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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樱!来场华丽的爱吧(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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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照你说的,全世界的单身爸爸都该死了,娇娇啊,你的思想可不可以正面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韩医师是个善良热情的好人吗?”
管娇娇还是冷笑。“你懂什么?笨蛋。”
杜绯燕跟征信社的沈大方窝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他们刚听完安装在“巧遇小店”的窃聪器传来的对话。
他们清楚听见杜谨明自称是“李东海”,还跟老板聊什么巧克力跟热吻的报告,还有他说的种种很煽情的话,杜绯燕惊骇得从沙发跌下来,这不是杜谨明、这不是杜谨明!差点要学肯德基广告躺地上踢脚。
“这是我们认识的谨明吗?真是那孩子?”杜绯燕诧异极了。
“是他的声音没错啊,跟踪他的小四,亲眼看他走进店里才启动窃听器的。”
“那孩子为什么冒用司机的名字?”
“可能不想曝光吧?他一向很保护自己。”
“那也不能用司机的名字去‘把妹’吧?”
“这算‘把妹’吗?我都胡涂了。杜谨明平时板着面孔教训员工,要不就是板着面孔用眼睛犀利利的瞪人,只谈公事,不讲废话,可是刚刚他竟然跟那个汪老板说什么要不要跟我试试,什么巧克力啦、亲吻啦、刺激啦、兴奋啦、罗曼蒂克啦、缠绵悱恻啦——”
“停——罗曼蒂克、缠绵悱恻这是你自己讲的。”
“总之他讲的那些话太好笑了。”沈大方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顶上残存的几根头发。自从十年前被妻子抛弃后,他的头发急速掉落,就像逝去的爱情,长不回来。现在他孤家寡人,长得又丑,只有偶尔跟杜绯燕开开玩笑,娱乐一下自己空虚的心。他揣测道:“我在想……杜谨明真可能喜欢上汪老板了。”
“我不认得这样的谨明。”杜绯燕往后靠着沙发,双手抱胸,眯起眼睛。“果然,家人是最不了解家人的,在外面他变了个人。”杜绯燕挺受打击的,原来一直自以为熟识的人,是有着很多不同面貌的。怎么面对汪老板时,杜谨明会这么轻佻活泼呢?不可思议。
沈大方呵呵笑。“人会忽然性情大变,有几个因素——一是生了重病,人生观从此大变。二是受到严重打击,神经短暂失常。三是恋爱,恋爱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兴奋、激动,忽然一点小事就高兴得要命,忽然也因为一点小事就伤心得要死。四是失恋,失恋让人——”
“闭嘴了好不好?我没兴趣听这个。”杜绯燕笑咪咪。“好家伙,这孩子,我还以为他得忧郁症很紧张他,原来挺活泼的,哈。”
沈大方忽然勾住杜绯燕脖子,忽然把她按倒在沙发,学杜谨明说的——
“绯燕,你说——巧克力催情真的会比热吻更有feeI吗?我很好奇,要不——我们试试?”
啪!杜绯燕赏他一巴掌。“巧克力催情会不会比热吻更有feel我不知道,但呼巴掌我敢保证会让你非常有feel。”
“为什么生病力气还这么大……”沈大方郁闷的揉着脸颊。
离开“巧遇”,杜谨明返家洗了澡,开始忙碌的一天,先上网处理商务邮件,检视行程。
八点,司机李东海到了,杜谨明将桌上文件收进公文包,瞥见被文件盖住了的汪树樱给的饭团。手捏的饭团胖胖圆圆的,和他极简风格的黑色办公桌椅很不搭,可是看着饭团,却让他办公时严谨的面容瞬间缓和。他将饭团收进西装口袋里。
“早。”李东海接过公文包。
杜谨明坐入车内,汽车驶向精英商旅。
电台播放Nana…Mouskouri唱的《Only…Love》。在过去,听到这类歌颂爱情的歌曲,他会让司机关掉,但今天,他平静听着。他拿出饭团吃,咬下饭团,里面是香软的白米,寒冷天气里,瞬间温暖了肠胃。
他打量饭团,嗅闻味道。汪树樱用的不是会胀肚子的糯米,而是柔软的白米。里面馅料包了海苔香松、碎脆的油条和爽口的榨菜,咸香的口感很讨喜。虽然已经冷掉了,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吃光光。吃完早餐,啜一口司机带来的黑咖啡。
他整个放松下来,靠着沙发,凝视车窗外风景。每次上班途中,他都紧锁眉头,身体僵硬紧绷,像要上战场。这天,他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一种奇异的轻微的喜悦,轻轻搔着他心口。
他想着汪树樱,重复读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她大笑时会露出漂亮贝壳般可爱的牙齿,她生气时眼睛会瞪得大大的,像是很认真地想用目光把生气的事瞪死。她也会跟人吵架,但是斗不过心机复杂讲话狡猾的人——例如他。她还有个习惯,思考时,左手拇指指腹会磨蹭着嘴唇。还有,她有一本很厚的红色本子,客人少时,常看她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写那个本子,不知在记录什么。这些,全是杜谨明半年多来对汪树樱的观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赏鸟协会的爱鸟人士,无利可图地做着傻事,只因为喜爱鸟的姿态,追逐它们的行踪,静静在一旁远远地观赏。
可是树樱是人不是鸟,他这样喜欢观察她,已经到了失常的地步。
他到底想做什么?早上更是冲动地戏弄她,他似乎越来越办不到只是静静默默地观赏,难道——
我有这么喜欢她了?
凝视车窗外阴灰的天空,路两旁挤着赶上班的人们,车潮拥挤,前面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有一辆机车跟公交车擦撞,公交车司机扯开车窗操起三字经眦目咆哮,机车骑士也还以不雅的手势,两人堵住了后面的车阵,于是喇叭声四起,咒骂声齐发……教人紧张的城市早晨,画面不怎么美丽。
可是,只要想到汪树樱,这些坏风景都褪去。
杜谨明闭上眼睛,想到早上将她困在臂弯间,她慌乱窘迫的模样,暴露出她的单纯。看样子她真没谈过恋爱,与男人互动非常生涩,也不懂耍暧昧。他微笑,想起她说的每句话都那么可爱。蓬松的乱发,毫不性感的宽松衣着,关于她的一切显得那么纯真无害。
他在逗弄她的片刻时光里,感到久违的兴奋。
他想亲吻她,差一点他就真的那么做了。面对她,身体像弓弦被扯紧,莫名的拉力扰乱他早已沈静漠然的心。
他睁开眼,凝视车流,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的倒影,他失笑——他竟在上班的途中,像那些恋爱中的男女想念起某个人。
他有这么寂寞吗?
是啊,怎么可能不寂寞?他胸膛,像已经干枯的湖泊,很久没让人偎在上面。他的心,像空洞的窟窿,冷风彷佛能轻易吹透,而他常常连外套都忘了穿,也不戴御寒的衣帽或围巾,有点自虐地常在冷风里走着,像是要惩罚自己。还是,其实内心里,厌世的那一块,即使看了很久的心理医师,仍然没有驱离。
隐藏在杜谨明相貌堂堂、西装革履,那一丝不苟的商务菁英身后,他的阴暗面一直存在着。
几年了?他拒绝爱情,忙于接管父亲的事业,他不再想象如普通人那样地过生活——每天上下班后,和朋友泡在餐厅或小吃店骂老板聊同事间的是非,周末就和情人约会,一起打拚,计划未来几时结婚,几时买房子,几时生儿育女,几时该去见双方家长,买什么礼物过去……
这些,早早远离了杜谨明的生活。
他像关在无形的囚笼里,拒绝与人熟稔,拒绝和人有感情上的联系,他像爱鸟人士那样观赏汪树樱的生活,而其实像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自己。
他叹息。
怎么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心情混乱。难道今年冬天真的太长、太冷,让他太寂寞了?
他开始有一点厌倦了,这种生活,这样的自己。
第3章(2)
高耸在市中心,气派豪华的精英商务旅馆外,一群穿西装套装的高阶主管们,安静等候着总裁杜谨明到来。座车驶进,总裁到了,他们鞠躬迎接。
杜谨明走进旅馆,吴秘书小跑步跟着,摊着记事本随时记录总裁的指示,大家跟着总裁巡视饭店。一周有两天,主管们要跟老板一楼一楼的巡视,通常二十楼走完,他们已气喘如牛,腿软无力,可是杜谨明仍面不改色,很有精神地交代部属事情。他维持慢跑的习惯,闲时还会去道馆打自由搏击,他活力充沛,但累坏下属。
巡视完,大家走进会议室,开始晨间会议。
林甄恩跟企划组组长报告农历年前的宣传活动。她从方才杜谨明下车起,视线就一路追着杜谨明挺拔的背影。对于今天的报告,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期待好好表现以获得杜谨明的赞美。
她神采飞扬地叙述:“我跟企划组都准备好了,我们打算邀请国际知名的管理大师过来办演讲,回馈老顾客们,讲师名单——”
白胖胖的企划组长赶紧将名单呈到杜谨明面前。
林甄恩笑道:“会来我们这儿住的顶级商务人士,对这方面的演讲一定会很喜欢,还可以顺便进修——”
“林甄恩,”杜谨明推开企划书。“重想一个,后天给我新的企划。”
“我……我还没讲完。”
“来这里住的顾客几乎都是为了洽公,工作够累了,还要听演讲?”
“可是——”
“进行这个企划前有没有做过顾客意见调查?”
“可是我邀请的都是很有名的——”
“所以没做过调查就一头热地和企划组做这种没用的企划?”
杜谨明询问的看着大家,“接下来换谁报告?”
林甄恩凛着脸,她的企划瞬间阵亡。现在,大家不敢吭声。
门被推开,杜绯燕拎着一篮香喷喷的蛋糕,笑嘻嘻地走进来。
“哈啰,听说你们在开会,我买了刚出炉的蛋糕,来来来,分着吃,都还没吃早餐吧?咖啡呢?”她拍拍手,朝助理交代:“去准备一大壶热呼呼的咖啡,吃蛋糕一定要配咖啡才行。”
一见到杜绯燕,大家心情大好,纷纷向她打招呼。过去有一长段时间,杜绯燕担任总裁,那真是让人怀念的日子,虽然业绩没有现在那么耀眼,可是工作气氛非常好。杜绯燕曾是画家,艺术家个性,热情豪爽,不像她的侄子杜谨明,阴郁难相处,让人很有压力。
杜绯燕发现林甄恩脸色很差。“唉呦,我们漂亮的甄恩是不是又挨骂了,脸色这么难看?”杜绯燕瞪着杜谨明。“你又骂人了?”
“没事啦,姑姑,我们在讨论公事。”林甄恩解释。
杜谨明走过来,低声问姑姑:“怎么突然过来?有什么事?”
“喔,也没有啦,就是在家里很闷,过来转转。你们继续开会啊,不用管我,继续。”她笑咪咪坐下,问他:“接下来换谁挨骂?”
噗。大家低头偷笑。
杜谨明瞪姑姑一眼。“早上的药呢?吃了没?医生交代——”
“有吃有吃,唉,别管我,去开会。”
杜谨明回座位坐下。这次他从右侧一迭档案,抽出最厚的那份,丢在桌上,看着人事经理郭兰芳。
“郭经理,这次换你负责我们员工的尾牙。”
“是。”
“这是你的活动企划书?”
“是。”
杜谨明拿起企划书。“重得可以当砖头。”
“呃……因为我很认真写得很详细,方便您了解——”
“我不需要连高经理不吃牛肉、王组长不吃辣这种事都知道,更不需要连房务部的员工喜欢抽到什么奖品都要了解。重做,把这本浪费纸张的厚档案浓缩成三页,明天给我。”
“是。”郭经理掉眼泪,她还以为这么认真会被夸奖说。
“噗——”姑姑忍不住笑出来,看侄子疾言厉色地教训下属,忍不住想着早上他跟汪老板调情的口吻,实在太分裂了这家伙。
杜谨明看姑姑窃笑着,大家也莫名地看着杜绯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杜绯燕挥挥手。“我忽然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你们继续,哈哈哈哈……”
“姑姑?!”杜谨明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笑了,继续吧。”
接着倒霉的是信息室主任。
杜谨明检视报告。“礼拜一6房网络故障?”
“是,我们只花一小时就排除故障,因为——”
“只花一小时?一小时可以交涉多少张商务订单?你知道对来洽公的房客,网络是多重要的联络管道?你竟然以一小时修复沾沾自喜,这种心态不能原谅——”
“噗——”又,姑姑又疯狂大笑起来。
唉,没办法,看杜谨明讲不能原谅,又想到同一张嘴又说什么巧克力催情要不要跟我试试的,天啊,太好笑了这家伙。
这次杜谨明再也不能忍受了,他拉姑姑去隔壁办公室讲话。
杜谨明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绯燕看他严肃的模样,又噗地大笑。
“姑姑?!”
“谨明啊,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是跟女人有关的事,绝对不可以跟姑姑说谎喔。”杜绯燕笑望着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
杜谨明怔住,保持沉默,但脑子闪过汪树樱的面容。
“怎么不说话?”她笑容加深,眼里闪着幽默的光。
杜谨明沉默,但杜绯燕已有了答案。她待他如子,视如己出,相处多年,够读出他所有的细微表情。
“你知道我忙到没时间经营感情。”最后,他这样说。
“不要拿没时间当借口,你是因为——”
“现在要检讨我的私事吗?”他脸色一凛,不高兴了。
“姑姑担心你,你到现在还不能放过自己吗?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时你只是个高中生,有什么错?你爸——”
离题了,杜谨明问:“姑姑刚刚在笑什么?”
“喔,我是看你骂人骂得那么理直气壮,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我在想,你要是用这种态度过日子,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她要怎么跟你生活?”
“幸好我没喜欢的女生。”是吗?讲归讲,怎么有点心虚?脑子又闪过汪树樱的面容。
“没喜欢的人值得庆幸吗?”
“很值得庆幸。”杜谨明走向玻璃帷幕。凝视阴灰的天空。“非常、非常——值得庆幸。”
他太明了被喜欢的人摆布利用的后果,因为爱上某人,于是变成可笑的傀儡,像小丑一样为了让那个人欢喜,丑态百出,献尽法宝。结果得到什么?不被对方爱上还算好的,最怕是这份心意被对方利用了还无知无觉,狠狠剥掉一层皮了才惊觉自己犯傻出丑。一开始都只是单纯的喜欢上某人而已,而爱情的影响力与破坏力教杜谨明惊恐,他不会再卷入爱情漩涡里,让自己被淹没。
“我看你要再换个心理医生,这次我要医生把焦点全放在治疗你对爱情偏颇的看法。”杜绯燕叹息,照这样下去就算杜谨明有喜欢的人,他也不会维系。
“姑姑不要管我了,你把身体照顾好我就高兴了。”
“我只要看到你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可是你大部分时间都这样——”杜绯燕皱眉瘪嘴一副愁苦样。
杜谨明笑了。“哪有那么夸张,总之不管姑姑做什么,姑姑开心就好。”
“真的?随便姑姑做什么只要我开心都可以?你不会计较喔?不会跟我生气喔。”这倒好,派人跟踪、窃听,这些她都不必内疚了。
“你明知道我唯一会怕的人就是姑姑,姑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只要好好活着,我都不会气,我保证。”
因为姑姑待他恩重如山,当年没有姑姑的话,精英商旅早消失了,甭提有全国第一商旅的称号。高三时,父亲因故脑溢血重病,姑姑放弃画家生涯转入商场,拯救父亲的事业,说服不安的股东,也顽强地对付想趁势并吞精英的野心人士。直到他能力俱足,可以独当一面,姑姑毫不恋栈地交还经营权,没有任何条件或利益上的要求。
“本来就是你爸的事业,姑姑只是代理而已。”
当时姑姑是这样说的。姑姑品行高尚,有肩膀有担当,做人潇洒,是他最重视的亲人。如今得了肝癌,身染重病,常回医院复诊,这是杜谨明如今最担心的事。
杜绯燕忽然没有声音,杜谨明转头看,姑姑竟然靠着沙发就睡了。染病后,姑姑体力大不如前,常昏睡。睡太熟时,杜谨明看见了会很紧张,确认她还有在呼吸,他才会松口气。
杜谨明脱下外套,盖在姑姑身上。每每看见原本娇艳美丽的姑姑,现在脸色蜡黄,容貌枯瘦的病容,杜谨明就心痛。
第4章(1)
中午过后,乌云散去,阳光露面,柏油马路闪烁着金光,天气仍然冷得教人打哆嗦,可是有了阳光,人们看起来都精神多了。刚参加完一场教人疲累的财报会议,杜谨明连午餐都没吃,坐在车内,司机问他——
“今天想去哪儿吃饭?”
车子在市区兜转,杜谨明迟迟拿不定主意,常去的餐厅都吃腻了。看完了一堆财报数据,听完会计师冗长的报告,胃口消失无踪。当他的存款超过上亿之后,进帐多少已经变成数字游戏,他不再感到兴奋,倒是每年的税务问题让他厌烦。两亿三千万,这是他私人的存款总数。
可是拥有两亿三千万的人,竟然想不出要到哪儿吃饭?他有钱,但丧失食欲,真讽刺。正当他搜寻着街上的餐厅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心情激动起来。
是汪老板,她骑车来送货,把机车停在商业大楼外。
“路边停。”杜谨明指示。
司机停好车子。
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杜谨明看汪树樱将机车停在路旁红线,她违规停车,急着掀开架在机车后座的大箱子,拎着一大袋饮料跑进商业大楼。他沉思了几秒,交代司机——
“看见那辆白色机车吗?车号看清楚了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叫交通大队五分钟内过来拖吊。”
李东海立刻处理,幸好他有认识的交通大队队员,他报上名字,动用一点关系,很快地拖吊车出现了,将汪老板的机车拖上吊车。几名路人驻足观赏,好奇交通大队为一辆50CC机车动用拖吊卡车。
杜谨明默默观察着,他看汪树樱交完货,走出来。看到机车被拖上大吊车,诧异,震惊,她追上去跟拖吊人议论起来。
杜谨明拿出皮夹,塞一千元给司机。“钥匙给我,你坐出租车回去。”
事情诡异,但李东海保持缄默,立刻下车走人。
杜谨明也下车,走向拖吊现场。
汪树樱正激动地哀求拖吊人员,“……通融一下嘛。我还赶着去交货,现在机车违规了不起拍照,哪有人还出动拖吊车?会不会太夸张了?大叔拜托嘛,我客人还等着呢……”
“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因为有人检举你,所以——”
“谁检举我?我只是暂停一下,干么检举我?”
“这我们不能说,请你到这里取车——”
结果汪树樱只能哀怨地请拖吊人员把她赶着交货的饮料全拎下来,汪树樱拎着五大袋饮料,悲伤地看着心爱的小白机车孤伶伶站在拖吊车上,离开她这伤心的主人。
小白,我马上去找你,凹呜……汪树樱好想哭。
“汪老板。”
有人喊她,汪树樱回头,一下子没认出对方。她惊讶地瞪着,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相貌英俊的男人,就是早上来乱的常客“黑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帅得吓人,一副高级商务人士的样子,害她很难跟那个穿运动服的男人想在一起。
“我载老板到附近开会。”
“你是司机?”
“唔。”杜谨明看她双手拎着饮料,沉重到她的指节泛白。“赶着送货?”
“欸,不知道哪个可恶的混蛋打电话叫人把我的机车拖走了,可恶,我不过停几分钟而已,过分!”
那可恶的混蛋正看着她,还一脸伪善地问:“要不要载你去交货?时间很赶吧?”
“对啊,巧克力冷掉就不能喝了,可以吗?真的可以?”
“过来——”杜谨明抢走沉重的饮料,走向奔驰车。
汪树樱愣住,赶紧跟上去。这家伙转性了?这么好心?他是那个机车的黑先生没错吧?是那个一直被她臭骂没爱心的坏人吧?他今天是佛心来着吗?
杜谨明打开后座车门放好饮料,回头看她。“还不上车?!不是说冷了就不能喝了?”
“喔。”汪树樱赶快上车,跨进后座。被拎出来。“喂?喂,干什么?”
杜谨明将她拖出车外,拉开前座车门,把她推进去。“不懂国际礼仪吗?坐后座,是把开车的人当司机。”
杜谨明上车,发动车子,听见汪树樱嘀咕——
“明明就是司机啊,还计较这个。”
杜谨明微笑,心情忽然很好。“让我当司机很贵的——”
“我还是下车好了。”就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好心,等一下被敲诈就惨了,汪树樱推开车门。
“我开玩笑的!”杜谨明横过身子把门拉上。
汪树樱瑟缩着,他强健的上身横过来时,炙热体温,彼此间紧迫的距离,害汪树樱又想起早上的事,什么亲吻啦激情啦,唉唉唉,她脸红,尴尬。
“地址?”杜谨明问。
“喔,我看一下——有三个地方要去……”汪树樱拿出纸条报上地址。
杜谨明发动汽车,驶上马路,他一路狠踩油门,急速驰骋,驶向目的地。
汪树樱抓住把手,尖叫。“慢一点,慢一点!”
“不是很赶吗?”
“也不用这么快,慢一点,再慢一点。”
“已经比较慢了。”
“再慢一点!”
“已经从时速九十降到六十了。”
“再慢一点!”
“已经降到五十。”
“拜托再慢一点——”
“你真是……”他转头,看她脸色惨白,抓着把手的手颤抖,整个人像猴孙挂在把手上,一副快死的样子。“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放心,我技术很好。”
她大叫:“不要看我,看前面,前面!”
“原来汪老板这么胆小。”杜谨明哈哈笑,看她吓成那样,他将时速降至四十。“放轻松,奔驰车的板金很好,这种速度,就算撞车了也死不了。”
这话没安抚到汪树樱,她听到板金很赞,很惊恐。很赞的板金?表示很硬吧?万一出事穿透皮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汪树樱脑子里充满板金插进皮肤的画面,鲜血汩汩流淌,铁锈般的血味,混着汽油的味道,满地残骸,椎心刺骨的剧痛……
汪树樱掩住嘴,肠胃翻搅,快吐了。
“你很怕坐车?”看她那德行,杜谨明意识到她的恐惧已到达反常的地步。
“唔。”
“汽车比机车安全好吗?”
“不要跟我聊天,专心开车。”如果不是时间赶,她绝不上车。
看她发抖,额头都是汗,脸色惨白,杜谨明把车速放得更慢,收敛玩笑心态,他郑重地跟汪树樱保证道:“我会小心开车,不要怕。”
原来汪老板一坐上汽车就变了个人,她紧张惊恐的模样,教杜谨明也跟着焦急担心,他猜想汪老板对汽车有很不好的记亿。
车子抵达第一个目的地。
“好了。”他帮汪树樱解下安全带,绕过车子,帮她开门。“我帮你拿饮料进去。”
“我怕等一下换你的车被拖吊,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出来——”汪树樱虚弱地跨出车子,腿软,杜谨明赶紧扶她。
“我跟你进去。”
“没事,等我。”她拿一袋饮料,跑向骑楼,走进一家服饰店。
街上,阳光映着两旁白千层树,斑驳雪白的树皮,让阳光暖成金色。杜谨明许久没欣赏街景,今天,寻常的街道怎么这样美丽?他看汪树樱小小的身子钻入店家,早知她这样怕坐车,还会跟她恶作剧吗?此时杜谨明有些后悔。他凝住目光,心情激荡,有一股急切想保护她的冲动。
当她表露脆弱的一面,他心揪紧。从没见爱笑又傻乎乎的汪老板有这样恐惧的一面,彷佛汽车会将她送往地狱。她紧张无助,害他心神不宁,想将她紧拥入怀,低声安抚,如铜墙铁壁般地紧紧保护她……而内心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却叫他小心,小心这股冲动——
是否忘了曾经尝过的苦头?
手机响起。
杜谨明接听,林甄恩在彼端痛哭。
“姑姑又晕倒了,我在医院,快过来……”
杜谨明扔下手机,发动汽车,往医院疾驶。
汪树樱走出服饰店,车子呢?
她呆在路旁,怎么回事?人呢?
杜谨明赶到医院,与林甄恩会合。
林甄恩站在医院门口等候,看见杜谨明,她跑过来,带他往病房去,边走边解说状况。
“主任来做过紧急处理,姑姑已经醒了。刚刚我陪她吃饭,她忽然喊头晕就在餐厅昏倒。幸好立刻送到医院……可能是换了新药的关系,血压不太稳定,把我吓死了……”
他们一起走进电梯。
林甄恩看杜谨明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知道他很怕姑姑出事。
“放心,真的没事了。”握住他的手,她试着安抚他。“你也吓到了吧?”
杜谨明凛着脸,不发一语。他知道姑姑的情况越来越坏,但是姑姑不听他的建议,放弃最新的镖靶药物治疗,她厌恶折腾人的药物,只选择温和的疗法。要不是他舍不得,姑姑甚至想住进安宁病房,她渴望早点从痛苦里解脱,杜谨明主张积极性治疗,姑姑却不想活得更久,她只希望在死前活得舒服点。他尊重姑姑的选择,却难免心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尽力?
林甄恩紧紧握住杜谨明的手,可是,他似乎毫无感觉,只是木然的让她握着。她偷偷打量他的神情,他注视着前方,似乎也没意识到她的存在。她眨了眨眼睛,一阵鼻酸,感觉像在演着独脚戏。
电梯门打开,他们往头等病房走去。
“你还好吧?”林甄恩关心道。
“我没事。”他淡漠道。
走进病房,姑姑已经醒来,一副没事的样子拿着遥控器在选电视频道。
看见他们来了,杜绯燕咧嘴笑着。
“谨明,你看你的脸色,比我还像病人。过来坐,笑一个嘛,我没事啦。”杜绯燕拍拍病床旁的位置,总是这样云淡风清应付杜谨明的恐惧。
“不是晕倒了吗?不休息,还看电视?”杜谨明抢走遥控器,关电视。
“好,休息,我休息,不然有人要发飙了。”杜绯燕伸懒腰,躺下。“记得帮我租DVD,他们不让我出院,要关到后天早上,闷啊。”
杜绯燕拉高被子蒙住脸,睡觉。
她在被子里咕哝:“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要睡了,去去去,去做你们的事。”赶他们走。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她看开了,最让她难受的,反而是看见谨明担心愁烦的模样。
杜谨明检查姑姑正在吊的点滴。“医生说没事了吗?不用检查仔细一点?看护呢,怎么没跟着你?”杜谨明聘了看护随时供姑姑差遣,但姑姑总是支开看护。
“不要闹了,只是晕倒,还没死翘翘,我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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