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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倾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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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挣拖拦扯,踉跄奔来。他知道此番一去,凶多吉少,魏韶釜对苏苑是志在必得,怕是要对二少爷……
魏韶釜哪容他多讲,一把将其推开,就让兵士带苏梓峮上车。
罗亮急了,就要往前冲,结果被守门的兵士一枪托砸晕,石勇和丁武立刻将那兵士打倒在地,其余兵士则一拥而上,很快将二人打得不能动弹。
“苏老爷,还不快上车?”魏韶釜又恢复了得意的笑。
“魏专员就是这般爱民如子?”苏梓峮眼中迸出凌厉仇恨,只恨这目光不能化为利刃,否则会瞬间将眼前这个黑乌鸦般的削成碎片。
魏韶釜厚颜阴笑:“正所谓小惩大诫,苏老爷不会不明白吧?”
苏梓峮牙关紧咬:“让他们住手?”
“苏老爷生气了,你们还不快住手?”魏韶釜懒洋洋的喊道。
兵士散去,罗亮三人趴在地上。已与泥土混为一色。
有人一声厉喊,却是秋雁,挣拖兵士的束缚,扑到罗亮身上。
“苏老爷,请吧……”
魏韶釜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梓峮冷笑,一甩长衫下摆,向漆黑如瓮的汽车走去。
“慢!”
一声断喝忽然从院里传来。声音柔和且舒缓,却透着着毋庸质疑的威严。
拥挤在门口的下人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一个人从里面翩然走出。
他步态从容,身姿威仪,任是头顶阴云密布亦不能遮去他脸上的光华。
苏瑞呆住了,嘴巴张了又张,方失声叫道:“大少爷?!”
的确,从门里出来的人正是苏梓箫。他似悠闲的踱到门口,站住,目光缓缓扫视众人。
人群顿时静寂,可是随后却沸腾起来。
这些人中有的只是在十年前见过苏梓箫一面,可是后来便听说他疯了,而今竟如此的精神奕奕的出现在眼前,不由人不震惊。
魏韶釜更是从未见过苏梓箫,只听说过苏苑有个发疯的少爷,眼下此人正负手立于苏世清苑已有些破败的门口,面对突发的变故和众人的各色目光、议论。却是不慌不忙,笑容轻松,更显其风采卓绝。这人要么是疯到了极致,要么就是深藏不lou到了极致,令人不敢小觑。可是无论他是疯是精,只要落入自己的手……可是他心中忽然一紧,想起了昨夜的事,莫非康健口中所说的人……是他?!
“哥……”苏梓峮低唤一声,喉头哽住。
“大少爷……”
所有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他微微一笑,似是没有看到众人的惊愕,只向苏梓峮走来。就像十年前那般温和的看着他。
“梓峮,这样重要的事自然要知情人才能和魏专员畅谈,魏专员,你说是不是?”
他的目光掉转,对向魏韶釜。
他的目光和声音同样温和,可是这温和里却似裹着尖利的冰凌,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穿破温和的锦囊刺向要害。
魏韶釜开始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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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健,事情办得怎么样?”
“东西都运进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从边墙上吊下去应该没人发现的,况且今晚这天气……”
“按理是没人,我和王晫早就把点踩得好好的,后花园那个角落极为僻静,这样的时辰绝不会有人,更别提这样的天气了,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正往里运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不远处……”
“是谁?”
“没看清。当时电闪雷鸣还下着大雨,那人就定定的站在那,好像在看着我们,又好像没看,不过依稀能看出那是个男人。等闪电闪了几下过后,他便消失了……”
“消失?”
“是的,我们墙里的人都看到了,应该不是幻觉……”
“那能是谁呢?谁这么晚了还是这样的天气会出现在后花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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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专员,是请进苑谈个清楚还是由我跟随专员去办公厅协助调查呢?”苏梓箫笑意微微,和蔼非常。
魏韶釜脑筋飞转。
想来昨夜出现在后花园的人就是这个苏梓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那样的天气出现在那,不过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却原来他根本就没疯,苏苑把个好端端的少爷硬是说成了疯子不知居心何在,难道早就预知了他会有今天这步棋?不可能!可是如果不“谈个清楚”,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戏若是不进行到底,那么将来……况且这么长时间的苦心不是白费了?他魏韶釜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蛋!
“那就劳烦苏少爷随我走一趟吧。”
魏韶釜转了转眼珠,挤出一丝笑。
“既然是谈,就请进里面去谈吧。”苏梓峮拦在前面。他不是不清楚魏韶釜的动机:“苏瑞,去叫绿春准备一下……”
“还是不叨扰贵府了。只请苏少爷到办公厅一叙。苏少爷似乎对这批枪支的事很是了解,不妨多跟魏某聊聊。苏苑这事的确有些蹊跷,若是苏少爷不肯合作的话,恐怕……”
苏梓箫拍了拍仍要继续阻挡的苏梓峮:“魏专员说的有理,这阵势铺得这样大,要是不带回个人去也不好交代,咱们总得给专员个台阶下吧?”
【第217章 新路】
魏韶釜的脸色青红不定。咧嘴作笑:“苏少爷真会说笑话……”
“既然如此,还是我去吧。”苏梓峮挺身而出。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苏苑的当家主事之人,岂不是让人看轻了我们苏苑?”苏梓箫放在他肩上的手暗地加大了力度,目光转向魏韶釜:“魏专员,你说是不是?”
魏韶釜除了连声说“是”也一时分不清究竟带走哪个更重要。
“梓峮,苏苑就交给你了!”
苏梓箫缓缓收回手,黑眸深邃。
喇叭疯鸣,人群徐徐让开一条路,车懊恼的穿过这条小路开跑了。
人群的指指点点中,兵士也带着装枪的箱子灰溜溜的走了。
此刻虽如丧家之犬,谁知道到了下一刻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梓箫就是担心魏韶釜贼心不死诡计再生才冒险随他而去,万一……
“二少爷,”苏瑞急忙赶了上来:“先进去包扎一下吧……”
手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几根粗硬的刺正执着的cha在掌心,奇怪的是,竟感觉不到痛。
苏苑突然蒙此大难,魏韶釜早已处心积虑不说,关键是……
“古驰呢?”
回身之际,竟只见四散的人群和大门口惊吓过度的下人,古驰哪去了?
苏瑞也张望半天,不见古驰。
“立刻派人把他找出来。哪怕掘地三尺!”
苏梓峮凛然的神色让苏瑞精神一振,立刻躬身坚定的答了句:“是!”
苏梓峮大步迈上台阶,却惊见无数条白花花的封条打了无数个大大X贴在目力所及之处,上面嚣张跋扈的“封”字直cha眼底。
他拳头猛攥,一把扯下距离自己最近的封条
“把它们都给我扯下来!”
众人听令,纷纷上前。刚刚受到的屈辱和惊吓统统化作愤怒涌上指尖,只见封条转眼化作纷纷雪片,丁武踉跄提来扫帚将这些耻辱的碎片扫在一起,石勇立刻点起了火。
那边突然爆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却原来是以蕊扯下了贴在穆沂南棺材上的封条。
“连个死人也不放过,真是欺人太甚!”
苏梓峮恨不能将魏韶釜碎尸万段。他终于感觉到了来自掌心的刺痛,这种刺痛让他兴奋。
“二少爷,这是官家贴的封条,咱们私自揭了下来,恐怕……”
李果小声的嘟囔在苏梓峮凌厉的目光下化为战战兢兢的乌有。
他扶起横卧在地的“苏世清苑”匾额,用袖子郑重擦去金字上的污尘,神色冷峻庄严。
苏瑞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所有人都激动万分,有人已经呜咽出声。
罗亮接过他手中的匾额,同丁武一同将匾额再次挂上高高的门楣,石勇则立刻点亮了门楣下的灯笼。
时近傍晚,天色愈发阴沉,有雨细碎洒下。苏苑门上的灯笼朦胧在雨中,青白的光映着“苏世清苑”四个金字,苍凉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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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戌时三刻,苏梓箫还没有回来。已经派苏瑞打听过多次,回音却仍是“协助调查”。
众人都心知肚明,苏梓箫这是被扣押了。只待苏梓峮发话救人,可是对方人多势众还有枪,要怎样去救呢?而苏梓峮又不发一言,晚饭也没吃,只是躲在西厢房里,不知在忙什么。
苏瑞一路小跑来到西厢房,隔窗见苏梓峮正在桌边看什么东西。他刚想仔细瞧瞧,就被苏梓峮发现了,只好进了门。
“古驰找到了?”
苏梓峮适时藏好手中的东西,令苏瑞探寻的目光又扑了个空。
“还没有,古驰一家都不知所踪。”
苏梓峮顺势拿书的手顿了顿。
“父亲怎么样?”
“老爷还好,褚先生一直在旁守着。大少爷他……”
“魏韶釜在等我们拿银子赎人,此番他大造声势无非是想置苏苑于死地而将所有财产收入私囊,如此心急看来他也在扬州也没几天日子了。北方战事频繁,南方也不大太平,魏专员是为自己准备后路呢……”
“那我们……”
“几日前你们好像说南通那里的某个官员被暗杀了?”
“不只是南通的,还有镇江,杭州,苏州……咱们附近的双桥、杭集……最近这事可真不少,弄得官员们草木皆兵,抓了不少人……”
苏梓峮的指无意识的敲着书本。凝眸无语。
“二少爷,如果……”苏瑞有些迟疑:“我们是不是真的要用钱……”
“魏韶釜胃口越来越大,不仅占了我们30的股份,还将彤云坊整个收入交给了他,却由我们来打理,如此下去……”
“不过大少爷现在在他手里,如果我们不出钱,我怕他会狗急跳墙……”
苏梓峮眉头陡的拧紧。
“加害倒不至于,就怕他再弄出什么阴谋诡计……”苏瑞似是自言自语,又忽然一摸胸口:“对了,二少爷,刚刚有人要我交给你一封信。”
苏梓峮接过信。
信封上字体刚劲,笔画如刀,只是看起来很陌生。
“谁送来的?”
“不认识,只是让我把信交给你就走了,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二少爷,会不会是……”苏瑞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魏韶釜的阴险,只是不知他要通过一封信布什么样的陷阱。
“你先下去吧。”
苏瑞犹豫片刻,终是走了。
苏梓峮见他走远,方从身后拿出藏着的东西……是一把手枪,上次中毒死里逃生后父亲给他的……
他摩挲着这把铮亮的手枪,漆黑的枪身更映深了他的眸子。
将枪轻轻搁置桌上,拿起那封信。
信没有封口,只在信封上简单写着“苏梓峮亲启”。
抽出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条纹信纸,上面的字力透纸背。
“梓峮:
我是烽凌。
没有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和你交流吧。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别误会,我不是去寻死。语琴既然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坚持活下去,况且大仇未报。怎可轻言生死?你也不要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我只是想换个报仇的方式。
还记得我们商量过种种报仇的办法,到最后却都因为他是官我们是民寡不敌众而告终。如若真的成功了,又会引起他们的恐慌,恐怕会牵连不少无辜之人。虽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我们的命怎可陪送他这种龌龊的人?我们在等机会,可是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我目前在这里虽然很安全,可是魏韶釜知道我没死,也知道是你们救了我,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我们只是在等,可是等来的会是什么?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终于发现就算有再多的钱没有权力也只能任人宰割,无法还击,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今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更坚信了这一点,也请原谅我不能帮你什么忙,不过这使我不再举棋不定而做了今天的决定——我要光明正大的取下魏韶釜的人头!
眼下军阀众多,战事愈烈,难说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不过天下事分久必合……
我想看到这里你也知道我做了个怎样的决定。
此番一去,前途凶险,却也可险中求胜。我会保重自己,也万望你亦保重。凡事小心谨慎,思谋为上,万不要做无把握之事,因为你所担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知你在找古家人,古语棋就在我处,他已将事情全部告知。魏韶釜利用上次古语棋夜闯办公厅救语琴和半路截囚之事威胁古驰密告苏苑私藏枪支,古驰不得已而为之。古语棋本想亲自向你解释,又感愧疚难当。新仇旧恨,对魏韶釜恨不能食骨寝皮,今日得知我的打算,竟决定和我一同离开。特托我借信拜辞。古家所欠,来日定当还报。
今当远离,豪情满怀,亦有些儿女之态,人之常情。
待重归之日再聚首,把酒言欢!
令,信封里还有一信,是褚晨所写,拜托你交给褚先生。
烽凌”
苏梓峮往信封里一看,果然见封底有张扭成结的字条,取出,捏了许久,终没有打开,而是去找了褚轩辕。
褚轩辕接过字条,也没有看,只是攥在掌心,望向漆黑的窗外,叹道:“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命中如此,随她去吧……”
看来自己果真猜对了,他攥紧手中的信……他们都走了,去寻找一条坎坷却可能是通向光明的路,那是一条可供更多人行走的路,那么他呢?
心中一动,立刻向门外走去。可是刚出门,就见苏瑞急匆匆赶来。
“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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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六年,三月。
烟雨江南。
近半个月不开晴,天是一片苍白的灰,看不到云,只见几条深色的烟蛛丝般停浮在半空,雨却仍旧不停息的下。
门下那几只纱灯早已被打湿,流苏无精打采的滴着水,却依然忠于职守的悬在那,守着玄色匾额上乌金般沉重庄严的四个大字——“苏世清苑”。
门吱呀呀的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的那个个头中等,身穿深蓝色长衫,后面的身形原本不矮,却因驼背而显得有些压抑,而最显眼的是他的一头白发,竟成了这一片阴郁中夺目的一点。
前面的深蓝色长衫连连回头:“苏管家请留步。”
苏瑞白发微颤,脸上的皱纹熟稔的堆起,笑容可掬:“那苏瑞就不送了,秦老板,有空常来。”
送了客,苏瑞又在门口站了站,使劲挺了挺腰,终是挺不直,不由叹了口气:“老了……”
又看看天:“这雨怎么还下呢?”
说着,摇摇头,返身进门。
【第218章 倾城(终章)】
漆黑的大门吱呀呀关上了。
他慢慢向门里走去。已经浑浊的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的风波过去了,所幸苏苑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多了许多丁香花。是二少爷种的,不,现在应该叫老爷了。八年过去了,丁香已高过人头,此际正是盛开时节,满苑铺着的都是如纱淡紫,溢着裹挟淡淡苦味的清香,嗅来有些伤感,却仍让人心旷神怡。
有人从回廊处走来,拄着拐杖,动作缓慢。
“哎呀,老太爷,您怎么就这么着出来了?”
苏瑞急忙小跑向前,此刻竟忘了自己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不妨事。虽是下着雨,倒也不错,整天在屋里闷着都泛潮了,出来走走。”苏继恒一步一步,稳稳的挪着拐杖:“苏瑞。你看这丁香开得多好……”
苏瑞还是上前搀住了他。
“是啊,这白里夜里都香气扑鼻的,还是二少爷侍弄的好。”
当着苏继恒的面,苏瑞还是习惯称苏梓峮为二少爷。
“自从这丁香种到这院子里来我才知道,原来还有白色的丁香呢。”苏继恒指着墙边的一株枝头绽雪的丁香花。
“可不是?不过也只有这一株,香气和紫丁香还不大一样……”
“是吗?”
“苏瑞扶您过去看看……”
站在丁香树下,苏瑞小心攀下一株白丁香。苏继恒辏上去闻了闻:“似乎只是香气少了些苦味……”
“这正是苦尽甘来啊。”苏瑞意味深长的说道。
苏继恒一怔,紧接着笑了:“对,苦尽甘来……”
说完,赶紧四处看了看,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附在苏瑞耳边:“梓峮还不肯去相亲?”
苏瑞苦笑:“少爷的心思您还不知道?”
苏继恒无奈摇头。梓峮的心思他何尝不懂?可是苏苑……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就不能……就不能让他抱个孙子?
“少爷啊,和您当年一样,咱们再是心急,也不能强求啊……”苏瑞哀叹。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去那边走走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啊……”
苏继恒半是安慰自己半是埋怨的由苏瑞扶着向后花园走去。
路上洒下苏瑞的一句戏谑:“您还说可怜,当年若不是您小病大作躺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少爷也未必肯当这个家呢……”
“嘘……”苏继恒顿住身形,又向四处看了看:“可不敢告诉他……”
两个白发老人对视了半晌,忽然孩子般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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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紫如雾,淡香如梦。闭上眼睛,竟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他站在那条小巷里,只听得环佩之声杳渺悦耳,只闻得清香之气徐徐而来,只见那雨雾濛濛中缓缓走出一个淡紫的袅娜身影。撑着把淡绿的伞。微风过处,裙裾飘摆如花瓣绽放。渐渐走近了,伞边忽的轻扬,只lou出红唇一点,仿佛对他浅浅盈笑。
唇边不由划出一抹笑。
不忍睁开眼,生怕惊扰了这白日的梦,却又不得不睁眼,因为有脚步声正走来。
是秋雁,她最近又大了肚子,腿脚有些不便,已让她去休息了,却偏偏不肯闲着。
“老爷,莫言小姐带着景阳少爷,景阳少爷吵着要见你,老太爷正在哄呢……”
景阳是浩仁的儿子,已经九岁了,极是调皮,每次来都吵着让他讲故事,他只觉得奇怪,自己笨嘴拙舌的怎么会讲出好听的故事来?
“浩仁怎么没来?”
“景阳少爷说钱庄临时有事,必须得方老爷亲自解决。不过一会就过来。”
景阳一谈到钱庄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果然深得浩仁真传。
笑意渐浓。
“好生招待着。对了,把前阵子聂家茶庄送来的极品毛尖备上,浩仁就爱喝这个。我一会就过去。”
秋雁刚说了“是”,就见罗亮急吼吼的赶了来,小心翼翼的扶她走了。
“都四个月了,犯不着这样不放心吧?”秋雁嘴里虽是数落,语气却带着甜mi。
罗亮自是不会还嘴,只是嘿嘿傻笑。
苏梓峮看着他们相携远去,不由慨叹,九年的时间,九年的风波,竟是什么都不同了,竟又是什么都不曾改变。
私藏枪支事件过后,苏苑解散了大批的下人,不仅云锦坊与彤云坊停止翻修,转卖于人,产下的绸缎坊也变卖或转让,现只余月华坊、银织坊和瑞祥坊三座,意图收敛声势以防树大招风。绸缎坊虽然少了,可是收入却有增无减,这倒成了怪事。
解散那日,下人们哭哭啼啼,却也只得领了半年的遣散费走了。却也有些人死活不肯走,罗亮就是一个,他和秋雁都在地上跪着,罗亮的脸还青肿着,将眼睛挤成一条线。
就这样,他们留了下来。
那年冬天的时候。李妈悄无声息的去了。她走的很安详,就是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
苏苑当时虽然仍处于风声鹤唳之中,但依然为其风光大葬,苏梓峮亲自守灵三日。
经这事后,方月柔的身子也渐渐糟了,整天只懒懒的躺着。安雁突然转了性,信了佛,天天待在北院的专为她建的小祠堂念经……
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罗亮和秋雁的那对龙凤胎已经八岁,也学着爹娘的样子忙这忙那,一样的勤劳忠肯。
大丫头里只剩了绿春,不知为什么誓死不嫁。经过几年的历练,更加干练起来。
丁武和石勇也留了下来,却同样的不肯娶妻,弄得苏继恒头痛,直说是苏家的主子带坏了他们。
还有梓箫……
梓箫正在一片淡紫的香中坐着。
细雨迷蒙,沾衣欲湿,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微扬着脸,看着从繁密的淡紫中漏过的一片天空,面容恬淡。
那日从办公厅回来。他便又变回了痴痴的模样。大家都以为是魏韶釜动了什么手段,可是既没有外伤,褚轩辕检查后也说没有服过任何毒物……
他就这么痴痴的,却也不再闹了。
苏梓峮心里有些明了,却也不逼他,只是没事陪他散步,陪他聊天,看着他lou出恍惚的笑。
有时会看到他在一张纸上写字,见有人来便急忙藏起,眼波微闪。
他从来不知道梓箫在纸上写了什么,不过……只要他开心便好。平安便好。
不过扬州最近好像愈发不太平了。
听说从北面来了支军队,领头的军官好像姓韦,打过许多胜仗。身边有一年轻的副将,生得水灵如女子,却使得一手好枪法。还有个胖胖的军士,性子很急……
天下事分久必合……
他口中默念着,不觉微笑,负手向前厅走去。
还有一段距离,就见方景阳和那对龙凤胎——罗宝罗莹一路喊叫着奔过来,手中拿着方浩仁为他们折的纸枪,罗宝还攥了个木头的,是三天前过生日时罗亮给做的,上了漆,乍一看去和真的一样。眼下,三个孩子正为这个木头枪争得不可开交。
“舅舅……”景阳眼尖,立刻冲他跑来,小嘴一张一合就开始告状:“罗宝不肯把枪给我看,你帮我……”
苏梓峮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蓦地想起二十年前初见浩仁时,他也是这般模样。
“你是梓峮?我叫方浩仁。你那支笔不错,给我看看……”
他莞尔一笑,叫过罗宝:“罗宝,就给景阳看看吧,过会我给你个好东西……”
“我也要我也要……”令两个异口同声的叫。
“都有都有……”苏梓峮呵呵笑着,走进正厅。
“梓峮,真有你的。我都坐这么久了,你竟然才现身,这是待客之道吗?”
方浩仁站起身捶了他一拳,却趁人不备将一封信塞进他胸前口袋。
不用说,是梓柯写来的。
“浩仁,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爱动手,也不给孩子做个榜样……”苏梓峮故作叹息。
“我很老了吗?”方浩仁夸张的睁大眼睛,摸摸唇上短硬的胡髭,似乎被扎了手般嘶着冷气,恍然大悟:“原来是老了……”
众人大笑。
即便是玩笑,也不忘抽空看莫言一眼。
莫言穿着湖蓝色的绣褂襦裙。衣边处均绣着粉嫩的海棠,衬着她的脸也如海棠花般娇艳。
她梳着个乌黑水滑的髻,只cha一只缀苏的宝石珠花,整个人端庄而秀雅。她仍是不会说话,却总是听到有趣的事时笑一笑,笑容仍旧天真烂漫,而看到景阳跑过来扑进她怀里时,她自然的搂住儿子,摘下襟上的帕子擦他头上的汗,眼中流lou的是属于一个母亲的骄傲和慈爱。
苏梓峮不由慨叹,时间真是个魔术师,它无声无息的改变了浩仁,改变了莫言,而自己何尝不在改变?苏瑞就常常有意无意的咕哝:“少爷真是越来越像老爷了……”
景阳扭股糖似的在莫言怀里偎了半天,又冲过来拽着他的长衫下摆摇:“舅舅,讲故事,讲故事……”
“景阳为什么总要舅舅讲故事?”这是他一直纳闷的问题。
“爹说,你看的书多……”景阳嘟着小嘴,大眼忽闪忽闪的。
苏梓峮苦笑。
“梓峮,你这人平日做生意做学问都头头是道,一遇到小孩子就手足无措。唉,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可是有了景阳,一切就不一样了……”
方浩仁的话深得苏继恒之心,他极其宠溺的瞅着景阳:“过来,让外公抱抱。”
景阳听话的扑过去,摸着苏继恒花白的胡子,撒娇的叫道:“外公……”然后又扭过身来:“舅舅,爹说崇德女校有个女先生,和舅舅一样都是学问很大的人……”
苏继恒立刻明白了景阳的话中之意,乐得眯起了眼,狠狠亲了外孙一口,不过他至今也不知道在崇德女校教了十年书的女先生就是当初被赶出苏苑的傅尔岚。
苏梓峮微微一笑。
偶尔去崇德女校探望褚轩辕,会看到傅尔岚,彼此只是相视一笑,便擦肩而过。虽无言,但是她的心思他清楚,而他的心思她也明白。他们都在守望,守望着一个背影,守望着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希望。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听说古语棋就要回来了,八年了,此番……她会接受他吗?
“舅舅,舅舅……”出神之际,景阳又跑了过来,揪着他的长衫:“你为什么不娶舅妈呢?”
屋里的人均是一怔,齐齐看向苏梓峮。
“哦,我知道了,舅舅是嫌她们不漂亮……”
众人不禁大笑。
经常有人上门给苏梓峮提亲,画像照片的弄了来。苏梓峮也不看,苏瑞便统统把它们摞到一旁。上次景阳来时发现了,欣喜的吵着要看,却没看几张就撅起了嘴,不停的说:“这个不好看,这个更难看……舅舅可千万不要娶他们,小孩会很丑……”
景阳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理会大人们在笑什么,只是仍旧认真的说:“舅舅,如果真的有个天仙样的美女出现了你是不是会娶她?”
苏梓峮有一瞬间的恍惚,却笑着抱起景阳:“你真像你爹,一天到晚的不停嘴……”
“岂止是像,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浩仁倒很是大言不惭。
景阳两只小手扳过苏梓峮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重复道:“舅舅,如果真的有个天仙样的美女出现了你是不是会娶她?”
方浩仁见苏梓峮神情尴尬,忙叫住儿子:“景阳,别再缠着舅舅,快下来!”
“舅舅,我认识一个天仙一样的美女,”景阳的眼睛清澈非常,映着苏梓峮淡淡的笑:“她住在商宅……”
突然,好像一切都静下来。
方浩仁急忙喝道:“景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她穿着紫色的衣裳,撑着绿伞……”
“景阳!”方浩仁注意到苏梓峮的脸已经变色了。
“你怎么看到的?”苏梓峮的问话犹如梦呓。
“是来时娘领我去的……”景阳回身指了指笑着的莫言。
========
不记得是怎样跑出了门,不记得厅里的人是如何急切的唤他……
雨丝细密,打在脸上,滴在心上。
心儿火烫,心儿狂跳,于是这雨便化作了雾,袅袅缭绕,腾在心间,漫在眼前。
穿过初次相遇的小巷,跑过曾携手望月的小桥,拨开一层层细雨,看见一堵堵粉墙如雪,青瓦如璧,绿柳如烟处,是商宅圆形的青色围墙……近了,更近了……
脚步却减缓了……
上次来时,还是一年前,仍旧只见黄沙遍地,塔灰满梁,门窗蒙尘,花树枯萎……一点一滴都在提示他……人已经走了,或者,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心伤无数层,破碎飘渺如空中飞絮,他宁愿沉浸在苏世清苑的丁香之梦里,一遍遍的啜饮曾经的点滴,而不愿让这些个破败来打碎他好容易重建起来的梦。
可是今天,他又来了,却又迟疑了。
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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