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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灸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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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莞尔笑意不禁爬上阳陵泉漂亮的眼瞳,为他一向深恶痛绝,但在她身上却再自然不过的坦白真诚与质朴纯粹。
  “池小姐真的会针灸?”阳陵泉问道,嗓音仍是一派温文清徐。所以,假若有必要,她甚至会从口袋里拿出针灸针?
  “是啊!否则我何必带着?我——”池款冬的话语突然顿住,瞬也不瞬的眸光紧盯着阳陵泉,那审慎思量、无比专注的神情让阳陵泉一度有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错觉。
  “池小姐?”阳陵泉带着从容微笑,疑惑地唤她。
  “总经理,你睡不好?”池款冬冷不防地丢出一句让阳陵泉万分怔愕的对白,语气担忧,漂亮清澈的眼眸中尽是不容错认的关心。
  “你怎么会这么问?”阳陵泉努力压下胸口猛然一突的错愕,语调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问道。他的睡眠品质近年来的确是每况愈下,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与他的睡眠障碍科门诊医生知道。
  纳闷地扬高一道不驯的眉,不解地望着池款冬,微笑如一,神情中毫无被看穿的不安。
  “每晚睡前都要在床上躺很久才能入睡,清晨三点到五点之间一定会醒,睡眠品质不好,还会中断,白天时不时会干咳,对不对?”池款冬牢牢地盯着阳陵泉的眼,一鼓作气地说完。他的鼻梁中央有一小部分隐隐泛着紫气,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才能看得如此清楚。
  中医的望诊,她一直学得很好,人的脸上有对应身体各部位器官的部分,哪里有问题,都能一目了然。
  他应该睡不着很久了吧?好可怜,一定很困扰吧?
  阳陵泉微微一笑,望着她的眼色漆黑深邃,幽深难名。没一样说错……而她甚至没有把脉?
  真是好事得离谱……
  他就是讨厌她的多事,所以才会因为阳鑫没死而迁怒于她。也许阳鑫原本服了药就会好的,但他就是觉得她那份主动帮忙的热切十分刺眼。
  既然如此热心,那么,她现在会做什么?像在阳鑫手上画穴道位置一样提醒他要记得按摩,还是像刚才一样叫他拿吹风机吹?
  阳陵泉还正在思忖,池款冬便为他解答了——
  她突然弯下身子,隔着皮鞋,直接按压他脚背上某个因着她的动作而感到剧痛难当的痛点。
  直到脚背上传来阵阵刺痛感,阳陵泉才意识到她突兀的动作。
  一阵错愕过后,无法制止自己感到荒谬地笑出声音来。
  他一向是不外露的人,池款冬却如此轻易且莽撞地逼出他的情绪,他几乎能感觉到前座司机因他罕有的笑声一愣,正如同他也被这突来的发展震惊一般。
  “你在做什么?”他抚额笑道。
  “这里是太冲穴,越常生闷气、烦心事越往心里搁的人,压下去就越痛;肺主忧思,忧思又伤肺,肺不好所以会干咳,肺经运行的清晨三点到五点之间睡不好是必然。总经理,你心事太多,太压抑,日子过得很不开心对不对?”池款冬话才说完,抬眸,却被阳陵泉那双牢牢盯着她的墨色眸光紧紧抓住。
  这种被人看穿的不安真令人挫败,无法接受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在她眼中居然如此透明。
  她说他太压抑,他的确是,而她对他全然信任的天真莫名令他热血沸腾,亟欲狠狠摧折……
  她对他是太毫无防备了。
  她知道与一个不甚相熟的男人共处在车上这种密闭空间里,会有多么危险吗?她知道他有多恼她今天的多管闲事,没让阳鑫干脆死透,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吗?
  她怎么能够信任他信任得如此自然?
  阳陵泉缓缓地伸出手,指尖缠住池款冬颊边一绺柔软的黑发,出口的嗓音衬着落在车窗上的雨声,有种魅惑的低沉沙哑。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多事?”他说。紧盯着她的眼色黑郁深浓,几不见底。
  池款冬看不出来阳陵泉眸中闪动着的情绪代表了什么?不像是不高兴,但也不是挺开心的……
  对于台北人的眼里有许多混浊复杂的心思这件事,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但面前的这双眼太野,侵略性太强,眸色比窗外的夜幕更为深沉,藏了太多心思,一点儿都不像总经理这种温和有礼的人所该拥有的目光……这是她的错觉?还是他无意间彰显出的本性?
  这一瞬间,池款冬深深觉得自己被困在阳陵泉眼中错综复杂的情绪里,心头一紧,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对、对不起。”一时感到心慌,池款冬连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都不知道,就胡乱地先道歉了,她惹他生气了吗?否则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你要道歉的事,恐怕不止这一件。”阳陵泉朝池款冬微微一笑,放开她颊边的柔软黑发,眸色很深,嗓音却比平时更轻柔。
  “什么?”池款冬呆住。阳陵泉虽然带着始终如一的微笑,但他眼中却隐约有几分怒气,是她看错了吧?总经理不是很斯文很书生的吗?
  阳陵泉似乎很满意她眼中此时的惊愕,一眨眼,闇深眼色已然尽去,又恢复成一派谦冲和睦,彬彬有礼。
  “池小姐,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何必跟我道歉?开个小玩笑,别介意。”阳陵泉向她淡淡微笑。
  她跟他是全然不同世界的人,她眼中一望无垠的澄澈令他好讨厌,明明嫌恶、却又深受吸引……
  呃?开、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池款冬望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阳陵泉,额角的汗几乎就要滴下来。
  难怪人家以前常说伴君如伴虎,她完全看不清楚阳陵泉眼中变换得如此快速的情绪,就连一丁点儿他的喜怒哀乐都掌握不到。好可怕,好像这样坐在他身边,心跳快了几下或慢了几下都不对劲似地。
  幸好,她与总经理两人是云泥之别,不会再有更多交集了。
  “总经理,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池款冬指了指窗外,她住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里。
  “走吧!”阳陵泉示意司机停车之后,唇边又勾起一道别有深意的笑弧,转头对池款冬说道。
  “什么走吧?”池款冬呆愣了会儿之后,以为阳陵泉是要陪她走进巷子里,连忙拒绝。“不、不了、不用送我进去!真的不用!谢谢总经理,不用这么麻烦的,谢谢!”
  阳陵泉双手盘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莫名慌乱的神色,并没有立刻回话,他真喜欢她现在这副仓皇不安的样子。
  池款冬望着他与自己完全对比的从容优雅,感觉更尴尬了……跟阳陵泉在一起好紧张,压力好大!他说话文诌诌的,好有礼貌,没有人味,刚刚看着她的眼神又让她呼吸急促,十分不自在,而且,那个莫名其妙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有股不明所以的压迫感……
  她只是个平凡的乡村姑娘,没能耐应付大人物的。
  池款冬将方才阳陵泉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不由分说地塞回他怀里,深深埋进阳陵泉胸膛里的,却是专属于她的甜美气息。
  阳陵泉缓缓地又将外套重新披回她肩上,唇边牵起一抹足以迷倒魏文雅之流的俊逸微笑。
  “不是送你进去,是为我治疗失眠。”他说得平淡而笃定。
  她喜欢中医,既然连他亟欲除之而后快的阳鑫都出手干预了,那么她也得为他付出代价,就让她做得彻底如何?
  这是迁怒没错,而他十分享受她的惊慌失措。
  “失眠?我?总经理,你应该去找合格的中医师,而不是找我这种……”池款冬果然不负阳陵泉期望的,彻彻底底地大惊吓了!她压根儿就不想跟喜怒难辨的天上人物交集啊!怎么可能让他来她家,或是帮他针灸什么鬼的?
  “你有本事说,却没能耐医?”阳陵泉唇边的笑意更盛。
  他脸上的表情好温文,出口的嗓音好温柔,但是……这句话的攻击性好强,池款冬现在不再怀疑自己是看错还是听错了。
  是谁说总经理是书生型的白马王子的?这、这很明显是包装与内容物不符吧?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就当作我没这个能耐吧……总经理,谢谢你让我搭便车,再见!”池款冬飞也似地打开车门下车,只想脚底抹油赶快逃走。
  打起一朵漂亮的伞花之后,正欲前行的脚步一顿,忽而又放心不下地低下头来叮嘱。“太冲穴喔!记得喔!没事按一按,别再生闷气了!再见!”
  第2章(2)
  池款冬走得太急,以至于她没有听见身后的阳陵泉停顿了几秒之后,又被她惹出一串罕见的笑声。
  就算是这种想慌张逃跑的时刻,还是得特别叮咛几句啊?
  她还真是一视同仁,不论是今天突然倒下的伯父阳鑫,或是路上萍水相逢的他,都给了平等而相同的待遇。
  她真的很喜欢中医吧?细细叮嘱的神情温存殷切,有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完全不属于他世界里的高洁天真,就像他平日总是戴在脸上的完美表相一样。
  假若,池款冬知道,他今天十分希望伯父在他眼前狼狈猝逝的话,她会怎么想?她会像现在的匆忙一样,以一个仓皇的速度逃离他的身边吗?
  阳陵泉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失笑。他何必在乎池款冬怎么想?
  他对敌人一向毫不心慈,即使是他的亲人也一样。
  而他与伯父阳鑫在商场上是不共戴天的对手,是他不歼灭对方便会被对方铲除的敌人。
  他从来都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位道貌岸然的、文质彬彬的谦冲君子。
  阳陵泉望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那双回望他的眼冷冽凌厉,冰冷得就连一点温度也没有。
  池款冬方才只说对了一半,她说,他将烦心事都往心里搁,他的确是,而搁在心里的,还包含了他几乎就要在商场斗争下泯灭的良善。
  他是对比于她的全然黑暗,深不见底的绝对污浊。
  没有人能从他眼下溜走!不管是阳鑫,或是……池款冬。
  叩叩!
  车窗上突然传来两声轻响。
  阳陵泉眯了眯长眸,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夜色之中的池款冬神态居然有些扭捏。
  “我……忘了把外套还给总经理。”刚才又被他披上来,就忘了,可是这不是重点。
  “嗯。”阳陵泉轻应了声,优雅从容地接过她递来的外套,微微一笑,静静地等待她结束她的欲言又止。
  “我……其实……如果你真的睡得很不好,不介意我不是科班毕业没有执照,要是觉得很痛不会报警抓我的话……我也许可以试试看……可是要半小时左右……你的司机……我想……”哎哟!她就是没办法忽略阳陵泉鼻间的紫气啊!
  明明已经走了,不想跟他有牵扯,又想着他也许每晚不安眠,困扰得要命,好不容易开口了,却被她拒绝……纵然有点想跟总经理划清界线,但她体内热血的中医魂不允许她这么做啊,可恶!都是老爸害的!
  池款冬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完,阳陵泉就吩咐司机先行离去了。
  阳陵泉接过池款冬手中的伞,此时柔煦的眸光是因她的纯粹而心生的怜惜,或是平日惯常的伪装成自然,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走吧!我不介意,也不会报警抓你。”他温文的嗓音在夜里,衬着雨声,显得分外低沉。
  没有人能从他眼下溜走,包含了,于心不忍送上门来的,池款冬。
  “总经理,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坐喔。”池款冬递了拖鞋到阳陵泉眼前,将他的西装外套挂起来,转头对一站进这十五坪左右大的屋子,存在感便强烈得令人难以忽视的阳陵泉说道。
  阳陵泉环视四周,很简单俐落的布置,单人床、书桌、两张克难的黑色板凳、一堆中医书籍,没有沙发,更没有电视,但是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跟电锅、冰箱之类的用品,没有隔间,一目了然。
  “你的房子?”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如此试探性地问了。
  “老板的。我来台北支援这阵子,暂时住在这里。”池款冬拉来了一张板凳,眼神示意阳陵泉坐下,拿出各种不同尺寸长短的针灸针在床上一字排开,以方便等会儿选取适合的,然后走到角落开了暖炉。
  “我不冷。”阳陵泉很有兴味地看着池款冬的忙碌,她怎么会以为他和她一样怕冷?
  “你等等就会冷了,脚借我。”池款冬倒了杯水给他,蹲在他身前,笨手笨脚地开始卷起他的裤管。她准备脱他衣服,他等等当然会冷。
  “我来。”阳陵泉帮着她卷起另一只,所以,她要开始了?
  看来,她的确是很想跟他划清界线,只想赶快把事情做一做,然后尽快赶他走,她的心思十分明白好懂,令他不禁失笑。
  “从前针灸过吗?会怕吗?会有点酸软喔!如果会头晕还是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要不要再想一想?”池款冬打开了第一枚针灸针,仰头问他,无比认真的眼神竟为她的神态添了几许艳色。
  “怕就不会跟你上来。”望着她的眼,按捺下又想拉过她发的冲动,阳陵泉如此说道。她的头发软滑细致,方才绕在他指间的触感居然令他念念不忘。
  “那我要开始喽。”池款冬微凉的手指抚过他的皮肤,像是在找寻什么似地,然后俐落熟稔地以银针刺入。
  “还好吗?”池款冬仰头问他。
  没有流血,麻……微伴着酸软的感受在脚上蔓延。
  “很好。”
  “要适应一下,还是继续?”阳陵泉看起来十分镇定,但她仍是习惯在为人针灸时这么问。
  “继续。”
  “好。”语毕,池款冬又缓缓地下针。一转眼,阳陵泉的双脚上便多了六支银针。
  阳陵泉静静地凝睇她,她身上有种很宁谧的氛围,会让人误以为她身旁的时间流动特别缓慢。
  “总经理,我需要你脱上衣,你要自己来吗?”光是撩起是不够的,他柔软的衬衫会往下滑。池款冬本想直接动手帮他脱,又觉得怪怪的。
  “我自己来。”阳陵泉慢条斯理地脱下衬衫,望着她毫无波澜的神色,不禁又感到一丝莞尔。她很习惯面对半裸的男人吗?是因为常常为别人针灸的缘故吗?
  池款冬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往床上一搁,站到他身后,手抚上他精瘦健壮的背,又俐落准确地扎了几针。
  “你为什么不读中医,跑来当专柜小姐?”阳陵泉在感到背后一阵强烈的酸软来袭时问她,他现在一定很像个针包吧?他如此荒谬地想着。
  听见他问句的池款冬略微一怔之后,眼中忽而掠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
  人在屋檐下,再怎么说这里也算她的地盘,更何况阳陵泉还被她针灸着呢!方才在车上被他开个“小玩笑”的那一笔此时不讨更待何时?
  池款冬越想越愉快,回身走到阳陵泉眼前,凝望着他的眼神再认真不过地说道:“我不读中医是因为……”神秘兮兮地顿了顿。“是因为,我十六岁那年,针灸误诊死过一个人。”
  自以为说得够惊悚了,没想到阳陵泉连眉毛都没挑一下,面对距离只有五公分,隐约带着一抹促狭笑意的娇美容颜,微笑依旧。
  开个小玩笑,别介意!
  他几乎已经听见她预备要说出的台词,然后完全可预见她将有的失望,她在跟他算车上那笔帐?好好笑,又好勇敢。
  “喔?”阳陵泉意思性地轻应了声。
  果然,没有得到预期反应的池款冬,一瞬间眸色暗了。
  可恶!根本没吓到他嘛!包装与内容物不符就算了,居然连心脏都比别人强?
  她本来觉得只要拿了针,主导权在她手上,就可以轻易扳回一城,没想到阳陵泉不动如山。
  望着她失望却仍明媚依旧的眼,阳陵泉不禁失笑。
  “池小姐,这么近的距离不像在下马威,比较像在索吻。”阳陵泉伸出手缓缓抚过她脸颊,眼色深浓,语气莞尔。她想对付他,还早得很。
  而池款冬微微蹙眉,纵然也觉得这氛围隐约有点暧昧,但并没有拉开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反而出声抗议。
  “总经理,有没有人说过你表里不一?”对她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了。阳陵泉真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老是这么吓人……他等等又要说开个小玩笑了吧?
  “我想他们多数只敢在心里想,不像你能说得如此明白。”阳陵泉朝她微微一笑。“池小姐,你真是勇气可嘉。”措手不及地揽过她后颈,将唇印上她胆敢挑衅他的唇。
  她自找的……他的舌滑入她毫无防备的齿关,撷取她唇间的芳美,浓烈的气息比他预期的更为慌乱。
  她好软,柔嫩生涩,正如同他想狠狠掠夺与摧折的,于是更加蛮横,强硬地索取该他的,不轻易放过她唇里的每一寸。
  池款冬的双手抵住阳陵泉光裸的胸膛,像是想阻止,又顾忌着什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却成为一股撩人的欲拒还迎,轻而易举地攀升他原就急切的欲望。
  他……唔……她想推开他,又想到他身上还插着好几根针灸针,唯恐推开他的动作太大令他受伤,进退不得……而心太软的结果是让自己落入一个尴尬的两难处境。
  想呼吸,又想出声阻止,试图动了几次都只令他吻得更深,更加放肆地吮住她的舌。
  可恶……池款冬索性不动了,让自己像个木头人,彻头彻尾地不理会他在她唇间的撒野,而阳陵泉却在此时笑了。
  他轻轻地舔过她唇瓣,绵密的轻柔力道像是想安抚方才的粗暴,细细浅尝那因他而红艳万分的唇色。
  他箝住她的力道缓了,于是池款冬终于如愿推开他,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因怒气而显得分外明亮。
  “你可以为你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吗?”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针灸的病人攻击,池款冬很怒。
  “这是告诉你,别多管闲事、别对人毫无防备、别随便带男人回家。”阳陵泉向她微笑,斯文俊秀,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池款冬怒极,不说话了。
  就在阳陵泉也沉静地回望她,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却抛下了一个万分清楚的句子——
  “你对我有敌意,为什么?”她现在不会以为他眸中那股微乎其微的怒气是她看错了。方才在车上是,现在更是,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他?
  反应是慢了点儿,但原来没有天真得过头。
  阳陵泉的唇边又牵起微微一笑。
  “就为了你的多管闲事。”
  第3章(1)
  “你这是迁怒。”池款冬在阳陵泉简单地抛下“我讨厌阳鑫”这五个字,呆愣了几秒,终于搞清楚阳鑫是她今天出手帮忙的那名中年人之后,做出结论。
  就算她不出手帮阳鑫,阳鑫也未必会怎样,所以阳陵泉只是幼稚地见不得人对自己讨厌的人好罢了。
  她好无辜,堪称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一尾池鱼。
  “我不否认。”阳陵泉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瞧着她,说得温文。
  池款冬瞪了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的男人一眼。“你这么爱记仇,活该你睡不好。”她真想把他身上的针通通拍进去。
  池款冬闷闷地脱下自己身上因开着暖炉显得越来越热的外套,从旁边矮柜舀了杯米,洗好,切了点姜末一起丢进电锅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怎么会是闹到她这儿来呢?冤有头债有主,他再讨厌那个中年人,也不该是来找她算帐吧?
  “你为什么不问我跟阳鑫之间发生什么事?”望着她一连串忙碌的阳陵泉不禁问道,她看起来全无发问的兴致,正常人应该对这感兴趣吧?
  “那些事情我听不懂。”池款冬耸了耸肩,又回到阳陵泉身前坐下。听不懂是实话,不想懂也是实话,她不喜欢那些人间的扰攘。
  很好,看来池款冬完全不想了解他,那么,既然她对身体病痛之外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发球权在他手上,换他发问也可以。
  “池小姐,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读中医,跑来当专柜小姐?”刚才被她的玩笑话避掉了,于是阳陵泉又问了一次,他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看那么多生离死别罢了。”池款冬手支着下巴,淡淡地叙述。
  她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看过了太多生命的无常,见多了太多医者的无能为力,这个病人康复了、那个病人转诊了、偶有病人撒手了……
  尤其,在十六岁那年,最好的朋友过世之后,她彻彻底底地沮丧了一阵子,便决心不想走入这样的循环。
  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她的抽屉里还留着小女生们互相交换的礼物与卡片。生命是如此脆弱而短暂,她不想面对太多想救却救不到的挫败。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她的父亲既然是中医师,总会需要人继承家业,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否则为什么她的父亲能忍受她不去读中医学校,报考执照?
  池款冬已经越来越习惯阳陵泉俊秀外表下的话锋犀利了。
  “我只是选择我想要的生活。”她说得轻松,笑得浅甜,投在阳陵泉心湖里却是猛烈一震。
  想要的生活吗?好荒谬……他却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也没见过除了家族以外的人究竟是怎么过生活的?
  他也对商场上的一切感到疲惫,生活乏味得提不起一丝兴趣,于是只好更汲汲营营地争取身为一个商人所该汲汲营营的一切。好争善斗,让自己忙碌,追逐一些难以达成的目标,好让自己以为生命有重心。
  其实,他的内在空乏贫瘠得不堪一击,唯有在面对算计斗争时,才能勉强提起一抹嗜血好战的生存本能。
  他周遭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他以为自己毫无怀疑,但是为什么当听见池款冬这么说时,他却居然心生羡慕?
  羡慕她不用走上与父亲相同的道路,羡慕她可以想逃开就逃开。
  心头倏地涌上一股不想认输的冲动,不愿自己在池款冬面前显得如此狼狈,阳陵泉又缓缓地开口问道:“既然不想医,为什么还要学?”
  她的心思听来矛盾又坚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彻底放弃?
  池款冬微微皱眉,出声反驳。
  “你一定要这么偏激吗?我也可以单纯只为了兴趣而学吧!我真的很喜欢中医啊,而且我可以照顾愿意全心相信我的人,也可以照顾我以后的老公、小孩。真的有必要上医院时,面对不同的医嘱与诊断也比较不容易慌乱。我为什么要因为不开业看诊就不学?”
  他偏激?或许是吧?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阳陵泉淡淡地笑了。
  他一向都是如此被教育的,不是第一名,就等同是最后一名,他是背负着双亲的期望,在企业接班人的菁英教育之下长大的。
  一直以为池款冬看来柔弱,其实她却温柔且强悍,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走在一条坚定且毫不后悔的道路上。
  她好坚强,灿烂得近乎耀眼。他怎么能容许如此美好的存在?
  “那我算是什么?是愿意全心相信你的人?还是后面那一个?”阳陵泉的语气平淡有礼,心思却是非得敛去她光芒的恶劣;不愿她如此沉稳,非得出声挑衅,就为了那份幼稚且骄傲的自尊。
  而池款冬拿在手上把玩的针灸针掉了。
  后面那一个?后面那句只有老公跟小孩,他当然不会是她的小孩……这果然是包装与内容物不符,他吻了她之后,还调戏她?她、她要报警抓他……
  “你、你哪个都不是!你是我半路捡到的,好可怜失眠的总经理!在这里好好坐着,不要随便乱动,记得头晕要喊我!”谅阳陵泉背上、脚上被插了一堆针也不敢乱跑,池款冬胡乱飞快地说完,砰!随手拿了套运动服躲进浴室里。
  她没听见被水流声覆盖过的低低笑声,缭绕在因暖炉和电锅热气渐渐升温的屋子里,多了她方才还以为某人身上没有的人味。
  好可怜失眠的总经理……
  不知怎的,这几个字听起来十分潦倒,但居然还不算太坏……
  池款冬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洗完澡,但是她更没想过的是,阳陵泉竟然能在正被针灸着,还坐在一张绝对不舒服到极点的板凳上的状态下睡着……
  才几分钟啊?睡着?怎么会?针都还没拿下来呢!好夸张!
  池款冬缓缓地走近那个头垂到胸口,眼镜已经拿下来搁在膝上,呼吸声平稳规律的男人。
  蹲下身子细细瞧着那两排浓密漂亮得像把梳子的长睫毛,怎么想都觉得他这个人真是矛盾幼稚又恶劣得过分。
  而且,他好奇怪,照他的说法,他应该是讨厌她而追着她来的,可是,他虽然刚开始对她有几分敌意,她现在却也感受不到他更多的恶意。
  他客气温文地唤她“池小姐”,风度翩翩地为她披外套、送她一程,最后却乱七八糟,胡作非为地吻了她一通?
  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有礼貌还是没礼貌,是亲近还是疏离?
  而他那个无礼的吻说不出的粗暴,后来却又变得和缓安抚,温柔得几乎让她有自己被他珍爱着的错觉……
  怎能有人可以同时斯文又嚣张、谦冲又张扬?
  就是因为如此的矛盾与表里不一,才令他睡不安稳吗?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心事,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心心念念希望那个中年男人死了,而且还气到要来缠住她?
  池款冬想懂,也不想懂。都市人太多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无法消化。
  于是她略微走远了些,把包裹着湿发的毛巾拿下,小心翼翼地开了吹风机吹头发,仔细瞧着阳陵泉的反应,明明也觉得不能让他睡在这里,却又不知为何怕吹风机的音量太大将他吵醒。
  这么克难的睡着,势必是很累、很累了吧?而他睡不好很久了吧?
  望着头垂得好低,看起来好孤单好可怜的阳陵泉,池款冬居然觉得有点心疼……她的一切动作都显得十分缓慢而轻柔,直到阳陵泉掀了掀眼上那两把绝对让女人嫉妒得要命的扇子,微微地动了。
  “醒了?”池款冬坐在他身前,正在吃刚从电锅拿出来的稀饭。
  刚睡醒的阳陵泉眼色迷蒙,盯着池款冬的眼空洞且错愕,睡得太熟,以至于他恍惚了一下才终于想起他在池款冬的屋子里。
  眼前的池款冬身上有沐浴乳或是洗发精的香气,双颊嫣红粉嫩,居家轻便的运动服让她看起来更为稚龄,她究竟几岁?没想到神智恢复清醒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看看她的身分证。
  “我睡了很久?”阳陵泉压下了心中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
  “不久,刚好可以把针拿下来。”池款冬顺手将碗放到矮柜上,正要动作,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阳陵泉:“总经理,你肚子饿吗?”指了指自己的碗。
  “那是什么东西?”阳陵泉不禁问道。
  他一直闻到空气里有姜的味道,整间房子被电暖炉烤得暖烘烘的,配上方才池款冬洗澡时的水流声,呈现一股好宁静、好安适,好让人安心的氛围,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好睡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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