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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来临的那一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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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林汐,那种感觉,”她的眼睛飘向窗外,“跟……”
她顿住了。
片刻之后她的声音重又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而且自从我们谈恋爱以来,他几乎无可挑剔。经常来接我、带我去吃饭、带我去爬山、去看碑林,哪怕那天,在嘉年华上看见小孩子吃的棉花糖,我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去买,而且一买就买了两个,一直看着我吃……”
我的心一时间痛彻心扉、痛入骨髓,几乎不可抑制。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种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心中呐喊,为什么每每当我下定决心要斩断一切的时候,往事还是会像幽灵一样,反反复复如影随形地缠绕着我?
爬山,碑林,还有棉花糖……
那年,那个冬天……
我的心底,痛得已经失去了任何知觉。
但我的脸上,仍然平静,我看向妙因。
她正有些苦恼地看着我,“可是,林汐,为什么我觉得他真正的心里,是很不快乐的。有些时候我觉得,他虽然在我身边,但他的心,始终离我很远很远……”
她幽幽地说:“他的过去,我一直都不了解,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当他看着远方沉思的时候,甚至当他明明对着我却又好像根本没看我的时候,到底在想着什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事,还有什么样的人……”到后面她的话音开始有些微颤抖,“我想了解他,我试着去了解他,但是……”
我听着她似曾相识的话,我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脸。
一如七年前的沙沙。
她现在的神色,七年前我从沙沙脸上看见过,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七年前的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一部分原因。
七年后的我,却连冰山的哪怕一角,都无法触摸到。
因为七年的时光过去了,早就已经时移事易、物是人非。不仅往事早已褪成尘封的脚印,积满沧桑和伤痛;就连回忆,都已经开始模糊成虚幻而无法触及的光影。
但是既然七年前,是我一手破坏了沙沙的幸福,并且最终也完完全全遗失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那么七年后的现在,尽管与我有一丝一毫关系的可能性低于千亿分之一。但是只要有哪怕万亿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要把它亲手斩断。
或者,这是一个现实与过往的分界。
一个命里注定会出现,也命里注定遁避不开的分界。
又或者这样做会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也会让我的心里能够轻松一些。
因为七年前,我欠沙沙的那份幸福,七年后希望善良的妙因,能够加倍得到。
晚上十点钟。
我和唐少麟,站在我们宿舍楼下的小树林里,已经有十分钟了。
是我约他来的,但是见到他以后,我一直没有说话。
他就站在那儿,什么都不问,和我面对面地站着。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一片寂静中,就只听到初夏的风声在寂静的林间,轻轻地穿梭来去。
当年我万念俱灰心灰意冷地躺在宿舍床上的时候,他闯进我们宿舍,当着我们宿舍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林汐,我不奢求你等我。但如果六年后等我回来,你还是一个人,那么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了抱我,转身离去。
隔天,他飞去美国。
我看着唐少麟,他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有安慰、有了解,还有着深深的怜惜。
一直以来都给了我莫大精神力量,永远站在我身后给我勇气和支持的唐少麟。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欠他一个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少麟。”
他的身体明显地一震,他一下子挣脱开我,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林汐,你确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轻轻地说:“我不要你后悔。”
我看向他。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睛。
少麟,请继续给我勇气。
因为我需要这样的勇气,来努力地从那段如烟往事中,逐渐抽离出来。
我重又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住他。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揽住我的腰,俯下身,将唇覆在我的额头、我的眼角、我的唇上。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先是轻轻地,然后逐渐加深,越来越深,到最后他紧紧搂住我,几乎吻得我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轻轻放开了我,然后他捧住了我的脸,“林汐,没有关系,我等你。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你,等你想清楚这一切。”他把我搂在怀中半晌,又说,“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你都要记住,永远我都希望你幸福、快乐。”
我默然半晌,然后我听到自己疲惫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少麟,我真的累了,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伸出手来轻轻揽住我的腰,然后慢慢地将我的头贴在他的肩上。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全身放松地依偎在他肩头,我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我听到他沉静舒缓的呼吸声。
我微微地闭上了眼。
苦苦撑了这么久,有这样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我是应该心满意足了。
第十三章 风继续吹
大一下学期,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传来一个好消息——唐少麟要出国了。
一直极度欣赏他的才华和天分的物理系领导,在访美期间为他争取到一个留学名额,九月份唐少麟就要在大洋彼岸开始新的学期了。
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自从我病好了之后,天天只顾着和子默待在一起,几乎想不到别的事情,也似乎一直没怎么看到过他。有时候即便偶尔在路上看到,我们也只是三言两语地匆匆打个招呼问候几句就各奔西东。
我心里有些内疚,毕竟他给予我的友情千金难换。
于是我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刻,就拖着子默去给他买礼物。
子默也不说什么,立刻放下手中的事陪着我去。
我们挑了好久,挑花了眼,挑到最后,也只不过买了最最普通的一对麒麟镇纸。
暗含他名字的这份礼物,希望在异国他乡能给他带来平安和好运。
这对镇纸,七年后仍然放在少麟C大公寓的书桌上。
并且,我们大家约好了在少麒、夏言、子默他们毕业那天,一起给少麟饯行,庆祝他就此堕入蛮夷之地。
只是,我和子默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五月底快到了,子默越来越狂躁。
子默的狂躁,看在我眼里十分奇怪。
他时常会走神,时常会心不在焉,时常会愣愣地发呆,时常会紧紧地搂住我、吻我。
偶尔他会若有所思地对着窗外,长时间一言不发。
偶尔他会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微微叹气或是抵着我的额头,低低地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汐汐,无论怎样,一定要记得我永远爱你。”他紧紧搂住我,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慢慢濡湿了我的脸颊,“汐汐,我爱你。”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是我还是无法不心生困惑。这不是平常的子默。所以,我不能理解。
他的学业,一直有口皆碑;他的复习,一直颇有成效;他和我的感情,从来都如胶似漆;他对我的呵护关心,一日甚于一日。
而且,如今的他面临毕业,我更是收起我以往的所有脾气,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至于工作,夏言早就说过,他家在N市开设的分公司,子默想什么时候去就可以什么时候去,反正也只是过渡一下而已。
因为子默说过,他要先待在N市陪着我,等我毕业的时候,再作长远打算。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左思右想,想破了脑袋,但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子默的手机上,最近以来时常会出现陌生的电话号码,而他通常只是阴沉着脸看一下就掐断,从来不接。
然后他的情绪就会更加烦躁,虽然他在我面前会尽力隐藏,尽量不让我担心。
我的直觉告诉我,子默有事瞒着我。我有些难过,他一向是什么都对我讲的。除了——除了,他的父亲。
我开始留心子默的电话。
终于有一天我们上晚自修,子默出去了一下,手机没有带,就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还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有些犹豫,但是最终我还是接了:“喂——”
对方沉默了半天,没有人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又“喂——”了一声。
还是没有声音。
我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那头试探地说:“请问是找子默吗?他现在不在,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吧。”电话那端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语气低缓地问:“喂,那么你是谁?”
我想了一下:“我是子默的……同学。”
那边显然是笑了一下,但是不一会儿,声音又变得低沉起来:“那么麻烦你告诉他,有位韩先生,”那边顿了一下,“想在他毕业前来看看他。”
电话被挂断了,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电话。
不一会儿,子默就回来了。
我看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递给我一杯鲜榨橙汁,又帮我插上吸管。原来他刚才到校门口给我买饮料去了。
我接过来,喝了几口,想起来告诉他:“子默。”
“嗯?”他低头看书。
我看着他,“刚刚我接到你的电话,一个男的,不认识……”
他的脸色蓦地变了,变得好苍白好苍白。
我有点骇住了,伸出手去触摸他的额头,“子默,你怎么了?”
他定了定神,看着我,眼神十分陌生。
半晌,他低低开口:“没什么。”
又过了半天,他低头看书似是不经意地问:“那个电话……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想:“没什么,他就说有个韩先生,想在你毕业前来看看你。”
他继续低头看着书,一言不发。但是我知道,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当时的我对他,太了解了。
子默有事情瞒着我。
六月十八号,星期六,这个日子,我刻骨铭心。
一大早子默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微微笑意,“汐汐,别再睡懒觉了,起来梳洗一下,二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下午,我陪你去逛街,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我有些意外,这些天来子默一直都有点怪怪的,难得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我愉快地答应了。
哼着不着调的歌儿,我在宿舍里噼里啪啦地刷牙洗脸,刚忙完手机响,我忙接起来。
“汐汐。”一听就知道是老爸。
奇怪,老爸向来很忙,工作性质又有些特殊,我们全家都习惯了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几乎从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敢情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爸的声音很家常:“汐汐,最近功课忙吧?”
“还好。”我敷衍地答,记挂着待会儿要到楼下的子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暗自惭愧。
老爸很敏感,“怎么,赶着要出去啊?”
我吐吐舌头,警察就是明察秋毫,我有点不好意思,“嗯,同学……约我出去玩。”
老爸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听林涛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我心里把老哥千刀万剐又万剐千刀,神经病,干吗跟老爸说这个?!
上次寒假子默跟我回家,我俩在街上手牵手到处晃的时候,好死不死给哥哥和他的女朋友看见,当时那两人惊诧莫名的表情和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的眼睛,真是令人绝倒。
而且在我回去之后,那个还亏我从小到大叫了十九年哥哥的人,当着老妈的面,向我盘问了子默的生辰八字、祖宗八代之后,居然摸摸下巴,表情困惑地说了一句:我就奇怪了,既然人家功课那么出类拔萃,看上去那么稳重斯文,长得又那么一表人才,怎么会看上你这颗干瘪酸菜?
若不是老妈挡着,当时我手上削苹果的水果刀差点就要飞了过去,替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除掉这个大大的不肖子。
当时受气氛感染,老妈也很感兴趣,一迭声地让我把子默带回去给她看看。
老爸老不在家,她大概也很寂寞。再加上或许就像老哥说的,有人肯要我这颗酸菜,家里人偷笑都来不及了。更何况子默又被老哥渲染得像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老妈的好奇心简直比棉花糖还膨胀。
只是当时,我觉得时候未到。
我想等子默毕业后,找个机会,暑假带他回去拜见爸妈。
现在,心慈手软的报应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老爸的声音又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跟他出去?”
哎呀,老爸真是的,干吗刨根问底,难道不知道纯纯少女心很容易害羞的吗?
“嗯。”
老爸又问:“去哪里?”
我实在是太太太窘了,吞吞吐吐地说:“上午我们随便逛逛,下午我们去看电影。”
老爸似是想了想:“他是不是叫秦、子、默?”很确定的样子。
我有些微诧异,哥哥跟他说的?老爸一向对这些琐事都不上心的呀。不过,我没有在意,“嗯。”心里有些甜蜜。
“这样吧。”老爸缓缓开口了,“汐汐,我今天来N市出差,下午有空,我要见见你那个秦子默。”
我大惊,不会吧。多么恐怖,我老爸一板一眼的,再加上子默最近状态不佳,不把他给吓个半死才怪。
我直觉要拒绝:“爸——”
老爸在那边开口了:“汐汐,论理呢,他应该先去我们家拜访我们。这次我来,就当先过过目,你不用跟他说,我在远处看看他就行。”
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老爸想了想,又开口了:“汐汐,就别去电影院了。我时间紧,出差的地方离动物园近,这样吧,下午三点,在动物园的孔雀馆,我到时候在那儿看看那个秦子默。”他似是微笑了一下,“给我的女儿把把关,好不好?”
我心中一阵暖暖的,老爸毕竟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
于是,我很愉快地说:“好啊。我们准到。”
老爸最后叮嘱我:“汐汐,不要告诉那个秦子默。我是长辈,这样有失身份。”说完,挂断了。
我失笑,多么古板的老爸。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子默好了。
于是我向子默强烈要求,下午不去电影院,改去动物园。
他有些诧异,表情又有些古怪地说:“汐汐,不是已经说好去看电影了吗,干吗非要去动物园?”
我略带心虚地赔着笑:“我喜欢嘛,子默,我好久没去过动物园了。”我粘在他身上,双手摇晃着他,“子默,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嘛……”
他被我缠得没法,胸口微微起伏着,但是他不说话。
过了半天,他还是站在那儿,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我不肯放弃,继续粘在他身上,做着各种鬼脸,企图说服他。
他不理我,转过脸去,任我摇晃着就是不肯开口答应我。
自从跟我在一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执拗——异常执拗。
我也有点不高兴了,于是我微带赌气地拔腿就要走,“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他一把紧紧搂过我,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我看到他不断起伏的胸膛。
我戳戳他的胸口,仍然有些赌气地抬头瞪向他。
他也瞪着我,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脸上不是没有挣扎,还有浓浓的犹豫。
只是当时沉浸在幸福和忐忑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后来无数次铭心刻骨的午夜梦回里,我才慢慢发觉――如果当时,我能再细心一点。
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任性。
如果……
那么后来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或至少,不会选择以那样残酷的方式,来就此完全颠覆我们的生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于是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到了动物园的孔雀馆。
孔雀馆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游客。奇怪大家都不是喜欢看孔雀开屏吗?为何空余那些神气活现的孔雀走来走去。
我伸伸头,东张西望了一下,老爸没出现。
子默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的脸色凝重,紧盯着远方某一处。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就一个大叔嘛,穿得奇奇怪怪的,都已经是夏天了,还带着帽子、戴着眼镜,浑身上下捂得那么严实,也不怕中暑。
子默的眼神很奇怪,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我感觉有点不对。
而那个人也在远处,直直地直直地看着我们。
那是一种带着炽热、哀伤、歉疚,还有淡淡喜悦的复杂眼神。
突然他朝我们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朝孔雀馆的大门方向走去。
突然就在那一刹那间,一大帮人拥了进来,而孔雀馆的门,被紧紧关上了。
那些人直奔那个怪大叔而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么一大帮人越过我们,飞快地向那个人奔过去。
那个人察觉了,想跑,但是四面都是人。
他束手就擒。
我呆呆地看着这宛如警匪片中的一切,我呆呆地看着那帮人的头儿。我望了望子默,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般。
我看着那帮人,下意识吐出一句话:“爸爸、李叔叔、王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出来,那群人中,除了领头的我老爸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同事。
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子默极度惊骇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
老爸他们给那个人戴上手铐,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
我们还是呆呆地站着。
走到我们面前,李叔叔看看我,微笑,“汐汐,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抓住他。”
我的心,仿佛堕入万丈深渊。
多亏了我?多亏了我?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戴着手铐的人,走到我们面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你就是那个帮子默接电话的女孩子?”是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是那个电话里的低沉的声音。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我几乎失去了任何思想。
但是我仍然清晰地看到站在我身旁的子默,如万年寒冰,他的身体在簌簌发抖。
一直——都在簌簌发抖。
那个人,居然微笑着用带着手铐的手,点了点我,“子默,她是不是你答应让我见你一面的理由?”
子默的身体,仍然在颤抖着。
他又向子默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可惜,你看错了人。”
他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老爸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他们向外走去,打开门,一起都走了出去。
孔雀馆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站着,就那么站着。
还有一群孔雀,走来走去。
突然,子默向外发足狂奔,“爸爸……”
他跑了出去,一转眼,就没了踪迹。
子默不见了。
……
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走出动物园的,更记不得我是怎么一路走回宿舍的。
我永远、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子默那充满了绝望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无数遍地打子默手机,永远接不通。
无数遍地打到他宿舍,他永远不在。
夏言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他们也在找子默。
从六月十二号开始,子默一直都没回来。
我找遍了所有的教室,找遍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遍了G大每一个角落,没有子默。
子默,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天天去他们宿舍楼下等。
从早等到晚,从晚等到早。
从他们宿舍楼早上开门,一直痴痴等到他们宿舍楼关门。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等。
夏言他们同情而担忧地看着我,看着我面无人色地站在那儿。六月的天气,我的身体却总在发抖,簌簌地像被秋风扫过的枯黄落叶。
他们爱莫能助。
沙沙被我吓坏了。她时常陪着我,站在那儿,试图和我说说话,但是我固执地站在那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要等到子默回来。
我要等他回来。
终于有一天,向凡出来了,他脸色阴郁地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走吧,子默不会回来了,而且子默不会再见你。他说了,他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我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般,惶急地看着他,“子默……子默,他跟你联系过了吗?他跟你联系过吗?”
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终于他叹了一口气:“林汐,当初子默生病的时候,我真不该来找你。”
“与其让他现在这么绝望,倒不如就干脆让他当时痛苦。”
我仿佛当头遭到了重重一击,半天我的眼前都直冒金星。我的腿发软,我的眼前仿佛一片漆黑。
我躺在床上,我整整躺了三天。我不吃不喝。我还抱有一线希望。
我想,子默终究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天我一早就去他们宿舍楼下等,一直等,就那么等着。
终于,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夏言他们和他在一起,一群人朝宿舍方向走过来。
他就在那儿,他就站在那儿。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我拼命擦眼泪,拼命擦,想把他看得仔细一点,好让我确信,我不是在做梦。
他的脸,憔悴不堪。他实在是瘦得太多太多了,几乎已经脱形。
他略略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一路走过来。
夏言看到我了,他停下脚步,大概是对子默说了些什么。
子默抬头看我,完完全全的陌生而冰冷的眼神。
他又低下头去,继续走着,不再看我。
当他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张开嘴,我想说话,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我身旁无声地走过去,我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干了。
终于,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叫道:“子默――”
他的背一凛,接着继续向前走。
我仿佛不知道从哪儿借到的力量,我居然能飞快地跑到他面前,然后我乞求地看着他,“子默,那天,我是真的真的……”
他抬头看我,立刻他的眼神骇住了我,我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眼里布满血丝,野兽般受伤的眼神,深深的绝望。
他轻轻张开口,他的话如轻烟般一句一句地飘了过来:“这一生我最痛恨的,就是被至爱的人欺骗!”“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
“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
“林汐,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说完,再也没看我,一直向前走去。子默就此消失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他就此,完完全全地走出了我的生命。
我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了下去。
我依然,天天穿过馨园,穿过天桥,穿过律园。
我依然,天天经过那个大操场。
我依然,天天去那个教室上自修。
我依然,天天晚上,静静立在他们宿舍楼下,抬头看着那盏灯光,尽管我知道,那盏灯光下没有子默。
……
是的,我的生命中,已经不再有子默。
而且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开心的那段似水年华,也已经被他带走了。
但是我又何尝不期盼、何尝不幻想,子默,终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于是我打电话回去,我对妈妈说,暑假里学校有活动,我要晚点回去。
我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我在等。
我在等子默回来。
沙沙也没回去,她什么都不问,就那么陪着我。
终于有一天,当我又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看着那盏熟悉的灯光,我看到向凡走了出来。
当时的他,已经留校读研。
我只是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半天,满脸无奈。又过了半天,他叹了口气:“林汐,不要再等了。子默,已经去了加拿大,今天刚走。”他顿了一下,“子默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恍若未闻,我依然定定地站着。
又过了半天,他一直看着我,那么多天以来,他是第一次像以前那样看我,带着同情,还有着深深的无奈。
他开口了:“林汐,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又来到了那个竹林。郁郁葱葱的竹林,在我眼里,却比冬天那时候更加萧索。
他轻轻扶着我,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他淡淡开口了:“子默,可能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他转身看我,“但是,子默,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爸爸。”
我低着头。
“子默的爸爸和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子默跟妈妈姓。他妈带着他来到杭州,从初中起,我就跟他同学。”他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在我印象中,子默,一直就是一个沉默的人。他刚转学来那阵子,过得并不好,虽然老师和同学,特别是女生们都很欣赏他,但也经常有些男生找他的麻烦。当时他为了不让他妈妈,还有姨父姨母担心,从来不告诉他们,他也从不轻易跟别人说自己的事……”
“那些男生经常在路上拦住子默,合起伙来欺负他。有一阵子,子默的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无论老师怎么问他,他一律沉默以对。后来有一次,我刚巧碰上子默又被他们围住,就上前去帮他,本来我们寡不敌众,后来不知谁骂子默,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他立刻就冲了上去,将那个人狠揍了一顿,把那些男生都吓呆了,我从来没看到他那么失控过……”
“因为这件事,我跟他成了好朋友,这么多年来,我大概有幸是子默唯一交心的朋友,”他看了我一眼,“直到他遇到了你。其实说实在的,我们暗地里都有些奇怪,论相貌、论才艺、论……就很多东西而言,你都不是子默的上佳之选,只要他愿意,他还有很多可选择的余地。”
“但是他实在是固执得无药可救,一旦他认定的事就百折不回。而且我们都清楚地看到,在遇到你的那段日子里,子默从没那么开心过。你善良,你开朗,你纯真,你带给子默无数的快乐。”他看着我,轻轻地说,“无论子默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出色,他心底最深处,始终有个缺口,既无法弥补,也无从探测。后来子默有了你,他心底的空洞,才开始慢慢愈合。”
“因为,你用笑容,在他心底种下了阳光和温暖。”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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