。”摄影机里,殷殷说完话,轮到世泱。
“风景很美、气候很美,但都没有我身前的睡美人美丽。”拉拉纪亚身上的毛毯,他将她在怀中收得妥善。
“我还没睡着,你不可以批评我懒惰。”纪亚抗议。
“再三分钟,你就睡着了。”世泱的大手盖在纪亚眼上,惹得管家、摄影师全数笑开。
“不会,我精神很好,喝完精力汤,果然精力无穷。”拉开他的手,纪亚对镜头微笑。
“真的吗?”殷殷问过纪亚,不等她给答案,又跑到新厨娘身边问:“阿姨,你有没有带精力汤出来?再给我妈妈喝一点好吗?”
“精力汤很好,但不能常喝。”厨师笑笑,拿出自制的有机果冻给殷殷。“吃这个好了。”
殷殷拿果冻,回到纪亚身前,“妈妈多吃点,有了体力,我们就去划船。”
“好啊!”
纪亚合作,张大口,将果冻送进嘴里,下一秒,她高举双臂,“当当当当!我变成大力水手了,走吧,我们去划船。”
“别勉强。”世泱在她耳边低语。
“现在不勉强,要到什么时候才勉强呢?走,我们陪殷殷去划船。”拉拉世泱,她要他扶自己站起来。
世泱没扶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殷殷,我们走!”
船上,殷殷和摄影师坐一边,世泱坐另一边,纪亚则是裹着毯子躺在他身前,货真价实地,他成了她的活动床垫。
看见他两道浓眉连成串,纪亚笑笑,用指头为他梳开。“晚上用润发乳洗洗,都纠在一块儿了。”
拉开她的手,他无心玩笑。
“开心点,别忘记殷殷有多敏感。”纪亚说。
挤出笑,不自然,世泱问:“要不要喝点能量水?”
“你忘记了,三分钟前才喝过?糟糕,我病好了,却发现你得老年痴呆症,怎么办?”
“到时换你来问我,要不要喝能量水?”闷着声,他不爱她的玩笑话。
“我们约定过,要开开心心过日子。”纪亚提醒他。
“我开心不起来。”
“你真是个不合格的家属,很多人为了怕病患担心,往往隐瞒病情,还在病人面前扮老莱子彩衣娱亲,你怎么可以绷个脸给我看?不怕我误会你不想照顾我,觉得我的病烦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是啊,她怎不知道,他老用手指圈住她的手腕、腰围,量量她有没有又瘦了半公分,他从不抱怨生机饮食多难吃,还对旁人做推广。
自视甚高的大男人,为了她,改变性情,跑去和陌生人打交道,一心从旁人身上挖到资讯,好助她的病情走过危机。那两位生机饮食的新厨师不就是这么来的?
“别担心,我感觉很不错,有机饮食大概真的管用。”
她只给出一点点小希望,他便认真起来。“我听说生机饮食治好很多癌症病患。”
“世界到处有奇迹对不对?”
“你相信奇迹?”
“当然相信,上天把我送到你身边,就是最大的奇迹。真好,我遇见你;真好,你抢走我的行李,让我不得不走入你的生活;真好,我有个双胞胎姐妹为我留下机会,让我和你接近;真好,你爱我如同我爱你……”
她一句句“真好”,教他红了眼眶。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豁达、他牵挂?怎么可以她怡然、他纠心?老天对她太好、对他太差,他要严重抗议,抗议她不能太好命,抗议她必须用长长的五十年偿还他的真心。
“拜托你一件事。”她软声求。
“你说。”
“如果那天来临,你抱住我,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他答不来,这个坏女生,总是不理会他的誓言,他说过了呀,他要救活她,他早已亲手在她掌心画出生命线。
他不说话,她叹气。看看蓝得耀眼的天际,连半朵云都没,这样的世界怎藏得住阴影?
“要是,我老得走不动了,你愿意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到处走?”
她的重新假设,让他有了开口意愿,“我会。”
“万一,你的体力不像现在这么棒呢?”纪亚喜欢听他讲话,不喜欢他沉默,于是顺从他心意,往他要的方向假设。
“我去练肌肉体力。”
“怎么练,你总会老。”
“再怎样,我都有力气推轮椅。”一句一句聊天,轻松气氛重回。
“你不能学坏菲佣,把我推到公园里丢掉,谋夺我的存款。”
“你有多少存款值得我这么做?”他失笑。
“不少,我有三百多万。”
“这么‘多'钱,真了不起!”他说的分明是“了不起”,口气偏是不屑鄙夷。
“不错了,去查查我这年龄的女性,有多少卡奴。”工作事业和存款,是她的强项呢!
“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主持三家公司。”
“你不能以自己做标准,并非每个人都是奇葩。”
“你在夸奖我?”悄悄地,他和她十指相扣,他认定这个动作能让自己扣住她的生命。
“不,我夸奖自己,我不是奇葩但我是菁英。”
世泱大笑,这个女人……他怎能同她争辩?
手向上抬,她握握扣住自己的大手,轻抚。“我好喜欢听你的笑声,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一口气拒绝。
“你又知道我要求什么?”
“我知道。”他说得笃定。
“说说,看我有没有猜错。”
“你想求我,笑着送你离开我的世界。不要,我不确定那里安不安全,是不是像你说的四季如春,也许那只是一大堆混人编出来的鬼话,我不会笑着送你去,除非……有我在你身边。”
手僵了僵,半晌,她说:“你没有权利看透我的心情。”
“不是权利,看透你,是我的本能之一。”
“你这样,教我怎么能够放心?”
“那就别放心、别放手、别离去。”
“我们永远都讨论不出相同看法的,对不?”
“对。”
他明白对她生气不仁慈。望天、望湖,他固执骄傲,他的世界,他来控制,她的生命,他一样要控制。
汗水淋淋,她痛得弓起身,缩成一只小虾米。
医生的药,效果越来越差,纪亚经常痛醒,每天她在他怀间入睡,痛醒时,他的口袋有药、手边有水,他给她药、抱着她,安慰。
擦去她的汗,替她换去湿衣裳,世泱将她背在身上,像小婴儿似地,哄她、轻轻摇晃。
“再忍耐一下就不痛了。”
声音温柔,心思纠缠,他宁愿痛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她缩成这样。
“你唱歌给我听,我就不痛了。”头垂在他颈边,纪亚咬牙忍痛,不想他担心。
“还能调皮?”
世泱来回走着,听说摇摆身体,会让人精神放松,所以小婴儿要睡摇篮,纪亚要倚在他背后。
“唱嘛,你唱歌很好听。”
“不要。”
“唱一小段。”她在他耳边呵气。
“不要。”
“拜托……我想听……”转动头,长发磨蹭他颈间。
好吧,唱了,为她的拜托,为了完成她的“想要”。
我是多么希望遇见你 或许我在等你解开所有秘密……
在我胸前 无情的伤已经痊愈 终于隔离恼人的情绪……
千万个光年 终于传到我的心里 天使也哭泣 谁预见了悲剧
摘自谢霆锋的天使
她是天使,治愈了他的寂寞,却送给他悲剧,怎么办?谁来帮帮他,他不想放弃……
“我不痛了。”她说。
“真不痛?”
当她不痛,成了他最后的祈求,他的心失去希望?
“嗯,不痛。”
“要不要睡一下?”
“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聊聊天?”越近末途,她越发现,还有无数话想对他说。
“好,聊天。”
世泱拿起被毯,披在后背,连同纪亚,将她纳入温暖范围,被子在颈处打个结,他重新将她背起来,慢慢走,走出房间、走出大门,走近她最喜欢的荡秋千。
“你这样,很像乡下妈妈。”
“我喜欢背你。”喜欢负担她,喜欢她是自己的责任。
“我也好喜欢让你背,我们一直走下去,好不好?”勾住他的颈,这个男人呵,她要爱他,一世一世一世再一世……
“好,我们一直走下去。”放弃秋千,他负着她往马厩走。
“其实……”纪亚顿了顿。
“其实什么?”
“我不勇敢,我害怕死亡,怕死后上不了天堂,也怕阴间路一个人独行……”
眉头紧了,他不说话,泪水从眼眶间滑落。
“我怕鬼,刚上台北时,常在深夜被声响惊醒,我紧闭眼睛,怕一不小心,看见鬼魂对我狰狞。”
他该在她身旁,替她驱逐恐惧的,那个时候,该死的自己在哪里?
“我把佛经压在枕头下,鼓吹自己不害怕,说爸妈会保佑我,我拼命告诉自己勇敢,催眠自己相信,我是最勇敢的女性。”
“有我在,你可以不要勇敢。”
世泱一开口,就教她翻红双瞳。
“世泱……爱上你,我很幸运,不能爱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惩罚。”
对他而言,何尝不是?
“我讨厌我的肝,若是有人肯捐肝给我,我愿意拿下辈子的寿命同他交换。”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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