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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倾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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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院门,就见一穿着扎眼的女人妖娆的从里面出来了。她故作姿态的拂了下鬓角,回眸之际不经意的看到了苏梓峮,略微下垂的眼皮突地提起,顿时双目放光,耀得眼角菊花盛开,于是赶紧拍了拍本已很平整的花衣襟,扭扭的走过来。
苏梓峮已经认出她来,她就是在古语琴葬入苏家祖坟的第二天便来上门为自己提亲的蒋氏。那日就被自己不客气的送走,今天竟然又来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早在认出她的那一刻绷起来了。
蒋氏挪着小脚拧到跟前,满脸堆笑的道了个万福。
“二少爷近来可好,我可是一直惦着二少爷呢。”
苏梓峮不耐烦的“嗯”了声。
媒婆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蒋氏自然感觉到了排斥,可是成功媒婆的另一要素就是锲而不舍,换句话说就是脸皮要厚,这亲事啊,开始的时候谁认识谁呢,谁不矜持着,还不是媒婆一一声声一腿腿的给磨得他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多日不见,二少爷可是瘦了呢。唉,这身边没个人照料到底不是个事,虽然下人不少,却怎么能像枕边人那样贴心呢?”蒋氏嘴一瘪,拿起帕子擦着干燥的眼角。
苏梓峮最讨厌女人如此惺惺作态,便绕过她要走。可是她动作更为伶俐,只一步就拦住苏梓峮,如此手疾脚快一点也不像个年过五十的女人。
“二少爷着什么急呢?我知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伉俪情深,只是二少奶奶真是个没福的人呢,才过门就……还牵着二少爷如此记挂着。唉,二少爷要注意身体啊……”
“嗯,我知道了,蒋大娘请回吧……”
蒋氏小脚一颠,再次轻松敏捷拦在前面。
“我知道二少爷现在心里只有个二少奶奶,谁也看不上眼,可是二少奶奶毕竟去了,况且这扬州的女子个个花似的,只要二少爷开了口,那还不大把大把的挑?唉,这日子总是要过的,要是总惦着去了的放不下,岂不耽误了自己?女人如衣裳,这话一点不假。我说这话二少爷现在应是不爱听,可良药苦口,实理在这摆着呢,你看哪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二少爷再过几年就知道了。再说。感情是一回事,这传宗接代是另一回事,刚刚苏老爷也说……”
苏梓峮此刻恨不能将她一掌打飞,罗亮也听不下去了,瞪圆了小眼睛攥紧拳头。
“二少爷,就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阮家的姑娘,那可一点不比二少奶奶差,你是没见到人,那长得……”蒋氏比比划划的仿佛要把那阮家姑娘生生画出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也好,登门提亲的人都把门槛踩断了,这一点不虚夸,就是城北的孙家,做陶瓷生意的那个孙家,都找人提了不下十回亲了,人家也没同意,可是一听说二少爷的大名,立刻就点头了,现在只等二少爷一句话,人就过门。虽然是续弦,那姑娘也不在意这个,人家看重的是二少爷的人品,也不指望大操大办。二少爷你也别拿着了,就算二少奶奶去了按理是该守三年,不过既然不大办就找个吉利日子把人抬过来吧,年轻轻的可别苦了自己……”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苏梓峮一声怒吼。
吐沫横飞的蒋氏立时打了个哆嗦,她战战兢兢的瞅了苏梓峮一眼,又挤出一丝笑意为自己打圆场:“瞧二少爷真是个重情的人呢,也不知谁将来会是这有福的人呢。换话说若是跟了梓柯少爷……”
她故作为难的摇摇头。
梓柯?苏梓峮心念一转,莫非此番是……最近父亲的确有意无意的提起梓柯年纪大了……
“其实梓柯少爷论样貌才学也是好的,就是……”蒋氏故作遗憾的摇摇头:“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只是为了这个,这好人家的女儿就难找了呢。梓柯少爷眼界又高,我这提一个他推一个,也不知他想找个什么样的,真是让人为难呢……”
蒋氏出门前已经在苏梓柯那碰了一鼻子灰,于是看到苏梓峮顿时喜出望外,其实谁不知道苏梓峮才是苏家的重要人物?把他拿下才是正格的,到时加上苏梓柯一箭双雕,她可就大发了,怎料苏梓峮脾气更是大。这苏家的后生都是怎么了,难不成这“苏世清苑”要改成“苏氏寺院”?
她偷眼瞅了瞅苏梓峮,见他正在出神,还以为自己刚刚那番话奏了效,暗喜不已。她哪知道苏梓峮此刻正想着一个人……包若蘅,应该是为了她,梓柯才会拒绝所有的婚事吧。
在发现他们二人有私情的时候,他只是认为苏梓柯风流成性无视礼法大逆不道,可是当他后来着意观察他们的时候,却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饭桌上的短暂却又深情的一瞥是属于包若蘅的,若是无真情怎会如此的克制不住却又如此的顾忌?包若蘅偶感风寒。咳嗽不已。那几夜,他看到苏梓柯房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而以往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夜不归宿。即便是关了灯,稍后便会看到他悄无声息的溜出来,站在恰好能感觉到包若蘅的气息却又不易被人发觉不易被人怀疑的地方待上好久。但凡细心一点的人怎会感觉不到他的忧心烦躁?苏梓箫回来了,包若蘅作为他的妻子细心照料。这段时间,苏梓柯几乎从苏苑消失了,即便偶尔回来也是一副憔悴模样。间或看包若蘅一眼,那目光便满是痛苦焦灼,随后又被他自己生生切断。苏梓峮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仿佛听到目光断裂的碎声。
而包若蘅则永远是淡淡的。似是不以为意,可是她在苏梓柯受伤之际不顾一切的探望,在听到父亲劝梓柯成亲时惊落在地的帕子,她划过众人脸庞却偏偏在苏梓柯脸上稍作停留的目光……
这是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也是一段曾经被自己痛恨的感情,因为它的存在就是对梓箫的背叛,可是如今他却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其中的痛苦与无奈,原来他和梓柯,香儿和若蘅竟是如此的相似,盼相见,难相守,此生只为她却时时感到无力,此心只对她却不得不分离,上天安排彼此的相见似乎就是为了捉弄,让他们于情海中浮沉挣扎,让他们幻想如果能长相厮守甘愿付出一切,而这份甘愿怕也是难以实现的。
他的神色愈发凝肃,而蒋氏则仍旧喋喋不休,这工夫,苏苑门口闪出一人,正是苏梓柯。
蒋氏的聒噪自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过来,眉头猛皱,举步要走,却又在看见苏梓峮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苏梓峮自然也看见了他,绕过蒋氏就朝他而去。
蒋氏急忙去拦,却不经意的发现了苏梓柯,后者的一脸冷峻霎时冻住了她的满脸谄媚:“二少爷,跟您说的事您可得加紧考虑啊,要不然……”
苏梓峮把她的“要不然”狠狠踩在脚下,热情的和苏梓柯打起了招呼。
蒋氏被冷落一旁甚感无趣,只得悻悻的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苦笑。
苏梓峮就要进门,却被苏梓柯叫住:“梓峮,我想……”
他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只说了一句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还是算了。”
言毕转身就走。
“梓柯。”他是有心事的,而苏梓峮莫名的觉得这心事应该与包若蘅有关:“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上忙……”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苏梓柯收住脚步,侧身转头看他,表情严峻,却又突然笑了:“你还记得……”
苏梓峮知道他所言的“记得”指的是当时作为营救韦烽凌的交换条件。
而只这一句,他又走了,长衫下摆飘飘,却掩不住他的背影沉重。
沉重的是心事。
无论做多少事亦不被看重,彤云坊失火他责任重大,父亲迫他成亲再如何推辞也终有推不了的那日,而他所爱的却是最不该爱的人……而无一件是可以拿出来与他人倾诉来获得暂时解拖的。
岂止是他,苏苑的哪一个人不是如此的左右为难满怀心事呢?
苏梓峮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192章 无力】
李妈好说歹说才让苏梓峮喝了碗姜汤。也不知这迟到了一日的姜汤能不能驱散昨夜的寒气,本想再把他闷在被子里发发汗,苏继恒就遣苏瑞过来了。
昏暗的书房里,父子俩和每次相对一样,苏继恒翻账本,苏梓峮站在书桌前沉默。
不过是因为昨夜的冒雨出行,为此类事已经谈过许多次了,这会找他又要说什么呢?
他有些无聊,顺手抽出一本账簿翻看。
一堆不感兴趣的数据,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又翻开了一页,却是一间房屋设计。门、院、庭、房设计井然,树木、花草点缀其间,看样子面积不大,却很是别致,门匾上写着两个字——兰若。
账本上怎么还会出现这个,难道是父亲在外面置的宅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另置房产?
抬眼看向父亲,正见父亲也在看他。他的疑问顿时打消,却冒上来一个念头,如果在外面买了房子和香儿在一起……
“你的脖子怎么了?”苏继恒突然问了句。
苏梓峮猛醒,忙了一天竟把这事忘了。也只怪刚刚被李妈捂进被子发汗,出来得又急……若是父亲发现坠子丢了……
苏继恒已经发现了:“坠子呢?”
他捏紧了账本,手心汗津津的。那个坠子对父亲而言可是非比寻常,况且……他不由得又想起早上的疑问,为什么香儿也会有个同样的坠子?
“送人了?”苏继恒也不等他回答。
他的迟迟不语被苏继恒看做默认,一时脸色遽变,过了好半天才缓下来。
“你……真是走火入魔!”苏继恒将账本重重拍在桌上:“你究竟还想惹出多少乱子?”
“父亲,我突然发现我错了。”苏梓峮此刻倒冷静下来:“以前我一直以为若要和香儿在一起就必须经过您的同意,可是现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了眼账本上那幢“兰若”:“如果我早能够早想到,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语毕,人就离开了书房。在关上门的瞬间,他又再次想到了关于那个坠子的疑问,可是……他是不会再去问父亲了,即便问了父亲或许也不会告诉他,再说,不过是个坠子,世间一样的东西多去了,比如满树的叶子,谁又会关心它们每片之间究竟是如何的相像呢?
书房静了好久终于被一声轻微的“吱扭”打破,苏瑞走了进来,见老爷双眼圆睁目光呆滞面色泛红,赶紧上前去掐老爷的人中。
苏继恒无力的摇摇手。
“老爷,您没事……”苏瑞擦了把额上冒出的急汗:“褚先生说您这病不能再着急上火了,上次就……”
想起上次的事,他就后怕。
那天二少爷被罚跪在院中,正赶上魏韶釜因为古语琴私奔的事来苏苑邀功请赏外加冷嘲热讽威逼利诱。魏韶釜前脚一走,他就进门准备听老爷吩咐。老爷当时还说了几句。意思是准备将月华坊的股份全部转让给魏韶釜,不过却由苏家代为经营,收益则归魏韶釜。
月华坊是苏家十家绸缎坊中仅次于云锦坊的绸缎庄,老爷如此决定只是想以此作为对魏韶釜避免追究苏梓峮的“答谢”,因为怂恿私逃亦是大罪。可是也只说到这,老爷就突然没了声音,面色瞬间转为潮红,双眼发直,嘴歪着,一串口水淌了出来,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还真多亏了梓柯少爷飞马去请了褚轩辕,否则……
“老爷,您为什么要和少爷动气呢?其实话说开了就好了,可是您和少爷都是个拗脾气……”话说到这,苏瑞顿感大不敬,偷偷瞅了眼老爷,见老爷正在闭目养神,方松了口气:“少爷也不小了,可能打小就离开家的缘故,他不大善于和别人谈心事,您呢。一味的想护着他又不说个明白,这自然就有误会。就拿您这病来说,怎么就不让少爷知道?若是他知道您为他费了这么多心思……”
苏瑞喉头发哽:“您年纪一天天大了,不服老不行了,苏苑的一切迟早要交给少爷,您为什么总要一力担当呢?”
“现在时事混乱,交了他,他怕是一时掌握不来,做生意可不是会写几篇文章就行的。”苏继恒长出了口气:“还是再过些时候,等到我把眼前这摊子乱扑平了吧,凡事由易到难才容易上手。我现在只是担心他和商宅那个女子……”
“老爷,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苏瑞没什么学问,可是老话总不会错。商宅那个女子虽然来路不明,可是总没听说她做过什么坏事。老爷,苏瑞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像……”苏瑞刻意顿了顿,老爷自然是明白的。
苏继恒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反对,只是一想到那坠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难道仅仅是巧合吗?可若不是巧合又该如何解释?如果就任由他们这样,后果……
急气上涌,胸口又开始泛赌。
苏瑞急忙抚着老爷的胸口。
苏继恒终于顺过气来:“罢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沂南最近在忙什么?”
“沂南少爷……”苏瑞一时还真想不起穆沂南在忙什么,甚至连他现在是否在苑里都不清楚:“老爷怎么想到他了?”
怎么想到他了?苏继恒冷笑,为什么想不到?生在苏苑,又掌控了二十几年,可是最近,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不了解这里。身边是朝夕相处的家人和下人。他们对自己笑,说着每天都重复的话,可是为什么会如此陌生?
这种感觉似乎是从彤云坊失火开始的。
苏梓柯……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来苏苑为的是什么,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他收留他,认他归苏苑门下,现在想来也不大清楚当时是什么心理。是愧疚……毕竟因为苏苑的反戈一击导致陶八百家破人亡,虽然是陶家出招在先,可是当他奉父亲之命追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个躺在谢平蝶怀里渐渐失去气息的孩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梓峮,而谢平蝶仇恨凄哀的目光更是直cha人心。之后的许多年里,他都宁肯那个孩子还活着,还莫名其妙的期待他来找他复仇。于是,苏梓柯出现了。其实他和陶八百长得并不像,不过他却十分肯定他就是陶八百的儿子。那一刻,有惊喜,有欣慰,还有点……愤怒,不过更多的是释怀,是一种惦念了多年后意外出现在眼前的答案而生出的放心。
让苏梓柯认祖归宗,一方面想给他个好的环境避免他继续颠沛流离以补偿苏家给他带来的伤害,于此同时,他也认为将敌人放在身边总比搁在看不见的地方要安全。一方面,他也有一丝窃喜。当年想要置苏苑于死地的陶八百的儿子竟然成了苏家的子孙,陶八百要是真的在天有灵会是什么感觉?而且,如此一来苏家与陶家的竞争将以另一种形式进行,这让他有些兴奋。
他收留他,给他彤云坊做生意,可是他也防着他。每个绸缎坊的账簿都有备份,可是彤云坊的要特别小心。他不否认苏梓柯在生意方面的确继承了陶八百的精明,而且心思缜密会审时度势。彤云坊的账簿被他制成了两份,一份是给苏苑看的,一份是他利用苏苑而赚取的暴利。
苏继恒很清楚,但他不拆穿。这就算是对陶家的补偿吧,况且,哪个绸缎坊的主管不为自己谋点私利?可是彤云坊突然失火,之后还出现那么多的谣言,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和苏梓柯有拖不开的关系。他是陶家的人,始终都是!
虽然如此清楚,他也觉得这是背叛。
他愤怒,他想当即戳穿他然后……正如外面人所讲,苏家一向是心狠手辣的。可是在深吸一口气后,他改变了想法。他去找谢平蝶,他就是要打草惊蛇,而打出来的“蛇”却是……苏梓柯已经在外地置办了宅院……
他要走了?是决定就此收手的离开还是在将苏苑洗劫一空再离开?
他开始摸不准他的心思了,或者说他摸不准自己的心思究竟是善念犹存还是冷酷无情。
不管怎样,如果现在让他走了就证明苏苑输了。他要留住他,而留住他的办法竟然是要给他娶亲。
他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如此无力而只能用这种下下策了?
这种无力感在增强,它应该很早就出现了,只是现在……可能就像苏瑞所说的,不服老不行了。可是人越老,就越怕失去身边的东西,即便不是真心,也要牢牢抓住看个清楚。
唇边硬纹一荡:“这阵子忙着给梓柯选门亲事,你没看到安雁的脸色吗?也难怪,沂南投kao的是她,她能不着急吗?现在沂南也大了,是该为他寻门亲事,总这么往外跑也不是回事。还有他那胡说八道的毛病,有个人管着终归是好点……”
“老爷大概忘了,他屋里还有个以蕊呢……”苏瑞小心提点。
不仅是他,苑里的人就没有对穆沂南有好感的,再加上那个安姨太……他总觉得哪家的姑娘给了穆沂南都糟蹋了,况且以蕊和他的事早就尽人皆知,不如顺便收了房给个名分算了。
苏继恒轻笑:“若是以蕊能管住他还能到今天这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去吧,把他叫来……”
老爷的话不敢违背,纵使有千万个不愿苏瑞也只得去了北院。
“沂南少爷呢?”
以蕊泫然欲泣:“沂南少爷已经不见了七日。”
“上哪去了?”
以蕊只是摇头洒泪。
【第193章 夕颜】
穆沂南若是不在苏苑自然是在谷魁的山洞里。当然这点任是苏苑的哪个都是猜不到的。
此刻,他正无限向往无限崇拜的盯着眼前滴溜溜转的紫色坠子。
那坠子大约五分大小,呈水滴状,浑身晶莹剔透如荷叶上的晨lou。虽然坠子圆润无棱,却好像无处不折射着光芒,晃得眼睛微痛。旋转间内里一个篆体的“灵”字飘然欲飞,好像一个仙女在翩翩起舞。
这就是师傅说的那个紫灵,仙家用以炼丹的法宝?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谷魁手一提,紫灵便“倏”地收回手中。
穆沂南抓了个空,满心懊丧:“师傅,你是说这紫灵是从苏梓峮身上得来的?”
说到这,更是恨不能碰墙泄愤,想不到这样的至宝竟然就在身边,他却一直不知道。
谷魁干枯的脸动了动,穆沂南便暗自猜测那应该是得意的表情,结果肠子都悔得青中透黑了。
“纯粹是意外,多亏了紫灵只要接近冰雪优昙‘灵’字就会飞舞,当然,只有有道行的人才能感觉到。可惜啊可惜,”谷魁连连摇头:“这么好的宝物却一直落入凡人之手。真是暴殄天物。”
“那……师傅,赶紧练丹吧。”
穆沂南蹦到丹炉前,拾起蒲扇使劲的扇起来,丹炉下的火一下兴奋的窜起老高,张牙舞爪的tian着炉底。
后悔也没用,有了仙丹才是正格的,最近他打嗝翻出的气味都能将自己熏吐了。
“不急不急,”谷魁看起来心情不错:“等到把另一块紫灵也弄到手……”
“什么?”穆沂南急了:“那我……”
谷魁瞟了他一眼:“你纯属自作自受,我早就警告过你远离女色,你偏不听,不过……”他突然发出两声怪声,似在笑:“那小女子还真不错呢……”
穆沂南有点迷糊,以蕊的长相顶多算是个整齐吧。
“如果得了紫灵,再得了她……”
谷魁好像陷入了沉思,声音渐渐低下去。穆沂南却听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商宅那女子。
这个老色狼!他暗骂,却立刻心有余悸的看向谷魁,哪怕他是用脚后跟嘀咕谷魁也能知道。可是谷魁此刻似是无暇顾及他,只是又把紫灵拿出来欣赏。
神仙也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全不管别人死活。穆沂南恨恨的抱怨。
“你在抱怨?”
谷魁的声音浸在喜悦中更是嘶哑怪异。
“没……怎么会?”穆沂南慌忙遮掩。
“哼,人之常情。”谷魁果真心情大好,竟然没有责备他:“其实我不仅要弄到另一块紫灵,还想……”
穆沂南心里接了一句,还想弄到那个女人,于是他很快看到谷魁阴森森的盯了自己一眼,结果连最后一点怨气都吓得灭掉了。
“商宅……”谷魁似乎若有所思:“若不是下山。我竟没有发现,扬州还会有这样的纯阴之地。地为纯阴,宅院又建成了圆形,取轮回之意。那个女人虽然厉害却也有弱点,可就因为身在商宅,阴气和这宅院保她元神不散,否则……”
“你是说,她不是普通人?”
穆沂南一直以为那个商宅的女子不过是拥有宝物的幸运者。
“普通人?哈哈……”谷魁的笑震落几点碎石:“她的确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
难道是鬼?穆沂南打了个哆嗦。
“她也不是鬼,”谷魁看了他一眼:“确切的讲是介于人鬼之间……”
穆沂南更寒了。
“一个本应该在300年前就死了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因为紫灵……”
“紫灵还会使人起死回生吗?”
穆沂南突然想到苏梓峮中毒的事,本来人已经死了,可是又活了过来,难道就是因为这紫灵?这么说,如果自己也拥有了它的话……
眼睛开始放光。
谷魁自然洞悉他的心思,轻蔑一笑:“可以这么说吧,不过紫灵也不是万能的,否则她现在就不会……”
他绕到丹炉旁,眼里映着丹炉里透出的诡红:“她毕竟不是人,还未用心修炼,魂魄又因多番动荡而散乱。要想对付她也不难,况且这回她更是受到重创,我们应该及时出手才是……”
“那赶紧啊……”穆沂南跳起来。
谷魁斜了他一眼:“只是这次我突然发现她不仅有紫灵护体,还有墨髓,这样一来……”
“墨髓?”
穆沂南又听到了新词,难道也是宝物?
“世上宝物甚多,只是凡人不识而已。就说这紫灵吧,它取自一块石头,而这石头的来历……一说盘古开天辟地时从天地结合处崩落的石子,一说女娲补天时余下的石头,还有别的说法。当然,不管是哪个,只要知道它是个宝物就够了。它分外、中、内三层,最外层为白色,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特别,被称为‘白玉’,据说已经被一些炼丹人用过了。不过并不遗憾,据书记载这白玉只有镇静安神的功效,如是单纯的佩戴,还会带给人好运。用在丹里的确增加了功效,不过作用并不如想象的明显。而且因为是最外一层,又比较易得,所以似乎已经被用尽了。”
谷魁诡异的腔调此刻听来竟然有些神奇。
“中间层为紫色,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就被称为‘紫灵’。这个才是灵物,既然是灵物就无使用定法,刚刚现世就被那些个炼丹的术士打破了脑袋给瓜分了,到后来还真有几个炼成的。因为它的神奇不知道引发了多少的明争暗斗。死了多少的术士,为了长生不老反倒送上了性命。那东西又极怪,沾上点血腥就自然消失,可能现在就剩下这两块了……”
谷魁掂量着手里的紫灵。
“不过这紫灵也不是最灵性的,最灵性的是第三层,据说是纯黑色的,非常圆润,被称为‘墨髓’。如果拥有了它,那还炼什么丹,直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过这个墨髓只是听说,因为当将紫灵剥落下来时,只看见了个鸽子蛋大小的黑东西,而且眨眼就不见了。后来人就认为这个墨髓实际上也并不存在,无非是前辈们说出来糊弄人的。可是这回,我好像感觉到它了……”
“墨髓也在商宅?”穆沂南激动起来。
谷魁捂住胸口,似是心有余悸:“无法肯定,只是一瞬间……若不是它,我早就把那块紫灵弄到手了。看来墨髓和紫灵的确是相依相生。不过,有失必有得,命中注定它是我的……”
谷魁的笑声如秃鹫的巨翼划过洞壁,哗啦啦的又掉下一堆石子。
“师傅,我们赶紧去吧。”
穆沂南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将宝物攥在手里。竟然还有了什么墨髓。如果让自己“命中注定”得到它,岂不是……
想到这,心神一凛,赶紧小心翼翼的瞥向谷魁。
跟着这个师傅真是可怕,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万一自己不小心溜出个大不敬来,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最近自己的牢骚还真是愈发多起来。
“此番再去,势在必得,却不可操之过急,定要好好计划一番。”
谷魁一抖黑色大氅踱到洞口。看向天空。
深蓝的天宇,半弯的淡月静静的卧在一片薄如蝉翼的云中。
“又要到十五了……”谷魁这声让人听不出是不是叹息。
穆沂南知道,只要到了十五,谷魁就会躲在洞深处不肯出来,可若是等到月末,那个受重创的女人不是有了恢复的时机?到时对付她可就难了。
“你着什么急?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弱点想打败她还不容易?而我们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筹谋一下……”
“我们?”
穆沂南听出了问题,自己能干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想活命就得付出代价!况且也用不着你做什么难事,你只需照我的安排去做即可。”
谷魁辨不清表情的脸上一对弹珠般的小眼睛冒着光。
========
自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过后,扬州城再次陷入烈日当空的炎热。人们都哀叹,是不是这场暴雨将一年的雨水都一次性倒光了。
开心的只有苏梓峮。虽然天气酷热,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日日守在商宅。
洛丁香的身子渐渐恢复了,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是他又有些奇怪,那就是洛丁香看他时的目光竟又恢复了初识时的样子,似是疑惑,似是惊叹,似是忧伤,还带着一丝探寻。而当他每每想要深思其中的含义时,她又笑了,虽然好似虚弱而无奈,却像花在惊艳吐蕊的瞬间绽出的灿烂光芒,将他的疑问扫向无形之处。
或许是因为久病多思吧,他想。
至于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花房里的那些白花为什么如此神奇,以及她为什么会有一块和他一模一样的坠子……他已经不想再问了,既然已知道她并非常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尽可能的保护她,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夕阳之光再次穿过镂空的窗子在地面印下好看的斑驳,将屋内的一切尽染成软红,迷醉又动人。他知道,她又要催他走了。
果真……
“还不回去?”枕在他怀里的她幽幽的开了口,眸子无意识的盯着门口。
有风轻轻吹来,屋里的帷幔摇动,衬着醉人的红光。仿佛是流泻的水。
“嗯。”他只应着,人却不动。
她是不会让他留下的,他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着急,他只是想多待一会。不知为什么,最近的离别总是让他有种牵肠挂肚的揪心,仿佛随时会发生什么不测,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恐惧这种感觉,不停的安慰自己这全是因为上次的灾难,可越是如此想,不安就越强烈。
洛丁香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水翦的眸子转向他,睫毛微动:“没事。”
如此的善解人意却更让他心痛。
指轻轻划过她的腮边,仿佛在品摩一块沁凉的美玉。很想再多留一会,又不忍心让她多言,虽然她已经好转,可是每每多说了话仍旧会气喘许久。
“我走了,明天过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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