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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面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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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在哪里?”见江涓涓伸手指向一扇门,林隽便接著说:“我在那里等你们谈完。”他不会妥协的。
  “隽哥,你人到哪儿去了?我们在会议室里等你很久了!”温晓阳的声音自林隽的行动电话中传出。
  “今天我会晚一点——嗯,也或许就不进公司了,有什么事你和老温决定就好。”林隽倚在葛莉厨房的流理台接听电话,眼睛盯住镶著半扇玻璃的厨房门板。
  “咦?隽哥,你以前就算得了重感冒,也会抱病先到公司一趟,”温晓阳疑惑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就算他十天半个月不进公司一步,公司也不会倒。
  隔著半扇玻璃门,林隽看见江涓涓坐近葛莉身旁,让他有点紧张。他明白自己这种举动很无稽,可是他也想起温桓曾对他说过:爱情这种事情,等他自己栽进去了就知道……唉,他现在的确是知道了。
  “隽哥会说没事,就是有满重要的事,我猜……”温晓阳猜测著,“和江小姐有关?你找到她了吧?接著发生『什么』事吗?”她在电话那头嘻嘻笑著,声调里充满邪恶。
  “你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林隽笑斥著,“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虽然他也想,不过时候还未到。
  温晓阳叹了口气,故作遗憾口吻,“喔,真是可惜!好吧,桓哥催我开会了,隽哥,你继续『努力』,先说再见罗!”但她听得出来林隽心情颇佳,表示昨晚他和江涓涓之间有了新发展、新进度。
  “他结婚了?你是第三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江涓涓轻声尖叫。
  “什么时候知道的有关系吗?”葛莉不由自主地朝沙发内侧缩了缩身子。
  “当然有关系!”江涓涓严肃地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他恋爱,是你被骗;在知道的情况下和他谈恋爱,是你自甘堕落。”她眯起眼,想从葛莉脸上瞧出端倪。
  但她也很疑惑,那个男人竟能接近对男性感到畏惧的葛莉,进而掳获葛莉的心,真是不简单。她现在想想,也难怪葛莉会选择吻她来激那个人,而不是选择亲吻林隽。知道葛莉对林隽没别的意思,让她安了心。
  “喔……”葛莉垂下眼,没有迎视江涓涓的打量。
  “喔是什么意思?表示你是被骗?还是你自甘堕落?你昨天晚上和他『那个』了,对不对?”江涓涓不好意思挑明著讲。
  “哼,你一个晚上没回来,那你也和林隽『那个』了,对不对?”葛莉学江涓涓不把重点字眼说出来。
  “才没有!”虽然是真的没有,但江涓涓的脸还是因昨晚曾有过那个可能而红了,让葛莉看来,觉得有点作贼心虚的意味。
  “你否认得太快,反而像是不打自招。”葛莉更是学起江涓涓之前的眯眼打量。
  “真的没有嘛!”江涓涓急著摇头否认。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她没有说谎的习惯,更不想让别人误解她。
  葛莉耸耸肩,暗地里庆幸自己成功把江涓涓的责问话题扯开,“反正不干我的事,我也不想对你『验明正身』,你穷紧张个什么劲?”她想起一件事,“对了,林隽刚才要你去收拾东西,怎么,你要搬走?”
  “嗯,我想回家了。”江涓涓点点头。
  “木启华的婚宴不是还有一个礼拜才举行?”葛莉疑问。
  “蛤蜊,你对我的事情还真是了若指掌耶,”江涓涓记得自己并没有向葛莉说过确切日期。“你是不是真的有暗恋我?”她对葛莉妩媚地眨眨眼。
  “去你的!”葛莉啐了一口,后悔自己刚才真的亲吻了江涓涓,那让她也有冲进盥洗室拚命刷牙的念头。“木启华有寄喜帖给我啦!”
  “咦?为什么?”江涓涓知道他们认识,但不晓得有到寄喜帖的交情,难不成木启华感叹婚事花费过钜,所以不分亲疏广发喜帖打秋风?
  “哼,就说你这猪脑袋不灵通,”葛莉恶意地笑著,故意披露久藏的往事,“他以前追过我,那时他可勤快著呢,又是送信、又是送花的。”
  “什么?!”江涓涓讶异极了,“我怎么不知道?”人就是这么自私,自己已经爱上别人了,却还巴不得对方的过去永远是一张白纸。
  “你以为有一阵子木启华天天来接你下课回家,当真是担心你这个那时已经二十岁的小妹妹迷路吗?”她们过往的恩怨太绵长,刺激江涓涓仍让葛莉感到痛快。
  “呜……我有点受到打击……”江涓涓龇牙咧嘴把脸皱成一团,不过心里的感觉只是些许难堪,而不是难过。她未将木启华曾喜欢过她的幻想完全打散。
  “屁!”葛莉不客气的以指尖推了她的额头一记,“厨房那个男人比木启华适合你一百倍,你少在那边鸡猫子鬼叫。不过你也真够胆识,那种漂亮脸皮的男人都敢爱,小心哪天被抢走再来哭天抢地。”
  “唉……我也很怕啊,早就做好被抛弃的心理准备了,”江涓涓愁眉苦脸,只差眼泪没挤出眼眶来了。“天晓得他是吃错什么药,竟会看上我这只——”她瞥了貌美出众的葛莉一眼,“丑小鸭。”
  “江涓涓,你知不知道我想揍你想很久了?”
  葛莉忿忿不平,“你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努力』这两个字怎么写,如果天之骄子含著金汤匙出生,那你就是咬著镶钻筷子落地的。不愁吃穿、家庭美满,又有点小聪明,轻而易举就可受到同学、朋友的喜爱,乱涂乱画的鬼东西还符合大众喜好。以前追过我的学长不时在我面前偷瞄你,现在以你那一分姿色和三分个人特色,拐到林隽那款受众女垂涎的货色,还不懂得要感谢上天,甚至不图好好继续经营。”她顿了顿,歇口气后又继续说:“除了还有点善良之外,对我而言,你实在是个可恨的人!”
  “喔,原来你一直在嫉妒我。”江涓涓笑嘻嘻地说。生命中没遭受到重大波折不是她的错,她承认,她的运势向来不差,不过,那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啊!
  “你就是那张笑脸让人又气又受不了,”葛莉叹了口气,“喂,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但我现在不得不拉下脸,要求你帮忙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江涓涓耸耸肩,一副反正她也仍是讨厌葛莉的态度。
  “你们谈完了?”林隽见江涓涓推门走进厨房,他看了一眼她空著的双手,“你的行李呢?”
  江涓涓摇摇头回答:“我暂时还不能回家,得再在蛤蜊家多住几天。”她猜,他一定又要皱眉了。
  他看起来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葛莉谈话时的神情、举动,不过她知道,他一直在留心,而且他有一种天赋,可以将他周遭的动静巨细靡遣尽收眼底,然而却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果不其然,林隽的眉头立即出现摺纹,“为什么?”
  “因为蛤蜊说那位『已婚男士』一定会再来纠缠她,所以我得留下来当她的挡箭牌。”江涓涓猜想林隽大概不肯接受这个理由。
  林隽略一沉吟,终于说:“也好,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
  他在心中快速地衡量过了,在木启华结婚前让她返家,难保她不会再度“日久生情”或是“触景伤情”,而让她继续住在葛莉家中,他还能时常监控。其实静下心来,他也已明白葛莉先前的举动只是一时情急下的措施,毕竟除了那位能接近葛莉的男士之外,葛莉不会愿意碰触——甚至是他——的其他男人,所以葛莉选择江涓涓来误导那位男士,是个正确选择。
  “啊?你不反对?”林隽的回答令她感到诧异。
  林隽扬眉微笑,不答反问:“我反对有用吗?”她要是会这么听话,就不像他所认识的江涓涓了。
  “呃……”他开始了解她了。江涓涓心虚地笑笑。
  林隽再次皱眉,不放心地嘱咐著:“不过,葛莉要是又对你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哈哈哈!你真爱胡思乱想,”江涓涓的笑声在瞥见林隽的不赞同脸色时收敛住,她嘻皮笑脸地说:“好吧,我会誓死捍卫贞操,睡觉时拿把水果刀摆在枕头底下,她要是想对我乱来,我就先拿刀子砍死她,然后把她的头剁下来装进保龄球袋里,拿去丢掉!”
  林隽假装心头一惊,故作惶恐神色,讷讷地说:“唔,希望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说真的,他还真有点怕……
  葛莉抹去眼底的黯淡,坚持要到公司去埋首工作——江涓涓猜测,那是葛莉疗伤止痛的方法,所以也不多加阻止。
  江涓涓将林隽赶回公司上班未果,只好答应让他跟著她到购物中心采买日用品,顺便用餐。还不到中午,雨过的空气十分清新,阳光透过行道树,在街道上画下一团团黑与白交错的光影。
  因为购物中心离葛莉住处不远,所以他们选择步行前往。
  春天正午的散步很有舒缓作用,明亮的阳光在他们头顶上眨眼。购物中心的两扇玻璃大门一敞开,就吹进了春天的微风。
  而小吃街正如预期的拥挤,林隽在一条现做披萨摊位的人龙后排队,而江涓涓在另一头等候买沙拉,一边望著过往的顾客。她看见一对对年轻人靠著自助桌区的圆桌谈笑,有些满怀心思的职业妇女身穿昂贵的套装,一个人啜饮著低卡可乐,或是细嚼三明治。
  江涓涓买到沙拉后也走进自助桌区,才刚坐稳,头顶就罩上一抹人影,她以为是带著披萨的林隽来了,抬头灿烂一笑,却瞠眼地呆愣住。
  “嗨,小涓。”木启华憨直的微笑后隐藏著一丝不自在。
  “木哥哥,你也来买东西吗?”就要当新郎官了还到处乱跑?不过也是啦,结婚大事最忙碌的人通常不是新郎、新娘,而是周遭的亲朋好友……江涓涓心想著。
  她更是扪心想厘清自己现下的情绪,结果只是一片茫然,她甚至没有产生高兴或不高兴、悲伤或不悲伤的任何情绪。
  木故华讷讷地回答:“嗯,美琳喜欢吃这间购物中心手工制的饼乾,我趁著公司午休时绕过来买。”美琳是即将与他成婚的女性。
  “那绝不能错过他们的杏仁酥饼,味道真是棒!”江涓涓讶异自己的语气竟是这般轻松。
  她仔细端详木启华的脸庞,却没有发生令她心跳失速的状况——以前也从未发生过。非关长相美丑,而是一种感觉,她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对他意乱情迷,甚至也不会产生性幻想,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过他,否则怎能如此平静地面对?
  这是为自己爱上林隽的一种藉口吗?抹去过往?
  木启华低头看著桌子,“小涓,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当然。”江涓涓回答得极快,因为她知道那是事实。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木启华依旧是低著头。
  江涓涓知道他真的感到抱歉,他向来疼爱她——像哥哥疼爱妹妹一般。她自塑胶椅上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温和地说:“木哥哥,我喜欢你,不管你和谁结婚,我永远都是最喜欢你的小涓妹妹。”
  对了,就是这样!
  她之前再怎么气木启华突然决定和别人结婚,但还是从未忘记他对她有过的疼爱,她当然爱木启华,不过那和她爱上林隽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对木启华是一种兄长的爱,对林隽却是男女间强烈吸引的感情。
  先前她会因木启华和别人结婚而难过,是因为她的任性和占有欲在作祟,那时候她还不能接受自己已不是邻家哥哥最关心的妹妹了,所以才会仗著被疼爱的习惯胡乱使性子。
  “我只是吃醋,以为木哥哥结婚了就不会疼小涓妹妹了,所以才使性子捣乱。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江涓涓的脸上满是真诚笑意。
  “傻瓜,我结婚了当然一样疼你,”木启华松了口气,憨厚地咧开嘴笑了,“而且还多了个木嫂嫂疼你,多好,你赚到了。”
  林隽的步伐很大,江涓涓尽量跟上他的速度。
  她边喘边想,他一定不明白天生配备一双短腿的人是什么感觉。她经常觉得这世界上长腿的人是特快F1赛车,而她就只是辆独轮手推车。
  不行,她受不了了!
  “林隽,你别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干了什么好事!”江涓涓大声吼了两句,接著便停下脚步喘息。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他放慢脚步,那她也没辙了。
  林隽果然回头,五步并作两步就走到她面前,故意以淡然的口气问道:“我干了什么好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头现在有多火。
  江涓涓深呼吸几次,等气息平稳了之后,开始扳著手指头边数边说:“两个胸前伟大的小姐塞给你上面有她们电话号码的小纸条;然后你对三个穿著制服的女高中生笑,害她们差点高兴得跌倒;你还逗得卖饮料的欧巴桑们脸红,让她们不收你的钱还多送你一杯可乐——”
  “你恶人先告状!”他还没开口算帐,她竟然就先开炮?林隽一脸不敢置信。
  “还有呢!几个靠在桌子边、带点奇怪眼光的男人一直对你流口水,除此之外,也有小朋友直勾勾的盯著你瞧——”江涓涓的十只手指头已经不够她数了。
  “无论如何,我没去拉住他们的手!”林隽咬牙瞪住江涓涓。
  “你瞪起人来眼睛变好大哟,”但还是很帅!江涓涓眼弯弯地笑,“我拉住木哥哥的手有什么不对?小时候他还帮我洗过澡呢。”这是真的,她父母亲有段时间全心全意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姐姐,就将她托给隔壁木家,说起来,木家夫妇就像她第二对父母,而木启华就是负责照顾她的哥哥。
  “你——”林隽此刻庆幸自己平时饮食正常、作息规律,更不时以运动健身,否则他当下一定爆掉每一条脑血管。
  “我?”江涓涓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自己的手,然后抬头说:“我很好呀。”脸上仍是笑嘻嘻的。
  林隽气不过,猛力转过头不理她。
  他什么时候受过女人的气了?他就要这样糟蹋自己,什么人不好喜欢、不好爱,偏要惹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瘦女人!
  “好嘛,别生气了嘛,”江涓涓拉住林隽的一只手左右摇晃,语气爱娇,“他是我哥哥呀,拉拉手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恭喜他要结婚了而已,我就不信你都不对你表妹勾肩搭背。”
  “那不一样。”林隽仍是没有回头,但口气却稍稍转缓。
  他低下头,她发觉他的神情正在软化。
  “哪里不一样?”江涓涓跳到他面前,用头顶顶他的下巴,然后再仰起头对著他笑,逼得他不得不将眼光投注在她脸上。
  “唔……”林隽一时无法回答,只好继续皱著眉。
  “我都觉得是一样了,除非你……你对你表妹有不一样的感情?”江涓涓佯装惊恐,双手缩回扶住自己的双颊,很有孟克名画“呐喊”的意味。
  “少胡说八道了。”林隽让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给逗笑了,伸臂将她揽进怀里,警告她,“以后不许和别人在肢体上那么亲热。”
  江涓涓将头枕著他的肩窝抬头问:“要是又——”
  林隽打断她的话,“我会真的生气,那就不是你今天这样随便逗我便能了事。”
  “好,我会努力想别的方法来让你消气。”江涓涓乖巧地点头,眼底滑过一抹恶作剧的流光。
  “呵!”
  之后很久,林隽才发现江涓涓根本没有答应不再和别人有肢体上的亲热举动……
  第十章
  时光不断的流逝,林隽仍然很忙,忙得要命,但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伴江涓涓。不喜欢的时候,什么都是藉口;喜欢的时候,任何人事物都挡不住。没有苦衷、没有困难。
  他甚至在外地出差的途中赶来陪她参加木启华的喜宴,然后再搭晚班飞机回到出差地点,好继续未完的公事。也常在早餐约会之后赶到办公室,做了许多工作,可是每次一抬头,就都好像见到她那双对著他笑的慧黠眼睛。
  今天,林隽急急忙忙办完公事。他助理经手的一份文件出了很大的差错,照道理讲,  他应该发很大的脾气,可是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就是没有多说什么,仅是态度严正地要求助理加速重新处理。
  他的心情异常的好,做事比平时更快而有效率,令温桓及温晓阳感到分外诧异,不过,他们大概猜得到是为了什么。
  “林隽,你觉得黄道吉日就是今天了?”温桓斜倚著林隽办公室的门框,一脸促狭。
  林隽拍拍西装暗袋里的小绒布盒子,笑著回答:“嗯,就是今天了。”
  “急什么,花花世界如此美妙,何苦呢?”温桓坏坏地笑,说了一句他婚前林隽曾劝过他的话。
  “少罗唆!”林隽从善如流,回答的话正是温桓当初所回答的。
  江涓涓看著林隽,眼睛里满满都是恋念、爱念,是一种非常柔和的惆怅。
  他的头发因沾满血而僵硬,呈暗红色,而且竖了起来,他的眼睛四周则呈现黑色与蓝色。他靠坐在床上,像服过麻药般不知身在何处。她趋前握住他的手。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她不认识的人,但他的笑容对她有相当的影响力,她的眼睛简直完全离不开他。
  “还好,只是些皮肉外伤……医生说先住院观察一个晚上,如果没事,就可以回家了……”江涓涓红肿著双眼,强忍住不呜咽出声。
  林隽温和地安抚她,“别哭了,我人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他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却办不到,因为他的另一只手臂裹满纱布,并被固定在床上,点滴架上的药水正经由透明胶管进入他手臂血管中。
  “浑身是伤,哪里好端端的了?”江涓涓瞪了他一眼,眼眶里的泪珠因眼球转动而滚落。
  还好他有系安全带、还好安全气囊发挥作用、还好……还好……
  傍晚,当她站在街角侧著身,朝驾车而来的他笑着招手时,看到他突然猛踩油门越过她,撞向一堆自货车上翻落的木材,以避免她被掉落的木块压伤。霎时,她感到像是突然有一把老虎钳夹住她身上每一条血管,血液完全无法流向心脏——三分因为惊吓,七分是因为他的危险行为。
  若不是路人强力拉著她,等尘埃落定后才放她靠近,她一定当场就扑向前去。在救护人员想尽办法要将他由车中救出时,她边大声唤著他的名字要他保持清醒,边看到他的车子前端整个扭曲,与挡风玻璃挤成一团,驾驶座凹陷成像是没有牙齿的嘴巴。最后,车门被油压剪撬开,与车身中央部分一起剪断,才将他整个人给拖了出来。
  林隽受不了看见江涓涓的眼泪,他轻声说:“你可知道,要是你发生不测,我会有什么感觉?”
  “不会太好。”江涓涓垂下眼睑,以指尖拨掉下眼睫上的一滴泪。
  “会要我的命的,真的,我发誓。”林隽咬牙地说。木材即将压倒她的情景不断在眼前恐怖地播放,他想来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江涓涓没有说话,仅是暗地里将他的一字一句细细地咽进自己身体内。
  林隽突然转移话题,“双木2号——”
  “它受了重伤。”其实应该是死翘翘了。但江涓涓不愿意在这时候令林隽难过,所以回答得避重就轻。
  林隽听得出来江涓涓话里的含意,心头很难受,但他仍挤出一个微笑——牵痛脸部肌肉的微笑,备感安慰的说:“你没事最重要。”
  “傻瓜……”江涓涓再也忍受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
  高级洗车厂的自动洗车设备会帮顾客把车送上轨道,让一些穿上夏威夷草裙似的机器打上一层肥皂,再由喷射器喷出细细的水柱洗清车子表面。很快的,在一阵热气烘乾后,有人会进车里把车开到旁边空地上,由专人吸尘、上蜡、磨光等等。
  “你为什么皱眉头?手很痒,想自己动手洗车、打蜡,对不对?”江涓涓发现林隽死盯著洗车厂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
  林隽动动纱布外的手指,还真感到指尖有点发痒。
  “这是我妈妈的车,又不是你的车,你别一看到车就想洗行不行?”江涓涓望著林隽仍青青紫紫的眼眶和脸颊,直觉这是难得没人会多看他几眼的时刻。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自从林隽车祸之后,江涓涓便每天负责开车接送他上下班,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行,因为她非常坚持要让他见识一下她的开车技术——虽然他并不是很满意,而且她也想多些机会照顾他。
  连著几天,她接他下班回家后,会张罗些简易的熟食给他当晚餐,之后再替他裹著纱布的伤处包上保鲜膜和塑胶袋,然后进浴室为穿著短裤的他刷背。刚开始,她既慌张又害羞,老是不小心弄湿他的伤口——不过主要是因为他总是不规矩,在满是泡沫的浴室里对她又亲又抱——后来她便得心应手了些。
  “你今天又撞到墙角了?”林隽瞥了一眼早上还未出现的保险杆凹痕。
  “轻轻的、小小的擦撞一下下而已啦。”江涓涓吐吐舌头,有点难为情。
  林隽的心在拉锯、在挣扎,他该不该告诉她,其实他的伤早已没什么大碍,而由温桓代购的双木3号也已停在家中车库里,他早就可以自行开车上下班……
  但是,每日晨昏的陪伴是那么甜美,每晚共进晚餐的气氛是那么愉悦,还有,每次浴室里的搂抱、偷香是那么的醉人……
  啊,对了,他上衣口袋里的小绒布盒子还未对她递出……
  他抚摸她的头发时,她将头往后仰,闭上眼睛。
  她感受到他的脸凑近了,他用手指轻触著她的颈部,随后用他的嘴唇。他的吻像是跟老天爷借来的火种。
  她知道她已陷入全然无力招架的状态之中,不过,她不在乎。
  “我真的已经痊愈了。”林隽在江涓涓的耳旁低语。
  落地窗外透进屋内的暮霭笼罩著江涓涓,像一条柔软舒适的棉被,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发出的音质。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和他的体格一样,有一股阳刚的美感。
  “嗯,我相信……”江涓涓喃喃地回应著。当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倒在他床上时,她就相信他确实已经痊愈了。
  “我现在的脸是不是很难看?”林隽以身体将她半压在床被上,俯视著她。
  “不难看,”看著他眼眶上的一圈暗紫色黑影,她温柔地说:“你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看。”
  “呵,睁眼说瞎话。”他轻笑,很想咬她小小的鼻头一口。
  她伸手轻抚他的眼窝,低声说:“这是英雄的勋章——我的英雄。”
  “英雄只能得到勋章?”他俯身亲吻她的鼻尖,接著略略下移抵著她的唇问:“有没有奖赏?”
  “英雄想要什么奖赏?”她弯起唇笑,“电视?冰箱?脚踏车?旅行用背包?百货公司提货券?”她背出街头广告传单上的赠品内容。
  “呵……”轻笑之后,他深深吻住她。
  站在林隽房门前的男子和林隽长得很相像,但或许是驻颜有术,以致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有副学者型的英俊相貌,戴著无框眼镜,一头修剪整齐的灰发,打著一条红褐色和深蓝条纹的领带。他散发出一种全神贯注而高度智性的气息。
  而另一位妇人就和高级名店里的名贵摆饰一样美丽,是她见过最高雅的女人之一。银白色的头发柔和的衬托出她贵族般的相貌,高高的颧骨、细致的五官、骨架纤柔又十分硬挺,身穿米黄色高级毛料长裙。
  江涓涓突然发觉自己只穿著一件运动上衣和短裤,而且她的皮肤湿黏、头发一团乱。她自床上一跃而起,欠身告离走进盥洗室。
  “温桓越洋通知我们,说我们的儿子出了车祸。”林隽的父亲似笑非笑地说。亲眼所见,除了一些瘀青、外伤之外,儿子生龙活虎一般。
  “的确是。”林隽在床上坐起,懒洋洋地回答。
  “那是……”林隽的母亲望著阖上门的盥洗室,问:“涓涓?”她时常与江母以电话互通讯息,早得知小俩口恩爱得很。只不过因她前几季正忙著,所以一直没能返国好好和江涓涓相处。
  “是。”一提到江涓涓,林隽的眼神立即变得柔和。
  “儿子,你变丑了。”林母见儿子并无大碍,口吻之中除了关怀,更添了几分习惯上的戏谵。
  “那很好,”林隽下床,走向父母伸臂环抱著他们。“反正涓涓一直嫌我长得太好,现在我这长相或许刚好合她的意。”他将父母往楼下起居室带,免得江涓涓自盥洗室出来后觉得尴尬。
  “儿子,我们没打扰到什么『重要事件』吧?”林父巴望著儿子成家已经许久,他忧心仲仲地偏头看著林隽。
  林隽只是笑,不知道该怎么对父亲开口?
  “没想到你们还真对上了眼,”林母还是忍不住要对林隽东摸西碰,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当初你江伯母给我瞧涓涓的照片时,我心里还一直想,你可能会嫌涓涓构不著天姿绝色的边——”
  “又不是选美,”林隽没多解释,当初他是在知道江涓涓借住他们家之前,就已对她产生好感,“况且咱们家的天姿绝色不就是老妈你吗?”
  “贫嘴!”江母嘴里骂著,脸上却笑得开心极了,“主要是你喜欢就好。”她被儿子哄得凤心大悦。
  林父轻咳,以眼神提醒妻子,“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我们——”
  “什么?!连自家沙发都还没坐下,你们就又想走?”其实林隽并不感到讶异,父母习惯四海为家不是罕事。只是这回的归国行程也太急促了点吧?
  “我们丢下手边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回来看你,你爸爸学校这学期才刚开始,而我该发落的事情也还没交代清楚。”林母解释著。
  “公公、婆婆不过过让媳妇奉茶的瘾?”林隽笑著说。
  林父与林母相视一眼,他的语气充满惊喜,“你们决定结婚了?”林家开枝散叶终于有望了!
  林隽讷讷地回答:“呃,是只有我决定了,我还没有告诉涓涓……”他原奉是打算要开口了,哪知道父母亲突然出现在门边,让他一时也给忘了。
  “老婆,走走走,我们把屋子空出来,别打扰儿子娶老婆。”林父急忙将林母拉出门外。
  “老头,我还没有和儿子好好说几句话呢!”林母笑著抗议。
  林隽伸手想拉住已跨出门外的父母,“爸、妈,别急著走,你们还没有和涓涓正式见个面、聊几句——”
  “不、不,你快求婚,我们登机前绕过去拜访亲家夫妇,”林父等儿子兴起成家念头已经太久,他一手拉住妻子,一手推儿子留在门内,心急的说:“过几天事情交代妥当,就回来替你办喜事。”接著,便“砰”地一声将门由外关上。
  林隽瞠目结舌的望著被关上的大门。
  当林隽回身走向楼梯时,仰头望见江涓涓正坐在二楼顶端的阶梯上。她穿著她进浴室帮他刷背前的绒布裙,双肘撑在膝盖、双掌握拳扶住自己的小脸,神情像个小女孩似的。
  一个人便是这样,尚未遇见心仪的对象之前,有无限的条件设定、无限的美好憧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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