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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丈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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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眨眨眼睛。“你的学生?”
  她叹一口气。“你应该早说嘛,拐了半天弯,开了我半天玩笑,害我以为……”她闭上嘴。
  他又眨一下眼睛。“以为什么?”
  “没什么。”她难为情地咕哝一声。“你教哪一科,钟老师?”
  “没有啊。你为什么一直叫我钟老师?”
  “你不姓钟吗?范主任不是这样叫你?”
  “他说的钟老师是谁我不知道,但不是我。我不姓钟。”
  轮到若蝉不解地眨眼睛了。“那你姓什么?”
  “我姓……”他搔一下今天改成旁分的头。“我不知道吔。”
  若蝉张一下口,闭上,然后严肃地说:“不要再乱开玩笑了。我很抱歉我的学生在你上课时看其他书,我会和她们谈……”
  他挥一下手。“看书有什么关系?来学校不看书,难道要打架吗?”
  既然不介意,何必没收她们的书,又去向校务主任告状?她想。
  “总之,我会和她们谈谈,假如她们真的太过分,我会带她们来向你道歉。”
  她往教职员办公室走去,而他仍跟著她。
  “你真奇怪,她们看了什么书你知道吗?人家叫你道歉你就道歉啊?”
  吔,有道理。她的确还不知道哩。若蝉这才举起范伯淹拿给她的书。
  不看则矣,一看之下,她大吃一惊。
  那是本浪漫小说。是她写的。
  她发愣时,他把书拿了过去。
  “咦,是你写的小说嘛。”
  若蝉夺回书,反手藏到背后,脸庞绯红。但是,哎,藏什么藏呢,他都看见了。
  她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那几个死党,认识她的人很少知道经常在排行榜榜首的浪漫小说作家“文心”就是她。尤其学校里的同事。
  杀手式的笑容再次浮现。“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小声低语。“除非你希望我说。”
  “当然不……”若蝉顿住。“喂!你该不会企图利用这件事威胁我吧?”
  “威胁?!”他冤枉地喊。“你想到哪去了?”
  “想?事情很明显嘛。你逮到我的学生上课不专心,又显然早就知道你没收的书是我写的,你昨天本来打算以此达到你的……唔,某种目的。不知为了什么,你最后自知如此太不光明磊落,所以悄悄溜走,今早跑去向校务主任告状。”
  他呵呵笑。“真不愧是作家,想像力这么丰富。”
  她可笑不出来。“你说吧,你想怎样?”
  “什么怎样啊?”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呀。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不怕你去宣扬我写……这种小说。我保密,只是因为没有必要说得人尽皆知,这个——”她挥挥小说。“不过是我的兴趣,业余嗜好而已。”
  “很好的兴趣和嗜好啊。借我看好不好?”
  若蝉又把书放到背后。“你交给范主任之前一定早就看过了。”她懊恼得要命。“你要告诉别人,尽管请便。不论你有何企图,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威胁不了我的。”
  语毕,她迅速走开,走进办公室。这次他没有跟来,而且当她回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走廊两头都没有他的人影。
  学校几时来了这个新老师?长得这么潇洒出众,竟没有人在茶余饭后提起他,真奇怪。
  更奇怪的是,当她用漫不经心的闲聊口吻,向一名包打听型老师询问时,她一脸的茫然和十分不服气。
  “新来的男老师,有狄龙的明星气质,成龙加李小龙的功夫身架?没有啊。有的话,我绝绝对对不可能蒙在鼓里。”
  若蝉只有说外型突出,身材高佻,很会穿衣服,其他的是被加油添醋,不过形容得蛮好的。这位老师有个外号叫CIA。假如有,她不但不可能蒙而不知,她会在新老师报到之前先得到消息,并广为散布,请大家告诉大家。因此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接著,若蝉在走廊遇到了钟老师。教数学的钟老师她是认识的,不晓得先前为何没想到她。
  钟老师先向她道歉。“对不起,车老师。听说范主任找你去谈话。我本来没收了小说,要私下拿给你的。可是那几个学生把书传来传去,让我在她们的座位之间找来找去,走迷宫似的,她们还乐不可支的大笑,让我当著全班的面很难堪,忍不住就大声吼她们,范主任正巧经过课室外面,所以他就把小说搜出来拿走了。”
  不论小说是如何到了范主任手上,总是学生们有错在先,若蝉赶忙连声的赔不是,呱啦呱啦的钟老师总算心情平和了些。
  她班上有她的小读者呢,若蝉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高兴嘛,是有点虚荣心作祟啦,就不必了。她写的又不是文字粗俗或火热赤裸的香艳色情小说,所以呢,担心亦大可不必。
  但既然校务主任表示深切关心此事,她身为班主任,就不得不过问一下了。
  下午自修课时,若蝉走进了课室。
  自修课通常老师不需要在场,若蝉多半待在教职员办公室,快下课时才露个脸,因此她的出现,而且难得一见的板著脸,加上她当天被校务主任召唤已是人人皆知,课室内便一片寂然。
  她站在讲桌后面,环视底下一张张写著“哎哟,不知有什么”的睑。
  慢慢地,她双手举起那本小说,封面朝向她们。立刻,好些人都有了反应。还不少哩。有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有的把脸转到一边;有的用手盖住脸。
  “我以为你们还是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哩,”慢条斯理地,若蝉以她一贯对学生的幽默口吻说道:“原来你们都偷偷的发育成熟了。”
  底下的紧张气氛为一阵阵叽叽咯咯的笑声化开。盖著脸的把手放下了。大家都望著被她教过的学生们有口皆碑的好好老师。
  把小说放在讲桌上,面带微笑,若蝉双手按著桌面,不特别针对任何人地对她们说:“既然情感面向成熟迈进,恭喜啊,思想和行为也应该并进,才能平衡发展成完整的人格,是不是呀?”回应她的是鸦雀无声。
  “令天和钟老师玩迷宫,当魔王的人,我有些悄悄话想娘你们说,请移驾操场司令台。其他同学继续自修。”说完,若蝉步下讲台。
  不料,全班女生统统起立。
  她呆住,停步转身。“统统有奖啊?难怪钟老师找一本书找得团团转。”
  “不是啦,老师,”离她最近的学生垂首坦承。“大家都有轮流看那本小说,只是今天轮到的比较倒楣,被逮个正著而已。”
  这是什么话?上课偷看小说给抓到,还自称倒楣呢。
  “哇,你这个老师做得真成功,学生都这么团结一条心。”
  不用回头,若蝉已经认得这个声音。
  “致命的吸引力”闲闲倚在门边,双手抱胸,对著她笑。
  若蝉瞪他一眼。这个人——不管他是谁——简直阴魂不散。
  先处理当前的事情再说。她走上讲台,回到讲桌后面。
  “大家坐下。”她挥挥手。同时,“致命的吸引力”走进来,到一扇开著的窗子旁边,跃坐在窗台上,两条修长的腿自在地晃呀荡的。
  若蝉很想请他离开,但是很可能是范主任叫他来的。对于范伯淹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派个人来“督察”她,她不觉生气,反觉好笑。
  督由他去督,察由他去察,她关心的是学生。幸好学生们都对他视而不见,没有因他在场引起骚动或表现出好奇什么的,个个规规矩矩端正的坐著,看著她,瞄也没有瞄“致命的吸引力”一眼。
  呀!这些女孩太争气了。若蝉好不为她们感到骄傲。
  “听说我们要在自修课上讨论这本小说。”她的语调轻快。
  扯谎的人慢慢红著脸站起来自首。“对不起啦,老师。我以为这样说,书就不会被没收。”
  “勇于认错,敢做敢当,不推卸责任,很好,可以将勇抵过。请坐下。”若蝉说。
  不仅是坐下的学生,其他人一起松了一大口气,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其实你们想和我讨论你们喜欢看的课外书籍,可以事先和我沟通说明,就不用说谎,更不必在课堂中偷偷摸摸了。对不对?”
  “对。”大家齐声回答。
  “那么做,使一本本来无害的课外读物,变成了『毒』物,”她在黑板上写下“读”和“毒”。“又使你们变成对老师不敬、不尊。对不对?”
  底下一片寂静。
  “嗄?不对啊?”若蝉望著她们。
  一个学生站起来。“老师,钟老师抓到的是我,是我把书传给别人藏起来,我会去向她道歉。”
  另一个也站起来。[我是帮忙把书传走的,我也会向她道歉。“
  “我也有传。”
  “我也有。”
  “还有我。”
  十几个学生一一起立认罪。
  “统统坐下。”若蝉柔声说。“谢谢你们的坦白和团结。这样吧,下次钟老师来上课,我挪出个五分钟过来,我们全体一起向她道歉,好不好?”
  “好。”她们大声答道。
  “老师,范主任找你去……是不是要记过处罚我们啊?”一人提出她们担心了一个下午的事。
  “我没听说吔。”若蝉挤挤眼睛。“要记过的话,我也难逃『罚』网吧。我说要和你们讨论这本书,却今天才看到它,我第一个失责,不是吗?”
  下面扬起趣味和难为情的笑声。
  “好,我想我们就来讨论讨论吧,看看这本小说如何引人入胜。”她举起书。“看过的人请举手。”
  余下的时间,课室里充满了热烈的发言声和笑声,大家都觉得这是她们有过的最精采、愉快的一堂自修课。
  下课时,若蝉把小说还给了它的主人。当然了,她得到学生的保证,绝不再在自修课以外的课堂上偷偷在下面看小说。
  学生们都快快乐乐地走了,若蝉拿起粉擦擦黑板上的字,背后响起一阵鼓掌声,吓了她一跳。回头看见“致命的吸引力”,她又吓了一跳。
  “啧,居然浑然忘记了我的存在。”他看著她笑,抱怨道。
  她还真的把他给忘了哩。
  若蝉朝他微微弯一下身,讽刺道:“希望『督察大人』对你察看到的感到满意。”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他又用力拍著手。“有你当我的老师的话,我愿意回去做一个永永远远的学生。”
  “过奖了,大人。向范主任报告时,还请口下留情。你刚才都看到了,我的学生们并不是怙恶不悛的坏孩子。”
  “我干嘛要向那个道貌岸然报告?说到你的学生,你对管教她们可真有一套。”
  “我并不管教她们,我和她们是师生、朋友和姐妹。”
  她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走出课室。他和她并肩而行。
  “你想到你的愿望没有?”
  若蝉瞥他一眼。“你还在玩哪?”
  “玩?不不不,我很认真的。你看不出来我很认真吗?”
  “我看得出来你很认真得好像要跟我过不去。”她停住,看他。“你到底是谁?”
  他也站住看她。“我是来给你三个愿望的人。哎,目前只能给你三个啦,另外三个我还没想到要如何做才妥当。不过我看你连一个也还许不出来。你可真奇怪。不不,也许应该说你与众不同。别人听到有愿可许,许了能实现,马上就……”
  “停。”若蝉阻止他的口若悬河。“我不知道你这算是语无伦次,还是寻我开心。两者都可以到此为止了,好吗?”
  他朝她瞪眼。“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我有能力让你的愿望实现?”
  她在胸前交叉双臂。“这是什么?追求女人的新招吗?”
  他学她环抱双臂。“你许个愿试试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唬人。”
  这大荒唐了。但他那么一本正经,她若不玩一下他的游戏,似乎他就打算没完没了的和她罗唆下去。
  “我许了愿,你就不再到处跟著我,同时保证不到范主任面前说我学生的坏话,不再到我课堂上督察?”
  “任务没完之前,我跟定你了。啧,这种机会,别人求还求不到呢。你怎么把我当一条惹人厌的臭虫似的?”
  她莞尔。“我倒没想到,不过你的形容蛮好,挺贴切的。”
  “什么东西?”
  “说你自己是臭虫啊。”她举步。
  他立即跟上。“喂,你不可以人身攻击。好心没好报嘛。”
  她翻个白眼,叹口气。“你做了什么好事了?”
  “我要让你的愿望实现啊。”
  烦不烦啊。若蝉不理他。他却像他说的,跟定了她。他跟著她进教职员办公室,到她的座位,等她收拾桌子,拿了她的手提袋,和她一起离开,一起走出校门。
  “拜托你不要如影随形好不好?”她喊,加快脚步。
  他步伐未变,轻松地继续走在她旁边。“拜托你许个愿行不行?”
  她停,他也停。
  “干嘛?你是神仙不成?否则你有什么能力让我的愿望实现?”
  “我非神非仙,亦神亦仙。许个愿为什么这么困难啊?”
  “你要我许什么愿?”她叉腰质问。
  “我怎么知道!”他怪叫。“我替你许就不算了嘛。”
  “你好烦人吔。”若蝉随便把手一指。“好,我希望……”
  “要许了吗?你现在是要许愿了吗?”
  “你让不让我许啊?”
  “让啊,让啊,可是你要说『我衷心希望』,这是密码。”
  她翻个白眼。“我衷心希望你把那棵树变成人。”
  他瞪著她指的那棵路边的树。“不行。”
  “哈!”她提脚走开。
  “你有毛病啊?干嘛要许愿把一棵树变成人?”他著急地在她旁边跳脚。
  “有何不可?许愿还规定许什么愿吗?”
  “全世界人口暴涨,到X年,地球上就没有供人立足之地了,你想提早毁灭地球吗?”
  “什么X年?”
  “不能告诉你,这是天机。”
  若蝉掀著眉瞅他。“我看你不是这里有问题,”她指指脑袋。“就是满口天花乱坠、胡言乱语。”
  “你不讲理,反过来说我不正常。”他埋怨。“你在课室里不是这样的嘛。”
  “我在课室里怎样?”
  “善解人意、甜美可爱、温柔亲切、是非条理分明、口才流利、美丽大方、幽默优雅……”
  “好了,好了,说得我像是个亲善大使。”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蛮高兴的。
  公车站到了,她站住。他看看车牌,看看她。“你可不可以借我钱坐车?”
  她失笑。“你有能力让人愿望实现,却没法坐公车?”
  他播播头。“这是两回事嘛。”
  若蝉摇摇头,从手提袋里拿出装零钱的小钱包。“你住在哪?”
  “和你一样。”
  她拿钱的手顿住。“我们是邻居?”
  “差不多。”
  她给他车钱。“我没见过你吔。你最近才搬去的?”
  他眨眨眼。“是你把我搬去的。”
  她白他一眼。“你看起来不像油嘴滑舌的登徒子,为什么要表现得如此不三不四?”
  “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半点幽默感?你对你的学生就可以天马行空?”他又抱怨。
  “你不是我的学生。她们是半大不小的女孩,你一个大男人,应该懂得分寸。”她教训他。
  “我又没对你怎样。”他委屈地嘀咕。“好心好意来帮你实现愿望,你把我当疯子。”
  “我许了愿啦,你做不到,怪谁?”
  “你许那个什么怪愿嘛!”他喊。
  “那是……哎,”若蝉跺脚。“我干嘛跟你鬼扯啊。”
  “啊,我想起来了。”他忽然大叫。
  这时公车来了,若蝉上车,投了币,转身,却不见他上来。
  她由车窗向外望,哪里有他的影子?说不见就不见了,怪人。
  车子开了一段路,她还忍不住朝站牌伸颈望了望,仍然没看见他,彷佛他忽地就遁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和她在同一站候车,一起上车的几个人,奇怪地,看……神经病似地看她。
  她尴尬地把脸转开。真是的,和“致命的吸引力”那种对白,怪不得别人用这种眼光看她。
  下了车,经过巷子时,她神经质地回了好几次头,老以为他又跟在她后面。
  她用钥匙开门时便听到屋内电话响个不停。她很快地跑进客厅接听。
  只“喂”了半声,秦佩就紧急地在电话彼端哇哇大叫:“若蝉,你总算回来了。赶快到仁爱医院来,丁倩自杀了!”
  若蝉丢下话筒就奔出才跑进的家门。
  赶到医院,秦佩在病房外呜咽,见了她,抱住她哭出声。
  “别哭,别哭。”平时天塌下来照样嘻哈过日子的秦佩痛哭这般,令若蝉心慌不已。“她死了吗?”
  “还没死,快了。”秦佩答。
  接著,两人同时顿足。“要死啦,我们说的什么鬼话!”
  至少秦佩停了哭泣,哽咽著。“笨死了,这么想不开。”
  若蝉环视走廊。“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她干嘛自杀?现在情况如何?”
  “她早上打了通电话给我,说些怪里怪气的话。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可是一个上午忙得昏天暗地,中午休息时间才赶快打电话给她,她同事说她今天请假没上班,我马上全身起鸡皮疙瘩,赶到她住的地方,敲门敲得手都歪了,最后找管理员打电话找锁匠开的门。她……她……”
  说了半天没说到要点,秦佩抖颤地又要哭了。
  若蝉抓住她摇一摇。“她怎样?说完再哭呀。”
  “她半截身子挂在床外面,床上、地上都是血。她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又割了手腕,找死嘛!”秦佩边抽泣边骂。
  “废话,不找死,她难道是想好好睡一觉不成?天哪,我也跟著你语无伦次。”若蝉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受了什么刺激?我昨天就觉得她怪怪的。”
  “她没说呀?我看她等著和你一起走,以为她要告诉你,倾吐一下。吐一吐就什么事都没了嘛,割得那么深,简直像要把手腕切开,痛不痛啊!不知道她是先吞药还是先割腕?”
  若蝉推她一下。“等她醒了你问她了。她为什么事寻死啊?”
  “一个死男人、烂男人、臭男人,没良心、没肝没肺没肚肠,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下三滥!”秦佩喘一口气。“应该把他刹了才对。”
  若蝉呆了呆。“什么男人?”
  “我也觉得骂得不够痛快、爽快。作家,你来想些狠毒、恶毒的话。”
  “骂死他也无济于事。丁倩几时有个男人了?”
  “她不敢说,怕挨我们骂。她实在受不了时,跟我透露了一点。都是我不好,我把她臭骂了一顿。”
  “秦佩,说重点行不行?”若蝉急道。
  “我正要说呀。那个王八蛋有老婆的。男人满街都是,爱上个有妇之烂夫,不是自找苦吃吗?”
  若蝉不语,走到病房门外,心痛地望著里面病床上的老同学、好友。
  丁倩,值得吗?值得吗?她无声地喊。
  秦佩走到她后面,泪眼婆娑地也望著里面。“我还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她在离岛的家人。”她低声说。
  若蝉看著病房内那名护士。“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
  “医生说不乐观。”秦佩的声音再度哽咽。“这个笨蛋除了安眠药,不晓得还吞了什么东西。伤口割得太深,流了……太多血。她是抱著非死不可的决心的。都不管我们没有了她,会有多痛苦。”
  “我想还是通知她的……”
  护士的表情和连续拉几下叫人铃的动作,截断了若蝉的话。她马上推门进去,但立刻被挥手阻止。
  “请留在外面。”当若蝉仍往病床走,护士把她推出去。
  “她……”
  “医生马上会来。”
  “我是她的……”
  走廊响起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医生跟著另外一名护士赶到,匆匆进去。
  秦佩紧紧抓住若蝉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若蝉心乱如麻,屏息望著里面的医生和护士紧急地为了情急救。
  过了宛似地久天长的一会儿,医生边走出来,边取下口罩,对她们肃然注视。
  “你们是她的家人吗?”
  秦佩已经掩嘴啜泣起来。
  若蝉含著泪,摇头。“我们是她的好朋友。她……她……”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最好马上通知她的家属来。”
  医生走了。接著,两名护士也陆续离开。
  秦佩靠墙痛哭。若蝉慢慢进病房,走到病床边,俯视丁倩纸白的脸。
  “为什么这么傻?”她哽咽低语。“为什么做这种傻事嘛!”
  接在丁倩身上,通往短暂地曾协助她持续她坚决地要结束的生命的管子,都拔掉了。
  若蝉轻轻握住好友已无生息的手,泪水滚滚而落。
  “你还记得昨天你问我如果能够许愿,我会许什么愿吗?”喃喃念著,她脑际灵光一闪。“丁情,我现在要许个愿。”
  她抬起头,对著空中说:“不管你是神是仙,或非神非仙,不管你是否听得见,我要你听著。”深吸一口气,她响亮地说:“我衷心希望丁倩复活,忘记发生过的事,只当不小心受了点伤,好好地活下去。”
  她知道,这是无稽的。但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不,衷心希望,这个愿望能实现。
  然而,丁倩并没有活过来。她仍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骗人!我就知道你是个无聊的疯子!”若蝉愤怒地对空中吼。
  她放下了情的手,泪眼模糊地走出病房。
  秦佩充满希望地看著她。“她没死,对不对?”
  若蝉泪如雨下。“谁去打电话给她爸妈?我没办法。我……”
  “哦,若蝉。”秦佩抱住她,两人抱头痛哭。
  半晌之后,秦佩说:“我去打好了。”
  “我去。”若蝉用双手抹抹脸。“你一急就说话没头没尾没重点。”
  “好,你打给她爸妈。我通知其他人。”
  若蝉点点头,走了几步,发觉只有她一个人,便回头,但见秦佩仍站在病房门外。
  “你先去,我……在这多待一会儿,说不定她只是……一时来不及换气呼吸,说不定她……”秦佩说著又泣不成声。
  若蝉沉重地走开。教她如何告诉了伯伯、丁伯母这个突来的噩耗呢?丁倩是他们的独生女呵。他们生了六个儿子,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女儿。
  丁倩,你怎可如此便轻生?
  到了公众电话前面,若蝉对著话机,就是没法拿起话筒。当她终于拿起仿如有千斤重的话筒,插进电话卡,却无论如何举不起另一只手去按号码。
  她很慢很慢地抬起右手时,忽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奔过走廊朝她而来。
  同时,秦佩狂喊著。“若蝉,若蝉,你电话打了没?打了没?别打,别打,别打!”
  若蝉刷地挂回话筒,飞快转身。
  秦佩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脸上泪未乾,但她欢天喜地的笑著,抓住若蝉的双肩,兴奋地摇晃她。
  “她活了!她没死!她活了!她没死!”
  电话卡弹出来之后的话机哔哔哔地响著,若蝉瞠然呆立。
  丁倩活了。她活过来了。
  这是巧合,还是她许的愿真的实现了?
  第三章
  “你把愿望许给别人了。”
  若蝉深夜才由医院回家,一进门,就被黑暗中这个她已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啪地开灯,他就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
  她呆呆瞪视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不满地对她挑眉。“我说你应该可以多得三个愿望,没说我知道怎么做,虽然我到处在问、在想办法。我问出方法来之前,你还是只有三个愿望,应该省著用,小心地用嘛!”
  若蝉这次不敢掉以轻心,当他疯言疯语了。但是她谨慎地坐到他对面。
  “你说,我把愿望许给谁了?”
  “哈,还倒过来考我呢。终于许了愿,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嘛。你许的可不是普通的愿,生死攸关的大事哪,我得找上面的商量,又要和下面的疏通,好不容易说乾了口水,两边都肯通融了,还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把你那个死也不要命的白痴朋友,死拖活拉弄回来。你是不用说谢谢啦,让你的愿望实现是我的责任,可是你还骂人,就太不应该了吧?”
  若蝉听得浑身汗毛倒竖。“我骂你什么?”她呼吸都停了。
  “骂我骗子啊。你以为我听不到啊?岂有此理。”他气冲牛斗。
  而且……而且……若蝉眼睛睁得大大的,盯著他的头顶。
  那里在冒烟!
  看到她的目光,他抬头掀著眼皮往上看,举手挥掉头顶的烟。
  “你看你把我气的哦。”他咕哝。
  若蝉不晓得她眨了几下眼睛,只知道眨得她眼皮发酸。
  “你……你……你……”她手指著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还好只是冒烟,没冒火。”他没事人般打个呵欠。“你许一个愿,就把我累得四肢无力,两眼冒金星。照这样看来,其他的愿望,你尽管慢慢的想、慢慢的许,我不催你了。”
  “你……你……”她仍指著他,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她一直指著他“你”个不停,他看看自己,站了起来,得意地转一圈。
  “如何?这件衣服不差吧?”
  衣服?她又眨眼睛,这才看见他的穿扮。什么衣服呀!他穿的是龙袍!电视、电影上,皇帝上朝穿的千金裘!
  “你……你……”她觉得她快昏倒了。
  “够豪华、够气派吧?”他把两边袖子一扬一甩。“我向乾隆借的。多亏这件衣服,我才上天下地的畅行无阻。呵……”他又打个大呵欠。“改天再拿去还他,我困死了。”
  若蝉见他要走开,急忙站起来。“等一下,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你到底……”
  “你也累了,舌头都打结了,睡觉去吧。”
  “可是……”
  他往走道走去。其实,比较像在飞行、飘浮。在她的瞪视下,他进了她的卧室。
  她的卧室!若蝉跳起来,急追而去。
  “慢著。你不能睡我的……”
  她的卧室里空无一人,他不在里面。
  若蝉又用力眨眼睛。她明明看见他走……唔,飘进来的呀!
  我非神非仙,亦神亦仙……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莫非,他……是……鬼?
  哦,妈呀!若蝉双腿一软。
  “起床罗,起床罗!”
  不只是叫声,还有其他声音把若蝉吵醒。吵得要命。
  她张开眼睛,“致命的吸引力”站在她床边,一手拿个摇铃,一手拿个小槌,又摇又敲。
  她呻吟著捂住耳朵坐起来,大喊:“不要敲啦!吵死人了!”
  他咧嘴微笑,双手朝空中一抛,铃和槌都不见了。
  “魂召回来了吧?”
  他这一问,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惊惶地瞪住他。
  “你是人是鬼?”她反问。
  “嗟,骂人兼侮辱人!”他抗议。
  “你绝对不是人。”
  “我有青面撩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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