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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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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乏那些看她无趣了,与她说说民间杂事异志、或佛家因果聊作解闷之人。

这入土的先人又爬出来干扰今人,不拘皇家民间,都是该好好儿送走的。

能超度最好,不能的话,大火辟邪,一般儿尘归尘、土归土。

周氏低着头,眼中有凶光闪现。

小皇帝虽没再哭,但一颗脑袋瓜子依然蹭在唐悠竹肩膀处,看他那样儿,虽有些局促羞窘,却也不乏依恋之意。看得对面屋顶上宫九都不折腾了,只斜眼挑衅雨化田:“怎么,还不下去拦着?”将心比心,阿蓝若是给人这么占了便宜,九公子却是坐不住的。

但雨化田并非九公子,他一般儿看着,面上却很平静。

在他来处,朱见深确实待他不错,朱厚炚朱厚炌小哥儿俩也将他当正经儿父祖孝敬,这儿的小皇帝生了这么一张与朱见深一模一样、就是与朱厚炚朱厚炌也有六七分像的脸,实在很占便宜。

况入京又是他最先提出了,唐悠竹不过是揽着这小皇帝安慰一二,雨化田只当他抚弄个晚辈儿,有甚好在意?

唐悠竹自然也是知道雨化田不在意才能继续揽着小皇帝安抚罢了。

如此足足又过了将近两刻钟,小皇帝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唐悠竹怀中退了出来,却是他肚子里饿得慌了、想起来与永宁宫那儿说好回去用膳呢!

说起来这小皇帝也真不是一般的孝子,与周氏愚孝,对打小儿怀抱他长大的万贞儿,即便如今已经是夫妻,也不免带了几分子对母的孝顺之意,例如近来万贞儿因妊娠反应很有些没胃口,他便依着一日三餐加点心的,一顿儿不落地去陪着吃饭。

万贞儿高龄有孕,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闹起反应,小皇帝这么做也有四五个月了。如今他一动,正琢磨着如何将小皇帝并这要命的“先帝”打发走好筹划阴阳各归其界的周氏一见,自然知道因为什么。若是以往,周氏还要很不悦,毕竟都来了她清宁宫,却连一顿膳食都不肯陪她用,倒要去孝顺那个该死的万贞儿……可今儿,周氏却体贴到十二分,也不管膝盖上头已经抽痛到近乎麻木,膝行着往唐悠竹的方向前进两步,深深叩首:

“陛下莫怪。深儿……深儿的贵妃万氏,如今身怀有孕、饮食艰难,深儿挂念也实在难免。只求陛下看在万氏是圣烈慈寿皇太后指了照顾深儿、这些年又确实尽心尽职、如今又怀着深儿第一个子嗣的份上,且随他去罢。”

唐悠竹眯眼听完,也不屑对周氏这上眼药的拙劣功夫做任何评价,只哼了一声:“深儿也是你叫的?”

言罢也不管周氏脸色如何难看,拉着小皇帝起身:“走罢,去看看你的皇长子。”

周氏低着头,手指深深抠进掌心去,血丝蜿蜒着染红了小皇帝特意从内库挑出来与她的明黄地毯。

小皇帝不安的数次回头她都没有看到,却是把这个看了她在先帝跟前狼狈模样、又不知道为她求情的长子,一并恨上了。

但这周氏如何狼狈起身、如何唤来那些因她要与皇帝密谈些不好宣诸于口之事而挥退的宫人内侍、又如何宣召心腹商量这送先帝安息的事情,且先不提。

只说小皇帝从清宁宫一路往永宁宫前行,因唐悠竹不肯与他上御辇,他也便推说自己正要走走,可这走着也不自在。

一来万贞儿照顾他确实极尽心,便是景帝年间,虽因身份关系无法为他挡下所有磋磨,但也是极力尽着好的给他;后来英宗复辟,万贞儿心疼他正长身体的年纪却受了那许多苦,越发食补药补的,把个原来还颇眉清目秀的小皇帝,给补得十分白胖圆润,虽还不到圆球儿那般夸张,可顶着起码一百七八十斤的肥肉走路,还要一路从清宁宫走到永宁宫,却真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二来嘛……

小皇帝偷偷拿眼往左后方瞥,让父皇走在自己后头的感觉好惊悚有木有!哪怕只是落后半步呢!可不管小皇帝如何缓步慢行,唐悠竹总能落后他半步,又拿“且快些走,省得饿坏皇长子”的话逼他,小皇帝也是真心疼惜万贞儿这一胎怀得艰难,也不敢继续与唐悠竹比这乌龟爬的功夫,心里却越发忐忑。

待得进了永宁宫,万贞儿一时没有多想,打眼看小皇帝居然带了个只看服饰便不是个内侍的外男走了进来,便依然拿出她那管制小皇帝的做派,柳眉一挑,对着小皇帝轻嗔薄怒道:“深儿如今做事越发不讲究了!什么人都能往这儿领?便是哪个又给你荐了什么比宫中御医都强许多的大夫,也不该这么一声儿不说地就领进来呢!”

又对唐悠竹怒喝:“陛下一时没想着,你也能就这么随意乱闯?”便要让人将唐悠竹拖出去乱棍打死!

却不怪她生气,虽如今只是春末夏初的时候,要说热也还不算很热,但万贞儿因着双身子,格外燥热些,在自己宫里头时衣着不免随意,此时只穿着一身薄薄的中衣,领口还开了两个扣子,虽双臂上还搭着条软罗,到底不雅。给小皇帝见着了也罢了,忽然给个外男撞个正着……

☆、158·继续忽悠

明朝正是程朱理学兴盛的时候,女子贞洁十分要紧;今儿撞的这一出;若是有人挑刺;万贞儿便是死也死得不清白了;可不就难怪她如此?

到底贵妃之尊,又是皇帝半当良人半当母亲待着的;不过打死个民间寻来的大夫罢了,万贞儿真不当是什么大事——至少远不比她自己名节要紧。

却不想把个小皇帝吓得如筛糠一般,好不容易才清晰的口齿又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总是万贞儿;不拘哪里的万贞儿都能与她的朱见深心意相通,便是不说话也猜出几分缘故。一时虽还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因着个大夫便这般;万贞儿也不忍再吓他,少不得将一干想要上前拉扯唐悠竹的内监都挥退了,又看小皇帝面色,连贴身服侍的一干宫女嬷嬷们也挥退了,才在榻上坐下,没好气问:“行了,现在总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我今儿的名节啊,可都给你毁干净了!”

可不是,虽万贞儿手臂上搭着的软罗已经披到脖颈肩背上,不该露的地儿都遮掩仔细了,到底给个外男看了去,如今还挥退了那许多人,只留了他和皇帝——亏得还有皇帝,不然不用外臣,周太后与吴皇后就能把她赐死了去!

但就算还有皇帝在,万贞儿也有把握能把看到方才那一幕的人尽皆封口,可也难保周氏不找茬,万贞儿这些天又因着身上不适,总忍不住心浮气躁的,越发没耐心与周氏周旋,对小皇帝不免就随意了些。

往日小皇帝也是不在意的,多半还要越发做小伏低地去哄她,今儿却不知怎么的,一边儿竟是努力板着脸要做威严状,一边儿却又满目惶惑地与她打眼色,看得万贞儿越发想不分明。

最终还是唐悠竹看不过去,自己先行在另一边椅子里头落了座,又示意小皇帝去万贞儿身边坐下,小皇帝显然意动,但左右看看,还是依着唐悠竹坐了。

万贞儿眯了眯眼,直到此时方仔细打量了唐悠竹一回,却越看越惊——她原也是宣宗时期便进宫的老人了,与英宗虽不算熟稔,但因在孙太后宫中服侍、后来更被委侍奉皇长孙的重任,对这位先帝爷也真算不上陌生。先时是没往心里去,此时越发越惊,不禁收敛了脸上嗔怒之色,垂眸温言:“陛下,这位是……”

小皇帝看了看唐悠竹的脸色,将唐悠竹点头,他便张了张嘴,却半晌儿讷讷不知当作何言,最终索性破罐子破摔:“贞儿,这位是父皇,快来见过。”

一边这么说,一边却忍不住要去扶着万贞儿,却是陪万贞儿去给两宫太后请安时习惯了的:怜惜她双身子艰难,每每总要扶着她一起行礼。

也亏得小皇帝迎了那两步去,万贞儿才不至于仓促起身之下摔出个好歹来,只不过脸上惊疑不定地盯着唐悠竹看了半晌,而后作势要行礼,却不着痕迹地将小皇帝给拉扯到背后去,同时厉声喝令宫人进来,“将这胆敢欺哄陛下的贼子拿下”!

——也许是不像周氏做贼心虚,这万贞儿倒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唐悠竹定位成“贼子”了。

却不知道有意无意,并没有喊出“假冒先帝”四字,但也亏得她如此,小皇帝支支唔唔惊慌忙乱地把宫人又挥退下去时,也顺便免了他们因为听到不该听的东西而平白送死的祸事。

只是万贞儿却十分恼怒,一边儿将在她看来已经被哄得神志不清的小皇帝护在身后,一边怒瞪着唐悠竹——尤其着重他在近午的光线之下,映在地上相当明显的影子:“先帝入殓是众臣并两宫太后亲自看着的,再妥当不过。如今这么个明明影子清晰的家伙,倒来冒充先帝,亏陛下也信!”

又鄙视唐悠竹:“要哄陛下,下次换点儿新鲜花样——只你多半只能等下辈子了!”

倒把唐悠竹说得哭笑不得,又感叹虽然这里的朱见深越发胆小愚孝,这儿的万贞儿却也越发的护犊子,瞧瞧那一边儿把小皇帝护在身后、一边儿已经要去拿长刀的凶残样儿,小皇帝还真当她是个行礼都吃力的高龄孕妇呢!爆发起来这肚子里头揣没揣包子都一样凶猛嘛!

摇摇头,此时再想解释什么“我没故意冒充皇祖父,是周太后认错了”的太麻烦了,要让万贞儿接受他居然是朱见深在几年后和别的女人生的、且最终还成为登上皇位的实际皇长子……唐悠竹看看万贞儿虽优先护着小皇帝、却也没忘记尽量护着肚子的仔细,很相信那比让她相信他是英宗难得多。

毕竟英宗从坟墓里头爬出来还有个好理由嘛!周太后实在闹得太不像话啦!他是来给小皇帝撑腰、顺便帮万贞儿打压那个近来越发爱给她下绊子的“婆母”的。

虽然这种说法也很扯,但人总是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可能。

又另一边小皇帝,虽慌慌张张结结巴巴的,却一直要去抢万贞儿手中的刀:“不可对父皇无礼,也别伤了你自个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皇帝胡乱劝着时说的那句“父皇与我一道从清宁宫走来,要对朕不利早做了”打动了她,万贞儿眼光仍带着十分疑窦,到底将刀收了回来,却没挂起,只驻在她自己膝下,又把个犹豫着是不是该上前的小皇帝挡在身后,弄得他只能努力侧过身子给唐悠竹请罪。

唐悠竹倒也不生气,反道:“万氏虽无礼,但如今你母亲越发不耐烦理事,你庶母周氏又跋扈不知礼,也不懂多为你想着,倒还真需要万氏这样的人帮你打理着后头。”

万贞儿听他这语气,倒真把自己当先帝了,心中直犯嘀咕,只是如今小皇帝死心眼子信了她,她肚子里头又踹着一个,实在难以护得两个小崽子都周全,又不好在清宁宫接连闹事的时候让小皇帝在宫人面前太没面子……一时投鼠忌器的,虽并不信,却不得不陪着唐悠竹将戏演下去。

但听得唐悠竹将对小皇帝说的话又说一回,只不过换做一种叮嘱她多劝谏皇帝,别让他因着愚孝给小人蒙蔽了、反将自己置于险境的语气,万贞儿却不禁大骇。

实在是唐悠竹所言,若皇帝自己混乱了规矩礼教之后、诸王反叛的可能性——尤其那崇王凭着周氏做出来的嫡子名分可能占到的便宜,对于万贞儿与朱见深这样吃过景帝年间那般因为英宗出事、而诸皇子年幼而不得已的叔王继位之事的人来说,是一种既可能、又可怖的前景。

当日景帝也未必有要诸侄儿性命的意思,若他真的有意,便是万贞儿再精通宫廷暗算、又粗通武艺,也万万护不住身为英宗长子的朱见深。但即便景帝无意,也架不住底下揣摩圣心有意讨好的宫人,朱见深冬日挨冻、夏日酷热,更数次吃下去好些相克成毒的食物……几次三番的大病,这还是万贞儿护得紧呢!

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来一遭,这一回还未必能有个再次复辟的先帝……

明明是让万贞儿觉得燥热的中午,却因心中森寒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唐悠竹见状,缓和了声音:“如今事情也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皇帝与众臣达成两宫太后都附葬玄堂左右的默契,到底不曾有明旨,便是改了主意,众臣只有欢喜陛下知礼的。而周氏堵住钱氏那边隧道的事情也还没闹出来……皇帝虽因着引得众臣哭谏的名声有些不好,也还可以挽回……”

一边说,一边从包裹格子里头取了份空白圣旨来——幸亏自己当日想着与酥酥在外行事方便,将这不要紧的东西也带上许多;更亏得大基三包裹格子比修真储物还万能,法力都给禁用了,这基三技能却依旧给力!

一面空白圣旨不算什么,对面给他这手凭空取物的本事震得对他是先帝再世越发深信不疑的小皇帝、和从“你个骗子”到“难道真是给周氏气活了的先帝”转变的万贞儿,才是重点呢!

唐悠竹一边在心里头暗搓搓地得意,一边取了笔墨挥毫写下,也没许多废话,只不过是声明一点:周氏恭谨柔顺也罢了,但若行事太过,允钱氏以嫡妻身份训斥这个侧室,若钱氏亡故,则由诸位大学士酌情,必要时命其身居佛堂为先帝抄经祈福,且每日必须亲手抄就两遍地藏菩萨本愿经。另,为礼法计,周氏虽是当今生母,但非嫡妻,附葬玄堂之侧的事情,再也休提!

唐悠竹的毛笔字一贯有限,但弄点儿小技巧,让圣旨上出现一手几可乱真的英宗手迹却也不是不可能——万贞儿是见过英宗手书的,虽见的不多,可看了圣旨之后,少不得又多信了一分。

☆、159·笑而不语

小皇帝更是深信不疑;只是有些讷讷:“一天两遍经书……我、我帮着抄一遍行不?为父皇祈福;原也是我做儿子该当的。”他倒不敢再提附葬之事,只是觉得生母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在这宫里头熬到这份儿上,却要每日抄上两遍经文,也实在可怜。

唐悠竹似笑非笑看着他:“之前朕才和你说过,你只要能够亲贤远佞、守住基业,不为了愚孝心思将我朱明天下便宜了你那庶妾生母去便是大孝了;怎么,才转眼又忘了?”

小皇帝讷讷:“没忘;但一遍经文而已……”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正经念过经的;感情老宫人说的什么“太上皇至孝,少年时常陪孝庄皇后为英宗皇帝抄经祈福”的话;都是溢美之词啊!

倒是万贞儿好歹知道点儿经文长短,虽也不知道具体字数,但粗略算算,也知道那至少两万字以上的地藏经,远不是小皇帝一天能抄出一遍来的——只怕就算抄上一个月,也要抄得手肿眼花才能抄出一遍来呢!

小皇帝就瑟缩着问唐悠竹:“那母后如何一天抄得出两遍……”

唐悠竹笑而不语。

万贞儿却不消细想就能想出几个好处来:

一则周氏这般,便没什么空闲去琢磨些让深儿为难的事情来,甚至连听戏吃茶儿,都要被人说嘴对先帝不尽心呢!

二来嘛,这话儿传来传去的,到了外头谁知道周氏抄经是为了什么呢?大家伙儿只会说周氏侍奉先帝十分尽心,连带着深儿继位之事,自然也越发名正言顺。至于之前文华门哭谏的缘故……周氏对先帝太过看重,一时痰迷了心窍也是有的,如今及时改过便仍是好人,深儿更是孝顺憨直的好孩子……

至于其他像是是否故意给周氏留点儿讨好皇帝、好让他不要真死心眼盯紧了每日两遍什么的,却是万贞儿也不好真当着人提点小皇帝的,只好含糊过去,但饶是这般,也很让小皇帝明白他“父皇”的用心良苦,又感叹万贞儿果然兰心蕙性,更感念她体贴爱护自己的心意,因万贞儿还帮着周氏求情:“若清宁宫其他太妃也想要为您祈福抄经,是不是也能算在这两遍里头呢?”

小皇帝虽不是个聪明人,却也不是个真傻子,周氏对万贞儿的为难,虽没摊到明面儿上尽数与他看,总有些许察觉。如今万贞儿待周氏却是这般……

小皇帝真给感动到十万分,他那“父皇”似乎也很受触动,沉吟半晌后忽然叹了口气:“我只当惟深儿是个愚孝的,却不想你也这般有孝心。只可惜,周氏实在不是个懂人好意的。”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万贞儿的肚子,看得万贞儿心惊肉跳的:

“父、父皇这是何意?”

唐悠竹又叹了口气:“朕之前机缘巧合,曾偶然见着些不足为生人道的册子,却说这孩子出生不过数月、甚至连名字都还没取,便要没了,还只当是万氏年纪大了,这孩子养得不好……如今一见,万氏气血旺盛,这孩子气息也健旺,如何就那么容易没了?万氏你当日能在祁钰时护得深儿周全,如何就又护不得又一个皇长子?却原来……也是,谁想得到能有那般狠心呢?”

万贞儿驻着长刀的手发颤,刀鞘与地面撞击出细碎的声音,一声声仿佛都撞在小皇帝心里头,极致的紧张之下,他反而不结巴了:“怎么可能呢?”

唐悠竹只管语焉不详的,也不去与小皇帝争辩这可能不可能,只伸出手招了招,窗外忽然就飞进来一面小镜子——其实乃是雨化田知他心意,将那面风月宝鉴借了出来,小皇帝与万贞儿却只当是这位“先帝”的又一仙家手段,越发恭谨了起来。

唐悠竹装上了瘾,明明有着风月宝鉴为媒,便是在这宫里头法力禁锢了大半,要看一看周氏那边的情况也不算太难,他却非得举着镜子做出好一连串的法诀,看得万贞儿都眼花了之后,才在镜面上一抹,示意小皇帝与万贞儿都过来看。

万贞儿此时对唐悠竹的来历已经信了七八分,虽还是有些本能的防备,但也不过是拿身子将他和小皇帝隔开,并不拒绝小皇帝将她扶到那镜子边上的动作,故而将周氏一番要如何说服、逼迫皇帝与她一道将“先帝”送归安息之地的筹划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注意到其中两点:

周太后特意嘱咐“永宁宫贵妃那儿是双身子,从来孕妇最忌讳这些事,可千万莫冲撞了”,仿佛关心,但以万贞儿对周氏的了解,这话里头的含义……

饶是强悍如万贞儿,此时也还只是个不曾沾染过任何婴孩鲜血的女子罢了,心中寒颤自不必说。

而另一方面,周太后特意叮嘱说“正好钱氏丧礼,崇王也是回来了的,如今先帝混乱阴阳,皇帝又是个心软的,若有个万一……且让崇王务必有个准备才好”,却是连小皇帝都听出不妥来,一时没忍住,竟抱着万贞儿的胳膊打颤,直到眼光对上唐悠竹悠悠的目光,方才忙不迭放开,却依然浑身哆嗦着:“父、父皇,太后居然……这可如何是好?”

唐悠竹倒是不疾不徐:“朕要处置她也便宜,只是终究是‘先帝’了,不到十分不得已时,也不好插手此间事……”有心磨砺一下这小皇帝,却见他颤巍巍实在可怜,就是有几分杀伐果断的万贞儿一时都失了分寸,无奈只得给他提点一句:“且唤陈准将那唆使周氏行不端事的人羁押起来不就是了?此处总是宫中,周氏不过寡居之人,便是有些乱命癔症的,皇帝又怕什么呢?”

万贞儿也振作起精神:“不错,太后的荣耀其实都在皇帝身上。方才她说要为先帝安息祈福也罢了,说起皇帝之事时,那些人虽是清宁宫心腹,也多有犹疑之色,显然并非皆是乱臣贼子,也就是那几个周家人才死心塌地些……陈公公如今掌印司礼监,又督主东厂,难得对陛下和父皇都是忠心耿耿,由他处置,最是妥当不过的。”

小皇帝眨了几下眼睛,也想起来了:“陈公公虽常劝朕孝顺,但也不赞同太后一些不尊礼法之事,文华门哭谏时,他一般儿在内宫跪着呢……”想着很觉得是个好帮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亲自走到殿门口喊人去唤陈准:“务必让陈公公即刻来,朕有急事!”

唐悠竹看他果然是在压力大到一定地步之后反不结巴了,便知道这人虽是怯懦胆小,但不是那种会坐视自己并珍视之人被欺凌到头上的性子,如今虽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也算是立起来了,便准备离开。不想小皇帝此时倒机灵了,看他起身便急了起来:“父皇不多教导儿些时日吗?”

唐悠竹摇了摇头:“我如今这般,不过是……”

略顿了顿,忽然想起还有之前刘正风处不知道留意到他称朕的多少人,便随口另编一个理由,只道是他朱明一脉的老祖宗,在阴司处与那刘汉一脉的皇帝们喝酒拌嘴,因自家老祖宗嘲笑刘汉妄自尊大,其实不过是群“说什么最重孝道,结果也不知道仔细教导子孙何谓大孝,白把个大好天下便宜了长乐宫主人的蠢货”,却遭刘汉诸皇反唇相讥:“你当你们老朱家就能好到哪儿去啦?真以为娶些小门小户的妻妾就不会有太后干政的烦忧了么?那小家子气儿的闹腾起来才叫让人哭笑不得呢!好歹我大汉长乐宫里头住着的,多是世事通明之辈,就算野心过了点,也没有手段那么拙劣、吃相那般难看的!”

……如此那般一番吵闹,才惹得朱明一脉的老祖宗不惜自身法力福佑,将他送了回来点醒皇帝。

“……如今朕托了老祖宗们、并你也还算孺子可教的福,倒还有些许阳寿,但也是随时都要回去的,皇帝日后且要自己立起来,朕是再做不得你的依靠啦!”

小皇帝还待留他在宫中住着:“日后父皇回去时,儿也好多为您做些道场。”

唐悠竹遂笑:“那便不必了,朕也是经历过之后才知道,什么道场什么丹药,不过是些欺哄活人的玩意儿,再虚不过的。皇帝日后只需用心国事,不懂处多听诸位大学士之言,多把民生放在心上,农事、水利,又各族安抚,当然必须征战时也不需手软,只是要体恤将士……”

零零碎碎叮嘱了许多,多是唐悠竹在之前自己那个大明时遇上的问题,末了又想起来:“之前老祖宗送我上来时出了点儿偏差,我才发现这江湖上也实在有些乱,侠以武犯禁的……皇帝若是有闲暇,也当设法整顿一二,但也且莫草菅人命,总是教化为上……这些做好了,自然是皇帝的福报,什么炼丹长生术却不需折腾了,从来没有能够长生不死的帝皇。”

☆、160·吃豆腐

唐悠竹嘱咐了好些以防朱见深越发迷信长生之法的话儿之后;又看向万贞儿:“人皆有爱宠;但皇帝切记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礼法虽有迂腐处,但能行之千年,总有它的一番道理。”

看万贞儿脸上丝毫不露怨怼之色,便又补充一句:“如今朕点醒了皇长孙之事;你心中当有所计较。只是此子命数原不在此处,日后便是能改命长成,下个帝星之事也便不好说了。你也莫要强求,别反折了这孩子好不容易改过的一点儿命数。”

言罢,使出大五圣教的大轻功,外加许多蝶衣蛊环绕,衣袂翻飞、半透明的彩蝶环绕,还真有几分乘风归去的模样,直把个小皇帝万贞儿,并恰好赶到的陈准看得目瞪口呆,至于其余也撞上的宫人要如何处置?东厂手段素来多,小皇帝不愿意造下杀孽时,这不杀人甚至不很伤人、便能让人忘却前尘的手段也是尽有的,却不需赘述了。

却说唐悠竹拐了个弯儿之后才去与雨化田等人会和,少不得受到巴巴儿赶来、却没能一亲“深叔”“芳泽”的宫九好一顿排揎,但不拘是“越发会装神弄鬼了”又或者别的什么闲话,唐悠竹不稀得理他时,从来比耳边风还没有存在感。

直把个九公子气得险些儿又要纵身将他扑倒了一起在地上滚葫芦,唐悠竹这次也懒得和他玩那般幼稚的小孩儿打架,蓝蝎子也知机,一蝎尾将宫九抽了回来,由得她那师傅大人缠在雨化田身上腻腻歪歪。

王怜花亦步亦趋跟在花满楼身边,绘声绘色与他讲述这燕京之中的繁华街市,无花闭目凝神跟在后头,仿佛真的已经修出一身世间万色都不入眼中的佛性。

雨化田扛着一颗牛皮糖,随步走到张老头摊子前,买上两碗芝麻糊,一碗递给花小七,一碗端在手里喂牛皮糖。牛皮糖一边咬着手中那包一品斋的奶油鸡蛋酥,一边就着雨化田的手喝糊糊,不时又把咬得只剩一口的鸡蛋酥塞进雨化田口中:“酥酥也尝尝,这一品斋居然真的和一品斋差不多哩!”

花满楼又给王怜花蓝蝎子等人也都买了一碗芝麻糊,此时正喝着自己那一碗,回想起许多年前,上京求医与这两人重逢之时,也是这么一碗芝麻糊的香气,不禁莞尔:“芝麻糊的味道也是差不多。”

更准确的说,这京城的街道商家与唐悠竹尚未登基那时候,足有八九分相似,什么张老头的芝麻糊、李老太的糖火烧、一品斋的奶油鸡蛋酥,都是花满楼曾跟着某个甜食控走过百十来遭的。当然唐悠竹的大明已经远比这景象盛世繁华,但此处再看来时,却也能让人升起几分怀旧之意,只可惜少了合芳斋、并合芳斋里住着的一双剑道痴人,终是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遗憾。

最遗憾的当数宫九,他原和薛笑人就没玩够,先前不过一股子围观深叔赝品版的心气儿撑着,偏给个小气记仇的雨化田给看得丝毫近距离揉搓小皇帝的时机也无,反被激起些寻求痛快的心思。不想一行数人,就是蓝蝎子,也不过将他抽回来了便罢,谁也不肯陪他“玩游戏”,偏生儿这一路什么乱七八糟的糕点铺子都遇上了,就他最期待的合芳斋连影子都没有!

体内血液沸腾躁动的感觉,让九公子格外脆弱地怀念起远方的亲人,而最最让他思之如狂的,至少此时此刻,竟不是“深叔”,而是礁霰硇值堋

哪怕那俩家伙从来都不肯带他一道儿玩耍,有那剑气刺激也很痛快啊!

九公子心绪震荡之下,眼中血丝密布,也亏得他近来忍功越发好了,竟还能瞪着一双兔子眼,做出好一副傲慢贵介公子的做派。

唐悠竹斜着眼角打量他几回,心中得意,越发故意改了计划:他原想着,或许上黑木崖围观一下那位东方教主,到底是青霞美人儿版呢,又或者是原著令狐冲相当不修口德的老旦版?反正只要不是连性别都转换的超级狗血版,唐悠竹觉得自己都能接受。当然啦,去看看华山的风清扬也不错,这位据说是独孤九剑的传人哩!摸一摸这份金先生笔下堪称剑道绝学的剑法底子,等有朝一日与叶西重逢之时,拿出来做礼物,也挺好的。

但看宫九“寂寞”难耐的小样儿,唐悠竹忽然改变了主意。

风清扬的剑,东方不败的针,都是能让这家伙痛快的东西,而宫九痛快了,唐悠竹往往就要不痛快。

所以华山和黑木崖暂时是不好去了,要说其他地方嘛?一时还真没有。此间苗疆的五毒教原本有点儿意思,可惜一般儿姓蓝,唐悠竹欣赏蓝蝎子却算不上多喜欢蓝凤凰,尤其看不上这个五毒教的做派:五圣灵物对于大五圣教弟子来说,本该是寂寞时彼此偎依的伙伴、战斗时能交付后背的战友,偏这里的五毒教一边儿使着五毒防身攻击,一边儿却要把五毒之物炼制成什么酒菜——还送给令狐冲那么个算不上坏人,但对于一心要振兴华山基业的岳不群来说,显然也不是个足以托付之人压制内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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