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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清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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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嬷嬷来了。”
小丫头撩起棉帘,燕嬷嬷快步走进屋里,就见贾敏正黑着一张脸坐在美人榻上,看到燕嬷嬷,贾敏眼皮子一撩。
“见过太太。”贾敏眼中的犀利,叫燕嬷嬷心惊不已。
“玉儿病了,”贾敏冷冷的说道,“仁济堂的女大夫来看过,说玉儿是忧心过重,伤了心神。听说嬷嬷昨儿晚上来找过玉儿说话,还特意打发走了玉儿身边的人。不知道嬷嬷昨儿晚上,跟玉儿都说了些什么?”
贾敏话音刚落,燕嬷嬷“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本夫人很好奇,嬷嬷到底是说了些什么,能叫我的玉儿忧心至此,竟上了心神……”
燕嬷嬷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昨天,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听贾敏的话音,再观贾敏的神色,燕嬷嬷心里料定,如果自己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怕是落不着什么好下场了。林家不会放过自己,九爷那里怕是更饶不得自己。
“不敢欺瞒太太,奴婢昨晚是来见过格格。”燕嬷嬷打定这儿了主意,便将昨晚说的话。又一五一十的说给贾敏听了。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在外头传开,所以奴婢才想着打发走了格格身边伺候的人。也好尽量不叫旁人知道。九爷吩咐过奴婢,叫奴婢说话时委婉着些,切莫吓着格格。奴婢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
说到最后,燕嬷嬷的话音里已经有了泣声。黛玉到底是她看着长大了。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半点情分,那绝对是假话。如今瞧着黛玉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燕嬷嬷心里也是大慟。
贾敏没想到,昨天宫/里竟发生了这等事端,简直叫人匪夷所思的紧。想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竟被无辜牵连其中,还受了重伤,贾敏心下也替那人委屈。
“嬷嬷且起来吧。”贾敏叹道。她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得额角抽抽的疼。
燕嬷嬷先谢了贾敏,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又问道:“格格如今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左院判来给格格瞧瞧?”
“玉儿刚刚喝了一碗安神汤,已经睡下了,李嬷嬷正在里头看护着呢。”贾敏道,“玉儿这里的事情,要不要报给九爷知道。嬷嬷自己看着办吧。”
燕嬷嬷应了声“知道”。
因着黛玉,贾敏大早上的便赶过来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人便觉着疲累了起来。
“玉儿这里,劳几位嬷嬷好生看护着。有什么事儿,叫人去主院那儿告诉我。”贾敏说完,便就着竹染的搀扶,准备回去了。林如海还在等消息呢。自己总要赶紧回去告诉他一声方好。
行至廊下,贾敏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四个人,道:“起来吧。姑娘那里还需要有人照顾,这次的事儿先给你们记着。日后若是再出现这等伺候不尽心的事儿,可不就是罚罚跪便能了事的!到时候,你们娘老子积攒下来的脸面也就都没了!”
雪雁等人给贾敏磕了头,口里直说“日后再也不敢了”等等。
黛玉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天,请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雪雁?”黛玉轻唤一声。
“姑娘。”雪雁见黛玉醒了,忙扶着她坐起来,伺候她披了一件棉袍,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这才问道:“姑娘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的?”
黛玉浑身乏力,摇了摇头,“只觉着浑身没力气……”
“姑娘睡了大半天了,米粒未沾的,自然觉着没力气。”雪雁道,“小厨房那儿一直给姑娘温着饭菜呢,奴婢伺候姑娘吃点吧。”
“也好。”
雪雁见黛玉应了,忙欢喜的出去唤人给黛玉拿饭菜来。
黛玉醒过来的消息,叫府里上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嬷嬷双手合什,直道“阿弥陀佛”,燕嬷嬷也在心里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的话来。
雪雁伺候着黛玉用了饭,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姑娘等会儿,喝了药就早点歇着吧。大夫说了,姑娘这回是伤到了心神,如今可得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日后可就麻烦大了……”
黛玉蹙着秀眉,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耳边是雪雁满是忧心的絮絮叨叨,“姑娘心里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然人微言轻,见识也不多,不敢说奴婢能给姑娘出啥好主意,但是姑娘把那些烦心事儿说出来,不比憋闷在自己心里舒服?……”
黛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视线转向雪雁,轻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能说。”
雪雁叹道:“奴婢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不敢说姑娘心里想的,奴婢都能猜着。但是姑娘的性子,奴婢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姑娘虽然看着淡淡的,好像对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纵是听见有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姑娘也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雪雁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角,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这才接着道:“燕嬷嬷将奴婢几个打发出去,跟姑娘说悄悄话,这本没什么。只是这之后,姑娘竟忧心过重以致伤了心神,奴婢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姑娘无意做了什么事儿,叫燕嬷嬷挑了理儿?或者是。宫/里传了什么不好的话出来……”
黛玉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儿,示意雪雁坐过来。
雪雁乖顺在走到黛玉跟前儿。却是不敢坐在床沿上,只在脚踏那里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瞧着呆呆的,没雪鹭她们看着机灵,心思却是个细腻的。”黛玉笑道。
“奴婢不过是想的多了点儿。只恨奴婢是个笨的,不能帮着姑娘分忧……”雪雁懊恼道。
黛玉见状。轻轻拍了拍雪雁的手,轻声道,“难为你为了,这么的操心。”
“姑娘……”
“这回,我确实是因为燕嬷嬷说得事情,方才心神大乱。只是,这事儿并不是出在我身上……”
雪雁惊讶的问道:“难道是咱们府上……”
黛玉摇了摇头,“也不是家里的事儿。”
雪雁拧着眉想了片刻。凑近了黛玉低声问道:“难道说,是那位爷……”
黛玉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白日里睡着了之后,娘亲可是难为你们了?”
雪雁赶紧摆了摆手,“太太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姑娘如此伤心。”
“这回,真是委屈你们几个了。”黛玉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只是昨晚自己心神大乱,一时却是没能顾得上许多。
“没照顾好姑娘。本就是奴婢们的错。姑娘昨儿个那样伤心,奴婢们竟没一个人察觉到,实在是该死。”
黛玉不想看到雪雁继续这么自责下去。便问道:“燕嬷嬷后来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没有,”雪雁摇头道:“太太跟燕嬷嬷说话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廊下候着呢,倒是没听见燕嬷嬷说了什么。”
“娘亲可是罚你们跪了?”黛玉蹙着眉问道。
“都是奴婢们做错了事儿,应该的。”雪雁连忙说道,“对了。姑娘可是能告诉奴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姑娘如此伤心?”
“唉——”听到雪雁问起,黛玉不免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事儿怕是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也许没多久,你们也就知道了。只是,能知道多少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雪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不知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做评价的。
黛玉轻声细语的将燕嬷嬷告诉自己的事情,慢慢说给了雪雁知道。
雪雁听着听着,竟是惊得合不拢嘴,“那位完颜格格真是……他们这一家子真是胆大包天了……”
等黛玉说完,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落至香腮,悬在那处欲坠未坠的。
“姑娘……”至此,雪雁才算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伤心。只是这事儿,事关皇家,更牵扯到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黛玉无声的哭泣,叫雪雁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姑娘快别哭了。这事儿许是没有那么严重呢?到底是骨肉至亲的……”雪雁忙劝慰道,“对了,姑娘该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药来。姑娘且坐坐,奴婢去去去就来。”
等着雪雁出去了,黛玉仍在那里兀自伤心。
“早知道会叫你伤心成这样,就不叫燕嬷嬷告诉你知道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半掩的窗外传来。
黛玉一怔,忙看向窗外。
一张精致到极致的面孔,自一侧转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黛玉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咳咳,你那个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看着爷不成?”九阿哥嘀咕了一句,“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黛玉披上棉褸,匆匆跑到窗前,倚着窗口跪坐在暖炕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黛玉不忘四下里看了看。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半天,方才低声说道:“爬墙进来的……”
黛玉听了一愣,接着“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睇向九阿哥的水眸中波光流转。
九阿哥好生无奈的看着眼前破涕而笑的小人儿,好吧,能博佳人一笑。纵是爬墙很丢脸,自己也只好是认了。
“你经常去爬别人家的墙?”黛玉笑謔着问道。
“怎么可能!”九阿哥连忙反驳。“这回是爷生平第一次爬墙!”
两个人相视一笑。
“很疼吧?”黛玉担忧的视线,落在九阿哥的胸口那里。“听说都吐血了……”
“不过就是被踹了一脚,哪有那么严重。”九阿哥无事人一样的安慰黛玉道,“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的身子熬成这样,可是值钱?”
黛玉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闷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说你被万岁爷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懵了。再听说你吐了血,连站都站不住了,心里没由来的,只抽抽的疼,眼泪止不住的流……”
听了黛玉期期艾艾的说的这番话,九阿哥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柔和了。“难为你为着我这么的伤心流眼泪了。”
黛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九阿哥半晌儿,唇瓣儿叫贝齿咬得殷红,“你,万事小心着些吧。再没什么,比你自己的安危重要的。”
“我省得。”九阿哥绽开笑颜,叫黛玉看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原本面色不好的小脸儿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
九阿哥叫眼前这小人迷得。一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屈起的手指在黛玉细嫩的腮旁轻刮了一下。
“轰隆”一声,仿佛有道惊雷在两人脑中炸开。原本混沌的情思。渐渐变得清明。
黛玉泛红的脸颊,愈发的娇艳魅人。“你在我心,重若我命。”
九阿哥心里亦是泛起了涟漪,“永生永世,定不负卿。”
黛玉乖顺的喝下药,便在雪雁的伺候下。又重新躺回床上歇着去了。
雪雁帮着黛玉掖好被角,然后拿着针线筐坐到一旁守着。她心里压着几分好奇,黛玉的神色跟之前有着明显不同,眉眼间的郁色竟是不见了。雪雁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黛玉自己想通了。
李嬷嬷不放心黛玉,晚饭后便又来黛玉屋里看看。见黛玉已经睡下了,且瞧着睡得还挺安稳的,李嬷嬷的一颗老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将雪雁唤道外屋,李嬷嬷细细问了黛玉用饭可好,喝药可好之类的,“我瞧着姑娘的精神好些了,可见仁济堂开得药方不错。你一定要盯着姑娘,劝着她好生吃药。”又道,“姑娘心里不舒坦,你好生陪着说说话,也宽慰宽慰姑娘。姑娘打小待你就不比旁人,你也当要尽心伺候姑娘……”
李嬷嬷细心嘱咐了一番,雪雁一一应了。
“你今晚受些累,在姑娘屋里打个地铺好生守着。我先去给太太回话,等着晚上我还过来,就睡在姑娘外屋的小榻上。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告诉我,警醒着些。”
“嬷嬷放心,雪雁会好好守着姑娘的。”
听说黛玉稍有好转,贾敏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嘱咐李嬷嬷好生守在黛玉之类的,方才打发李嬷嬷回去。
“这事儿,老爷怎么看?”贾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到屋外,方才问林如海道。
林如海沉吟道:“这事儿,九阿哥原做的不错。告诉玉儿真相,总好过那孩子从别处听来闲言闲语的要好。只是,玉儿会对九阿哥如此上心,我却是没有料到。”
贾敏轻抚着腕子上的缫丝金镯,叹道:“玉儿这孩子,跟九阿哥竟像命中注定了一般。我只道玉儿年纪还小,对于情之一字,尚未开窍。没想到……”
夫妻俩个无奈的一叹,只道女大不中留啊。
“大爷回来了。”
林翰应声进到屋里,脸上尽是愁色,还带着些许恼意。
“不是说今儿个约了同学吃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贾敏问道,又唤人拿了热帕子给林翰擦脸。
林翰正了正色,先是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问安,方才接过梅香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嗯,儿子确实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聚会吃酒的。只是席上听到了一些传闻,儿子想着回来跟父亲商量商量,便早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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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并在一起发~~~~~~~~
☆、122…123、帝王心术 天家亲情
“倒是妹妹那儿,是怎么回事儿呢?怎的就起不来了呢?”林翰不免忧心的问道,“儿子刚回府里,就听大管家说妹妹今儿早上起来,便觉得身上不好。”跟自己妹妹比起来,外头那些个传言真不算什么。
“听说请了仁济堂的大夫给妹妹瞧了,大夫可有说什么?”林翰一叠声的问道。
听林翰提及外头的传言,贾敏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抹了然。两人都没接林翰的话头,林如海只问道:“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传闻了,叫你这么急头白脸的往家跑?”
见林如海和贾敏神色如常,并没有说黛玉是怎么回事,林翰想着自己妹妹或许只是些小毛病,如此倒也安心了下来。他捡着听来的传闻,说给林如海和贾敏知道。
“……说是初三那天,太子宴请诸位阿哥的时候,有人醉酒失态,抢占东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也有人说,是抢了太子爷看中的一位姑娘。……又说,万岁爷初三那天把所有阿哥都叫去乾清宫训斥,其中还有位阿哥挨了板子……影影倬倬的,竟都是把矛头指向了九阿哥。外头好些人都在议论,猜测着是不是万岁爷已经彻底厌弃了九阿哥,此番动作怕是要将九阿哥给削爵圈禁起来等等……”
“好了,这些市井传言能有多少是真的?你听听也就算了。”林如海说道,“倒是你的功课,这几日你走亲访友的,可别耽误了功课。”
贾敏又叮嘱了林翰几句。便打发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你妹妹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晚吹风受了些寒气。如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你也别去扰了她。等明儿个,你再去看她也不迟。”
林翰自是没有说不好的,只道:“儿子那儿给妹妹淘换了一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不过图个稀罕罢了。明儿个正好可以带过去给她,哄得她乐一乐。也省得她待在屋子里,一个人怪闷的……”
“值不值钱倒在其次,不过是你疼你妹妹的一片心意。”贾敏笑赞了一句。
“九阿哥倒是料的不错,这还真有人拿着初三那天的事儿做文章呢。”林翰走后,贾敏方对林如海如是说道。
“这事儿,只怕也在万岁爷的意料之中。”林如海淡淡的说道,深沉的眼中满是睿智。“外头关于九阿哥的传言从来就没断过,万岁爷怕是也恼得很。估计,这次万岁爷是有意为之,想钓那传言背后隐藏的主儿。”
贾敏挑眉看向林如海,疑道:“老爷的意思是,万岁爷是故意……”只是看情况,九阿哥并不像是知情的。
林如海缓缓的点了点头,“怕是如此。”
“嘶——”贾敏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了揪出那么个人,万岁爷可真舍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狠手。据说九阿哥被万岁爷那一脚踹得伤到了内里,都吐了血呢。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
这些皇子们,说起来是皇亲贵胄凤子龙孙尊贵得不得了。可是真到了见真章的地方,那命还不如小户人家的孩子金贵。
贾敏张了张嘴,硬是把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自家有万岁爷的暗卫在,说话可得小心着些才是……
正如林如海所料的,这一切确实是康熙有意为之。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时不时兴风作浪一下的人。叫康熙腻歪的紧。朕这些好好的儿子,叫人给挑唆的,一个一个眼大心空,彼此之间争来斗去,便是那点兄弟情分都给折腾没了。康熙再是英明,也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儿子,便将一腔怨气尽数算到那个隐在暗处的人身上。康熙只想着,趁着这个机会,非把那人给揪出来,扒皮抽筋了不可。
在康熙的有意纵容下,只一夜四九城里便充斥着这样那样关于九阿哥的传言。黄敬将手底下的暗卫全都撒了出去,誓要顺藤摸瓜揪出那尾大鱼来。
日头渐渐偏西,将康熙身后的影子给拖得老长老长。
“吱呀”一声,乾清宫东暖阁的朱红门板一开一合,一个鬼魅的身影跪伏在康熙身后。
“主子爷万安。”
“查的如何?”康熙的声调深沉的好似千金重担,叫人听了只觉着心里沉甸甸的。
“回主子爷,如今已经查出宫外的那些流言,都是经由好些包衣世家传出去的。在此之前,他们都跟乌雅达生家的管家有过接触。”
“那乌雅达生,之前可是跟宫里何人有过接触?”康熙头也没回,只是这么问道。
“宫里的消息传递是通过永和宫的一个洒扫宫女和御膳房的一个小苏拉太监传递出去的。”
“把所有牵扯进去的包衣世家,都给朕查清楚。另外,”康熙慢慢转过身,盯着黄敬道,“永和宫那边,也给朕仔细查清楚。朕要知道这么些年来,乌雅氏到底都做过哪些事情?”
“嗻!”
乌雅氏联合了那么多个包衣世家,康熙直觉这不仅仅只是针对老九这么简单。
紫禁城在夕阳残照之下,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色之中,叫人莫名的心惊肉跳。
“九哥!”
九阿哥一路忍着胸口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到了府里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没想到甫一进到自己屋里,就听见这么一声犹如炸雷似的吼声,九阿哥只觉得被震得头晕眼花,气血翻腾。
十阿哥没好气的蹬蹬蹬奔到九阿哥跟前儿,看着九阿哥那毫无血色的一张俊颜,忍不住念叨了起来:“九哥,你不在家好好的养伤,这是跑到哪里去了?不是弟弟说你,左院判可是说了。九哥你这次伤了心肺,可得好生静养才是……”
九阿哥被十阿哥搀扶着。朝床边走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过饭没?”九阿哥被十阿哥絮絮叨叨念得头疼,只好打断他的话,问道。
“呃,还没吃呢。”十阿哥说道,“九哥这是打哪儿回来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叫你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九哥……”
九阿哥头疼万分,只能道:“正好我也还没吃呢,你留下来一道用了吧,我叫何顺儿去准备锅子,这样的天围着炉子吃热腾腾的锅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要多准备些肉才行啊。”十阿哥欢喜道。
桃花眼斜睨一记过去,九阿哥说道:“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前儿个五哥送来了好些鹿肉,我喜欢那个。正好今儿个全都便宜给你了。”
“那敢情好……”十阿哥喜不自禁的击掌叫好道。
既然要吃火锅,九阿哥便叫何顺儿把席面置在园子里的赏雪亭中。
九阿哥府里的厨子效率极高,没一会儿便备好了热腾腾的锅子,用的是鸡骨鸭骨猪骨熬出来的浓汤,配上野山菌作底。又片了鹿肉、牛肉等肉片,还有丸子虾饺之类的荤食,再有香菇青菜、金针银芽之类的素菜,倒是叫九阿哥跟十阿哥俩人尽心的吃了一顿。
一片被涮得半熟。尚带着几分血丝的鹿肉,被十阿哥蘸着芝麻酱塞进大嘴里,又一仰脖子灌下去一杯梨花白。十阿哥极其惬意的半眯着眼睛,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那东西上火的很,你别吃太多。等会儿,我叫何顺儿把鹿肉都给你收拾了,你带回府里慢慢吃就是了。”九阿哥只拣着几样素菜涮着,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筷子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十阿哥那种犹如茹毛饮血似的野人吃法。只能在那儿皱着眉说道。“说说吧,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府上,难道只是为了过来蹭这一顿饭不成?”
听了这话,十阿哥倒是收起了脸上的玩笑,坐在那里正色道:“外头的流言都要传疯了,九哥不知道?”
“什么流言?”九阿哥浅抿了一口梨花白,不甚在意的问道。
“九哥——”十阿哥真真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那皇帝不急,却是急死太监。“这回外头传的,可是太离谱了。那什么脏的臭的,全往往九哥你脑袋上砸了……”
九阿哥端着酒杯的手只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外头是怎么传的?”
十阿哥气哼哼的说道:“还不就是昨儿个太子那儿出的那些个糟心事儿。这回可是好了,四哥干的事儿,还是十四挨的板子,全都搁九哥你的头上了。外头那些人说的好有鼻子有眼的,就跟亲眼见着了似的……”
十阿哥在那里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
九阿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梨花白,薄唇轻轻扬起,眼光迷离的好似天上的繁星。
十阿哥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憋闷全都给发泄了出来。他抬手就灌下一杯梨花白,大圆眼往旁边一扫,方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半天,自家九哥竟只是就那么端着个酒杯,满脸春风得意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自家九哥的这副摸样,十阿哥实在是太熟悉了。外头的那些大媳妇小姑娘的,每次见着自己九哥,那一脸的面若桃花可不就跟九哥现在的模样一般吗?
敢情自家九哥这是在思春啊?!
十阿哥被自己心里的先头给惊着了,还未咽下去的酒水直接就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引来桃花眼的轻轻一瞟。
“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真叫你给糟蹋了!”九阿哥一脸嫌弃的看着十阿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喝个酒而已,居然还能喝到鼻子里……
十阿哥五雷轰顶一般,拽着九阿哥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问道:“九哥,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儿个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见啥姑娘去了?”
九阿哥蹙着眉,使劲儿把自己的衣袖从十阿哥的爪子里扯了出来。
“你一定是去见女人了!瞧你这一脸春/情/荡/漾的表情就知道!!”十阿哥嗷嗷的叫道。
九阿哥被说得恼羞成怒,直接一个爆栗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子。“会说人话吗?谁一脸的春/情/荡/漾了?爷怎么不知道啊?你倒是先荡/漾一个给爷瞧瞧啊……”
说着,那爆栗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客气的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
十阿哥嗷的一声。疼的爆跳了起来,眼瞅着九阿哥的那只曲起的手指又伸过来了。十阿哥立刻抱头鼠窜。
天色渐晚,十阿哥又嘱咐九阿哥要好好休养,还说自己明儿个还来,这才拱了拱手,跟九阿哥告辞离开。
“老十。”眼见着十阿哥已经一脚跨出院门了。九阿哥方才出声唤道。
十阿哥应声回头,看向伫立在房门口的九阿哥。
“皇阿玛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外头的那些传言,九成都在皇阿玛的算计之内。那些话,你只管听着便好,别在外头跟那起子人闹起来。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皇阿玛那里就该有个说法了。”
九阿哥站在月光下,神情淡定的说着这番话。那副摸样好似完事皆了然于心一般的镇定。
十阿哥定定的看着那个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单薄身影,只道:“九哥说的,我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为你叫屈。同是皇阿玛的骨血,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太子重要。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皇阿玛竭力压制你,如今更是不惜对你下狠手,借此引出那藏在暗处隐隐会对太子不利的人。
“明儿个。九哥可要准备好酒好菜等着弟弟啊。”说完,十阿哥摆了摆手,大步走了。
“呵呵……”九阿哥轻笑出声。老十。这辈子,哥哥要保你太平富贵一生。
又过了几日,黄敬再次出现在康熙身后,恭恭敬敬的呈上了厚厚一摞子奏折。“这些是奴才查到的,所有投效乌雅氏的包衣世家名录,以及各个世家的背景、族人、家产、还有这些年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等等。”
梁九功自黄敬手里拿过折子。放到康熙的书案上。
康熙拿起那些折子慢慢的翻看了起来。这越看,康熙的脸色便越是阴沉,最后竟怒极反笑了起来。
包衣旗说起来就是八旗的奴才。正经的八旗人家不屑与包衣旗人家联姻,所以包衣世家之间彼此联姻,几代下来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这些包衣世家彼此联姻,互通有无,互为援手。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康熙眯着眼,心下暗自思量着。
所有的包衣世家中,最显贵的莫属内务府的包衣世家。这些奴才可是负责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物。更有许多的宫女子,出身于内务府包衣世家。其中,有那么几个更是得了自己的宠幸,被抬作了嫔妃。
永和宫的德妃乌雅氏,可不就是包衣旗嘛。原以为这女人是因为乌雅达生的缘故,才能将手伸进了御膳房。如今看来,德妃在宫里的隐形势力不小。
翻了翻手里名册,康熙冷笑出声。
这些个包衣世家,所图不小啊!
“永和宫那里,查的如何?”康熙将手里的折子往书案上一扔,看着黄敬问道。
黄敬犹豫了片刻,方才回道:“回主子的话,永和宫娘娘身上牵扯了不少的事情。只是奴才一时没能拿到确凿的证据,还请主子宽宥一点时间,好叫奴才将事情查清楚,再报给主子知道。”
康熙拧着眉,狐疑的盯着黄敬,“什么事儿?”
黄敬坚持道:“还请主子容奴才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禀告。不是奴才有意欺瞒主子,实在是这事儿牵扯的人太多……”
康熙一时无话。
梁九功默默的立在一旁,心里替跪在下面的黄敬狠捏了一把冷汗。好你个黄敬,这胆子可真够大的了!
黄敬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没有焦躁也没有害怕。那些事儿,他刚一听说的时候也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只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是万万不打算说出来的。
“可与社稷有碍?”
“目前尚未有。不过若是此事当真,就要另当别论了。”黄敬小心的说道。
康熙想了片刻。方允道:“你且细细的去查,朕给你时间。”
“嗻。”
“另。宣裕亲王和太子来见。”
元宵节那天,因着黛玉身子还没有好全,所以林家在自己府里过得十五。虽然没有应贾母的邀约去贾府赏灯,黛玉还是准备了不少的小玩意,叫人送到贾府给三春姐妹们玩耍。
林家人不喜吵闹。便没请戏班子,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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