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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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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万贵妃心疼他,看他脸色有些白,忙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深儿前些时候可才小病过一回,御医还和我说莫让你太操心劳力了呢!我偏和你说那个,白惹一场闲气!”又关心搀着他:“可是又头晕得很?我让人传御医来看看,太后那儿你不必操心,我顾好了你,就去看看她——再命人将柏贤妃也叫上,把祐极也带去,她看到大孙子,那心情准保就好了!”
皇帝看她提起朱祐极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心里越发怜她,便又越发愧疚、甚至一想起清宁宫就隐隐有些愤懑,便顺势躺了下来:“劳累阿万了,我总是没用,身子没用,连母后那儿也要你帮我周全……”
万贵妃拍拍他的手:“说什么呢?你是我带大的,又是我的夫君,我不顾着你,还能顾着谁去?”又劝他:“别担心,太后不过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等见了孙子心里高兴,自然也就好了……”
当日在景帝手下,周太后虽是皇帝生母,到底只是嫔妾之流,景帝也不屑为难她,她的日子过得就算不如英宗在位时,可也比皇帝这个让景帝刺眼刺心的前太子舒服多了,起码不像皇帝这样落得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别说她这次是不是真的气病了还有待商榷,便是真的,也比皇帝容易好得多——只要她肯好……
这些事万贵妃也不提,但皇帝岂能不明白?因此叹息一声,到底没坚持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太后皇帝先后都给气病了的消息,就传得内宫外朝都知晓了。
原还为皇庄太监就敢仗势欺人侵占民田一事忿忿不平的学子们,闻讯大多为这对至尊母子可惜,果然谁家都有几个气死人的糟心亲戚,这人哪,就算做到皇帝太后这样天下第一等尊贵的,到底也不能事事顺心。
又有那知情的更轻声叹气,皇帝那是真不容易,可是太后嘛,到底是给周家族人气病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又不过小半日,当日周太后那先是想独享太后尊荣、后又企图撺掇儿子违背亡夫遗命的事情也被翻出来炒冷饭,且传播的范围比原先众臣顾忌天下颜面对外缄口不言时,要广得多了,几乎连街边卖炊饼的大妈提起来都要摇摇头、叹两口气!
一时周家的名声,呵呵!看看那些愿意娶周家女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又有姚夔不多时听说了,也不顾自己老迈之躯,日日除了朝中政事,还要往清宁宫,立于宫门之外大声念叨一些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嫡庶有别、什么贵妾原不该称呼为母亲的话……
周太后听着从夫从子的话就不怎么自在,再听得妻妾嫡庶,更是几乎要给气了个倒仰!
再听说朝中已经开始议说母凭子贵的嫔妾便是称了太后,又有没有资格与皇夫合葬之类的话,更听说皇帝也并不十分坚持……
周太后那是真的病了。
病得还很不轻,日日恹恹不思饮食,总是喊着胸口疼,偏偏御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除了郁结于心,谁也说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毛病。
皇帝日日前往探视,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只要周太后略有个想头,他总命人准备在先;但再多的要求,他这次却也知道“乱命不敢受”和“天下为重”了。
雨化田喝着永宁宫赏下来的贡酒,觉得味道也就那样,但边喝边欣赏乾清宫赐下的金玉如意,心情却是格外好。
他这一高兴,也无视了脚边忽然滚过来一个肉团子,由着那肉团子从桌底滚到榻边,又攀着往榻上爬,还贼头贼脑地从他后头靠近,不怀好意的表现十分明显。
雨化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仿佛全没注意到那后头忽然伸出来勾着桌子上一碟鸡蛋奶油卷,但在那手要缩回去之前,却猛地一爪过去,肉团子就整个被他拎起来!
唐悠竹给雨化田拎着衣领提起来也提习惯了,此时也不着慌,只咧着又长出了好些玉米粒的嘴儿冲他笑,捏着碟子的手也直朝他伸去:“卷卷甜,酥酥吃!”
雨化田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唐悠竹的笑却只是越发甜美可爱,看得雨化田不禁喃喃两声:“就这脸皮,便是遇上周太后那样的祖母,想必也吃不了亏的。”
唐悠竹闻言却是大惊,他自然知道历史上的朱祐樘在认回去后,就是给周太后养着的,但那位或许不会想着要他的小命,可看她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那些事,就知道是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偏偏这位老太太还十分长寿,眼看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呢,依着历史,她还要在朱祐樘登基之后当上足足十八年的太皇太后!
☆、第 18 章
虽说这就算不给她养着,做孙子的孝顺祖母也是应该;但没养着的还好说点儿,若真给养着,她今天哭闹明天病的,再加上个纪氏……那真是什么事情都不消做,整天处理这两个脑子不清的女人就忙不过来了。
当下唐悠竹也顾不上鸡蛋奶油卷,只对雨化田招手:“不要周周,只要酥酥,酥酥最好了!”
雨化田满意一笑,觉得这些日子到底没白给丑娃娃恶心。
唐悠竹见他笑,也安心不少,他相信雨化田能整得周太后有苦说不出,便也该有护住他不被她养着的本事。
但谁也没想到,周太后的脑子虽不太够用,身边能人却有不少,那么巧的,就在雨化田受命追查京中忽然出现的“妖狐夜出”案、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清宁宫中忽然来人,将唐悠竹接走了!
大明规矩起码在此时还是挺严的,后妃几乎只在地位不显的人家里头挑,就是想干政都没那本事。便是地位尊贵如太后,也不能对臣子说召就召的。奈何唐悠竹只是小奶娃娃一个,离臣子还远得很,雨化田又不在府中,竟没人有法子推脱掉清宁宫的召见,便是内侍里头最知机的一个,也不过是帮着往永宁宫那儿带了信。
唐悠竹再如何不愿意和周太后有所牵扯,也不得不乖乖儿进宫去。
——谁让他现在本事不济呢?凝淬最高重还没点亮,微型涅槃又死活吹不响!
周太后也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唐悠竹从玄武门那儿就只能走着进来,别说肩舆轿辇这样的东西轮不着他,竟是连那经过的内侍现殷勤、说要抱着他走,都被清宁宫的嬷嬷喝止了:“自来这臣民入宫,便是宰辅之尊无恩旨也只得步行出入,他一介草民,如何能有特例?”
那内侍就只好和许多经过但不敢上前的宫人们,一起看着矮墩墩的、还不如那个嬷嬷膝盖高的肉球儿糖,一步一步往清宁宫走,没人敢开口反驳,但心里想的什么,却实在不好说。
唐悠竹倒也无所谓,他虽然屈膝弯腰时,常常一不小心还要一滚就滚上好几圈,但这样平地走着,却也不是什么为难,他平日就是没人折腾时,也要自己绕着府里走两圈呢!
但看在宫人们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清宁宫离玄武门不算很远,却也不近,带路的嬷嬷又不知道是故意折腾唐悠竹,还是有什么讲究,七弯八绕之下,足足走了约莫有两里地!也亏得是唐悠竹,别看凝淬用处似乎不怎么的,却将他的身子骨淬炼得不错,两里地走下来,也只是脸色微红、气息微喘、额际微汗,并不曾如何难受,就是过门槛儿艰难点,但唐悠竹是个能舍得下面子的,嬷嬷不肯抱他过去、还不许其他宫人抱,他也无所谓,直接双手往门槛上一趴一撑,吭哧吭哧地连翻带滚,难看是难看了,但也一个个都迈了过去。
如此走到后来,不说路过的宫人越来越多,就是那清宁宫的嬷嬷,都不敢再给他冷脸瞧。
唐悠竹早上穿得一身大红衣裳,到得清宁宫时,已经在各处门槛上蹭成灰紫色,清宁宫守门的内侍看他这样倒还不敢如何侧目,殿里头迎出来的大宫女却毫不客气地打趣:“桂嬷嬷这是从哪儿捞出来的泥猴子?瞧这脏的!”
唐悠竹眯着眼没理她,桂嬷嬷反出来打圆场:“这是御马监雨大人家的孩子,太后晨起忽然想着他倒和殿下差不多大,特传进来见见。”又让那宫女进去问问:“太后是现下接见,还是过会儿再见?可要先让他梳洗一二?”
那宫女没想到桂嬷嬷是这样态度,脸上的嘲讽便收敛了些,福了福身进去了。
桂嬷嬷又陪着笑,递给唐悠竹一方帕子:“小公子且先随便擦擦,这宫里头的规矩就是这样,您莫放在心上。”
唐悠竹还是眯着眼看她。他那张眯缝眼嘟嘟嘴的脸,原是不笑也带几分笑的大阿福模样,但此时桂嬷嬷见着,却没有初见时的可笑轻视,反而心下凛然。她老于深宫,见过的孩童虽是以小宫女小内侍为主,又或者是小皇子小皇女的,如唐悠竹这般身份的还是第一个,但不论身份如何,像唐悠竹这样韧性的孩子,若天不假年也便罢了,若是给他熬得出来……
雨化田不也才十二三的年纪,就已经做到御马监掌印了吗?还把太后气得只能喊病,却没他奈何,最终只能传了人家的小娃娃来,还未必真能如何迁怒出气……
桂嬷嬷忠心是极忠心的,在万贵妃和周太后之间,她自然更忠心于周太后,毕竟太后是皇帝生母,皇帝再如何也只能敬着孝着,万贵妃却已经不能有孕,身子骨也有限,再如何跋扈也未必还能熬几年。
但雨化田年轻,眼前这个娃娃更是年幼。
桂嬷嬷不认得多少字,却也知道一句俗话,叫“莫欺少年穷”。
太后懿旨她不好违背,可也不愿真将这两人得罪狠了。
是以唐悠竹再如何看着她不说话,桂嬷嬷都只是笑着,递出帕子的手也一直伸着,眼光更是越来越和善,到了后来,几乎和看着自家的小孙子相差无几了。
唐悠竹终于抿了抿唇,接过那方帕子:“多谢。”
桂嬷嬷点点头,敛了笑容站到一边。
唐悠竹草草将脸擦了一下,都还来不及擦手,刚刚那个宫女就又过来了:“太后召见小公子。”
——居然没将老子晾半天?
唐悠竹随手将帕子塞回怀中,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到了殿中,他依着上次跟雨化田进宫时学的那样行礼,榻上那其实也不算老的老太婆,仿佛全没看到地上的肉墩子一般,只顾低头垂目、拿茶盏盖子拨着茶末子时,唐悠竹也没怎么惊讶。
其实这样才正常啊,周太后就是个脑子不太够用又爱穷折腾的女人,也就是这样的手段了,真能有那一将他传唤过来就直接杀死的魄力,又或者能和颜悦色拉拢他的忍性,也不至于连着给英宗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长子,结果都斗不掉一个无子的皇后,直到英宗死前都只是个贵妃了。
☆、第 19 章
英宗临终前最不放心的除了朝政,也就一个钱皇后,全没周太后什么事,她在英宗陵寝里头预留的右边位置,还是文华门哭谏之后,朝臣看新君虽有些糊涂愚孝,好歹听得见谏言,也给他一点儿面子妥协一步、再者先帝好歹没直言不许周太后也一起合葬,方才勉强对英宗陵寝右边的动作未作言语。现在她自己作死,那个位置也颇岌岌可危,朝臣还在为嫡庶有别、要别到何等程度,这母凭子贵,在嫡妻无子时,庶妾又能子凭母贵到何等地步,而争论不休呢!
若周太后能少往脑子里塞点豆腐花,如今姚夔等一干正统、天顺年间一路走来的老臣,也不会见天儿地和皇帝嘀咕什么“虽说生事爱敬,然而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从而不谏,非孝也!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陛下身系天下,更不可因愚孝而言行皆牵于一妇人也”了。
……现在又好死不死,非得传了自己进来,还大庭广众地让自己一个堪堪周岁的小娃自己从玄武门走进来,还非得挑着春闱在即、天下学子汇集京中的时候,真是……
虽说从玄武门到清宁宫,所行走处皆属于内宫所在,但周太后对内宫的控制力有那么强么?而且除了内侍宫女,还有侍卫好不好!
唐悠竹敢拿他的西瓜肚打赌,他还没走到清宁宫,内阁重臣们绝对就知道了周太后又一十分不慈的动作,而且不需等到他出宫,外头的风声就能传得十分销魂。
而便宜舅舅嘛……
那位虽爱揉捏折腾自己,却不是个会看着自己给人揉捏折腾的。区区一个皇庄侵占民田的事件,就能将周太后那屡次企图违背先帝遗命都没怎么远扬出去的名声,给搞得臭大街,这一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周太后实乃自己作死的典范!
唐悠竹艰难地维持着叩拜的姿态,倒也没怎么不忿。
反正就是按后世的礼仪,做孙子的跪拜一下祖母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一个已经将自己作死了的祖母。
跪跪就跪跪呗,就当锻炼身子了。
唐悠竹动动小屁股,将重心略微一移,换了只手做支撑。
嗯,地板虽连个褥子也不舍得铺,不过清宁宫有地龙,青石砖跪着也不怎么凉,他腿上的肉又着实厚,清宁宫没人舍得出来给他个褥子,他自带的肉垫子更舒服,就是肉太多了,总要小心不要直接滚地翻转三圈半。
这作死的祖母现在可还不如万贵妃,起码万贵妃在不知道自己是便宜爹爹的儿子之前,看便宜舅舅的面子还会继续和善下去,可周太后……
便是现下知道他的身份,她还有个依附她的柏贤妃所出的朱祐极,这位便宜哥哥年纪在他之上、出生又比他尊贵,周太后这时候可不见得会稀罕个南蛮俘虏所出的皇孙!
真可惜,谁能想得到日后当上皇帝的,不是这个清宁宫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连皇帝都会为此多看柏贤妃一眼的朱祐极,而是一个南蛮俘虏生下的小透明呢?
小透明和朱祐极素未蒙面,虽然对于他日后的下场有那么一丝丝悲悯,却也没什么跳出来充当白莲花净化炮灰的想法。
就是不小心再次想到当作死的祖母和竭斯底里的娘亲顺利会师,而现在看似和善的万贵妃在知道他生父为谁之后、也很可能再一次发疯的黑暗未来,不小心晃动了一下……
原本估计还能坚持一个半时辰的肉墩子,在进清宁宫正殿的半刻钟后,直接重演年初在永宁宫的那一幕。
滚地翻转!
而且圈数还增加了!
更倒霉的是,明明屋子挺大的,他也是跪在正中央,但不知道怎么滚的,居然能滚到碰着旁边一张矮凳,上头摆放的一个缠枝莲花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片飞溅!
唐悠竹反应还算快,直接抱头滚地闪躲,但他肉墩子的身材到底有些不便,之前又才走了两里地、跪了一小会,躲开大半碎瓷,护着脑袋的胖爪子却还是给划出两道血痕!
皇帝刚刚得了消息,在姚夔等臣子一连串“从而不谏,非孝也!”的背景音下落荒而逃、匆匆迈进清宁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娘高坐榻上,脸色森严,下头一个可怜兮兮的胖娃娃,坐在碎瓷堆里,衣裳凌乱破旧,胖爪子上更是鲜血淋漓!
皇帝一脚还在门槛外,忽然一阵眩晕,虽在近侍的搀扶下稳住没跌着,但一回身就看周太后见了他,脸上先是闪过慌张、之后又抚着胸口哎哟哎哟着直呼胸闷,一时只觉得疲累至极,也不愿意将一路上辛苦打了腹稿的诸如“母后母仪天下,最是慈爱悯幼,何必和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之类的许多劝解之言,通通咽了回去,只道:
“母后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让这小子在您跟前打扰了——韦兴你将他抱到永宁宫去,让贵妃好生赏他些东西压压惊。”
又对周太后道:“朕忽然想起来前朝还有些事情,晚些儿再来看母后。”
说罢,也不等周太后嚎哭出声,赶紧上了肩舆走了,倒把周太后真给气得心口又是一阵发疼。
此后清宁宫中如何请医问药,永宁宫里万贵妃如何心肝儿肉地抱着唐悠竹直呼可怜、抹眼泪,都且不提。
唐悠竹窝在万贵妃怀里,摸着腰间的小笛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滚地时不小心弄掉了尾部的骚包凤凰竹编,现在好好一个微型涅槃就只剩下个光杆儿,吸吸鼻子,一边哀怨地想着没了凤凰的涅槃还算不算涅槃,一边摸着小下巴琢磨:
之前还没想着,但这清宁宫、永宁宫的,便宜老爹起宫名是真那么不讲究呢,还是故意的?把万贵妃一个妾室的宫殿,和生母周太后的弄得这么像,而且永宁怎么听都怎么比清宁还尊贵些……
至少不像清宁宫似的,“清宁清宁”,就是让你这寡居的老太婆好好想想清福少出来折腾、还给后辈儿孙一片清净的,那么赤裸裸的嫌弃?
——当然,以上都是唐悠竹脑洞开大了的结果,永宁是不是朱见深恋母情节的折射笔者不敢肯定,起码清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朱见深真心还是挺孝顺的。
——只是有时候,再多的孝顺也经不起太过肆意的消磨。
☆、第 20 章
万贵妃却仿佛比周太后会做人,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因为不知道唐悠竹的身世、又有心拉拢雨化田这个简简单单一两招就让周太后的名声臭大街的高手,但她言语和煦、笑容慈爱,对比周太后那张脸……
嗯,如果便宜老爹真缺母爱的话,来永宁宫确实比去清宁宫舒服些!
唐悠竹愉快地吃着各种在家里时,总要和便宜舅舅各种斗智斗勇才能吃到那么一两口的鸡蛋奶油点心,一边窝在万贵妃怀里享受帝皇级——在皇长子夭折之后,绝对帝皇级——的待遇,仿佛他真的是个无知无觉的小婴儿,全然不知道他在纪氏肚子里头时,第二热衷于给他刷debuff的就是这个无比慈爱的女人似的。
雨化田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恭敬地低下头,掩饰抽搐的嘴角,雨化田也表现得仿佛完全不知道之前在清宁宫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很有向京畿地区继续蔓延的“太后不厚,苛虐幼童”似的,只与万贵妃闲话几句,便带着唐悠竹和一堆赏赐出宫去了。
更奇妙的是,雨化田居然什么也没做,让期待他对周太后出大招的唐悠竹,等得好内伤。
尤其在难得出门一回、居然又遇上那个在元宵节里请他吃芝麻糊的好心公子,虽不知道人家怎么知道他就是“太后不厚”里头那个倒霉被迁怒虐待的幼童的,但却接收到满满一份关心和义愤填膺的“公道自在人心!便是太后也不能倒行逆施,朝中自有官员劝谏皇上,此后必不会让她在随意虐待臣民”之后,唐悠竹越发觉得,便宜舅舅不爱他了!
对于这事的反应,居然还不如一个只见过一回面的不知名人士!
唐悠竹和雨化田住了近一年,虽然中间磕磕绊绊的,但他几乎都要打消日后拿他涮火锅的主意了——还以为便宜舅舅起码也该对自己日久生情了呢,谁知道居然这么冷心冷性的,不过区区几个农户告上门就能弄得周太后臭大街,结果自己都见了血,还不赶紧找她出气!
唐悠竹带着街上买来的一堆点心玩具,胖脸儿却耷拉着,和被踩了尾巴又还不能咬回去的小狗似的。
雨化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招呼他用了饭,期间极其难得地允他吃了两块山药枣泥糕,看唐悠竹吃了甜食精神稍微好点,却还是有些恹恹的样子,再挑了挑眉,依然没说什么,踱着步去了书房。
——却传了今天跟唐悠竹出门的内侍询问,得知了唐悠竹今天吃了几块糖、放了几个屁,和几个人对视过、与什么人说过话……等等等等事无巨细了解一遍之后,挥退内侍,自己独自站立半晌,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小子……”
可不就是个傻小子?若不是雨化田为他出气,“太后不厚”的流言,能在半月之内,传得连东海岭南诸地都知道了?
别说这是明代,就算是在现代,有网络有手机,国家领导人母亲的闲言碎语,也未必能传得这么快呢!
但雨化田也懒得和唐悠竹多解释,反正以丑娃娃的早慧,愿意明白的迟早会明白,不愿意明白的,他说得越多,越没意思。
明明知道唐悠竹在郁闷什么,但雨化田果断对唐悠竹的幽怨目光,实行了冷处理。
甚至连格外允许吃第二块的点心,都只有那一次,此后继续实行严格控制,每天甜的三块咸的五块,还特别规定了大小厚度,让唐悠竹连说服厨子将点心做得大个再大个些的空子都钻不了。
——感情上被漠视,物质上被管制!
唐悠竹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得就像旱地里的小白菜,蔫吧蔫吧的,还没有长大就先苍老了。
偏偏这些天雨化田还忙得很,还不准他再出去逛了,老肉墩子老菜帮子的唐悠竹,只好可怜兮兮地坐在石墩子上,无聊得只能扯着老叶子玩儿,不想动作大了点,将袖子里头的涅槃又碰掉了。
唐悠竹唬了一跳,上回一不小心就把涅槃上头的凤凰碰掉——
更悲剧的是那骚包的凤凰竹编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到现在都找不回来,新作的便是十分形似,扎上去总也有些维和,所以直到现在涅槃还十分可怜地裸奔着!
——唐悠竹才不承认裸奔的涅槃也很顺眼呢!他最近对这个小竹笛小心极了,就怕不小心又蹭着碰掉点儿什么,就算老也吹不响,好歹这虫笛也是个念想儿不是?谁知道这好好儿坐着,都没滚地三圈半,也能忽然从袖囊里头掉出来?
唐悠竹跳起来,腿短跑不快,好在肉层厚实,他索性直接抱头滚地,追着滴溜溜滚着的竹笛也跟着滚出去……
韦兴、陈准两个被指派出来协助雨化田的内官,以及代表锦衣卫而来的万喜,跟着雨化田一道往书房去时,就见着这么一个滚得十分娴熟的肉墩子,一头砸在雨化田左小腿上的时候,还不忘将险些儿给他右脚踩着的一根染成孔雀蓝色的小竹笛给捞在手里!
雨化田年纪虽小,近年窜得却快,便是万喜是贵妃弟弟,也不敢小觑他,韦兴陈准两个,更是十分清楚雨化田那洁癖毛病,此时见凭空滚过来一个肉墩子,蹭了雨化田满靴子的泥灰草屑,心里都是哀叹一声:“晦气!”
妖狐夜出案追查了月余还没个说法,雨化田还为此被清宁宫钻了空子,家中嗣子平白遭了好一场殃,据说手骨都被折断了(雾)、手臂上还少了两大块肉(大雾),清宁宫之残酷不慈、雨家小娃之悲惨凄凉,整个大明都传唱遍了!
韦兴陈准都是阉人,最清楚不过嗣子对他们这种人的重要性;万喜倒是能在妻妾身上使真力气,却也是年将而立犹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最近还正琢磨着收养一个娃娃带一带子嗣运气……
他们很能理解雨化田的心情,所以这些日子雨化田越发冷酷严苛毒舌刻薄,他们也都不十分计较。
可不计较是不计较,这好端端的,洁癖雨化田又给弄个一身脏,回头十分毒舌变作十二分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承受不来啊!
☆、第 21 章
总算韦兴机灵,赶紧弯腰扶起唐悠竹,又对雨化田笑:“大人和小公子倒是亲近,小公子看见您来,路都走不稳,直接扑过来迎接了!”
雨化田和唐悠竹一起死鱼眼看他,睁眼说瞎话什么的……
雨化田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儿自欺欺人的愉悦呢!
倒是唐悠竹眼珠子在眯缝儿里头一转,觉得对饭票保护伞谄媚点儿总比被扣了零嘴儿的好些,便笑嘻嘻挥着手里的小竹笛,猛点着胖脑袋:“嗯嗯,我可想酥酥了!”
雨化田斜眼看他,你想的是鸡蛋酥还是核桃酥啊?而且……、
“我早上出去前你还特特爬起来从我膳桌上捞了一碗建莲红枣汤喝,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倒像是两年没见似的?”
他这话里头讽刺值简直破表了,唐悠竹周岁还没到呢,他就说两年没见!
唐悠竹却只当没听明白,笑嘻嘻抱住他的小腿,顺便将手上的泥巴草屑都给蹭在他的靴子上,看得韦兴等深知雨化田洁癖的狠狠倒吸一口凉气,正稀罕娃娃的万喜还弯着腰扎着手,准备雨化田真一脚踹出去的话,好歹救救这小娃娃。
却不想雨化田嘴角才是一抽,还没有动作,那肉墩子已经连脸蛋也蹭上去了,嫩生生的脸蛋蹭在那皂靴上,居然像是蹭着最柔软的丝缎似的,胖脸儿上的小表情荡漾极了,声音更是甜腻腻的:“一个阳阳三秋秋嘛~酥酥~”
——还酥酥!想要酥酥问厨下要鸡蛋酥核桃酥去!我虽不许你多吃,可没禁止你看!
雨化田磨牙忍下一句咆哮,万喜看着胖娃娃,越看却越觉得有趣:“什么阳阳秋秋的?”
说着,还伸手要去戳唐悠竹的胖脸儿,被雨化田毫不客气一拂袖拍开,万喜抚着被拍得生疼的手,原有些恼怒,转头却见雨化田寒着一张俏脸,媚眼如刀,一时什么火气都散了,只讷讷重复一句:“什么秋秋?”
雨化田最恨人因他容貌侧目,但万喜虽时常爱对着他发呆,却没什么亵渎之意,又是万贵妃的弟弟,雨化田也不好做得太绝,只是眸中神色越发冷了:“这么无聊不如多读读《诗经》,尤其《王风。采葛》篇,想必读完你和小奶娃会很有共同语言的。”
万喜满脑袋问号,他爹原虽做过掾吏,但在他出生前就获罪发配了,他幼年时生活颇为艰难,父母也没如何强求他在诗书上的进境,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此时给雨化田来这么一句,真是满头雾水。
倒是韦兴陈准虽是内侍出身,却很读了些书,一想就知道方才那小娃娃说的原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由腹中暗笑,只是雨化田的性子冷肃,此时更是有找人迁怒发火的嫌疑,他们也不敢笑出声来,但看着依旧扒着雨化田小腿的娃娃,就越发越有趣。
韦兴也罢了,他原就是依附于雨化田门下,莫说唐悠竹是真表现得相当聪慧可爱,就算他是个痴呆丑怪的,韦兴也必须看出他的好处来。
难得的是陈准,这位素来是以司礼监大太监怀恩公公马首是瞻的。
而怀恩公公对雨化田的印象嘛,不说深恶痛绝,肯定也不怎么好!怀恩虽是大太监,却算是极有规矩的一个,未必两袖清风绝对正直,但也算得上忠君爱国的那种,最看不得雨化田依附万贵妃忽然窜起,又总觉得雨化田贪恋权位不稳重。
陈准和雨化田合作了这些时日,因着皇帝亲口吩咐以雨化田为主,他倒也不曾故意使什么绊子,但如此刻这般放松的,还真是第一次。
到底都是阉人,就算韦兴和陈准也都熬到能够认得起嗣子、赎得回那物事的地步,但谁不想那嗣子能是个聪慧贴心的?
看那娃娃如此圆胖可爱,对雨化田又这样亲昵依恋,甚至聪明得连一日三秋的典故都知道……
便是陈准,如何能不爱?
可惜,不是自家的。
看着雨化田眼角斜斜往下撇、一侧唇角微勾,十足十嫌弃不屑的样子,别说陈准韦兴,就是万喜,都又是可惜、又是嫉妒。
只是今日他们有正事商议,也不好再逗小孩儿,看雨化田将那娃娃随手拎起来扔出去的样子,就算都看得出他用上了巧劲儿,摔不着那娃娃,却一个个的不免有些肝颤,又有些泛酸。
这人哪,有时候真不得不信命!
有些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有些人却可以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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